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策反(三)
第12章 策反(三)
之前聽林桀師父那話的意思,似乎過了這一個小時,沒有任何異狀才算是他們最為滿意的狀態。而這一個小時,似乎是極容易出現緊急狀況的階段,就好像是重症病人的危險期。所以大家都格外緊張白柯的情況,君宵甚至捏好了一個手訣,仿佛準備在白柯出現異狀的第一時間來個保命的咒術。
可結果,在一個小時後,大家又屏息等了十來分鍾,卻不見白柯有任何不正常的反應。
“除了這裏火辣辣的疼,沒有什麽別的感覺。”白柯皺著眉,伸手想碰一碰後勃頸的那顆朱砂痣,結果卻被君宵用指尖輕輕排開了。
“別亂碰。”君宵繼續用手指間源源不斷流瀉而出的白色微光緩解著白柯的痛感。
白柯:“……”聽說,這似乎是我的脖子?
他本身不是個容易相信別人、依賴別人的人,卻在這種時候,對君宵產生了一種奇異的信任感。不知道是因為君宵昨晚跪在他麵前仰頭叫師父的樣子太過認真誠摯,還是因為他的在乎和照顧看起來自然而理所應當,無法忽視且無法拒絕,以至於讓人在短暫的相處中便詭異地養成了一種習慣。
盡管對於比自己強大千百倍的人,他還是存在著一絲本能的擔憂和畏懼,卻是在擔憂其他人的性命,而非他自己的。
似乎從認識霍君宵的那一刻起,他便下意識地篤定,這個高大的黑衣男人,絕對不會傷害到他。
於是白柯無語片刻,還是乖乖地收回手,任由君宵的指腹覆在他的脖頸上,絲絲縷縷的清涼之氣從朱砂痣的位置湧進皮膚裏,和灼熱的刺痛感中和。隻是那感覺很像是有人對著傷口一下一下地吹著涼風似的,輕柔卻有些癢兮兮的。
他隻能硬生生地板住臉才能忍住不動脖子,表情也隨之顯得很僵。
站在他麵前的林桀被白柯這副“你似乎欠了我八百來萬”的表情震得有些不敢開口,躊躇了半天,又看了眼時間,才猶豫道:“已經又過去半個小時了,好像也沒發生什麽特別大的狀況,那麽,我們現在去恒天門?”
“走吧。”白柯點點頭,便邁步率先朝門口走去。一方麵他想看看現在依舊存在的這些修真大門派,是如何隱匿在偌大的城市中而不被人發覺的。另一方麵,他也想動一動,趁機結束君宵手指間的恢複術。畢竟這個痛感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君宵手指不覆著也不至於難受得不行,反倒是總這麽吹氣似的在脖子後麵撩著更讓人周身僵硬。
誰知君宵個高腿長,從從容容地走了幾步便和白柯並肩了,並肩後,他還刻意收斂了步子。而他的手,也自然地以搭在白柯肩膀般的姿勢,覆著白柯脖頸後側偏左的那顆朱砂痣,一點兒也沒挪開過。
白柯隻得認命:“……”
雖然此行並不是去遊山玩水踏青散步,但是白柯還是拉上了瘋瘋癲癲的白子旭。昨夜的事情讓他心有餘悸,鬼知道會不會哪天又出現幾個神經病來他們家門口堵人,留白子旭一個人在家還不如帶著他一起當拖油瓶。
對此,君宵和林桀都沒有什麽反對的意思,顯然和白柯有類似的想法。
反倒是白子旭自己不夠配合。
他掙了兩下被白柯抓著的胳膊,用一種“大人做事熊孩子不要搗亂”的口氣道:“拽著我幹嘛?人都走了誰來看家,讓居心不良的那些人有機可乘就不好了。”
白柯:“……”太棒了還知道居心不良。
“就是為了不讓人有機可乘,所以你得跟我們一起。”白柯看著清瘦,手勁卻出奇的大,白子旭嗷嗷掙了半天也沒能擺脫白柯的爪子。
“嘖!沒大沒小!”見軟的說不懂,白子旭便板著臉訓開來了,“你爸我看家你還不放心嗎?啊?!區區一間屋子算什麽,就算一棟房子,一片小區,哪怕整個宜市,想要護住還不是動動手指頭就能辦到的事情?!”
林桀一臉佩服的看他,心說:先前看這人言行舉止就有些不太對勁,果然是個瘋的。動動手指頭就能護住一整座城市?這得多大一尊神才敢用這麽輕描淡寫的語氣,起碼得各大門派長老掌門的級別吧……這年頭瘋子都長這麽斯?
他看了眼被君宵搭著肩走在前麵的白柯,心裏生出一股子同情來:眼睛看不見,還有個瘋老爹。
林桀沒有好漢的身材,卻有一顆好漢的心,隻覺得自己以後如果真的能有所成,一定要幫白柯一把……盡管看這人行動自如,如果不是始終閉著的眼睛,根本看不出來是個盲人。=_=
白柯幹脆對白子旭的絮叨充耳不聞,拽著他繼續往門口走。
白子旭叨咕得更厲害了:“嘶——我說你這孩子還不信了是不是?你爸我隨手丟一個七星迷……”
正攬著白柯朝前走的君宵忽然偏頭看向白子旭,眉頭微皺,眼裏閃過一絲疑惑和探究,他停下腳步,似乎在等著聽白子旭究竟能說出朵什麽花兒來。
結果白子旭卻生生地卡了殼,翻著白眼,“迷”了半天,也沒“迷”出個什麽名堂來,反倒把自己說糊塗了,表情從卡殼的懊惱漸漸變成了迷茫,最後竟然就這麽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怎麽了?”白柯本以為這又是白子旭看多了修仙修道的書導致的胡言亂語,可看君宵的表情,似乎又不是那麽簡單。
他對這類事情知之甚少,聽到“七星迷”也想不出什麽相關的東西,隻得回頭看向林桀。
林桀被白柯的回頭弄得一愣,摸了摸鼻子,心裏瘋狂吐槽:臥槽臥槽臥槽這位少俠你真的是瞎的嗎為什麽我覺得你的眼珠子正隔著眼皮正對著我!!!
吐槽完,林桀抬眼憋了半天,歪頭道:“七星迷蹤蟹?”
白柯:“……我突然對你所謂的大門派喪失了興趣。”培養出來的都是這種吃貨,還有什麽發展前途?
君宵默默掃了林桀一眼:“……虧得不是我門下的。”
林桀好奇:“你門下的會怎樣?”
君宵目光滑過白柯,然後落在空中某個不知名的點上,幽幽道:“罰你背完一整棟藏書樓的書。”
“臥槽!”林桀一臉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君宵,然後梗著脖子辯解:“我說啦,入門十年我也不過剛接觸到恒天門的皮毛,看過的古卷也有限,學過的咒符就更少了,誰知道七星迷是個什麽東西啊,正常咒術裏那有帶這三個字的,不正常的也……嘶——”
白柯跟這三個人相處了大半天,已經習慣這種講三句就要牙疼抽口氣的說話方式了,蛇精病人的思維跳躍節奏就是快。
他沉默著等林桀吸完氣後的轉折,卻見林桀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在額頭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紅印:“媽蛋!死活想不起來!明明有一個到嘴邊了!”
白柯:“……我們還是走吧。”他覺得跟這群蛇精病多說一句話他都會窒息。
於是他被身形高大的蛇精病一號搭著肩,抓著皮相斯的蛇精病二號,屁股後頭還跟著個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的蛇精病三號,就這麽組了個團,拖拖拉拉地出了門。
君宵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衣著打扮跟這個城市裏的人格格不入,於是剛出門就給自己套了個隱身術,於是被他搭著肩膀的白柯,身體微微朝左傾斜,在路人眼中,活生生走出了一副小兒麻痹症的姿態。
“你們真的是修仙的麽,為什麽出門居然要用走的?”被路人的看得頗為無語的白柯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
君宵大概太多年沒這麽“猥瑣”過,臉色也有些僵硬:“這愚蠢的雞崽子記不住具體方位。”
雞崽子林桀綠著臉:“我又不會飛!這麽多年都用走的,隻記左拐右拐,不記東南西北。”
白子旭:“迷……迷什麽來著?”
“……”白柯麵無表情:“那就先到附近再找。”
林桀一臉愧色:“抱歉少俠,換條路我就不會走了。”
君宵冷笑:“嗬!”
白柯:“……”終於理解為什麽這貨入門十年隻混了個最底層的弟子了。
這一行四人順著林桀的指示,繞過一條條歪七八扭的小路,流竄過一片居民區,來到了西京北路。
這條路是宜市南片的商業中心,兩邊大廈林立,全是大型寫字樓和商場。而白柯他們此時正站在西京北路一棟相當高大上的大廈背後的空地上,左手邊是通往地下車庫的通道入口,右手則是通向大廈大門的一條人行走道。
白柯仰頭看了眼大廈頂上的四個字“天亨國際”抽了抽嘴角:“你帶我們來這裏幹什麽。”
“恒天門在這裏麵啊!”
“……”
白柯憋了一路的老血一個忍不住就要吐出來了。
他雖然因為眼盲和白子旭的緣故,幾乎不出來閑逛,但是不代表他沒有來過這裏。有時候他陪胖姨他們出門辦事,就會經過這裏。
這棟大廈雖然不是西京北路上最為顯眼的一個,但是也絕不質樸,這樓存在的年代也不短了,卻始終保持著相當新的外觀。
樓裏的公司大多是外資企業,一層主要是下午茶餐廳和咖啡廳,“凹”型的大樓中間還有個花園。三三兩兩的人坐在茶座或是沙發中,聊著什麽,還有些站在花園邊,手裏端著咖啡,氛圍輕鬆而隨意。
總之,和白柯他們幾人的畫風完全不同。
“這邊走。”林桀帶著他們沿著右邊的人行走道,轉到了大樓正前方,進了大門之後,徑直朝右邊走去。
這棟大廈分b座,座在左,b座在右,兩邊通向電梯的路上都設了一排安全門,需要刷卡才能進。
座的人顯然要多一些,安全門那裏來來回回,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有人進出樓。而b座這邊則相對要閑得多,根本看不到人影。
君宵在走過拐角之後便撤了隱身術,恢複了黑發黑袍的樣子。白柯有些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個角度,大廳裏的人根本看不到他們,這才放心。
他們三人跟著林桀走到安全門麵前,就見那雞崽子從牛仔褲屁股後麵的兜裏掏出一塊黑色的木頭片似的東西,用刻著古怪花紋的那一麵在安全門感應區貼了一下,就聽悶悶的一聲“滴”,門便開了,在林桀進去之後,安全門又迅速地關上了,準確地把白柯他們三個無卡無證地擋在了門外。
林桀:“……”君宵壯士!君宵大神!你怎麽能在關鍵時候發呆啊臥槽!說好的瞬移呢?!
“……”白柯沉默片刻,麵無表情地開口:“所以這是怎麽個情況?”
林桀無辜看向君宵:“我以為前輩能在我開門的瞬間把你們一起帶進來,這下好了,這門下了禁製,當初掌門和長老聯手封的,基本上破除不了。”
白柯:“那你就出來再進一遍。”
林桀更無辜了:“進門隻要門派牌,出門需要門派許可令。我的之前出來找師兄的時候已經用了。”
白柯:“……”
“要不……你們隱個身在這裏等一等?之後肯定還有師兄弟要回來的。”
白柯:“……”
兩人正說著,就見一直神色淡淡的君宵抬起手。
林桀大驚失色,慌忙道:“停!這禁製級別太高,起碼得是長老他們那個級別的,不然隨意觸碰會直接觸發警報,門派上下都會知道有生人闖——”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君宵挑眉,毫不在意地抬起修長的手指捏了個手訣,然後在那安全門上點了一下,結果整個安全門如同如同落入了一顆石子的水麵一般波紋粼粼,暈漾開來。
“走。”君宵拍了拍白柯的肩膀,然後不緊不慢地帶著白柯和白子旭穿過了下著高級禁製的安全門,在他們穿過之後,那道安全門又恢複了原樣,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似的。
“……進……來……的……”林桀機械地說完最後幾個字,然後默默地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