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恒天(一)
第13章 恒天(一)
林桀臉都綠了。
他掃視了一下四周,又回頭朝身後電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門派內沒有任何異動,也就是說,這位霍君宵真的沒有驚動任何人就穿過了恒天門防妖防魔防惡鬼的多功能屏障。怎一個臥槽了得!
恒天門掌門和四大長老聯手下的禁製,這人居然手指一點就那麽輕描淡寫地破開了!這霍君宵究竟是什麽來頭?!
最讓人吐血的是,這尊大神帶著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穿進來後,居然還回頭瞧了一眼恢複如常的安全門,然後挑眉問林桀:“禁製級別太高?”
這是嘲諷吧?這是血淋淋的嘲諷吧?!
林桀默默嘔出一口血,然後嗬嗬幹笑兩聲,衝君宵道:“對我來說。”
在林桀詫異於君宵的實力時,穿過安全門站定身形的白柯和白子旭也在驚訝林桀的變化。
隻見這位剛剛還穿著短袖白t恤和休閑牛仔短褲,留著一頭毛刺刺短發的貨,居然瞬間變成了梳著發髻,身著灰藍色滾邊長袍,廣袖飄飄的模樣。
而他身後的四部電梯也不是正常的樣子,而是有著古色古香的門頭,上麵分別書著石屏峰、雲水崖、恒天殿、萬潮穀。
“這道門……”白柯看盡眼前這一切,又回頭看了眼那道安全門,很是吃驚。
林桀換上袍子,似乎也變得人模狗樣起來,他抬手指了指那道門:“這道禁製上還附加了障眼法、易裝術等符咒,門外看到的和門裏的情況完全不同。”
白子旭被這變戲法兒似的玩意兒轉移了注意力,終於不再跟唐僧似的“迷”來“迷”去地叨咕了,耳根子總算清靜下來的白柯難得感謝了一下恒天門。
不過林桀剛故作穩重地解釋完,就猛地蹦了起來,毛躁的本性畢露,他指著白柯叫道:“你不是瞎子嗎?”
白柯一臉淡然地點點頭:“是瞎子。不過能看見,而且不用睜眼。”
林桀:“……”那還瞎個蛋!
所以說自己這回碰上的究竟都是啥?一個是來曆不明修為卻堪比掌門的高人、還有一個則是閉著眼也能看見東西的瞎子,身邊還跟著個瘋瘋癲癲的爸。
林桀覺得自己不太好。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於是他把疑惑又咽回了肚子裏,這霍君宵看著也不像是個會食言的人,既然說了會幫他,那日後接觸的機會有的是,以後熟悉了再好奇也不遲。
這麽想著,他便看向君宵,剛要開口,就見站在白柯身邊的君宵已經一把拽過白子旭,然後兩人一起消失在了白柯和林桀麵前。
林桀:“……”前輩真乃神棍也,他都還沒開口,霍君宵就自動自覺地帶著白子旭一起隱身了。
“走吧。”白柯拍了拍林桀的肩膀,然後抬頭看向四道電梯門,問道:“我們去哪裏?”
“恒天殿。”林桀說著便摸了下電梯門邊的一個浮雕獸頭,門便開了。
電梯門裏頭並非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電梯廂,而是一片迷蒙的白霧,白柯甚至能感覺到有濕漉漉的水汽撲在自己的麵頰上,帶著一股子城市所沒有的清新感。
林桀率先走了進去,白柯緊跟其後。
剛走進霧氣裏,他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下一刻,眼前的景物就變了。
他們似乎瞬間便來到了山巔之上,這是一片極為開闊的廣場,東麵是一片風格素雅的建築,西麵有台階蜿蜒盤旋向山下,目之所及均是綿延的山嶺和雲海,而他們正對著的北麵,則是一棟巍峨高聳的屋宇,古樸莊重,門前立著一塊奇石,上書三個字:恒天殿。
自小便生活在宜市的白柯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盡管他所看到的和其他人看到的並不相同,但絲毫不影響這片開闊的景象帶給他的震撼。
不過和他平時所見不同的是,這裏景物的輪廓清晰得簡直讓人驚訝。
他甚至能看到山巔的雲纏繞流動的姿態。
不過他還沒來得多看幾眼,就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在身邊突兀地響起:“小林,這就是你那倆師兄挑中的孩子?”
白柯猛地回頭,下意識朝後讓了一步。就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細長眼高顴骨的精瘦中年人站在林桀麵前,正捋著下巴上的一綹胡子,眯著眼上下打量他。
這人模樣一般,卻站得挺直,加上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和白底滾著黑色寬邊的袍子,顯得十分精神,很適合去唬人。
不過白柯受了君宵之前對恒天門評價的影響,看人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主觀色彩,總覺得林桀這師父長得非常刻薄,不是善類。
別看他平日裏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穩重許多,話雖然不多,待人卻斯文有禮,其實這騙人的皮相裏包著一根反骨,時不時會冒出來硌一硌人。
於是,在林桀給他師父行禮,並介紹了一番的時候,白柯連頭都沒點一下,筆直地站在一旁裝聾作啞。
林桀的師父鴻賢長老捋胡子的手一抖,轉頭問林桀:“小林,此人非但目盲,還即聾又啞?”
林桀:“……”老子該點頭嗎!少俠你說句話啊少俠!
瞪了白柯半天,林桀還是幹巴巴地道:“不,他大概被咱們門派的氣勢震傻了,還沒回過神來。”
鴻賢長老手又是一頓:“他根本看不見,眼睛都不曾睜開,怎麽感受我們門派的氣勢?”
林桀:“……用心。”
鴻賢長老:“……”
晾夠了人的白柯不鹹不淡地開口道:“我隻是看不見而已。”
一聽他開口了,鴻賢長老皺著眉道:“那剛才為什麽不開口?”
白柯:“怕生。”
林桀:“……”壯士你站得這麽筆直,還頂著一張“老子就是不屑於理你”的臉,說出這兩個字真的好嗎!
鴻賢:“……”我再也不想跟這個人說話了。
他“哼”了一聲,一甩袖子便帶頭走在了前麵,整個見麵的過程中,他連瞟都沒瞟白柯後勃頸一眼,仿佛真的隻是來見見新招的弟子,看看根骨和資質似的,跟昨天電話裏的狀態判若兩人,顯然是個能裝樣子的。
林桀和白柯跟在他身後,踏進了恒天殿。為了配合“看不見”的白柯,林桀還一路虛扶著他,裝模作樣地提醒他上台階,跨門檻。
恒天殿內的布置跟整個大殿外部的基調很搭,以素色為主,肅穆中透著股雅致。大殿高且寬,讓人不自覺便站直了身體。
正堂的最裏頭,立著一座玉石雕像,雕像輪廓溫潤細膩,所雕之人看身形修長清俊,衣袍飄逸,隻是雕像不知被誰蒙了一條黑色的披風,兜帽恰好擋住了臉,隻露出了瘦削的下顎。
在那雕像之下,背手站著一個人,也仰著頭看著那尊雕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穿著和鴻賢相似的長袍,卻比鴻賢要高大挺立得多,連背影都顯得相當有氣勢。看來應該就是恒天門的掌門。
那人在白柯他們站定之後,轉過身來。
讓白柯驚訝的是,這人看起來居然比鴻賢年輕得多,大約隻有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有著形狀好看的眉眼,可那眼裏卻絲毫沒有三十歲人該有的精神與活力,反倒死氣沉沉,盯著人看的時候,讓人異常不自在。同眉眼違和的是,這人是天生的笑唇,唇角微微上翹,似乎時時刻刻都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樣的唇形生在旁人臉上,大概能憑空增添三分親近,可生在這人臉上,卻顯得無比的別扭。
明明很不錯的五官,卻完全沒能顯露出絲毫的風采,不得不說,這也是個人才。
在這人麵前,鴻賢都變得畢恭畢敬起來,林桀也有些發怵,倒是白柯,依舊是那副樣子。
他現在已經隱隱摸到了自己眼睛看東西的規律——
直至剛才為止,他這麽多年所見過的人中,霍君宵的清晰度遠遠高出其他人,簡直如同黑白照片似的。接著便是鴻賢長老,這位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雖然跟君宵明顯差了一個檔次,卻遠高於其他人。再往下居然就已經排到了胖姨和粽子他們,他們和鴻賢又有著遠遠的差距。之後便是帶著三個怪物堵門的兩個貨,林桀比起他們還差了一大截……
這麽看來,這清晰度很可能跟他們的修為是掛鉤的。越是厲害的人,看起來越清楚。
他以前接觸的人大多是普通人,所以看不出這個規律,最近這兩天接二連三碰到的都是跟修道掛鉤的,於是個中道理便明顯了起來。
隻是在弄明白了這個規律之後,白柯腦中又多了幾個問題——
一來,如果是同修為掛鉤,那麽胖姨和粽子他們居然介於鴻賢長老和恒天門門下那兩個弟子之間……他們究竟是什麽人?
其次,白子旭這麽個瘋瘋癲癲的人,而且還是自己的老爹,為什麽有時候會比其他普通人清晰一些,甚至能趕上林桀;而有時候又黯淡無光,淹沒於眾?
最後,這傳說中的現今第一大派恒天門的堂堂掌門……
為什麽清晰度還不如霍君宵?!!而且差了還不是一點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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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霍君宵在雲浮殿的日常:
1、玩鄔南師弟
2、玩沈涵師妹
3、被鹹魚師祖玩
4、被師父罰
某日,君宵成功地把“沉悶無趣”的師弟逗得“生動活潑”恨不能一爪子拍死他一了百了後,又把師妹從笑逗到哭,再從哭逗到笑,差點逗成麵部神經錯亂。
然後這位祖宗便晃晃悠悠地叼著一片雲竹葉出了殿,結果被坐在屋頂上喝著酒的餘賢拎著衣領拎上了屋頂。
這一老一小倆死不正經的,前一陣子做了個約定。
起因是在玉生門悶了近一年的君宵,想中秋的時候下山回家看看,順便撒開丫子玩一圈。依照規矩,玉生門的弟子上了山便斷絕了塵緣,是不允許無故下山的。不過君宵這個平時做事懶得過腦子的棒槌難得機靈了一回,他沒求性情寡淡的白聆塵,而是找了他那本身便不大守規矩的鹹魚師祖。
餘賢不負所望地答應了君宵的請求,隻不過有個條件——他每日來搶一回君宵腰間象征掌門弟子的寒玉墜,日落之前,君宵隻要能追上他,碰到玉墜,就算贏。在中秋之前,隻要君宵能贏一回,餘賢就帶他下山。
當然,為了公平起見,餘賢隻能用最為基本的術法。
這日,餘賢把君宵拎上屋頂後從善如流地摸走了玉墜,一個閃身便沒了影。被玩了一個多月的君宵最近長進不少,幾乎連愣神都沒有便猴兒似的竄了出去,追著餘賢消失的方向而去,也沒了影。
就見兩道身影如同得了雞癲瘋的鬼魅一般,在整個雲浮峰頂亂竄,看傻了一眾小童子。
餘賢一邊暗自嘀咕著:“這臭小子反應越來越快了!”一邊一次又一次地堪堪躲過君宵的爪子。
直至日頭將落,君宵看準了最後一次機會,一爪子撩向了餘賢,這一爪子角度刁鑽,速度奇快,幾乎讓餘賢避無可避。
死不要臉的鹹魚大仙一看自己已經被逼到了雲浮峰邊界的禁製旁邊,再一看下一刻就能碰到玉佩的君宵,於是伸手掐了個指訣在那禁製上點了一下,便一個閃身,竄到了雲浮峰外頭。
而他身後的霍君宵一個急刹沒刹住,直接撞上了禁製,如同撞在一座隱形的冰牆上似的,“噗——”地一聲,貼在了禁製之上,然後緩緩滑了下來,鼻血長流。
“……”
鹹魚大仙一臉愧疚,覺得自己玩過了,於是“咳”了一聲,拎著玉佩走回禁止裏道:“行了小子,算你贏,中秋跟我出去罷。”
裝死的君宵“嗷”一嗓子又活蹦亂跳地竄了起來,歡天喜地地拿走玉佩蹦躂回雲浮殿,便蹦躂還邊回頭衝餘賢道:“鹹魚師祖等著!我以後有一天也能自如地穿過這禁製!還有,你那壺裏剩下一點酒剛才被我倒在了小師妹的奶碗裏”
餘賢:“……”
晚上,處理完事情回來的白聆塵,看著麵前站著的三個崽子烏漆漆的頭頂,覺得自己大概要折壽——一向溫順安靜的鄔南不知在哪兒滾得跟泥狗一樣;剛學會走路,站著還有些晃蕩的沈涵張著牙沒齊的嘴,頂著臉蛋上兩坨醉酒的紅,笑得一臉癡傻;最後那根豎著的棒槌玩著手裏的玉墜子,頭發散亂,還拖著兩管醒目的鼻血。
自從收了三個親傳弟子,一向清淨的雲浮殿便再無半日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