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第幾個一百天。

陸笙聲離開聿南城的第一天。

早上,聿南城醒過來,如往常一般進浴室洗漱,然後換衣服,到這裏一切都很正常,一如從前。

直到打開衣櫃門,他伸手去挑這天要穿的衣服,望著麵前一排各種顏色式樣的襯衣,無從下手時。

“寶貝,過來幫我挑件衣服。”他下意識地低喚,但無人回應,身後沒有那一道軟糯糯的聲音嘰嘰喳喳地說著:

“啊,今天穿黑色的吧,好久沒看你穿黑色了,好想看呀!”

“隨便你啊,你穿什麽都好看。”

“聿南城,不要穿黑色,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穿黑色,不要天天穿黑色,像個閻羅王似的,穿這件,這件紅色的好看,多喜慶哎……”

什麽聲音也沒有,整個房間裏靜悄悄的,除卻他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靜得駭人。

於是,搭在衣櫃門上的手,遽然收緊,有青筋微微凸起。

當夜,聿南城準時回家,帶著“那人兒發過脾氣後也許已經回來”的期盼推開家門,然而迎來的仍舊是一片死寂空**,那人兒並沒有回來。

臉上笑容漸漸淡下去,聿南城拖著沉重的身軀回到房間。

“啪嗒”一聲,橘色燈光亮起,可沒有溫暖的感覺,聿南城甚至覺得冷與孤寂。

他回到房間,也沒去換衣洗漱,就坐在**,整個人如同失了魂魄般,直至眼角餘光掃到什麽。

搭在膝上的手動了動,將那東西拿到手中,視線落下去——一根頭發。

是她的頭發。

昨天她離開時,這間屋子裏屬於她的所有東西,她統統清走,除卻滿屋子她的影子及氣味,什麽都不剩。

如今,如今卻他找到她的頭發,她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像是一瞬間被人掐住了咽喉,呼吸開始變得不順暢,心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可是除卻疼痛之外,再無任何別的感覺。

後來,這一夜,這一間公寓裏的燈未曾熄滅,從明晃晃的燈火裏,可以看見一個男人在屋子裏各處走著,時不時地弓下高大的身子來,而後,他手中的青絲越發多了。

陸笙聲離開聿南城的第三天。

他忍受不住了,他想見她。

早上,他很早起來,做了豐盛的早餐,隨後駕車前往她的學校。

一路疾馳,連闖紅燈,隻是車子開到校門口,想起她走那一天說的話:

“生不相逢,死不重遇!”

“放我走,或者讓我死。”

他膽怯,最後掉頭離開,而那一份放在副駕駛座上,精心打包好的早餐,從熱變冷變餿,最後落入了垃圾桶。

陸笙聲離開聿南城的第一個100天。

白天,聿南城似正常人一般活著,正常上班、工作、應酬,南城集團三個月來的業績幾欲翻了一倍,南城集團的版圖不斷地擴展。

所有人,乃至霍靖城、傅清流他們都以為聿南城沒事了。

唯獨他自己知道,他有事,他快病入膏肓了。

每一個夜晚,對他來說都極其難熬,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會浮現那小家夥的模樣,她笑她哭,她生氣她撒嬌,她小小的身子窩在他懷裏安眠。

他需要依靠酒精,需要依靠安眠藥來麻痹自己。

可偶爾,那些東西竟都會失效。

想守著她,想看看她,遠遠地看著也好。

於是,不知道多少個夜晚,一輛Bugatti Veyron都會停在一棟老舊的小樓,停上整整一夜,而坐在車裏的人視線盯著那小樓的某一層的某一個窗口也是一夜。

陸笙聲高考那兩天。

聿南城放下所有工作,在考場外陰暗的角落裏寸步不離地守著。

陸笙聲去參加賽車那天。

聿南城的車就跟在她車的後麵。

當時他想,如果她出了意外,車子從懸崖翻下去,那他也跟著她去了。

陸笙聲離開景市去冰島那天。

聿南城開著車不要命似的從市區往機場趕。

十字路口,大貨車撞上來的時候,他其實可以躲開,但他沒躲。

他想就這麽死了算了,沒有陸笙聲的聿南城,活著,不過一具行屍走肉,有什麽意義?

後來,他又掙紮著,看到她的麵容從眼前劃過。

他還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他的笙聲,他的小姑娘,怎麽辦?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嗎?曾經她孤苦無依,以後呢?也要讓她孤苦無依嗎?還是由另外一個人接手她的餘生,任她哭笑和玩鬧都在別人懷裏?無論哪一種,他都無法接受!

笙聲,別走,留在我身邊。

笙聲,別走,我錯了,我向你認錯,怎樣懲罰我都行,都隨你好不好,隻要你別離開。

笙聲,別走,我愛你,很愛,也許是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也許是從你第一次喊我聿南城開始,也許是從你第一次對我笑開始……

其實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陸笙聲離開聿南城的不知道第幾個100天。

無論第幾個100天,他仍舊很想很想她,仍舊很愛很愛她。

景市與冰島,緯度相差25度,時差相隔8小時。

景市到冰島,地圖上距離幾厘米,實際直線距離7694千米。

沒關係。

哪怕你不回來,你還討厭我。

這些都沒關係,統統沒關係。

我愛你就好。

愛你,就可以跨過緯度,越過時差,來見你。

愛你,就願意用心,用生命,用漫長餘生,來等你。

等你回來我懷裏,我可愛最愛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