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雞仔(二)

第8章 雞仔(二)

白柯一直以來看人出奇地準,憑借第一眼感覺判斷出來的結果從未出過錯。

對於這個雞仔,雖然他第一眼覺得這少年思維詭異,屬於像白子旭一樣讓人頭疼的存在,但是卻並不覺得他會是什麽有壞心的人。哪怕現在被君宵翻出來他的“手機”裏刻著符咒,白柯也依舊覺得雞仔和昨晚出現在家門口的那兩個人,或許有關聯,卻絕不是同類。

雞仔有些不自在地扭動了兩下,支支吾吾道:“哎——胡亂測取別人的生辰八字是我不對,但、但是……我的出發點是好的……”說完,他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白柯。可看了兩秒之後,又反應過來,白柯閉著眼,於是又把視線轉向了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白子旭。

白子旭撓了撓下巴,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不說話。

雞仔快哭了,隻得不情不願,又有些害怕地看向君宵。

整個掙紮的過程一點兒不落地被白柯看進了眼裏,他頓時就覺得有些好笑——就這麽個貨,再借他十個膽,也不會是指示那兩個人帶著三頭怪物來堵人的幕後黑手。

“那你的出發點又是什麽?”白柯問道。

“啊?”雞仔大概特別怕君宵,光是被他烏沉沉的眸子盯著,就恨不得沒出現在這世上似的,按說他看起來應該也不是個特別安分的性格,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麵對君宵的時候隻有那麽丁點兒大的膽,以至於白柯冷不丁出聲的時候,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測了我的生辰八字,然後做了什麽?”白柯這回問得更加直接。

“其實是這樣的——”雞仔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可能我說出來的東西你會覺得有點玄幻,但是相信我,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

白柯的神情頓時如同吞了隻倉鼠般微妙:“……”

當你從小到大都在被一個整天想著渡劫飛升的蛇精病荼毒禍害,並且前一天晚上還被兩個一看就不正常的人堵了門,又差點被三個怪物咬死,最後還憑空多了一個五千多年前收的徒弟,還有什麽能讓你覺得玄幻嗎?

不過看樣子君宵和白子旭捉住這雞仔詢問的時候,並沒有提過昨晚的事情,不然這雞仔也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來。

作為這間屋子裏最為玄幻的存在,君宵一點兒不自覺地倚著門,抱著手臂,雙目微眯地看著那雞仔,像是要聽一聽究竟是怎麽個玄幻法子。

就連整天遊離在正常世界之外,一句話恨不能跳三個頻道的白子旭都坐直了身體。

雞仔被盯得臉有點綠,梗著脖子道:“之前聽你們說話,提到道友,又知道符咒,想必對修道是了解的。”

白子旭立馬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

白柯:“……”

“而且這位霍……嗯,霍前輩應該也不是什麽泛泛之輩,修為肯定是我們這些小角色拍馬也趕不上的。”雞仔一邊講一邊還不忘乘機拍個馬屁,這馬屁拍得淚汪汪的,非但讓人厭惡不起來,反倒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白柯可笑不出來,隻心道:不好,這雞仔這麽一描述,坐實了修道這回事,白子旭以後估計要瘋得更厲害,更理直氣壯……

雖然他從來也沒覺得理虧過。

他轉頭,果然就見白子旭聽得格外專注,忍不住就覺得有些頭痛。

不過君宵倒是一直沒有給過那雞仔什麽回應,就這麽不置可否、不言喜怒地聽著。

雞仔根本摸不清他是個什麽角色,氣息收斂得完全感應不到,隻覺得有些危險又有些深不可測,可究竟深到什麽程度,雞仔就沒數了。於是他瞄了君宵一眼,咽了口唾沫,繼續道:“這修道自然不是亂修,除了一小部分的散修,絕大多數人還是有門派的,這些門派有大有小,有舊有新,就現今來說,有幾個門派算是名頭比較響的。”

白柯越聽越覺得有些難以理解:“門派?”

“對啊!”雞仔看著他,以為他不理解為什麽修道也分門派,道:“畢竟各家尊崇的方式不太一樣麽。”

“不,我的意思是,這些門派現在還存在?”

“當然啊!”

“在哪裏?深山老林還是無人區?”就白柯的認知來說,顯然覺得“在平常人眼皮子底下居然隱藏著這麽多門派”實在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大概也隻可能存在於人跡罕至的地方了。

結果小雞仔的回答卻讓他有些吃驚:“確實有在山巔、密林圈一處下個禁製作為門派所在地的,不過也並不全是。”

“還能在哪兒?”白柯預感自己的世界觀又要被刷新了。

“額,就我所知——”雞仔仰臉想了想,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各路道友,“三門六派十二境,其中三大門派裏除了早已沒落的玉生門,其他兩個都在城市裏,比如青雲門,就在霖市,六派裏頭第二大派少陽派,建派千年以來也沒挪過地方,現在隸屬珩市。還有長陵派,在黎市,不過長陵派現在已經名存實亡了,僅存的幾個弟子,修為還不如城郊終翠山懷隱觀裏的老道和精怪。”

白柯:“……”霖市、珩市都算繁華大都市吧?那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地方還有個聽起來不小的門派?這麽一群恐怖分子在那裏他們市長知道麽……黎市雖然不是什麽大地方,但是居然還窩著幾個精怪?

不過,這一連串的門派報下來,還附有具體的城市,白柯就有些擔心白子旭下一回碰上雷雨天犯瘋病,會直接跑到外市去。畢竟這貨腦子不好,膽子卻不小,這種事他真能幹得出來。

這麽想著,白柯又朝右側的沙發瞥了一眼,卻發現白子旭不知怎地,一臉怔愣,像是在發呆。

不過他講著話或是做著事的時候走神也不是一兩次了,估計是那雞仔的某句話又給他開啟了一個新頻道,於是冥思去了。

白子旭心不在焉他可以理解,可是轉眼他便發現,一直在身邊站著的霍君宵,似乎也在走神。隻見他原本落在那雞仔身上的視線不知什麽時候收了回去,垂著眼,目光似乎是落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白柯餘光掃了眼君宵抱著臂的手腕,隱約看到衣袖間露出了一枚珠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什麽性質的,隻覺得有種古樸厚重之感。

不過白柯剛瞄了片刻,就感覺霍君宵手腕一動,然後那雙烏沉沉的眸子又抬了起來,恰好和白柯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明明沒做什麽虧心事,白柯卻依然覺得有些尷尬和局促,便匆忙將視線挪回到那雞仔的身上,道:“你兜了這麽大個圈子,講了這麽多個門派。好像還沒說到重點。”

“重點就是,由於門派眾多,所以各家都在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以獲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資源。我們門派自然也不例外。前些日子,掌門說咱們門派已經有近十年沒收弟子了,所以打算最近新招一些,貴在精不在多,生辰八字也有要求,讓我們出門在外留意一些。我就在手機裏刻了這道符咒,想看看能不能撿幾個適合的回去。”

白柯:“……”好好一個門派,收個弟子怎麽弄得跟在大街上撿流浪貓狗似的?

“我那天在那條巷子裏碰到你,我這手機就震起來了,你的生辰八字正合掌門對這一批弟子的要求,我就想問問看你樂不樂意去,誰知回頭你就沒影了,我當時趕著有急事兒,就先回門派了。”

“回門派?”白柯準確地抓住了這三個字,“你們那個門派難道在宜市?”

“沒錯啊。”雞仔點點頭,道:“離這邊還不算太遠,就在前頭西京北路上。”

白柯這回真的有點暈:“西京北路難道不是金融商業街?我沒記錯的話,那裏兩邊都是寫字樓和大廈吧!”

“對!”雞仔挺驚訝,心說這位盲歸盲,知道的還挺詳細。

白柯:“那你們門派在哪裏?”難不成夾在一堆樓宇之間,就那麽些格子似的空地,能裝下一整個門派?

“這個麽……”雞仔默默扭開臉,“大概位置可以說,但是具體在哪裏說了是犯門規的,少俠莫要為難我。”

白柯:“……”好好說話能死?

“好吧——”既然這個問不出來,白柯便換了個話題,“你說你們掌門對生辰八字有要求,他要求什麽?”

這個問題雞仔倒並不避諱:“說是要陰年陰月陰時生人,也不知道為什麽有這個講究,大概門派流年不好,需要這樣的弟子來改一改氣?”他艱難地聳了聳被捆著的肩,表示更具體的他也不清楚。

“陰年陰月陰時?”霍君宵皺著眉重複了一遍。

好不容有些放鬆下來的小雞仔就是一縮,點了點頭,心說:娘喂!這祖宗怎麽又皺起眉來了!

“怎麽了?”白柯問道。

霍君宵搖搖頭,道:“這可不是多吉利的生辰,需要這種生辰的人……總覺得不是單純為了改運這麽簡單。”

白柯本身也不懂這些,便沒亂說什麽,隻是衝那雞仔問了一句:“你沒來得及找我,所以你後來把我的生成住址告訴了那一高一矮兩個怪人?”

“一高一矮兩個怪人?”雞仔一聽,立馬扭動起來:“你見過我師兄?”

他剛說完,就感覺到三道淩厲的目光“刷”地落到了他身上,就連一直在走神的白子旭都陰沉著臉。雖然他正事從未靠譜過,腦子也不大好,卻不能忍受白柯受到威脅。

雞仔一哆嗦,覺得自己大概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於是支支吾吾解釋道:“不是我告訴他們的,是我在跟掌門說的時候。大概不小心被他們兩個偷聽了過去。那兩個師兄一直有些……嗯,心術不正。掌門說找到資質不錯的新弟子會有獎賞,他們兩個有些急功近利,匆忙就摸出來找你了。一直到今早,才發現他們還沒回去。我被打發出來找人,路過這邊的時候,就想順便來找你問問你樂不樂意入我們門派,結果正在樓下組織語言呢,就被霍、霍前輩拎上來了……”

他解釋完,白柯和白子旭的臉色都緩和了一些,畢竟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在這種時候還有膽子說謊的,既然沒有害人之心,那說明這當中有一些誤會。

至於為什麽那兩個所謂的師兄,會從招弟子變成殺弟子,這大概也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吧。

白柯這麽想著,便想讓君宵先給這雞仔鬆個綁,再這麽捆著,估計要血流不暢整廢了。

誰知君宵的麵色卻依舊有些沉,隻聽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師從何門何派?”

白柯一聽才反應過來,這雞仔七七八八講了一堆,卻忘了說他自己的門派究竟是什麽。

雞仔愣了一下,然後頗有些自豪地道:“我們門派也算是大宗了,三門裏麵自玉生門沒落之後,應該就算我們門派勢頭最為強勁。我是恒天門的。”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倚著門的霍君宵猛地站直了身體,雙眸似乎猛地陰沉下來,隻見他麵無表情抬手一收,雞仔便覺得自己脖頸一陣鑽心的劇痛,幾乎刺得他要咳出一口血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霍君宵攥著脖頸拎在了手裏。

雙目呆滯的雞仔:“……”臥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