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係帥的怪癖

枳花回到宿舍的時候,宿舍已經熄燈關上了大門,好在她平時討巧賣乖,深得宿管阿姨的喜愛,隻是一通電話,宿管阿姨就來給她開了門,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自家大齡且死宅的閨女終於明白夜黑風高正是約會天的驚喜與盼望,問:“約會去了?”

枳花尷尬地笑:“哪有,誰會看上我這種胖丫頭!”

“你這哪裏叫胖,肉嘟嘟的才健康。我就不喜歡那種跟紙片似的,風一吹,就抱著大樹不動。”宿管阿姨的話裏隱約帶著的不滿來源於枳花的室友錦歌。

在枳花看來,錦歌可是個符合現代審美標準的大美女,身材瘦削高挑,一米六八的女生理想身高,體重卻不到一百斤,尖尖的小臉隻有巴掌大,一雙單鳳眼個性又嫵媚。喜歡錦歌的男同學經常會在樓下唱情歌,讓宿管阿姨轉交鮮花和禮物。在宿管阿姨眼裏浪漫又有情調的畫麵卻是在擾亂公共秩序,妨礙整頓宿舍製度。

枳花躡手躡腳地上樓,宿舍窗戶裏沒有光,她以為錦歌已經睡覺了,一開門進去,卻嚇得她差點尖叫起來。

屋裏關了燈,錦歌坐在筆記本電腦前麵,電腦發出的幽光映在反光的麵膜紙上,有點像青麵鬼。

枳花說:“幹嗎不開燈,我還以為是鬼,差一點就用馬紮扔你了。”

“你也太不淑女了,遇到鬼不是該尖叫暈倒嗎?幹嗎要扔馬紮,你就不怕鬼找你報仇。”錦歌趕緊打開燈,用手拍了拍臉上的麵膜,“這麵膜很貴的,含有光敏成分,被強光一照,散發出去的可都是鈔票!”

錦歌的一條腿蜷縮著放在凳麵上,顯得另一條垂著的腿更加白皙修長,睡衣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酥胸半露,讓枳花不禁感歎起良辰美景虛設。她打趣著:“你現在這個樣子也沒多淑女!”

錦歌追問她:“幹嗎回來得這麽晚,社團活動也沒這個點的呀。”

枳花癱倒在**,長長地舒了口氣,喃喃說:“我去阿姨家了,回來的車上,一個老大爺突發腦溢血,幸虧車上有個中醫係的同學,他做了急救措施,才爭取時間把老大爺送去了醫院。”

接下來的事,錦歌不用猜都知道,一向喜歡大發善心的枳花肯定是不放心對方,守著等家屬來了才離開的。

錦歌試探著問:“你一個人回來的?”

“跟那個中醫係的學生一起。”

“男的?”

看著錦歌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枳花明白她的意思,略顯得有些沮喪:“男的,不過他不住在學校宿舍裏,我看他往教師家屬區走了。”

錦歌是個人精,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說:“那他肯定是哪個教授的兒子?”

錦歌有一套找男朋友的理論,樣貌、才華、家世,缺一不可,教授的兒子就意味著書香門第,文質彬彬,在父母的熏陶下,專業肯定差不了,前途一片光明。

隻是看枳花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錦歌推測:“可能長相不盡如人意。”

其實那個男生的長相用讓人怦然心動來形容一點不為過,高高的個子,清瘦的身材,穿一件白色的外套,氣質很好,可以想象將來穿白大褂的時候,英姿卓越。枳花患有“帥哥緩慢適應症”,遇到A級帥哥,她就會目光往下,呼吸急促,胸悶難耐。如果不是急著救人,她估計會先暈過去的。

枳花和帥哥一起護送著老大爺去了醫院,又在急救室外麵等著老大爺的家屬來,這個過程中,她低著頭,不敢多看他一眼,而對方自始至終也沒跟她說一句話。

看著錦歌對著筆記本電腦眉飛色舞地編著搞笑段子,準備豐富她那備受矚目的公眾號。枳花想,豐富精彩的大學生活大概隻屬於像錦歌這樣的美人兒,而她隻有大學而已。

枳花拿了毛巾準備去洗澡,錦歌轉過身叫住她,然後提醒:“枳花,以後遇到老大爺的時候,你還是多考慮考慮,你家裏可沒礦,萬一被訛上,哭爹都沒用。”

“知道。”她敷衍了一聲,趕緊鑽進浴室裏,不想再聽錦歌那些所謂的醒世之論。

慶市的天氣隻有冬夏兩個季節,才入春沒多久,天氣就越來越熱,水從蓮蓬頭裏淋下來,洗去一身熱汗,盡管她隻瞥了男孩子那張帥氣的臉一眼,卻印象深刻。他背的包印著醫學院的字樣,右上角別著他名字的三角牌。

簡皓。

枳花在慶市中醫大已經待了快三年,她常常參加學校組織的義診隊,裏麵不少中醫大的學生,這是大好的實踐機會,還能賺學分,所以很受歡迎,但這個簡皓,她一次都沒有見過。

等她從浴室出來,坐在筆記本電腦前的錦歌伸了伸懶腰,今天的公眾號更新完畢,可以長長地舒一口氣了。

錦歌是個優秀的段子寫手,公眾號叫“姐就是這麽拽”,每隔兩天就會發幾篇情感言論,為那些戀愛中的女孩子支招,解惑愛情難題,粉絲眾多。有公司嗅到了商機,投了兩則廣告,錦歌一個月輕輕鬆鬆就有一萬入手,漂亮,還能掙錢,已經是女學生中的佼佼者了,讓枳花羨慕不已,同是九年義務教育,為什麽錦歌就這麽出眾呢!

枳花第二次遇到簡皓是在圖書館裏。

枳花的大學生活忙得跟陀螺一樣轉個不停,用她自己的話說,要過得像一個五顏六色的調色盤,可以充分發揮想象,隻要願意,就可以往上麵加點料。她不僅是社團活動、義診隊的活躍分子,又是辯論社的骨幹,中藥係的班長兼管一些班級事務。錦歌常常提醒她別累成過勞死,在老師麵前掙表現肯定是好事,但大學生活真正的樂趣可不在這些煩瑣的活動上。

枳花有時候會感歎,她跟錦歌真是性格和觀念完全是背道而馳的兩個人,卻能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錦歌玩笑說:“這叫異性同性兩相吸。”

她白了錦歌一眼:“我可沒那個能耐,跟你相吸的能從宿舍門口排到學校大門口。”

錦歌打趣:“別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性格互補。”

枳花把這學期申請獎學金的信息和申請條件發到班級群裏,然後急急忙忙往圖書館去。下個月就要進行藥師資格證的考試,她決定去圖書館找找這幾年的試題冊,從頭到尾做兩遍。不是有句俗話說,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一列列整齊高大的書架像多米諾骨牌陣,她圍著考試題類的兩架書打轉,從書到隔板間的縫隙裏,她一眼就瞥到了簡皓。

在書架間的夾角處,簡皓盤腿坐在地上,筆直的背微微後傾靠在身後的書架上,窗外透進來的夕陽映得他光芒四射。帥哥這種美好的事物,總會讓人忍不住駐足觀賞,現在好看的東西都要收費,那是因為商機,美好的事物賞心悅目,能帶來愉悅的心情,心情好,自然做什麽都事半功倍。

枳花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像是一個小偷,悄悄窺視永遠都不會屬於她的男色,而且美好的東西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找到她要的試題冊,她趕緊找了空位坐下。再過半個小時,這裏會跟春運一樣擁擠,圖書館24小時開放,冬暖夏涼,是避暑納涼、學習小憩的勝地,所以晚飯後,學生會特別多,稍稍來晚一點,就隻能在牆角打坐。

過了一會兒,簡皓從書架間緩步走出來,走到她前麵的位置坐下。旁邊似乎是他的同學,對方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他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昨天他對待自己也是這樣,看似很有禮貌,卻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在回來的公交車上,他接了一通電話,盡管聲音壓得很低,語句也斷斷續續,但能肯定的是,他不是個啞巴。

簡皓坐在枳花的前麵,完全影響到她注意力的集中,滿腦子都是關於這個男生的事。盡管心裏有著懵懂少女對帥哥學長的無限向往,但她有自知之明,沒臉蛋沒身材的她從不奢望不匹配的愛情,帥哥配美女,她這個肉包子隻能等著哪隻瞎了眼的“狗”叼走。

枳花有個外號叫“肉包子”,這來源於她肉肉的身材。小時候胖,大家都會說可愛,但長大了還胖,那就是真的胖了,漸漸地,自卑感就讓她完全喪失了談戀愛的想法。

枳花用手使勁地搓了搓臉,把注意力拉回到書本上,感覺自己的意誌太不堅定,竟然被一個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帥哥擾得心神不定。她不停在心裏念叨著,要像革命同誌一樣,大璞未完總是玉,精鋼寧折不為鉤。她可是個不會為男色動搖折腰的人,今天你對我愛搭不理,明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前方傳來細微拉動椅子的聲音,她的心神再一次被擾亂,微微抬起頭,是簡皓的同學起身走開了。當他同學走進右側的洗手間後,簡皓伸手在對方的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一陣操作,那嚴肅與迅速讓她隱隱覺得不是什麽好事兒。

同學很快就回來了,簡皓鬆開手,裝作若無其事地拿起麵前的書。那人發現筆記本電腦顯示屏上的文檔不見了時,低低驚呼一聲:“我的論文怎麽不見了?”

簡皓站起身,向對方微微點頭算是道別,然後拿起書本頭也不回地走了。

旁邊有人同情地說:“我看到簡皓剛剛動過你的電腦。肯定是他幹的,你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去係主任那裏告他!”

“算了,誰讓我倒黴呢。”同學麵露難色,收拾起東西垂頭喪氣地走了。

簡皓的行為讓枳花大跌眼鏡,原來不是每個帥哥都表裏如一,自己作為正義元氣少女,遇到這種損人又不利己的事,剛才就該路見不平一聲吼,及時阻止,都怪自己被男色所迷,腦袋才變得遲鈍了。

回到宿舍,枳花問錦歌:“你認識簡皓嗎?”

“羅啟中教授帶的那個簡皓?”錦歌眼睛一亮。

羅教授在中醫大很有名氣,還被稱為“國醫大師”,是中醫大的頂尖博導,出了名的“挑剔”學生,能成為他的門生,絕對是人中龍鳳。

看來她是問對人了。錦歌常常自誇為慶市中醫大帥哥一本通,上到讀博的,下到剛進校門的,隻要能入得了她審帥三條的,基本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且中間不乏熱烈的追求者。

枳花追問:“他到底什麽來頭?”

“他老爸是中醫大的前任校長,現任校長可是前任校長的學生。”

原來是醫學世家,自家地盤,跟地頭蛇似的,刪了別人的論文,別人也隻能吃啞巴虧,難怪那個同學的表情很為難。

錦歌不緊不慢地說:“他專業好得讓人望塵莫及,他現在研二,就已經有了三個專利,一篇獨立的論文還上過SCI,被譽為中醫大一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她好奇:“既然這麽優秀的人,為什麽風采欄上沒他的位置?”

“聽說操行分為零,所謂優秀人才,那是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不過人家大概也不在乎這個,能用常人標準來衡量的,那就不是天才了。”錦歌隨口八卦了一下,“我聽前兩屆的學姐說過,當初他們還搞了個什麽校帥評比,就是因為簡皓不合群,所以‘中醫大第一帥’的名號被你們會長給拿走了。”

仔細想來,會長孔一夫已經非常出眾了,可論長相,簡皓似乎更勝一籌。

枳花發現和簡皓簡直是冤家路窄,越不想遇到,越是不緊不慢地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她嫌宿舍太吵,就跑去教室上自習。臨近藥師資格考試,教室裏自習的同學不少,看了一會兒書,枳花側頭,教室後門是開著的,一個靚麗的身影長裙搖曳,一閃而過,她一眼就認出是康複治療係的係花劉美美。

劉美美跟錦歌一樣高挑靚麗,瘦得跟棍似的身材,枳花一直羨慕對方的巴掌小臉,自己的圓臉特別顯胖。正想著,另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是簡皓,那出類拔萃的高大身材,想認不出都難。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簡皓似乎在尾隨劉美美。

想到之前他刪掉同學的論文,在心底,她已經把他劃到“人渣”類,現在尾隨係花,難到是有非分之想?

擔心會出事,她連書本都沒有收拾,快步從教室後門出去。看到簡皓的身影消失在前麵樓梯的拐角處,她跟隨上去,聽著隱隱約約的腳步聲,似乎是往三樓去了。

三樓是實驗室,一到晚上幾乎就沒人了。樓道裏燈光昏黃,安靜得像懸疑電視劇裏的案發現場,空氣中都彌漫了薄薄的恐怖感,似乎連自己呼吸的聲音都聽得到,擔心會被對方察覺到,她躡手躡腳地往樓上走。

上到三樓的樓梯口,她一眼就瞥到簡皓正從一間教室的窗口往裏麵偷窺。枳花心裏暗忖,真是人麵獸心,她要抓個現行,好好地教訓他一頓。

她正要衝過去的時候,簡皓突然站直身體,轉身快步往另一個方向跑了。她有點疑惑,實驗室裏到底有什麽?

她往他剛才停留的窗口走去,正要彎腰透過玻璃往裏麵看,樓道裏的燈突然熄滅了。四周漆黑一片,緊接著,實驗室裏傳來劉美美尖叫的聲音,她恍然,一定是簡皓把電閘給拉了,想趁黑非禮人家!

這種人,簡直就是學校的毒瘤,鏟之而後快!

正想到這兒,實驗室的門打開了,一個帶著哭腔、高挑的黑影跑了出去,從聲音能辨別出來是劉美美。枳花快步追上去想問個究竟,但對方跑得太快,下樓梯的時候,她沒有踩穩,一滑,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聽到她摔倒的慘叫聲,劉美美也沒停下腳步,一溜煙,人就不見了。

枳花吃痛地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看來一遇到簡皓,準沒有好事兒。回想起之前的情景,她估摸著,可能是簡皓想趁黑非禮小學妹,把小學妹嚇壞了,掙紮著跑了,自己現在掉轉頭回去,也未必能捉到他,隻能作罷。

正義感滿滿的枳花不想就此算了,回去之後,她把這件事告訴了錦歌,讓腦袋聰明的錦歌想個辦法懲治一下壞人。

錦歌目瞪口呆:“什麽,你說簡皓想非禮劉美美,怎麽可能!”

錦歌壓根兒就不相信,說:“你知道嗎,劉美美向簡皓表白過,但被拒絕了。”

不愧為“慶醫大一本通”,哪個犄角旮旯的“新聞”都逃不過錦歌的眼睛,枳花更加疑惑:“那他這麽做是為什麽?”

錦歌正在給公眾號寫段子,沒空跟她討論這個問題,於是隨口敷衍了一句:“可能有病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簡皓的影子在枳花腦海裏揮之不去,既然他這麽優秀,就不可能通過刪同學的論文得到什麽好處,劉美美送上門他都沒接受,更不可能拉了燈,趁黑去非禮人家,難道他有喜歡搞惡作劇的心理隱疾?

這個想法源於她在勸學社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同學。

枳花大一就進了學生會當幹事,從小熱心腸的她提議成立一個小社團,專門為學校心理壓力大而產生厭學、家境貧困而感到迷茫和其他心理困擾的學生提供谘詢和幫助。

其實這個提議來自於一次心理治療課,聽到教授提供的一組組調研數據,證明現在的大學生群體中,有不少人因為心理壓力過大產生不同的疾病,也會因為缺乏正確的知識而忽略治療,不能及時康複。

學生會會長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在征得教學部同意的情況下,成立了勸學社,由枳花來當社長。“勸學”兩個字來自荀子的名篇,旨在從學習態度、學習方法和學習環境上來幫助同學。

每個星期五的下午,勸學社的骨幹們會聚在一起匯報一個星期的活動成果。

枳花每次上交的答卷都是漂漂亮亮的,社裏幫助心態消極的同學振作精神,脫離遊戲的沼澤,重新遊進杏林的大海。一個同學失戀精神萎靡,甚至要放棄學業,經過勸學社的努力,他很快明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的名言,決定不會為了一棵椰樹放棄整片森林。

有社員說最近遇上一個頑固派,學習成績好得沒話說,卻控製不住喜歡拿同學的東西,也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但就是控製不住心魔的驅使,一支筆、一包紙巾都能讓他興奮半天。社員總結,說這叫盜竊癖,嚴重的心理疾病肯定得對症下藥,於是洋洋灑灑寫了一篇請願書,要幫對方攻克心理難題。

枳花問:“你們認識簡皓嗎?”

其他人麵麵相覷,骨幹白薇薇說:“他是我們係的大師哥,念研二,天才學霸,人很溫和,就是不愛說話。我們專業的王牌博導羅啟中教授你知道的吧,能在他手下如魚得水的人屈指可數,羅教授在外人麵前不止一次誇過他,說他是自己的得意門生。”

白薇薇的說辭跟錦歌一模一樣。

她悄悄地打探:“那你有沒有發現他有什麽怪異的舉止?”

白薇薇仔細想了想:“是有點怪。”

枳花瞪大了眼睛:“是什麽?”

白薇薇笑了:“你對他這麽感興趣,莫不是也被他那張傾倒眾生的臉給迷住了?”

她擔心被社員們看破她為簡皓的“神顏”春心萌動,於是趕緊做出一本正經的表情說:“說得我好像沒見過帥哥似的,他,隻能說還可以吧。”

有社員嘀咕:“社長,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吧。如果他算可以,那這輩子就沒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注定要單身一輩子了!”

“單身”兩個字直戳枳花的心窩,於是板著臉說:“如果沒有其他的事,大家就散會吧。薇薇,你留下來,我有事和你商量。”

大家陸續散去,白薇薇支著頭:“我有預感,你要對我們係的‘係帥’下手了?”

枳花辯解:“你的直覺是越來越不準了!”

白薇薇自詡“第六感女超人”,最擅長情感受挫類的“病人”,常說一個人春心萌動都掛在臉上。枳花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發燙,難道是變紅了?

白薇薇說:“社長,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吧。”

枳花把遇到簡皓的事說了出來。白薇薇坦白,她第一次見到簡皓的時候,也有同樣的想法,同學隻說他高傲、不合群。那次是有名的中醫國師劉寶中教授來學校講座,簡皓當時就坐在白薇薇的旁邊。

白薇薇是出了名的顏控,遇到帥哥,肯定得多看兩眼。教授講課有些不懂的知識點,她也借機跟帥哥請教一番,套套近乎。誰知帥哥壓根兒就沒理她,問了好幾個問題,對方的嘴裏沒蹦出一個字,還讓她生了半天氣。

下課後跟同學打聽,才知道簡皓是中醫係的高才生,讀研二,他是天生不愛說話,才讓白薇薇消了氣,同時又心生同情,有才有帥,如果嘴巴再甜一點,還不知道有多少情竇初開的女生要栽在他手裏。

在白薇薇看來,天生不愛說話的人,總不會一字不吐吧,所以簡皓的沉默寡言顯得有點病態。作為勸學社的骨幹,當時她可是有一番豪情壯誌的,想要治愈這位超級帥哥,順便在“治療”的過程中,將對方束手擒來,結果一打聽,別說治了,就連接近他都難。

白薇薇說:“經過我打聽,他的生活單調得讓人驚訝他是怎麽活過來的,家、實驗室和圖書館,有中醫大師來學校講課的時候才會出來溜達一圈。就算你能遇到他,他也未必會搭理你。我就去圖書館假裝跟他偶遇過,他沒跟我說一句話。社長,這件事我一直沒說出來,也是怕影響我勸學社優秀社員的名譽。”

枳花暗忖,白薇薇說的情況跟她了解到的差不多。人都是有喜怒哀樂的,一個內向不交際的人,悶久了會生出些怪癖來也是很可能的。隻是他跟外麵的人接觸不多,知道他有“惡作劇癖”的人肯定很少。

見枳花認真思考的樣子,白薇薇給她打氣:“社長,你要是親自出馬,肯定手到擒來!”

白薇薇說著,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枳花白了她一眼:“有什麽好擒的,我隻是單純地想幫助一下他,再說了,你不是一直對學生會會長孔一夫垂涎三尺嗎,這麽快就見異思遷了?”

白薇薇趕緊舉起右手,比出發誓的手勢:“孔學長的地位在我心裏從來沒有動搖過,可人家是‘校帥’,競爭力實在太大。想想大學四年,我總不能困死在一片茂密的大森林裏,出去轉轉,說不定有更好的風景,結果一邁腳,走進一片沙漠,想想,還是留在森林裏算了!”

枳花說:“你沒有領悟好我們勸學社的精神!”

“什麽精神?”

“一心一意,死心塌地!”

白薇薇馬上把這句話用在她身上,說:“社長,你一直是我們的榜樣,那這片沙漠就讓你去征服吧!”

枳花覺得在圖書館去“偶遇”對方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圖書館需要保持安靜,有礙她的臨場發揮,於是得力助手白薇薇去係裏打聽了一圈,拿到一個很有用的信息——簡皓是個生活非常有規律,且很愛運動的人,早上七點準時出門跑步,從教師家屬院的後門出去就是慶市市區最古色古香的禦馨苑。

這是一條明清時期留下來的古街,因為保護得非常好,青石路兩邊的木房子裏依舊住著人,還有臨街的店麵裏飄出來熱騰騰的桂花糕的香味。擔心錯過跑步的簡皓,枳花六點半就在這條街上溜達,剛從鍋裏撈起來泛著光澤的油條、白得跟奶油一樣的細滑豆汁、夾著涼粉的鍋盔……

枳花在那條街上一邊等,一邊流口水。

她克製著肚子裏的饞蟲,擔心吃太飽,跟不上人高腿長的簡皓。

理智跟肚子做了一翻激烈的鬥爭後,理智稍稍有些鬆動,她決定買一個桂花饅頭解解饞,然後安慰自己,空著肚子跑步會沒有力氣。

七點過五分,簡皓如預料般準時出現在巷子口,他穿著一套淺藍色的運動服,更襯得眉目俊朗,青春無限。枳花感覺自己像間諜一樣躲在一條岔路口,側頭一瞥,見他馬上就要經過自己所在的岔路口時,她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髒,盡可能讓相遇變得更自然一點。

枳花可是身經百戰,見過大場麵的人,在各種辯論賽場上,麵對機智的對手,台下幾千雙等待廝殺的眼睛,她都能氣定神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唇槍舌劍當中,把競爭對手打得片甲不留,為學校爭得榮譽,但在簡皓麵前,她的那種自信與淡定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歸根結底,是他長得太帥了,而帥得恰恰是枳花心儀的那一類型。

高高的個子,完全能滿足她小鳥依人的依靠,盡管自己是一隻鴕鳥;特別是他的笑,簡直讓人如沐春風,仿佛能治愈心裏所有的不痛快,誰讓自己是個笑容控呢!

終於,簡皓邁步出現在視線裏,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一雙大長腿,步伐矯健,活力無限,她就這麽出神了兩三秒,就錯過了最好的搭訕機會。

“早!”她快步衝上去,還是晚了一點,落下他三四米的距離。

大概是她聲音太小,簡皓並沒有聽到,而是繼續邁步向前。

枳花不敢大聲叫他,擔心太過刻意,於是使出全身力氣追上去,但她太高估自己的實力,一段路程後,對方壓根兒不知道她在後麵,於是漸漸跑遠了。

枳花是個缺乏運動的人,減肥隻是個口號而已,每次堅定減肥的信念後,在看到美食和床,就被拋之腦後了。

也不能怪她意誌不堅定,上課、做筆記、泡圖書館、學生會的活動和社團活動,這些可都得靠體力來支撐,不吃,哪有力氣。雖然她做的都是腦力活動,但好歹都得費“力”,所以一回到宿舍,她倒在**就睡著了。有時候錦歌想跟她多八卦兩句,聽著聽著,不由自主地就睡著了。

晨跑完的枳花回到宿舍,感覺兩腿酸痛,上樓梯的時候更是兩腿打戰。簡皓每天早上哪裏是在鍛煉身體,那速度,完全是在為成為亞洲飛人做準備。今天為了能追上他,她完全是豁出命在跑。如果念高中那會兒她長跑有這速度,估計還能在運動會上拿個獎,而不是被體育老師列為反麵教材。

錦歌軟綿綿地從**坐起來,見她滿頭大汗,先是詫異,然後打趣:“你受什麽刺激了,開始身體力行減肥啦,不錯,不錯!”

白薇薇給枳花打電話來,報告簡皓的行蹤:“社長,他現在在食堂吃早餐呢,你要不要過來?”

“來不了。”她現在腿疼。

“那我先去上課嘍!”

學生會最近要組織一次全校春季開放日活動,因為西醫在國內的普及,現代人對中醫和中藥的了解越來越模糊,每年學校都會舉行開放日活動,邀請各個階層的人來學校參觀,傳播中醫藥學。

學生會會長孔一夫先招集幾個骨幹,將開放日的重要工作分配一下,各司其職,才能事半功倍。會議的間隙,枳花問:“會長,你認識簡皓嗎?”

孔一夫一愣:“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人?”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簡皓可是孔一夫心裏的痛。孔一夫出生在一個中醫世家,從祖爺爺那輩開始,就行醫濟世,他從小更是耳濡目染,頗有些心得。考進中醫大的時候,他自認可以鶴立雞群,好多同學才開始接觸專業知識的時候,他不僅有實踐經驗,還頗有些受老師佩服的見地,再加上性格開朗,很順利就成了班長。

然而第一個讓他有挫敗感的人就是簡皓。盡管簡皓性格內向,閉口不言,但有著出眾外形的他隻是坐在角落裏,依舊光彩奕奕,很難被人忽視。

那時候孔一夫很喜歡班裏一個女生,他一直很自信,以自己帥氣的外表、出眾的專業、討人喜歡的親和力,隻要他稍稍示好,女生肯定就手到擒來。結果女生卻表示心裏裝著簡皓,哪怕簡皓對人不理不睬,依舊不能動搖她的那份喜歡。

孔一夫的心就像被人揍了一拳,在喜歡的女生心裏,他的熱情還抵不過對方的冷漠,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一敗塗地。

經過一番打聽,知道簡皓是教授家屬,心想著開後門進來的家夥,空有一張帥臉而已,專業一定不怎麽樣,特別是教授課的時候,大家的參與性都很高,簡皓卻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邊,更堅定了他心裏的想法。隻是沒想到連著兩個學期的專業考試下來,簡皓都名列第一,把他死死地壓在下麵。

孔一夫生性也不是個小心眼的人,遇到真正優秀的人,他是會虛心求教的。大二那年夏天,他在父親的診所裏遇到一個氣虛體弱的病人,大大小小的醫院跑了個遍,依舊沒有療效,隻得在別人的介紹下來看中醫,內調外養。結果,幾張藥方下來,病人的病症一點改變都沒有,連他父親都束手無策。

那天他無意中跟簡皓提了一下,簡皓順手就在紙上寫下“酸棗仁”三個字,他試著拿它去給病人服用,沒想到一個星期,病人的症狀就有了明顯改善,自此,他對簡皓簡直就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簡皓那絕對超人一等的優勢是在大二結束那年,讓同班同學目瞪口呆的,因為那時候他已經修完了本科四年的課程,成績竟然名列那屆畢業生的第一。孔一夫也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人,簡皓的勤奮徹底刺激到他,盡管他費盡全力,卻還是趕不上對方,現在他念大四,簡皓已經讀研二了。

對於枳花的疑問,孔一夫隱隱猜測她是不是情竇初開喜歡上簡皓了。

簡皓是個單調得除了上課和實驗,就沒有社交的人,能把他從犄角旮旯裏給挖出來,肯定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從此就沒能忘記他的容顏!

但他認識簡皓這麽多年,從來沒看簡皓對哪個女孩子動過心。麵對女生們的深情表白,簡皓連看都不看別人一眼,拒絕的話都懶得說一句,轉身就走,刺痛過不少少女心。

如果是別人,這種閑事他才懶得管,但枳花是他手下的得力幹將,而且他一直稱她為妹妹,也確確實實把她當成妹妹來疼,於是提醒:“枳花,簡皓的事你就別管了,那人不好惹的。”

她納悶,一向正義感十足的會長也會覺得有不好對付的人。算了,她不想給會長找麻煩,隻能自己迎難而上。

孔一夫把枳花當妹妹看待,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枳花也出自中藥世家,家裏經營著慶市唯一一家百年藥鋪“言正堂”,而且枳花剛好是第十八代傳人,她不僅成績好,對於很多藥理,也是信手拈來。

孔一夫問:“枳花,這次開放日,你是不是向大家展示一下你的拿手功夫?”

“沒問題。”她非常樂於分享自己的經驗。

枳花是“言正堂”藥鋪的第十八代傳人,但她並不姓“言”,而是姓“江”,她隻是言家的養女。

枳花五歲那年,父母雙雙車禍身亡,出事原因是雨天路滑,所以父母去世後,並沒有得到多少賠償金,親戚都覺得她是累贅,不願意收留她,作為父母生前好友的言家夫婦主動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家。

“言正堂”最有名的就是製丸藥,“言氏保赤丸”這門古老製藥技藝代代傳承。“言正堂”在慶市口碑很好,生意興隆,原本第十八代傳人應該是言爸爸言媽媽唯一的兒子言俊生,無奈言俊生從小到大對中藥草一點都不感興趣,不僅不認真學,表示抗議的時候,他還會故意把藥箱裏的藥材給弄亂,氣得言爸爸揍了他好幾次。

在屢揍無效的情況下,言爸爸第一次違背“祖訓”,把“言正堂”的鎮店技藝傳給了枳花這個完全沒有血源關係,又不姓言的“外人”。大概從小跟言爸爸“泡”在店裏,她對中藥材耳濡目染,十五歲的時候,她就已經學得言爸爸一手製丸的技藝。這兩年,“言正堂”出產的言氏保赤丸,有一小半出自她的手。

言氏保赤丸傳承百年,言爸爸卻是個心存大愛的人,好東西就得大家分享,所以早些年,他就把藥方上交給藥科院,古法炮製費時費力,也就隻有“言正堂”保留了下來,就在去年,這種特殊的製藥方式被收錄進了中藥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中。所以,在孔一夫看來,這是不可多得,能了解中藥的方式,讓枳花一定要好好地露一手,也算是給學校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