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最後的宋纖纖
地牢裏陰暗潮濕,最深處的秘密牢房裏更是不見天日,這裏通常不關平常犯人,要關便一定是重犯要犯。
鳳翩讓人扶著走了進去,魏十六則跟在她的身後,牢頭舉著油燈在最前麵引路,不時有老鼠“哧溜”一聲竄過去,嚇得扶鳳翩的丫環花容失色。
諾大的秘密牢房空****的,隻有最裏麵關著一個人,牢頭遠遠的指了指:“就是那間,坐著不動的就是。”
鳳翩走近幾步看了一眼,劉溫之麵無表情,雙眼呆滯,一動不動。
“他這個姿勢多久了?”鳳翩問。
牢頭抓了抓頭,想了想道:“昨夜帶回還不是這樣,今早起就一直如此,對了,他連午飯也沒吃,一直是這個姿勢。”
鳳翩再看了一眼,沒有走向劉溫之,而是轉身就要離開。
“怎麽了?”身後的魏十六問道。
“人已經不在這了。”鳳翩道。
魏十六一怔,指著劉溫之的方向:“那他是誰?”
鳳翩笑了笑,走前幾步,湊近魏十六,輕聲說了句什麽,魏十六臉色一變,越過鳳翩,幾步走到劉溫之的牢前,衝牢頭道:“打開。”
牢頭打開門,魏十六走進去,拔出身上的佩劍想也不想的直接朝劉溫之刺去,劉溫之也不躲,生生的挨了一劍,隻聽“哧”的一聲,四周忽然吹過一陣陰風,被刺中的劉溫之頓時化為那股陰風,轉眼不見。
“隨便抓了這牢中的魂魄做的障眼法,他人應是昨夜就使了個什麽法子溜了,”鳳翩可能是有些累了,靠在身後的牢門上,“看來找六王問罪這件事隻好暫時擱一擱了。”
魏十六手中的劍憤憤地在鐵門上敲了一下,回頭時卻看到方才那個假劉溫之坐過的地方躺著一張白紙,上麵隱約寫著一行字,他撿起來看了一眼,眉頭不由一皺。
“寫的什麽?”鳳翩不知何時靠過來,看到他手中的紙問道。
魏十六遞給她,鳳翩看過去:自求多福。
字跡工整,顯然寫得不慌不忙。自求多福?劉溫之是吃準她現在沒有法力,想治她於死地嗎?
鳳翩笑了笑,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魏十六睨了她一眼:“你有地方躲嗎?“
鳳翩搖頭道:“沒有,不過小人絕不會連累王爺您的,小人一定馬上離開這裏。”
魏十六哼了哼:“就憑你現在受了傷法力全無?”
鳳翩表情僵了僵,道:“總是一死,小人也不能連累其他人,死我一人總比死一王府的人強。”
“你怎麽知道他這四個字不是送給我的呢?“魏十六笑笑的看著她,同時衝鳳翩旁邊的丫頭揮了揮手,丫頭點點頭和那牢頭轉身走出了牢房,牢裏隻剩下他和鳳翩。
“六王已經動手了,”魏十六看著昏黃的燭火下鳳翩略顯蒼白的臉,“本是借著那副‘畫中山水’的結界,劉溫之那些鬼怪不能入我王府半步,對本王也頗有些忌憚,但結界被破後,形勢急轉,六王那邊幾次想治本王於死地,昨日山中遇襲便是一例,而皇帝如今被那千麵所纏早就偏向六王,所以他這句自求多福也何嚐不是留給本王的。”
“所以無論我離不離開,王府照樣危險?”鳳翩替魏十六說下去,同時衝他眨了眨眼,道:“王爺這是在留我嗎?”
魏十六表情一冷,瞪著鳳翩道:“本王千方百計拉攏你,本是想仰仗你的,給劉溫之樹個強敵,現在你卻是一點用也沒有。”
鳳翩一臉不解:“那王爺是要我留還是要我走?”
魏十六仍是瞪著她:“當然是留。”
鳳翩一怔:“我現在受了傷而且法力全無一點用也沒有。”
魏十六道:“但我若趕你走豈不是顯得本王太冷血無情,別人會說我恩將仇報,”他一點點的湊近她,“你不是求我讓你養好傷再走嗎?”
他呼出的熱氣噴到她的臉上,曖昧之極,鳳翩忍不住的向後縮了縮,卻發現已經靠在鐵門上無處可躲。
難得看到她慌亂的神色,魏十六忽然心情大好,忍不住伸手將鳳翩額頭的流海往旁邊撥了撥,這才看到她眉心之間有顆細小的紅痣,因為太小,所以平時全沒有注意到,此時覺得她眉目更加生動,英氣的臉平添了幾分秀麗,不由呆了呆。
鳳翩的眉下意識的皺起,反射性的將他弄亂的流海又撥回來,看到他眼中的別樣情緒,人一怔,別過臉去,卻正好看到牢頭離去時掛在那裏的油燈,此時燭火晃動的厲害,她眉頭不由又是一皺,伸手拉了拉魏十六道:“不對勁。”
魏十六此時眼中心裏全是鳳翩精靈般的臉孔,聽鳳翩如此說,一愣,照著鳳翩的視線望過去,沒有風,油燈的火苗卻搖晃的厲害,他馬上意識到鳳翩這句話的意思,將腰間的配劍拔出幾分,龍吟之聲劃開牢中的寂靜,他同時叫了一句:“來人。”
聲音在牢中回**,卻沒有人進來,燭火卻抖得更厲害,他又叫了一聲,等了許久仍沒回音,而燭火卻在同時滅了,牢中頓時一片漆黑。
魏十六反應極快,燈滅前的一瞬伸手一把拉住鳳翩,另一隻手將劍拔出握在手中,不想其他,而是摸索著直接往牢門的方向走,不能被困在這裏,困在此地絕沒有好事。
這牢房並不大,幾步就到牢門口,魏十六伸手摸到了牢門,往外用力一推,本是敞開的牢門此時閉得死緊,使再多的力也紋絲不動,他舉劍去砍,厚重的鐵門隻閃過幾道火光,仍是不動。
“沒用的,有人不想讓我們出去,你再使力也沒用,”鳳翩在旁邊道,她似乎冷笑了一下,道,“這回真該自求多福了。”
她說話時已將腰中的玉笛握在手中,即使沒有法力,自己已吹不響它,但這玉笛仍是神物,多少能擋一擋,她正想著,被握著的手忽然一緊,同時魏十六已將她擋在身後,眼前有昏黃的光一亮,她自魏十六身後看過去,那被熄滅的油燈又亮起來,隻是亮得詭異,而燈下不知何時站著一人,姣好的臉龐泛著死白,就這麽嬌笑著站在兩人麵前。
不是那千麵還能是誰?
“甕中捉鱉啊,”千麵還是宋纖纖的肉身,緩緩的向兩人走來,“說吧,想我怎麽殺你們?”
“你來得到快,怎麽死法?你先得殺得了我們才行啊。”風翩在魏十六身後道,同時借著麵前魏十六的掩護咬破了手指,在魏十六背後的衣服上迅速的筆畫了幾下。
“你在幹什麽?”魏十六輕聲道。
“畫符。”
“你不是沒了法術?”
“但我還會畫符啊,而我多少有些不凡,用我的血畫的符應該有些效果吧?”
“應該?”
“待會兒她若攻來,你便如往常對敵般回擊便可,應該能暫時擋一擋。”
又是應該,魏十六臉上抽搐了一下,自己將她護在身後,她便順理成章把他當槍使,但此時局麵卻也別無他法,他將手中的佩劍舉高,劍鋒在昏黃的火光下閃過一道金光。
這把劍與之前他那把寫滿銘文的弓都有些來頭,後者是有高人加持刻以辟邪銘文,這劍則是自己的母後家中世代傳下的寶劍,非金非木,卻堅硬鋒利異常。
眼前的千麵已經逼了過來,腳下行走如同在飄,火光又開始閃爍起來,讓四周景物不住晃動,魏十六微微眯起眼,而千麵未動,一團黑影朝兩人直撲過來。
魏十六舉劍去擋,那黑影一靠近他的劍便向旁邊閃了閃,化成輕薄的黑霧帶著腥臭朝兩人直撲過來,可能是劍或者是背後的符,那黑霧很有些忌憚,圍上來時故意避開魏十六,而是將鳳翩困在其中。
鳳翩也不掙紮,隻是閉眼凝神,臉卻逐漸變成灰白色,臉上五官開始若隱若現,腰間的傷口已殷紅一片。
魏十六大驚,看來鳳翩果真沒有騙他,是一點法力也無,他想起土匪山上那一具具沒有麵目的死屍,心頭一寒,風翩絕不能變成這樣。
他想著,回身舉劍朝那黑霧掃過去,而那黑霧已成無形,劍鋒掃過被劃開一道口子,轉眼又彌散在一起,他連揮幾下,黑霧絲毫未散。
“別管我,去殺了那千麵,千麵死,黑霧自會散。”黑霧中鳳翩堅難的開口,然而口一開黑霧即刻自她張開的口直竄進去,鳳翩全身一顫,慌忙合上嘴。
魏十六看她皺緊眉拚死抵擋,一咬牙舉劍朝千麵直刺過去。
“不自量力。”千麵一笑,抬袖一掃,陣陣陰風直衝過來,魏十六不避,劈開陰風朝千麵直砍過去。
金光驟然一亮,千麵用袖子擋住眼,盯著魏十六手中的劍,半晌才冷笑道:“我道是什麽寶物,不過是劍鋒上刻了佛印,哼,這種雕蟲小技怎麽奈何得了我?”她說著雙手在額前結印,無數黑影朝魏十六直衝過來。
那些黑影化成無數惡鬼衝向魏十六,魏十六隻手舉劍去擋,與那日在關外的情形一樣,劍將惡鬼一一砍殺,劍身卻漸漸轉黑,且越來越黑。
這樣不是辦法,他知道邪氣在侵入劍中,不用多久那劍便會變為廢鐵,他回身看仍困在黑霧中的鳳翩,心急如焚,他不過一介凡人,要如何敵過無數惡鬼合體的千麵?
有惡鬼避開劍鋒朝他直撞過來,他四周氣流卻同時一**幾隻惡鬼被震飛了出去,是鳳翩畫在他背上的符救了他。
“該死,你這是想護我周全嗎?”魏十六忽然悟到什麽,他原以為鳳翩的符可以助他打敗千麵,卻原來隻是讓惡鬼近身不得,鳳翩的能力不過是護他周全而已,而她自己卻偏偏困在那團黑霧中隨時會丟了性命,此前還怪她將自己當槍使,現在看來全不是這樣,他不知哪來的怒意,道,“我還用不著你來保護。”
說話間他已將畫了符咒的外衣脫下,拿在手中掃過一圈,那些惡鬼紛紛避退,也不管前麵有千麵未除,向後急退,一揚手將手中外衣扔向鳳翩,想借上麵的符為鳳翩驅走那團黑霧。
然而,黑霧卻絲毫不散。
“嗬嗬嗬,”那頭的千麵氣定神閑的看著眼前一切,輕輕的笑著,笑聲如妖魅回**在這小小的牢中,“你不知道嗎?這樣的血符對畫符的人是沒有用的,十六王爺,你可是將最後的希望也放棄了。”千麵說話間單手舉起一握拳,那些被打散的惡鬼重新聚攏向魏十六直衝過來。
魏十六也不閃避,隻是回身看著鳳翩,做凡人果然是沒用,此時連這個女人也保護不了,還要她想著法子護他周全,他忽然冷冷地笑了,手指沿著手中的劍劃過,鮮血流滿劍身,他完全不回頭看,眼睛仍是停在風翩身上,卻偏偏同時向後一甩手那染血的劍帶著風聲如長了眼睛一般朝身後的千麵直飛過去。
鮮血似乎是滲進了劍中,原來被侵蝕成的黑色被紅色代替,血光閃過,將被汙染的佛印又一次喚醒,眼前頓時金光一片。
千麵慌忙用袖子遮住眼,勃然大怒,尖叫道:“說過這破佛印根本殺不了我,你是找死。”另一隻手舉掌向魏十六直拍過去。
然而同時,一道白光自困在黑霧中的鳳翩身上飛出,借著千麵擋住眼的功夫,帶著實足的力道直插進千麵的掌心,刺穿千麵的掌心之後力道不改向千麵直刺過去。
千麵大叫不好,本來擋住眼睛的手抬手就想將那道白光拍飛,整個人卻忽然一僵,而隻一僵的功夫白光已插進了她的眉心。
她眼睛瞪大,難以置信的看著在她額頭上晃動的玉笛,尖叫道:“宋纖纖你壞我的好事,”然而轉眼凶狠的表情又變得哀怨,“快,快去凝風洞救扶風。”竟是宋纖纖的聲音。
那玉笛似有生命又自動往裏推進幾寸,千麵似乎痛苦萬分,尖叫一聲,身形一軟頓時化成黑霧,不甘心的叫道:“鳳翩,我們走著瞧。”
陰風大作,黑霧頓時散的一幹二淨,連同鳳翩周身惡鬼,那隻玉笛掉落在地上,同時燈滅,牢中又是一片漆黑。
“鳳翩。”魏十六叫了一聲撲過去扶住倒在地上的鳳翩,同時門外傳來響動,門外的牢頭和獄卒撞了進來,跌得四仰八叉,他們沒想到剛才牢不可破的門竟然一撞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