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會心跳的血跡
天色越來越黑。
蘇茉莉沿著街道已經走過了好幾站。她以為這樣也許可以和天鷹哥碰到麵，可是仍舊沒有見到他的身影，她很失落，因為遲到這種事從來不曾發生。是他有事？還是去了舊金山後，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重要了？她就這樣帶著沮喪的心情，不知不覺，一個人已經走過了市區。
“糟了。”
蘇茉莉看了看表，猛地驚慌起。她了解父親的性格，為了免受責罰，她決定繞近道走回猛京閣。
第三街旁的一條小巷，徑直走過去可以直接到猛京閣，巷道裏的路燈似乎已蘇茉莉第一次在夜裏走這條近道，難免會有害怕，但為了不受懲罰，她摒住呼吸，硬著頭皮也要走過去。
她猛吸了一口氣，埋著頭，往前衝了過去。快速的走在巷道裏，她明顯能感覺到四周陰冷的氣息，雙手死死的拽住書包的肩帶，直往前衝。
“啊——”
忽然，從巷道拐角的死胡同裏，傳來了一聲痛苦的低吟聲。
蘇茉莉的背脊忽然一涼，雙手不覺地緊顫。她不敢抬頭，手心冒著冰冷的虛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準備撒腿朝出口跑過去。
“啊——”
忽然，胡同裏又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吟聲。她還沒有跑幾步，心一驚，感到有些不對勁。她往後倒退了幾步，躲在死胡同外的牆壁邊，探出頭往裏麵看去。胡同裏幽暗無光，借著巷道外昏暗的燈光，她隻能看到裏麵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靠在牆壁邊，正用手按著自己的肩膀處，不時發出疼痛的低吟。
好奇心作祟，她走進了胡同。光線微弱，她雖然看不清男子的表情，可是痛吟聲讓她察覺到男子應該是受了重傷。
她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
當胡同外那的光亮，逐漸被某個身影擋住時，男子忽然像察覺到什麽，敏感迅速的抬起了頭，逆著光，輪廓不明晰，隻是身影纖瘦。是女人，男子眼角緊顫了一下。當他麵前這個瘦小的的身影越來越向自己靠近的時候，他使不上勁的五指，竟然拚命的用力張開，仿佛隻要她敢再向他靠近一步，他就會伸出手掐死她。
她與他距離越來越近……
男子的雙瞳用力的一睜，手掌隨時都可以伸出去，掐住她的脖子，但就當他準備伸手掐住她的時候，胡同外卻意外的出現了一陣皮鞋渾厚的腳步聲，忽然，男子心緊，用結實的手臂繞過蘇茉莉的身體，將她一把攬進了自己的懷中，蹲在地上，靠在牆邊。
蘇茉莉被男子的無禮行為嚇的想大叫，可是頭被死死的埋在他的胸口，手掌的力度讓她動彈不得。他們蹲得很低，胡同外的人隻是順眼往胡同裏看了一眼，然後就向巷道的另一頭跑去。
直到確定外麵沒人了，男子才鬆開了她。她很快的從男子的懷裏掙脫出，猛然地往後一跳，頭埋得很低很低。對於剛才男子的行為，她氣憤，但也害羞得臉紅了，長這麽大，她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這樣抱過，隻是，她感到了些不對勁，手上似乎有**在流動，是粘稠的，她聞了聞，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她驚駭的抬起頭，看著倒在牆邊的男子。順著不太明朗的光看過去，男子的手一直按著左肩，雖然看不清表情，但是那疼痛的低吟，很顯然，她似乎猜對了什麽。
她慢慢的靠近他，光線黯淡，根本看不清彼此。她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男子的襯衫，又嚇得立刻縮回手。
血！她怔住，怪不得他會連連發出那般疼痛的低吟，而且血不是一點，而是很多，好像他的整件衣服上都是粘稠的血跡。男子似乎傷得不輕，她抬起男子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雖然他高大的身子很沉，可是，她還是很努力的試圖將他扶了起來，帶他離開這裏。
“給我滾。”
男子低吼一聲，然後將她用力推開。
男子的行為令她憤怒，可是越來越多血，讓她感到有種失去生命的恐懼，她蹲在男子的麵前，又一次想要撐起他的身體，可是這一次，他沒有推開她，而是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拚著最後一口氣，咬緊牙關，聲音仿佛能冷進心髒：
“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蘇茉莉脖子被掐得一陣疼痛。男子的肩膀突然一陣巨痛，不覺鬆開了她，他再一次的倒在了牆邊，痛的隻能死勁按住左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很痛，所以，她第三次蹲到了他的麵前，這一次，她沒有扶起他，而是撕裂了自己的裙邊。男子吃驚的看著，嘴唇都蒼白得沒有血色，左肩的疼痛令他呼吸有些困難。
她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好冰好涼，就像是她手中所有的溫度，都無法給他溫暖，立刻，她的手就被一片血跡染過，粘稠的血液讓她心慌。他明顯還在反抗，但疼痛讓他用不上力，她用力的將他右手從左肩移開，順勢將襯衫扯落。他想要推開她，可是疼痛讓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抵抗她，當她準備用撕下來的裙布裹在他肩膀上時，在微弱的光亮裏，她吃驚的發現，在他左肩上有著一大塊和皮膚色不一樣的痕跡。
是疤痕？還是天生就有的胎記？
她驚怔的看著。
“你想做什麽？”
當男子發現她正盯著自己左肩上的某處時，他心底湧起一陣窒息的憤怒，咬著牙，強忍著肩部的疼痛，向她發出致命的警告。
她的手忽然一顫，然後，她不敢再對他肩膀上的疤痕有更多的猜想，拿著裙布開始往他受傷的地方小心的，一層一層的往上裹。
“啊——”
男子疼痛的叫了一聲。
她也知道裹傷口的時候會很疼，但是她還是繼續給他裹，不然這樣一直流血，他的命會保不住，他眼神無力的看著她，在這樣黑的夜裏，這樣黑的胡同裏，他隻能看清她的輪廓，和胸口上那枚金色亮眼的校徽，櫻川學院。
原來還是學生。男子打量著她，這一刻，他似乎稍微放下了對她的警惕，沒有再去傷害法，隻是看著她幫自己細心的裹著傷口，布纏繞了好幾層，她用力的打了一個結，也不敢多做些什麽，看了他一眼，她站了起來，小跑著出了胡同。
胡同裏，男子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摸著自己肩膀上裹在傷口上的裙布，望著消失在胡同裏的那纖瘦的背影，仿佛沉寂暗紅的鮮血跟著心跳動了。
猛京閣外靜謐的如一潭死水。
蘇茉莉邊走邊用紙把手上的血跡擦掉。她本想能早點到家，所以才走了近道，可是沒想到在巷道裏發生的事情，竟然耗費了她這麽多的時間，甚至比走原來的第三街花得還要多。
大堂的竹簾卷起在兩側，蘇猛京和平時一樣坐在正對著門口最顯眼的位置，沈怡梅和蘇瑞則坐在兩旁，一桌菜並沒有開動過，蘇瑞直給蘇茉莉使眼色，讓她主動請罪，可是蘇茉莉卻呆呆的站在大堂外，一直沒有吭聲。
安靜，沉默，蘇猛京出乎意料的竟然沒有說任何話。這樣不自然的安靜氣氛，比蘇猛京發脾氣還要讓她害怕，就像暴風雨的前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蘇茉莉前腳才進，藍天鷹就跟著回來了，這兩個人的同時晚歸，卻不同時的到家，讓所有人都感到奇怪。
蘇茉莉看著回來的藍天鷹，失望也憤怒。他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氣，所以他想要準備和她解釋些什麽，可是她卻用最快的速度避開了他的眼神。
“我不餓，我回房了。”
蘇茉莉的聲音有著跌落穀底的沮喪。
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蘇猛京忍不住怒的哼哧，憤怒的拍桌而起，對著蘇茉莉沉聲怒吼：
“給我站住。”
蘇茉莉不得已的轉過了身。
蘇猛京憤怒的打量她，撕裂的校服，這又往他的胸口的怒火處，再次澆上了油，指著她撕裂的裙身責問：
“你的裙子是怎麽回事？”
大家的目光落在了蘇茉莉的裙子上。
“你做什麽去了？裙子怎麽會破？”
藍天鷹驚疑的小聲問。
蘇茉莉沒有給他任何回應，明顯是在賭氣，她扭過頭，看著蘇猛京，隨口說去：
“不小心刮破了。”
“刮破？”
蘇猛京眼神緊眯，又是一拍桌，憤怒的走到蘇茉莉的麵前，怒指著她：
“我看你是又去給我惹事了。”
“我沒有。”
她憤怒的解釋。
“別跟我頂嘴。”
蘇猛京的眼神越來越凶。
“我本來就沒有去惹事。”
“你不是去惹事，難道你是去救人？”
“是……”
她原本不想提這件事，可是父親竟然問到了，她也覺得沒有必要隱瞞這件事，低聲說去：
“……我的確是救了一個人。”
大家同時怔住。
蘇猛京絲毫不相信，眼裏全都是對她撒謊的怒氣：“你接話還接得真快，現在還學會給我騙人了。”
她委屈的看著他辯解：
“我沒有騙你，我是為了救一個人，才把裙子撕破的。”
“再編……你給我再編……”
蘇猛京的氣已經直逼胸口，隻要她再繼續這樣強下去，那口火氣就隨時可能爆發出。
“你永遠都不會相信我。”
她委屈難受的眼角濕潤了一片，父親的不信任，讓她很難過，她轉過身就朝自己的房裏跑去。
“你給我站住。”
蘇猛京氣憤不已。
“師父……”
藍天鷹低喚了一聲。蘇猛京轉過身。藍天鷹的把頭低得很深：“今天都是天鷹的錯，是我沒有按時去學校接小姐，也許她是在學校等到太晚，才回來這麽晚的，請您不要怪責她。”
這麽多年來，藍天鷹總是處處維護蘇茉莉，才會讓茉莉變得如此蠻橫不懂事。蘇猛京看了他一眼，努力調整自己憤怒不平的呼吸，平下聲對他說：
“有空的話，到我的書房來一趟，我有話對你說。”
“是。”
藍天鷹點頭，說完，蘇猛京轉身走進了大堂。
院子裏很安靜，月光似水，夜色下的櫻花像畫卷裏溫柔如水的美人。
蘇茉莉靠在閣樓外木欄邊，低頭委屈的哭著。她討厭不被信任，更何況對方是自己的父親，不被自己的親人相信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雖然她平時到處惹事，可是她從來不會撒謊。
她越想心裏越發的難過，那些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小姐。”
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呼喚。
蘇茉莉知道走進來的是藍天鷹，所以她擦了擦淚，很快將頭扭了過去。此時，她賭氣的不想看到他。
藍天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陪裴尹荷吃飯，卻把小姐留在了學校。而她也不知道，她的喜怒哀樂都是可以牽係著他的心，所以當他看到她在難過，他心裏也跟著疼痛起來。
“不要過來。”
她聲音哽咽的叫住了走過來的他，他怕她會生氣，所以沒敢再往前走。
“天鷹哥哥，看來這次我姐真的是生氣了。”
蘇瑞端著飯菜走進了院子裏，和平時一樣，一身簡單的運動裝扮，仍舊是小生般的帥氣，而帥氣裏也有著睿智。
蘇瑞走到藍天鷹身邊，故意歎了口氣，指責他說：
“你的確是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情。”
藍天鷹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他低著頭，不想給自己的錯誤找理由解釋。當他以為蘇瑞會繼續為蘇茉莉而責備自己時，沒想到蘇瑞竟然笑了起來：
“你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你惹我這個長得本來就不算標誌的姐姐生氣了，她一生氣，那張不經看的臉就更加……”
蘇瑞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低頭而笑，藍天鷹扭過頭，也忍不住偷笑了幾下。
“蘇瑞。”
蘇茉莉對他大吼了一聲。她心情本來就糟糕透頂了，自己的弟弟不但不安慰自己，反而還不斷的損自己，她的怒火直冒胸口。
看著姐姐滿臉的淚痕，蘇瑞的心裏其實也很難受，隻是他知道這樣的姐姐，是一定不肯吃飯的，所以為了讓她喝下他帶過來的湯，他必須要演下去。他走到蘇茉莉身邊，仔細的打量著她的臉，眯眼一笑：
“其實姐姐你的底子不錯，隻要靠後天的努力，你還是可以成為大美人的，所以，我特意給你帶來了美容養顏的冬瓜排骨湯。”
他把褒好的湯端在了她的麵前，還特意湊近了一點，好讓香氣能夠撲進她的鼻子裏。雖然她的肚子真的餓扁了，可是她隻是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然後忍住自己的食欲，扭過了頭。他知道會這樣，所以使用第二招。他湊過臉，近看她，故意打量著她的皮膚，故作惶恐的說：
“姐，你的皮膚這幾天變得好差，膚色暗沉，額頭還有痘痘，天哪……”
她心底一緊，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臉，問：
“有嗎？”
“恩。”
蘇瑞點了點頭，然後給她盛了一碗湯，微笑的說：
“冬瓜呢，有療養皮膚的功效，多吃幾碗，一定可以讓你的皮膚變得像廣告裏的明星一樣白皙光滑。”
“真的？”
“恩。”
也許是他演得太成功了，又也許是她真的餓到不行了，所以她最後居然連續了喝了好幾碗冬瓜排骨湯。
藍天鷹看到蘇茉莉吃下了飯，心裏也塌實了，他往她身邊走近了幾步，試圖和她道歉：
“小姐，還在生氣嗎？”
她聽到他的聲音，很快的把碗放到了盤子裏，然後又扭過了頭。看到還在生氣的她，藍天鷹很失落。氣氛僵持了一會，她轉過頭問去：
“為什麽今天沒去學校接我？”
“因為……”
見小姐肯和自己說話了，他開心的笑了，想解釋，可是當他要說出理由的時候，卻發現這個理由隻會讓她更生氣，所以他有些吞吐：
“因為……”
“因為什麽？”
她轉過身，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他，他的吞吐讓她心裏有些緊張，他笑著說：“因為我去給你訂做禮物了。”
這是他最後遍造出的理由。
“禮物？”
聽到這個解釋，她又吃驚又興奮。
“恩”
迫於無奈，他一時間，隻能想到這樣一個，不會讓她不開心的理由。
“那禮物呢？”
她偷偷愉悅的追問。
他想了一下再說：
“因為禮物是手工製作的，所以需要幾天後才能去取。”
“真的嗎？”
“真的。”
她終於燦爛的笑了。原本以為，是自己在天鷹哥心中不重要了，所以他才不去接她，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是為了給自己訂做禮物。
對於他來說，她開心的笑勝過一切。不管自己編造了什麽理由，隻要她不再生自己的氣，一切都不是問題。他坐到了她的身邊，摸著她的頭，隻有對她，他的眼神才可以那麽的溫柔：
“小姐，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恩。”
她笑著點頭。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頭上，讓她感到一陣溫暖，看著他，竟然讓她忘卻了剛才所有的不快樂。
“真肉麻。”
蘇瑞在一旁故意打了個冷戰，摸了摸雙肩，然後連忙收拾了碗筷，起身看了他們一眼：
“我不打擾兩位了。”
說完，蘇瑞就端著盤子離開了院子，藍天鷹和蘇茉莉望著彼此，不自覺的一起笑了。
蘇瑞走了，院子靜謐無比。
藍天鷹和蘇茉莉並肩而坐。已經有兩年，他沒有和她一起這樣靠在閣樓的木欄邊，一起仰望著星空，談著心事，再次回味這樣的感覺，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的溫暖。
“你的裙子到底怎麽回事？”
看著她撕破的裙子，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畢竟，他才不在她身邊一天，她就發生了這樣的事，他的心裏自然有些自責。
“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他越想就越有些緊張。
“不是。”
她微笑的搖了搖頭。
“那是？”
她轉過頭，望著他，認真的問：
“如果，我說我真的救了一個人，你會相信嗎？”
他微愣了片刻，然後微笑的看著她：
“相信，我永遠都相信你……”
她聽著他的話，心裏很溫暖，在這個世界上，或許，真的隻有他才會百分之百的相信自己，不管她再怎麽任性，他都會像個大哥哥，也像親人般保護和照顧自己，慢慢地，她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很寬闊，很溫暖很踏實，她微笑的對他說：
“謝謝你，天鷹哥。”
“先別這麽急跟我說謝謝……”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用手掌輕輕的揉著她的發梢，冷酷的眼神裏，是隻有對她才有的如月光般柔和的笑容：“……因為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相信你一輩子，所以你的謝謝永遠都不會夠。”
她暖暖的笑了，然後靠在他的肩上，慢慢的閉上了雙眼。那樣的話，好溫暖，那樣的笑容，好柔和，就像是盛開在院子裏的櫻花。他喜歡這樣看著靠在肩膀上的她。她的睫毛安靜的垂下，月光下，她麵容更加柔和，素淨的如幹淨而白皙的茉莉。
他喜歡她。十一歲，他第一次被帶入猛京會的那一天，當他意外的抱住了從圍牆上不小心失足掉下來的她時，他就喜歡上了她，和她生活的這些年裏，他一直都如勇士般保護著她，無論任何風浪，他都會拚命的保護她，甚至為了她他可以奮不顧身，隻是這些心底話他從來不曾說出。
櫻花靜靜的盛開。
她好像很累了，靠在他的肩睡著了。他微笑的看著她，不想叫醒她，因為這樣安靜的看著她，仿佛她就隻屬於自己，這樣的感覺，會讓他覺得無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