第十六章 麻麻！我的CP被拆了
1.
昨晚下了一場雨，有坑窪的地麵上布滿大大小小的水坑，人行道鬆動的磚塊下積了泥水，一踩就濺一身。
寧星剛走到校門口，就看見站在那兒等著她的人。
今天的空氣聞上去帶著些水汽，清新舒服。邢楓就站在那片晨光下，頭發被朝陽染成了金棕色，他朝她招手，眉眼帶笑，清暖溫和。
寧星幾乎是跳到他麵前的，腳下踩著水花，泥巴點兒濺上腳踝，她毫不在意。
“不是說文綜樓門口見嗎？”
邢楓順手接過她的包：“想早點看見你。”
學校有一個演講，安排在文綜樓禮堂裏，每天會排三個係的學生去聽，分為上午下午兩場。而邢楓和寧星的係正好在一個組合裏。
原本夏也是要和寧星一起來的，可臨出門她接到消息要加急出片，於是請了假在家。
“喏，早點。”
如果不是邢楓伸手，她還真沒發現他提著一袋吐司。
“你吃了嗎？”寧星接過，拆開，拿出一片遞過去，“我猜你沒有。”
邢楓低頭叼住：“你猜對了。”
寧星又給自己拿了一片。
校門口麵包店裏的紅豆吐司很好吃，尤其是剛剛出爐的時候，麵包綿軟紅豆甜糯，每次才出爐就被賣空，要排隊提前預約。
並肩走在小道上，寧星和邢楓一人一片吃著麵包。
寧星一邊自己啃，一邊掰著麵包屑在喂路上的小麻雀，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無害，小麻雀們一路蹦蹦跳跳跟著她。
邢楓含笑走在後邊，看著這樣的寧星，就像是看見了一位誤入人間的小仙子。
這時候，“小仙子”想起什麽：“你知道美術樓到理綜樓有一條近路嗎？就是那片沒人打理過的‘原始森林’邊上那條小道。”
S大有幾片林子，其中三片都被打理得很好，很多人都會去那幾片拍照。卻唯獨有一片林子，藤蔓幾乎蔓延到了路邊，入眼隻能望見密密麻麻的樹藤和雜草，沒什麽人清理過的樣子。
那個林子，是S大恐怖故事發源地，每個月都有人去裏邊探險，去的人多了，那兒也就慢慢被踩出一條小道。大家都戲謔說，那條小道可以通往另一個世界。
可這到底隻是說說而已，事實上，那條小道通不向另外的世界，進去之後拐個彎，也隻能從美術樓的後麵走到理綜樓的西門而已。
“探險的那條？”
“對！”寧星興致勃勃，“我們就是去冒險的時候發現的。我們不隻發現了這個，還在裏邊看見了一個輪胎，是個單獨的汽車輪胎，怎麽說都不該出現在這兒。後來我們聊天有說過這個，於是同係學長給我們說了一件事情。”
寧星邊說邊比畫，沒紮好的袋子裏散發出麵包的香氣。
邢楓很喜歡她邊說邊笑的樣子，每次看見，他都會忍不住想抱著她。
“這是一個恐怖傳說。”寧星說著，背過身子倒著走，“我們學校不是新校區嗎，建好到現在也不超過五年，聽說這塊地方曾經是一片荒地，有一個貨車司機在某個晚上因為太困太累不小心出了意外，側翻進了這片小樹林……”
寧星一口氣說下來，緩了一會兒：“按理說，是一樁車禍，可離奇的是，那一場車禍完全找不到遇害者，甚至找不到那輛貨車。”她故意把聲音壓低，營造恐怖的氣氛，“可是學校建好之後，大家時不時能從小樹林裏撿到貨車相關的零件。”
這樣的傳說很玄乎，每個學校都有，但都大同小異，邢楓並不害怕，卻在看見她惡作劇的小表情時選擇了假裝害怕。
他調整了表情，做出瑟瑟發抖的模樣：“真的嗎？”
“對啊！”
邢楓順勢彎下腰靠在寧星的肩膀上：“很可怕。”
寧星一蒙，心道這是什麽操作？她下一步是不是該女友力爆發將他抱在懷裏安撫，就像所有男朋友帶女朋友看恐怖片的流程一樣？
還沒想完，她就聽見邢楓在她耳邊問：“然後呢？”
“然後……”寧星眼珠一轉，“哇”了一聲張開五指做爪，“這就告訴我們，疲勞駕駛是不對的！”
說完，她像是被自己的笑話逗樂了，一個人笑個不停。
換個人來說，邢楓也許能指出一堆不合邏輯且一點兒不精彩的地方，但是，隻要是寧星說的，他都覺得故事裏散發出甜，甜到他的心裏。
“嗯，所以這是一個有教育意義的鬼故事？”
“對啊！”
邢楓攬著她的肩膀，寧星也順勢牽住繞過自己肩膀的那隻手。
“可我還是很害怕怎麽辦？”
“害怕？”寧星掛著明晃晃的笑意踮腳在他的臉頰吻了一下，“這位同學，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麽說的。”
邢楓拉住她做動作揮起來的另一隻手：“那我的表情在說什麽？”
“在說……”
風打著旋兒吹過來，帶起她的頭發落到胸前。
寧星牽住他的手，輕輕晃了兩下：“在說我是你的小可愛？”
“沒錯。”邢楓反扣住她的手指，“小可愛。”
時間尚早，陽光不烈，葉片上還掛著水珠，將滴未滴。枝上有小鳥兒探頭探腦，最後飛到地麵，和小麻雀們蹦到了一起。他們一路走來，有不少麵包屑掉在路上，在他們的身後，鳥兒嘰嘰喳喳，不停地點頭在啄著。
大概是麵包屑太多，等到邢楓和寧星走過了這條小路，鳥兒也沒有散。直到又來了幾個人，他們小步往前衝，把鳥兒們嚇得四處亂飛，然後郎朗大笑，幾人打趣著繼續往前走。
走著走著，他們就看見了前邊說說笑笑貼在一起的兩個人。
——震驚！
女孩子們一個推一個，那不是邢楓嗎？
是邢楓吧！原來他是有女朋友的嗎？
邢楓和寧星並不知道，當天晚上，他們同行的背影照就登上了校內論壇。
在邢楓迷妹“活不下去了”的刷屏聲裏，偶爾也摻雜著幾句插科打諢。
比如——
“什麽？邢楓的另一半居然不是秦之瀾？”
“‘麻麻’！我的CP被拆了！”
大學的生活總是很熱鬧。
2.
禮堂裏坐了很多人，演講開始之前，大家都三三兩兩聊著天。
因為這不是課程，也隻是每個班選了一些學生，並沒有規定每個人必須要來，寧星掃了一圈沒看見同學，所以也就在係裏點完名之後順理成章地和邢楓坐在了一起。
隻是沒想到她剛剛坐下，班級群裏就出來了一個“@”讓她過去。寧星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回頭，坐在後邊不遠處班上的小夥伴們一個個朝著她使眼色。
她掙紮了一會兒，戳了戳邢楓。
“我去一下同學那邊。”
“嗯。”邢楓把包放在了寧星的座位上。
她剛剛離開，邢楓的室友就走了過來。
穿著黑T恤的室友用手肘捅了一下邢楓的手臂：“哎，你今天一大早出去，就是……”他朝那邊努了努下巴，“嗯？”
邢楓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再轉回來，笑著點頭：“嗯。”
“什麽時候的事情？也沒說一聲，還是不是兄弟了？”黑T恤室友抱著手，“怎麽，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不好意思。”邢楓瞥他一眼，“你是誰？”
黑T恤室友被噎了一下。
一米八的漢子強行捂胸口裝柔弱：“不仗義啊，邢楓，沒想到你這麽不仗義啊。”
“行了。”邢楓捶過去，“下次請你們吃飯。”
“下次是什麽時候？”
邢楓略作思索：“她沒時間的時候。”
“你——”
“停。”
邢楓往後一指，黑T恤室友往那兒看去，高馬尾背帶褲的女生對上他的目光，甜甜一笑。黑T恤室友瞬間呆住，好半天才回了個傻愣愣的笑過去。他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回到座位上，眼睛卻不住往那邊瞟。
真漂亮啊！原來邢楓的女朋友這麽好看。
被“盤問”了一頓的寧星走回來，一眼就看出盯著她的邢楓眼底很有內容。
“怎麽了？”
“沒什麽。”她的頭發有些亂，邢楓為她撥了撥，“就是過幾天可能要請室友吃個飯。”
寧星把臉貼在他的手上：“吃飯？”
“嗯，作為寢室第一個有女朋友的人，是該請一頓了。”
寧星滿臉驚訝：“不會吧？”
“理工科女生少，正常。”邢楓撓了撓她的下巴，逗貓似的，“你看，那邊都是我們係的，全部……啊，還有一個女生，真不容易。”
寧星把下巴擱在他手心點點：“真的不容易。”接著湊近他一些，“不過我忽然放心了一點。”
邢楓挑眉：“你以前不放心什麽？”
寧星移開臉，有些小傲嬌：“不告訴你。”
他們沉浸在屬於他們的小世界裏，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身上多了娘家人和婆家人的“關懷BUFF”。
走道裏，老師把這一切默默收入眼底。他推了推眼鏡，假裝沒看見，心裏卻感歎了一句：年輕人啊！
3.
在互相愛著的時候，關乎對方的任何小事都是很重要的。
寧星和邢楓都這麽認為。
茶幾上擺著筆記本電腦和畫著分鏡設計的速寫本，邊上是喝空了的杯子，寧星坐在地毯上，抱著手繪板一筆一畫很是認真。
大四課程不多，類似英語類的文化課早結束了，他們隻有兩門專業還沒修完。
這周沒課，如果是以前，寧星應該會抓緊時間和邢楓待在一起，可這幾天她都沒有出去，每天起得比上課還早，一起床就開始畫，幾乎沒有停過。
寧星畫著畫著有點渴，想去拿杯子卻摸了個空。
她抬頭，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身邊，正端著水往她這兒遞。
寧星接過杯子，灌了一大口。
“你的信息。”夏也把她的手機拋過去，“已經畫三個小時了，要不要歇一歇？”
寧星伸個懶腰：“這麽久了？難怪脖子痛痛的。”
她接過手機，滑開屏幕，對著信息沉默下來。
這是一家出版公司發來的，事實上，在這個故事剛剛紅起來的時候，就有編輯聯係她出版，她一直猶豫，說需要想一想。如果是其他故事，她一定會開開心心答應，畢竟能夠看見自己的畫被印刷成冊真是很令人期待的。
但這個故事不一樣。
寧星猶豫了一會兒，回複過去，措辭委婉，拒絕得卻很堅決。
“誰的信息？”夏也湊過來。
寧星鎖上屏幕：“小讀者的私信，催更新的。”
她把手機放到一邊。
“你呢，每天抱著手機在看什麽？”寧星走過去，不出意外看見夏也一把捂住了手機，寧星嗤笑，“你以為你擋著我就不知道了？”
“我不聽。”
寧星軟軟靠在她的肩膀上：“你和學長怎麽樣了？”
夏也擰了眉頭：“他最近很忙。”
“誰問這個了？”寧星坐起身來，“我問的是你們到底有沒有在一起。”
“這個。”夏也猶豫道，“算在一起吧？”
“什麽是‘算’？”
夏也看上去很苦惱：“按照相處方式來看，我們應該是在一起的，可他那時候問我，問的隻是‘能不能追求’而不是‘能不能在一起’。沒有一個說明的話，我就會默認這是一件不確定的事情。”
“那你為什麽不問他？”
“我想問來著，但總覺得這樣的事應該要兩個人見麵說，在電話裏說太不正式了。”
“所以你們什麽時候見麵？”
“約了下周六。”夏也推搡她，“行了，行了，你快畫去吧，不然今天又要通宵。黑眼圈都蔓延半張臉了。”
“知道啦。”
“不過你這幾天怎麽了？畫得這麽認真，飯也不吃覺也不睡的，這是要幹什麽？”
“哪有那麽誇張？”寧星往後一靠，坐得太久背脊僵直發痛，她順手拿來放在一邊的老年人按摩槌開始捶自己的腰背，“隻不過是漫畫該完結了而已。”
“完結？”夏也有些疑惑，“這個很著急嗎？需要這麽趕嗎？”
“嗯，很著急。”
她很愛這個故事，所以不能停更，然而繼續更新又顯得對自己的男朋友怪不負責的。所以，快點兒完結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夏也不解：“是畫不下去了嗎？”
寧星搖頭：“不，我還是很喜歡這個故事，雖然畫到中間改變了走向，和我最初的打算有些不一樣了，但我還是很喜歡它。隻是這個故事也的確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它很完整，隻差一個結尾。”她頓了頓，“而有一些話要到了結尾才能說，我很想說出那些話。”
夏也似懂非懂。
她覺得寧星在說的似乎不隻是那個故事。
“那你加油，昨天睡得那麽晚，今天別熬夜啦。”
“嗯！”
“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
寧星答應得好好的，但怎麽說是一回事，怎麽做又是另一回事。
事實上，這天她幾乎是熬了個通宵。
4.
第二天，漫畫完結的消息飛快占據熱搜。
雖然有趕工的痕跡，但故事一如既往地精彩，所以大多數粉絲都還是沉浸在劇情裏哭哭笑笑，也各種在評論私信裏抒發著自己的不舍。但在此之外，更引人注意的還是作者發的這麽快完結的理由。
熬夜畫畫小鹹魚：謝謝大家喜歡這個故事。我知道大家有猜測過漫畫裏的人設原型，會突然完結，和那些事情也有一部分關係，不過更重要的是故事的劇情已經很完整了，所以就讓它停在這裏吧。在這之後，我會畫一個新的故事，和這個沒有什麽關係。如果喜歡，歡迎大家繼續來看；不喜歡的話，也很感謝大家陪著我一起走過的時光。再見啦。
許多讀者都對“漫畫完結和猜測人設原型有一部分關係”感到疑惑，與此同時，因為不舍漫畫完結，有大批讀者開始翻以前的糧，也就是在翻糧的過程中，他們看到了某條微博裏一個被原作者讚了的評論。
那條微博和漫畫本身沒有關係，配的是一張照片。
是S大漢服社招新時，邢楓望著寧星的那張照片。
起初在圈子裏聽見這個消息，大部分粉絲都是震驚的，尤其是這個時候，有人挖出來，說照片裏那個女生是鹹魚大大本人——震驚值max。
於是，許多忠實的小粉絲開始化身福爾摩斯推測博主的另一半就是上一個連載中的男主角，也就是傳說中被猜測的漫畫原型。
大家的行動非常快速，一個小時之內，寧星的微博已經被攻陷了，甚至有小讀者直接留言這個問題。
寧星醒來，打開評論，正好就看見了那一條。
她想了想，回了一個字。
“是。”
威力接近於原子彈的一個字。
這下子，整個話題都沸騰了。
一整個上午，寧星都在看私信和評論，從起床看到中午。
邢楓的電話打了過來。
寧星情緒激動地把整件事和邢楓說了個大概，並不知道邢楓其實一起床就看見了，打過來也正是因為這個。
寧星絮絮叨叨東一句西一句無比激動，邢楓時不時應一聲，聽得很是認真。
他家小可愛的事情，他從來都是很在意的。況且，她還是他的特別關注，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取消過。
終於把事情說完，寧星平複了一下心情：“那……你是怎麽想的啊？”
邢楓的眼底是滿滿的寵溺：“我很期待。”
他說：“我很期待，我們的故事。”
不管是漫畫還是現實，他都很期待。
寧星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的聲音小小：“我也很期待。”
窗邊，橘貓蹲在軟軟的海綿墊上，抬頭望著天空。小垂耳睡得沒心沒肺，不知道做了個什麽夢，圓溜溜地往一邊滾了滾。
橘貓伸出爪子擋住它，又把它滾回來。
小垂耳睜了睜眼，在看見橘貓之後，兩隻小爪子抱住它的腿，又安心地睡了起來。
橘貓低頭，蹭了蹭它的臉頰。
毛茸茸的，有幾根小胡子。
還有甜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