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努力的方向是你

東西更替,南北循環。

這個蔚藍的星球在周而複始,徹夜不息地轉動著。

在斐承清與江小鹿所在的西半球A國月落星沉之時,端遊《峽穀戰紀》第二屆世界聯賽於東半球K國首府舉行。

然而,強龍不敵地頭蛇,第一屆征服全球玩家眼球的冠軍隊風之穀戰隊屈居第二,K國QO戰隊以微弱的優勢問鼎冠軍寶座。

全戰隊一年的努力,付之東流。隊長兼射手位置的深藍失聲痛哭。

輔助杜艾莎憐憫地望著身旁的男人,深藍的傾力付出,全隊有目共睹。此次折戟,他心中的傷痛遠非常人可比。其實,深藍並沒有自己認知中那麽糟糕,他不是標準意義上的帥哥,但他高,舉止瀟灑,這兩種特質和諧地組合在一起——在人群中不失為亮眼的存在。

隻是太陽升起,群星暗淡。斐承清就是她世界中那束炫目而遙不可及的金色光芒。但當他消失,周邊的月亮與星星一樣清輝遍灑,點綴人間。

深藍便是這顆散發微光的星星,細看之下,獨有魅力。

深藍留意到杜艾莎的注視,他破涕苦笑:“你的斐神隻會帶領我們走向勝利,像我這種廢物永遠是千年老二。”

杜艾莎給他一個安慰的笑:“我們都努力了,是對手太強。”

深藍愕然。

這是曾經隻會嘲笑自己的高冷女神嗎?肯定是自己太遜太可憐,她才忍不住安慰自己吧。

他有些自艾自憐。

第二屆總決賽衝冠失敗,全世界的人更會以為首次的榮譽全屬於斐承清的功勞吧。可惡,明明這一年來,他是戰隊中最刻苦訓練的人,這次在指揮上也沒有出現失誤,但就是無緣金牌啊。

他已經二十多歲了,是高齡選手了,或許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在頒獎的舞台上,全世界的目光緊緊聚焦QO戰隊,畢竟掌聲與燈光向來屬於第一名。亞軍與季軍隊伍的失意當然也有粉絲看到,但粉絲們又有什麽能力去挽救去疼惜呢。

次日,前隊友把結果發給斐承清時,斐承清正牽著江小鹿逛街。

他望著手機上的信息微微失落,風之穀戰隊由他與經紀人一手創辦,正式隊員和後備隊員都是他們從各大戰區中選拔上來的。之前參加過好多場國內不同規格的電競賽事,與另一支強勢戰隊分庭抗禮,成績斐然,在首屆世界聯賽上擊敗幾大世界強敵,取得開門紅。按理說,曆經一年衝刺,在第二屆賽事上奪冠概率更大,可沒想到他們竟然不敵K國QO戰隊,要知道這支戰隊去年連總決賽都沒進入啊。

江小鹿敏銳地感知到男友的低落情緒:“怎麽了?公司發生什麽事情了?”

“沒什麽,我們戰隊總決賽衝冠失敗。”

“這……不過隻是小小失利,亞軍也很棒了。”

“不一樣。”

他自小就參與國內國際各大遊戲的電競賽事,深知職業選手對排名有多看重。

江小鹿默然,此時保持安靜或許就是對男友最大的安慰。

好在今天所選擇的景點呈長形帶狀,一段時間的沉寂與緘默也不會影響整個遊玩體驗。

斐承清冷寂無聲,身畔的熱鬧近在咫尺,卻仿佛遠在天涯。

而江小鹿卻截然相反,她很安靜地、喜悅地欣賞著這大洋彼岸的異域風情,偶有本地人朝他倆打招呼,她則會舉起手,歡快地回應。

兩人心思各異地走著,突然一輛摩托車狂嘯著從他們身邊掠過,而走在他們前麵的戴著耳機的小男孩沉浸在音樂世界,絲毫沒有察覺衝過來的危險。

江小鹿尖叫,本能地飛速奔過去,抱住小男孩躲過摩托車的撞擊,兩人雙雙跌在水泥地麵上。

小男孩驚魂甫定,看著絕塵而去的摩托車,顫抖的喉嚨半天才擠出話:“Thanks。Are you ok?”

她看了看自己急速流血的大腿傷口,忍住劇痛,強笑道:“NO problme.Be careful next time.(沒事。下次小心。)”

斐承清衝到江小鹿身旁,著急地問:“你沒事吧?”

他懊悔自己分了心,不然江小鹿就不會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

周圍往來的大媽大叔們給見義勇為的江小鹿鼓掌,江小鹿扯出一個尷尬的微笑。在異國他鄉,她並不希望成為人群的焦點。

白人小孩的手掌隻輕微磕破點皮,他仿佛怕被鐵青臉色的斐承清責罵,立馬站起來,一溜煙消失在人群中。

斐承清心疼地用手帕壓住她流血不止的傷口,氣罵:“笨蛋。”

熱心的大媽忙指著前方的小診所,提醒江小鹿他們趕緊過去清創縫合。斐承清聞言,大力而不失溫柔地將她打橫抱起:“我抱你過去,你壓住傷口。”

“沒事,我自己走過去吧。”

斐承清沒有接話,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他很驕傲女友如此善良,但他絕不願意女友因善良導致自己身陷危險。如果善良與平安隻能選其一,那他寧可江小鹿冷漠地平安著。

國外就診不似國內便利,醫生細致也拖遝,江小鹿他們等了半天,還不見醫護人員前來處理。斐承清踱來踱去,都快爆炸了。

“不用擔心了,現在血已經止住了。”江小鹿拉了拉斐承清的衣袖,示意他少安毋躁。

但向來以冷靜著稱的斐承清一反常態,並未因女友的勸慰而寬懷。

“Please deal with my girlfriend's wound immediately,as soon as possible。(請立即處理我女朋友的傷口,越快越好。)”他終於在診所裏吼出來了。

胖胖的護士怕了這尊凶神,嘴裏雖嘟囔抱怨著,但還是拿著工具走到了江小鹿身旁。

斐承清小心翼翼地盯著醫護人員的手,生怕他們弄疼了江小鹿。

江小鹿盯著斐承清的側臉,心像容納半壁夕陽的海麵,寧謐而飽滿。

金鑲玉曾經說,斐承清聲名煊赫,能力超群,高冷不近人情,據說Showtime從高管到基層員工都懼怕他。江小鹿自始至終從未有如此感覺,和她相處的斐承清體貼、溫柔,有時候還很風趣悶騷,越相處就越喜歡。曾經迷醉於他的臉,他的氣度,現在連握著自己手掌的指尖,她都覺得纖細可愛……

之後,醫生清創縫合之後,斐承清把江小鹿送回公寓,但考慮江小鹿不便接正在診所接受專家治療的江母,斐承清自告奮勇承擔接送的任務。

江小鹿閑著無聊,開始刷微博。

刷著刷著,她的賬戶突然冒進大量@她的評論及私信。

其中一個活躍的資深粉絲@陌陌飛舞@Showtime-江小鹿:“小鹿,你去美利堅助人為樂了啊?好正能量。”配圖是江小鹿飛身救小男孩的畫麵。

當然網絡也存在一些並不和諧的聲音,在一些本不喜歡江小鹿的黑粉的帶領下,很多人認為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炒作,否則她見義勇為又為何不早不晚地被路人拍到高清正臉?這概率太小!在娛樂圈自媒體發達的今天,許多網友更習慣用陰謀論去推斷一些反常的事實。

麵對大量的質疑,江小鹿當然得第一時間為自己辯解,她在個人微博上把事件的來龍去脈詮釋清楚,至於其他刻意的解讀,她也隻能順其自然。

若換作其他小有影響力的主播,早就找公關公司協助平息負麵輿論了,但江小鹿自身對負麵輿論處理並不是那麽有經驗,盡管偶爾Showtime運營方會給他們這批簽約主播上多體係的網絡培訓課,但總的來說,江小鹿不太精於危機處理,也沒有花巨資請公關公司維護口碑。

這個話題很快力壓娛樂圈明星的話題,占據熱搜榜第一名。

人紅是非多啊。

江小鹿的聲名在這一事件的襯托下,越加大噪。

她的死對頭臻臻得意地刷著微博熱評,嘴邊的笑容都快抵達耳邊。

江小鹿,在你根基穩固之前,滔天的名聲並不是件好事,說不定還會反噬其身,讓你摔得更慘。

瓏致問她為何笑得如此開心,莫非有土豪打賞大額禮物。

“這可比粉絲打賞更大快人心,真希望江小鹿這個腹黑女趕快唱涼涼。”

瓏致翻了個白眼,現在江小鹿斷播兩個星期,但她的直播間每晚都有幾十萬活躍粉絲閑聊等待,這粉絲基礎不容小覷。且反觀臻臻因為上次故意陷害江小鹿的錄音公布後,大批粉絲選擇取關,她現在總體訂閱量和打賞量甚至還不如江小鹿的三分之一。作為經紀人兼好友,麵對著這般心態的臻臻,她坐困愁城。

“你最近和艾莎聯係過嗎?她有沒有新招對付江小鹿?”

“沒了斐承清,這屆世界聯賽上,他們隻奪了個亞軍,現在都被國內玩家罵慘了,估計她現在沒什麽心情去想江小鹿的事情。”臻臻不以為意。

以前,她認為艾莎是個厲害角色,兩人聯袂,或許能把江小鹿掃出直播圈。可後來發現,杜艾莎喜歡正麵針對江小鹿,與自己暗裏算計的方式截然相反,於是理念不合的兩人分道揚鑣,各自為政。

“今晚直播什麽好呢?我發現粉絲的要求越來越下流了,難道我的尺度還要再大嗎?”淺啜小口咖啡,她支著下巴,憂心忡忡地想著。

可惡,她雖外放,但也抗拒以媚俗的方式公然賣弄風情,曾經一半才藝表演,一半直播遊戲的日子多麽輕鬆愉悅,現在……倒成了一個“雲舞女”。

都怪那個江小鹿,她簡直就是自己的夢魘一般。自從她踏入直播圈,自己的直播狀況就江河日下,甚至自己精心策劃的主題性直播,都敵不過江小鹿隨口哼唧。

一個月前。

在公關人士的策劃下,她以出道兩年為由,舉辦了一場主播與職業選手的聯袂直播感恩之夜。她不惜代價,邀請幾名當紅網紅及知名的男職業選手與自己直播互動,甚至背誦了一篇極煽情真誠的發言稿。她本料想在職業選手與其他幾名網紅的聯動下,或許能挽回大批粉絲,屆時做幾篇新聞通稿,再炒炒話題,吸引媒體的關注,營造曾經的巔峰盛況。

誰知當天,江小鹿竟然在粉絲群宣告——晚上,她要首展歌喉,敬請期待!

江小鹿原本的粉絲當然雲集響應,一般路人忍不住好奇,紛紛前去她的Showtime直播間。

一些八九線的小網紅約莫是想討好江小鹿,當晚也自動自發地帶著自己的一批粉絲前去她的直播間查房(直播術語,主播帶著自己的粉絲去觀看另一個主播的直播)。

全網流量絕大多數流向江小鹿的直播間,而她的房間則門庭冷落,她與幾名網紅及職業選手麵麵相覷,惱得想砸掉手機。

次日,兩仇敵竟然又意外地在學校碰麵了。

湖畔綠道上,斐承清和江小鹿相談甚歡。失意沮喪的臻臻怒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再也不顧往日淑女人設,猙獰道:“承清,我和你媽媽是老鄉,我很擔心你被江小鹿騙了。昨晚她明明知道我策劃了活動,卻故意針對我,臨時說要唱歌給粉絲聽,這女人可不是一般的有心計啊。你得小心她,免得到時候被戴綠帽子了都不知情。”

故意祭出的感情牌並沒舒緩斐承清臉上的冷漠,他慵懶地輕啟唇瓣,仿佛連回應都不樂意:“有勞費心。”

臻臻不甘心地繼續挑撥:“這種女人你都喜歡?”

斐承清深情款款地望著江小鹿:“對,無論她什麽模樣,我都喜歡。”

頓時,臻臻像吃了蒼蠅般,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兩人。難道傳聞中的斐神莫非是綠帽癖的智障?否則世間哪有男人喜歡一個心機這般深沉的女人。

江小鹿眼角眉梢掛著清淺的笑意,她不搭腔,隻是靜靜地看著臻臻。

但這種眼神無疑最虐心,臻臻憋住心頭狂暴的氣憤,腰肢擺得很用力,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待她離開後,江小鹿細細打量著斐承清,笑道:“演技不錯,五星好評!”

“夫人客氣了。”斐承清道。

江小鹿氣笑了:“演技一流,臉皮一流。”

“彼此彼此。”

盡管江小鹿異國救人事件爆發後,臻臻暗中推波助瀾,帶動輿論風向,導致江小鹿粉絲一夜間下降了幾十萬,不少新媒體又開始蠢蠢欲動數江小鹿的“黑曆史”。但當今互聯網的力量是強大的,第二日,那個被救小男孩的父母在本國的社交媒體發表了一則微博,內容佐證了江小鹿的見義勇為,並對江小鹿表示感謝。

一些粉絲翻牆把這篇微博截取下來,用以反駁黑粉及路人的質疑。

輿論的風向立馬大變,媒體的報道及描述不惜各種溢美之詞,江小鹿的媒體指數已然從遊戲類一線女主播晉級為一線全網女主播。

待江小鹿帶母親回國那天,無數粉絲前來應援接機,場麵誇張到讓不知情的路人以為是哪個大明星來了。

自此,江小鹿的直播紅紅火火,穩中有升,在詭譎多變的主播圈內,影響力及數據基本維持在全網前三。

而她的男友斐承清也因出色的戰略智慧及管理能力,成為互聯網及財經版最受關注的新銳總裁,但斐承清作風一如既往的低調,不願接受媒介專訪,亦很少代表Showtime出席峰會等活動。公眾驀然發現他們在互聯網上看到的照片基本都出自他為女友召開發布會的那日。

春華秋實,時光如梭。彈指間,江小鹿已升到大四,畢業大事終於來臨。

江小鹿趴在斐承清大辦公室的真皮沙發上,愁問:“好煩喲,我們這屆除了要交常規的畢業論文,還要準備一個商業企劃書,這兩樣過關了,學校才會順利放我們走。”

斐承清含笑道:“需要我幫忙嗎?”作為兼工商管理學院碩士及兩年實戰高層管理經驗的全能人才,一個本科生的商業企劃書對他來說,實在是易如反掌。

江小鹿搖頭,她是真心熱愛市場營銷專業,如今要畢業了,她當然要交出一份最出色的方案回報這四年的努力。

“直播知識競答如何?”

斐承清雙眼一亮,這想法的確別具創意,浸**商場兩年,他見過聽過諸多新商業模式,但直播知識競答可謂別開生麵,他忍不住鼓勵江小鹿說得更詳細些。

“我以前一直有個夢想,就是給社會帶來更多不一樣的新鮮玩法,有趣好玩的同時,能汲取更多的知識財富,現在直播這麽火,我們可以把直播和知識結合起來。比如我是主持人,粉絲連續答對我的出題,那麽可以瓜分獎金。”

“對於商業模型來說,有清晰的盈利模式才能吸引投資人的支持。”

“這個采用商家讚助和冠名的形式如何?雙贏呀。”

斐承清思忖良久:“如果參與觀眾達到一定數量,的確會得到品牌的參與。這個商業創意你不僅可以用於你的商業企劃書,還可以嚐試推動它落地。”

得到男友的認可,江小鹿嘿嘿地笑,低頭就找負責她論文和企劃書的導師協商這idae(想法)的可行性。

導師的回複與斐承清如出一轍,支持江小鹿嚐試,並明言如果她能拉到投資,可以圍繞此主題創業,學校會大力支持學生創業。

男友及導師的肯定強烈激發了江小鹿的興趣。

這夢想自她幼時萌發,之後便一直蟄伏於她心頭,現在的她處在直播圈、名利場,身上所擁有的號召力與資源更能助力她夢想的踐行。

她是說幹就幹的性子,當下就搬出斐承清的筆記本開始查閱資料,著手方案。沒想到最後她的興致越來越高,竟然忙到了天黑。

“時間過得好快哦,竟然晚上了。”理清了大致的思路,她終於回歸現實。

斐承清含笑輕問:“餓不餓?”

“不好意思啊,本來說好陪你加班一上午,結果是你陪我加班一整天,今晚我請你吧。”江小鹿滿含歉意。

昨晚,她問斐承清周末有何安排,斐承清道公司臨時有幾個方案需要審核,他需加班半天,百無聊賴的她弱弱地問:“在不打擾你的情況下,我可以去你辦公室陪你加班嗎?”

“當然可以。”

彼時,江小鹿天真自戀地以為她肯定不會打擾他的加班,但他應該會時不時開會兒小差,陪自己聊聊天吧,畢竟美女在旁耶。但誰知……斐承清竟然心無旁騖,不喝水不玩手機不上洗手間地工作了一上午,壓根兒就把她當作空氣!

這超強的專注力,江小鹿的交際圈裏,無人能出其右!

江小鹿漸漸明白為什麽有些人無論做什麽,都能取得卓爾不凡的成績了。沒有誰是天生的成功者,超群之人在微薄天賦的基礎上,更多的是專注與勤奮!

不過專注的人其實更容易餓……所以她專注了一下午,五髒廟的確在集體“造反”了,

“對麵開了一家淮揚菜,去試試?”

“好耶。”

兩人走出辦公室,恰巧碰到了周末值班的運營部及公關部的同事,那幾人終於得見這對傳說中虐狗情侶同框,忍不住興奮,其中一人大膽調侃:“斐總,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

斐承清溫柔地看了一眼江小鹿,破天荒地收回臉上的冷凝:“這得問我們家小鹿。”

江小鹿羞赧地瞪了他一眼,兩人都這麽年輕,怎能進入婚姻的圍城呢。那幾人雖沒得到八卦的答案,但他們待兩人離開辦公室後,一致八婆地得出了結論:這兩人是真愛!

江小鹿記掛著直播知識競答,晚上好奇地問粉絲:“假如有個APP連續答對12題、24題分別能瓜分50萬、100萬?你們有興趣參加嗎?”

粉絲眾說紛紜,有人表示遊戲才是唯一真愛,也有人表示閑暇時間願意嚐試這種新鮮玩法。

但不少敏感的粉絲卻從中猜測江小鹿下階段的重點會轉向創業。

江小鹿的迷弟1號:“江小鹿,你以後還會繼續直播嗎?我們很舍不得你哦。”

粉絲真可愛!

江小鹿笑答:“我還沒賺夠違約金。”

今年上半年,她在二環內買了一套80多平方米的住宅,不大,但首付就已把她這兩年的純積蓄耗光殆盡。

前段時間,Showtime又重新跟江小鹿續簽了一份為期一年的合同,合同約定Showtime會花更多的資源去推介她,包裝她,但合同期內,江小鹿若主動解約,則需賠償數百萬。因此,從資產負債上來說,她現在沒有多餘的錢財去支付這大筆違約金,她雖然迫不及待地想嚐試創業,但也不會貿然解約。

“唉,可惜我們都是窮狗,要是盛教主還在就好了。”一些粉絲開始懷念一擲千金的盛子韜。

自從那次兩人“酒店私會”事發,盛子韜就逐漸消失在江小鹿的世界。

江小鹿雖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是釋然——她的心再容不下其他人,而盛子韜絕對值得擁有一顆百分百屬於他的真心。

“據說盛教主現在繼承千億家業了,他不和我們這種醬油黨玩在一起啦。”江小鹿調侃道。

粉絲深深歎口氣,盛教主本是現在全國前三甲商業地產帝國的太子爺,他自己的網文創作生涯又順風順水,年入千萬,實乃他們這種普通人望塵莫及的大贏家。

“以前也有一低調的土豪經常給江小鹿打賞,後來斐大在總決賽上向小鹿告白,那人好像再也沒有上過江小鹿的直播房間了。”

“對對,我記得,那人網名叫知味。”

江小鹿心中警鈴大作,她怕粉絲猜出曾經的“知味”就是現在的斐承清,忙轉移話題:“嘀嘀嘀,我的五黑車隊要開了,還有一個靠窗寶座,誰來?”

“老司機,帶帶我。”

一個水平不錯的低星王者踴躍申請加入隊伍,她同意了,五人開始隨機排位,遊戲直播開始……盛教主和“知味”也立馬被粉絲忘到九霄雲外。

然而緣分很奇妙,有些人可能許久不曾被回憶,但一旦某日腦海記憶曇花一現,那命運或許會再次饋贈一份意外之禮——次日,江小鹿收到了盛子韜家族企業媒體公關部的邀請函——出席某二線城市一家大中型遊樂園開業慶典。

愛惜羽毛的江小鹿在品牌代言和參加商業活動時,會甄別廠家或主辦方的名聲及資質,劣質品牌或不誠信開發商她都避而遠之,但盛氏企業口碑良好,加之這個遊樂園項目又受全國矚目,江小鹿沒有考慮多久,就應邀了。

畢竟是正式的商業活動,哪怕是再知名的網紅主播,也隻起個點綴作用,因此江小鹿獻上一支流行歌曲後,就在後台休息。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由遠而近的叫聲:“聽說這次活動我們家請了一大主播啊,不知道是不是見光死啊,哈哈。”

粗狂的聲音透著一絲尖刻。

相由心生,言能露性,這人必然輕浮。

之後,江小鹿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來者穿著顯貴,一雙桃花眼掃來掃去,並不安分。

尾隨而進的女子是江小鹿熟悉的“朋友”,杜艾莎。

“原來是江小鹿啊,我哥曾經的白月光。雖然沒艾莎好看,不過也很對我的口味,今晚要不要一起玩啊?”說罷,那人伸出了手,欲挑江小鹿的下巴。

早就聽說盛氏董事長的侄子盛子琪好色無禮,斐承清昨日還特意交代要離他遠些,沒想到今日就碰到這個瘟疫了。

江小鹿不卑不亢地後退幾步,凜凜道:“請你自重!”

她的話還未落音,熟稔的聲音自門外穿透:“盛子琪,滾開。”

這時,身著筆挺西裝的盛子韜有如神降,破門而入,曾經掛在臉上的招牌痞笑被冷漠取代,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勢。

那盛子琪顯然是忌諱這個堂哥的,他收回半空中的手,訕訕地笑:“你不去陪你的主編大人,幹嗎來打擾我調戲小主播?”

艾莎全程未開口插話,她雙手環胸,對兩兄弟的爭執淡漠無言,目光隻在江小鹿臉上逡巡。她一直不甘心江小鹿這個隻會玩遊戲的女人能穩占承清女友的寶座,但如今來看,江小鹿處變不驚,還是有些膽識的。

眉心緊皺的盛子韜仿佛沒有看見江小鹿般,他繼續對堂弟道:“平時你玩小主播我管不著,可今天在場任一嘉賓,你都不能碰,盛氏名聲容不得你抹黑。”

“怕隻是這個女人我不能碰吧。”盛子琪嘀咕。在前幾年除夕全家族團聚餐上,這個情聖堂哥可還為了這個小主播和伯父吵架。現在卻不惜當著眾人的麵,與江小鹿劃得涇渭分明,表麵的沒心沒肺實際掩蓋著內心的至情至深呢。

兩兄弟針鋒相對,瞧兩人這對峙的氣氛,仿佛要打起來。

此時,門外傳來一道利落響亮的女聲:“子琪,盛董在前廳有話問你。”

“好嘞,雅姐,我現在就去。”盛子琪如蒙大赦,順著台階就下了。他隻是一個掛職混分紅的小蠹蟲,可不敢和盛氏帝國正式的接班人正麵為敵。

見不成器的堂弟和杜艾莎已離開,盛子韜暗地裏鬆口氣,可依然緊抿著嘴,似乎不想多看江小鹿一眼,轉身離開。

“謝謝。”江小鹿內心深歎口氣,嘴上卻很禮貌輕柔地道了聲謝。

他輕“嗯”一聲,腳步在門口停滯幾秒,最終消失在長廊盡頭。

不屬於自己的風景,連留戀,他都沒資格!

江小鹿正以為休息室或許可以安靜了,這時一個玲瓏身材的短發女生款步邁進休息室,她的眸光平和柔軟,但下垂的嘴角卻隱約宣告著她的強勢。

“久聞大名,終得一見。你好,江小鹿,我叫安雅,是子韜的小時玩伴,曾經的頻道主編,現在的未婚妻。”利落、有力的自我介紹完畢後,安雅朝江小鹿伸出右手。

“你好,安雅。”江小鹿笑笑,這女子如此與眾不同,應該能與不羈的盛子韜擦出精彩的火花吧!

“冒犯了,子琪年輕不懂事,我代盛董和子韜道歉。”

“他的確讓我有些意外,不過,我接受你們的道歉。”挺直的脊背,昭示著江小鹿的泰然自信。

她性子遇強則強,安雅幹練有力,她的氣場也不會伏地示弱。

安雅愕然,但她隨即又輕笑了,畢竟是子韜喜歡過的女人,不是那些瑟縮的小學生妹可比的。

“我還要協助盛董招待客人,我就不陪你了,你先休息,晚宴上見。”

江小鹿微笑著送她離去。

這安雅看似小巧,但這寥寥幾語已將她強大的氣量與能力顯露無疑,盛子韜福氣不淺,得了一個賢內助啊!

不過當晚的感恩宴上,江小鹿並沒有時間享受。因為她在晚宴之前,接到了一個陌生投資機構的電話,約她次日下午麵談創業思路與方案。

她驚喜不已,料想或是斐承清幫她聯係了投資人,盡管對方定的節奏倉促緊急,她還是應承明天帶更詳細的方案麵談。

但還有一個附屬方案沒有徹底完善,因此,她在晚宴上僅僅匆匆吃了幾枚糕點充饑,之後就借用盛氏媒體公關部的筆記本電腦開始著手準備附屬方案。

為夢想拚搏,為喜歡的事情努力,人會不斷地刷新專注度,江小鹿尤其如此。盡管身畔人來人往,負責對接她的工作人員幾次提議她去客房歇息,江小鹿搖頭拒絕,隨後又一頭紮入方案之中——她現在不想動來動去,打斷創作思路。

不遠處陪著父親應酬敬酒的盛子韜劍眉緊蹙,私下吩咐侍者送一份海鮮壽司過去,不遠處的安雅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她沒有聲張,隻是靜靜苦笑。

她一直都懂盛子韜的心思,她明明是個注重效率與結果的性子,但叱吒職場的百煉鋼在這冤家前,就軟成了一段繞指柔。

盛子韜自討苦吃,她安雅一廂情願,都是活該。

紅塵中的癡男怨女,無非就是諸般愛別離與求不得。她認命了。

以盛子琪的朋友身份出席宴會的杜艾莎神色複雜,之前江小鹿接電話時她正好在不遠處,從那通電話得知她即將創業。剛開始不以為然,但現在看著她的投入狀態,杜艾莎心頭酸澀又嫉妒。她終於了悟,江小鹿和斐承清麵對工作和夢想時,就是同一類人,或許這也是他們相互吸引的重要原因吧。

旁邊的盛子琪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說不定那江小鹿是裝認真呢,我就不信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人能工作下去。”

杜艾莎默然,或許是,但願是吧!

翌日。

S市創業孵化創業園咖啡廳。

江小鹿垂頭喪氣地拎著手提袋走出來,精心的妝容掩不住眉間的失意。第一次拉投資,以絕對的失敗告終!那投資者粗粗看過她的方案,就開始大肆指點,她的創業思路被批得體無完膚,最後那人扯完專業相關內容,又十分不屑:“江小姐,如果不是看在你男朋友的麵子上,我是不會考慮來見你,你的方案真是爛透了……現在的小年輕都不知腳踏實地,從基礎幹起,剛畢業有點想法就想吃個大胖子……”

江小鹿起初挫敗無比,畢竟她辛苦一個月之久的商業計劃書和品牌方案被全盤否定了。之後那投資者越說越離譜,江小鹿一腔失落轉為無奈,兩個小時後,就對這個還沒有止住話頭的投資者生出了厭惡之情。

三個小時後,投資者談話結束,她可以離開了。

江小鹿暗自鬆口氣,結完賬,轉身離開。

回到G城,斐承清問她:“你們談得怎麽樣了?”

她噘嘴,將見麵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他,隨後又反問:“不過我的思路和方案真的那麽差勁嗎?”

斐承清早清楚她的方案和思路,雖然從格式及表述上,江小鹿的方案算不上頂優秀,但商業模式和運營思路是非常新穎清晰的,並不失為一個前景可觀的投資項目。

他揉了揉女友挫敗的臉:“你可以多參考參考網上一些模板,再優化一下你的表述及術語。另外,你還可以做個詳實的問卷調查,把市場的數據寫透……加油,你可以的。”

得到男友的分析與鼓勵,本像蔫茄子的江小鹿立馬又自打滿滿的雞血,她掙脫斐承清的臂彎,衝到書房打開了電腦。

斐承清看著空**的懷抱,無可奈何地笑。

“對了,我現在要是和你們Showtime解約,要賠償多少啊?”不一會兒,書房門口探出一張狐疑的臉。

“好像是200多萬吧。”

“啊,這麽多啊,我現在賠不起耶,到時候開公司也需要大筆錢。”江小鹿的五官苦惱地擠在一起。

正在沙發上閱讀的斐承清聽出江小鹿的惋惜與無力,他愕然地抬頭。起初他以為她隻是心血**,現在看她這認真的模樣,應該是真心想創業。

“如果你真的考慮清楚要解約,賠償金我可以先幫你代付。”

江小鹿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兩片可疑的紅霞在她臉上悄然棲下:“不不不,我不能動你的老婆本。”

斐承清勾唇輕笑:“反正給你用的。”

江小鹿再次明確拒絕,但之後她的直播時間更長,她經紀人代接的商業活動頻次也更多。

斐承清明白,她想在畢業之前,把違約金賺夠。

金鑲玉為此很不平地對斐承清道:“你們Showtime這兩年這麽賺錢,而且她又是你的女朋友,你就不能給她開個後門嗎?”

江小鹿攔不住口無遮攔的死黨,隻能轉頭對斐神說:“不要聽她的,我自己能賺夠違約金,沒必要為我破壞你們公司的規矩。”

“小鹿,對不起。公司已經準備IPO(公開募股),節骨眼上,不能出事。”

他與江小鹿都是極受公眾與媒體關注的,一招不慎可能衍生出後果不可設想的輿論危機,他不敢拿公司的未來去賭。

金鑲玉卻站在死黨的立場,對斐承清的理智嗤之以鼻。

斐承清當時並未辯解,但當晚把自己的工資卡交給江小鹿:“密碼是我們的紀念日,隨便花。”

盡管情節說辭都很老套,江小鹿還是心動到一塌糊塗,然後……拒絕了。

斐承清把卡隨手扔在茶幾上,一副你不要也得要的霸氣模樣。

江小鹿嘀咕著:“斐大爺,這卡存著幾百萬,你就不能小心些嗎?”

“我經常丟東西,不適合保管財產。”

江小鹿已扯出的嘴角弧度僵住了,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麽主動把卡給女朋友保管,第一次聽到這麽清新脫俗的保管理由。

半個月後。

江小鹿接到國內知名投資機構綠宸資本合夥人顧長生的電話,洽談地點就定在Showtime新辦公樓對麵的咖啡廳。

前天她雖把方案投給綠宸資本,但並未抱任何希望。畢竟據坊間傳言,這金牌投資人每天接的創業計劃書很多,並不乏創意與執行雙優的項目。她自信完善後的方案並不遜色,但兩天之內就獲得麵談資格,這讓她有點不可置信,加之這人又約在Showtime對麵……她忍不住懷疑這人與斐承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可承清並未提及這事啊。

為了讓自己更熟悉方案及推介說辭,江小鹿提早半個小時趕到咖啡廳,反複揣摩背誦要點,因此當投資人進門的時候,見到的畫麵就是江小鹿像個小學生一般,默記“課文”。

他好感頓生。

“很緊張嗎?江小姐。”

江小鹿忙起身歡迎:“顧總見笑了,方案雖然是我自己寫的,也得多多熟練才能把自己的‘子女’推薦給您嘛。”

“你的企劃書我看過了,定位很有新意,落地操作的難度也並不大,盈利模式設計得算科學,不過我還想了解一下你的項目推廣策略……”顧長生認真而好奇地盯著江小鹿,這麽成熟完善的方案真的是她做出來的嗎?難道不是斐承清那家夥代筆?

此時江小鹿可猜不到他複雜的心思,她詳實地闡述了自己前中後期的策略及推廣鋪排,顧長生被深深折服了。洽談議題完畢後,顧長生也在內心做出了基本的判斷,不過還是明確表示要再過幾天才能給出具體答複。江小鹿不能強求,就先行離開了。

“我曾經見過她。”顧長生道。

斐承清饒有興趣:“什麽時候?”

“很久了,那個時候她還沒開始直播,她和她的兩個朋友說,要征服斐承清。後來,你們公布了,我才知道,原來她真的搞定你了。”

果然不愧是他的江小鹿,言行深得他心,故事男主角斐承清失笑,淺啜小口咖啡:“言歸正傳,她的方案如何?”

“就算不精彩,我都會給你麵子,更何況,她的想法的確充滿‘錢’景呢。我相信我定下的項目會一本萬利。”顧長生豪氣地笑道。

他的投資生涯所涉及的項目遍布諸行諸業,不乏數次創業的業界領袖,也有獨具遠見的新銳畢業生……而大部分投資結果印證了他超前的眼光與抉擇。

對於這次的投資,他當然也充滿自信。

“非常感謝,顧總。”

“不必放心上,咱們是朋友。話說,你是打算一直不讓她知道我倆的關係?”

“我也沒刻意瞞她,是這段時間她一心撲在這個項目上,沒時間也沒心思問我倆的關係。”

“了不得,了不得,這互聯網遲早是你們倆夫妻的天下啊。”顧長生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現在Showtime儼然穩坐直播市場的頭把交椅,前年開始成立演藝子公司,一舉吸納了數十位國內一線網紅大咖,當年年底就實現400%的利潤;去年年初涉足內容創作領域,一年不到,用戶已上億,據說今年他們董事會籌謀的決策可能影響互聯網的半壁江山……作為這條磅礴發展的巨艦執行者,斐承清可稱得是全球互聯網共同關注的最年輕的CEO。而他的女友提出的想法也開行業先河,締造了互聯網的下一個風口經濟,這對情侶不得不讓人注目。

“我們可都是為你們打工的呀。”斐承清調侃回去。

在顧長生的支持下,江小鹿的新公司風風火火地麵世了。她與Showtime解約,恢複到自由主播的身份,一邊組建專業團隊,一邊準備畢業事宜,忙得不亦樂乎。

斐承清好些次勸她不必如此辛苦,他有能力負擔她的未來,但江小鹿總是婉拒:“你已經幫過我很多次了,現在我也慢慢有能力去實現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了。”

“古今中外,沒有一條圓夢的路好走。如果你不介意,讓我幫你完成,好嗎?”

“可我不想一直做主播啊。小時候我就幻想成為女強人,靠自己的創意影響社會,現在我就快做到了,你就不要拖我後腿啦,斐大爺。”

“喲,現在還嫌我煩了啊,讓我來摸摸,翅膀是不是硬啦。”

江小鹿怕剛才的一番話傷到斐承清,因此這會兒乖乖地湊到斐承清麵前,討好般地說:“我的翅膀還沒長出來呢,不信你來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