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神秘的秘密

顏青就被黑衣打手帶到了賓利房車旁,潔淨的車窗如曜石般亮眼,炙熱的仿若是強烈的保護膜,保護著車裏的主人。

打手拉開了車門,顏青故作驚慌。車裏,似乎每流動一絲氣流,都如同是黑夜森林裏的風,冰冷,陰森,一點一滴並無所遮攔的流入骨縫裏。

宮日龍側身而坐,雙腿修長,一束陽光從車門外灑落在他身上,均勻的,從腿部到腰部,再到臉部,眉梢被染成淡淡的金色,眼眸卻是如凍結的冰雪,冰冷裏還暗藏著濃厚凜冽的殺氣。

打手探身進車裏,在宮日龍的耳邊細聲報告了幾句,然後再身姿筆挺的站在車門邊。聽到打手的報告,宮日龍眉心忽緊,目光冷峻無息的望向車門外的少女。

“進來。”

他聲線微低,帶些屬於男性的磁性。顏青害怕的心顫了一下,然後走進了車裏。車門被打手關上。浮動在車窗上的陽光很燦爛,但車裏的氣氛卻如同深淵,摸不到出口,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顏青心慌的手心已經汗濕,她深垂的頭,黑黑的睫毛仿佛被重石壓住,壓的很低,她咬緊了唇。既然選擇了開始,就無法回頭。宮日龍打量著她,從那纖瘦的身材,到黑紅格紋的校服,再到那清秀的麵龐,每一處,他都不放過,看的很仔細。

“你是顏實的女兒?”

方才,打手向他報告了她的背景,這幾天顏實再次借款無力償還被青龍幫再次警告,而此時她的女兒卻意外的成為自己的救命恩人,他難免覺得巧合的不自然。

“是……”

她微微點頭,“……我是顏實的女兒。”

接著,她又故作緊張的問,“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嗎?是因為我爸爸借高利貸的事嗎?是……”

“你不必太緊張。”

他冷下聲,說:“我把你叫上車,與你父親的事無關,是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得到一些確認。”

“什麽事?”

她緊張的隻半抬起頭。

“五月五日,也就是上個星期三的晚上你在哪?”

視線沒有半點偏移,他抽緊眼神的問,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坐在對麵沙發上的她,目光如冰冷而尖銳的針,紮進她的皮膚裏,是無形的疼痛。她驚慌的雙手不自覺地合攏,微微而顫,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隻能繼續走下去。

她用力的咬了咬下唇:

“五月五日放完學後,我和朋友約好在第三街逛夜市,但等了很久她都沒有出現,於是我就想走近道去她家找她。”

“哪條近道?”

他直直的冷聲問。

她想了想說,“就是第三街旁邊的那條小巷。”

他順勢往下問:

“在小巷裏,你看到了些什麽?做過些什麽?”

她的身子不覺的向後傾,半抬眼,始終不敢正眼看著青龍,麵帶緊張的說:“我不知道你問我這些是什麽意思。”

“你隻有權回答,沒有權發問。”

他字字間卻如一道強猛的氣流,令她不敢有絲毫的猶豫,隻能順著將這個承擔一定風險的謊言繼續撒下去,她的心抖的幾乎快要窒息:

“在小巷裏,我,聽到了一個男人痛苦的低吟聲,然後……我走進了小巷,看到一個男人……”

他若有所思的聽著,麵無表情。

邊回想那天蘇茉莉與齊海薇的談話,她邊說,語速稍慢,聲音略顫:“他似乎受了傷,於是,我就撕下校服的裙邊,給他包紮,包紮的時候發現……”

“你看到了什麽?”

他半信半疑。

她的眼珠不再然地轉了幾圈,是在猶豫。她害怕的不是自己回答錯,而是害怕她一旦回答出來後,她以後的日子將會在擔憂與恐懼中度過,而如果某天真相揭曉了,那麽,她和父親就必定喪命。

這是一場用生命做賭注的遊戲。

“你看到了什麽?”

她的遲疑讓他加重了自己的語氣,眼神落在她身上,仿佛她的肌膚都會裂開。一旁的竇霆用冰冷的目光打量著她,他對她不陌生,但也並不熟悉,隻知道她是上次差點被青龍幫處死的顏實的女兒,從剛才到現在,他雖然找不到紕漏之處,但卻也無法相信她。

顏青握緊雙手,使勁的咬了咬下唇,心一橫,索性將所有的害怕拋諸腦後,抬起頭,正視著宮日龍,說:

“青色的胎記。”

宮日龍猛然一怔。他的呼吸漸漸的變得急促,清冽的目光不曾移開,心底不斷的確定,又不斷的懷疑,很久很久,他都沒有出聲。她看著眼前這個麵色如鐵般冰冷的男子,未知的恐懼蔓延開來,心慌加劇。

“從明天開始,你入住青龍幫。”

過了半響,他口吻冷冽的命令。

“為什麽?”

聽到要入住青龍幫,她心慌加劇。他不慌不忙的將手中握著黑白裙布遞到了她的麵前,然後攤開手掌,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

“因為你救的男子是我,也就是說,你是我青龍的救命恩人,從這一秒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而我的女人就必須和我住在一起。”

她眼眸瑟縮。他的女人,入住青龍幫,這些是她意料之外的,她原以為成為他的救命恩人,隻需要被他感激,然後保住他父親的性命,但是,這對於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女來說,是十分恐懼和離譜的事情。她想逃,可是發現在麵對這條青龍的時候,這僅僅隻能是個簡單而愚昧的想法而已。

“阿龍……”

聽到宮日龍與少女的交談,竇霆一驚,他認為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他想勸宮日龍,但是卻被宮日龍揮手製止,宮日龍望著顏青,目光很緊,仿佛是要將她看穿,是一針見血的銳利。

周日。

虹石廣場,人像雕塑噴泉,水花飛舞,透過燦爛的陽光,晶瑩剔透,廣場裏人潮擁擠,享受著周末的愜意。

廣場邊某間露天的咖啡屋的台階上,一名金發碧眼的少女正演奏著小提琴,音樂輕緩悠揚。底下的灰色藤椅上坐著一名美麗時尚的少女,木桌上擱置著的咖啡喝去了一半。

她將雜誌翻到最後一頁時,眉頭忽然皺起,朝街邊望去,在來回的人群裏始終沒有看到自己要等的人時,她又轉回了頭,手向後一伸示意,女管家將手機遞給了她,而正當她要撥出號碼時,耳後傳來了略重的腳步聲。

年輕男子一頭金色向後梳起的短發,閃耀的耳釘,狂傲不羈,他看了看少女,沉了一口氣才繼續朝她走了過去。

“你遲到了一個小時零五分零二秒。”

藤椅上,裴尹荷放下手機,看了看手表,姿態高傲。

“我隻答應了你周日在廣場赴約,但是,我沒有答應過你,我不會遲到。”

他淡然的根本就不在乎。

“你……”

她急怒的身子往前一傾。

他則俯下身,指著她冷聲說:

“別忘了,是你先追我的,也是你說我特別的,那麽,就請你忍受忍受我的特別,如果不能忍受,那我們就可以到此為止了,因為……”他稍微停頓,一手按在木桌上,臉部湊近她的臉前,眯眼說:

“……我還有很多特別的地方。”

近視著他,她發現他的五官其實很精致,尤其是鼻子,高挺的略像鷹鉤鼻,俊美的很冷酷,很不羈,也很野性,仿若藍天裏高飛的老鷹,而她卻並不害怕,反而很喜歡。她就是喜歡有挑戰性的人,她將手放在他的臉頰邊,眼角眯得很彎,親昵的低喚他:

“鷹……”

她的模樣像是撒嬌,但卻不過分:“……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我就喜歡你的特別。”

親昵的呼喚,他不覺身體一顫,冷漠的推開了她手,直立起了身子,雙手挽在胸前,依舊冷酷,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隨後站了起來,將手伸向他的臂彎後,微笑的示意他,見他瞥著頭,她又走近了一些:

“有些話,我不想多重複,而你也應該不想多聽吧。”

他用力的沉下一口氣,他讓她的手挽在了自己的臂彎下,和她一起走出了咖啡屋。

凱奇歐國際。

長長的樓梯間噴泉水澤閃爍,氣派恢宏。裴尹荷挽著藍天鷹的手走進這間國際商場,身著統一製服的迎賓女士,禮節性的鞠躬問候:

“小姐好。”

裴尹荷高傲的微微點頭。

“小姐?”

藍天鷹不覺皺眉而問:“難道,這間百貨商場是你們家的?”

凱奇歐這間百貨商場他早有耳聞,能在裏麵長期消費的人士,縱有一般的資產還不夠。裴尹荷沒有急於回答他,將手從他的臂彎裏抽出來,走到商場左側的雕塑旁停下。工精細的鑄銅的男女人形雕塑,男女親密的摟在一起,模樣像是情侶,浪漫唯美。

“雕塑上的人是我的爺爺和奶奶。”

她站在雕塑前,眼底的笑容顯然的看出她的驕傲。他慢慢的走到了她身邊,看著雕塑上的親密相擁的男女,沒有說話。她稍微俯下身,指著雕塑的金色底座,笑著說:

“這是我學會寫字後,爺爺請了國內最著名手工雕鑽大師,按照我的字跡刻出來的。”

他俯下身,底座上雕刻的“我的爺爺奶奶”幾個字,字跡明顯就是剛剛學會寫字沒多久的孩子所寫的,很生硬也很幼稚。

他不覺感歎:

“你爺爺還真愛你。”

“當然……”她驕傲對他一笑,然後取下貝雷帽,撥開長長的卷發,身體朝他靠近了些,指著右眼角邊的一顆淡痣,說:

“……爺爺說,我這顆痣是福星痣,自從我出世後,裴氏的企業蒸蒸日上,旗下許多進軍了國際市場的企業,無論是知名度以及業績都直竄頂峰,所以,爺爺特別寵愛我,甚至是寵溺。”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眼角的那顆痣,淡淡的,的確很美,不過單憑一顆痣來評斷企業的發展,對於他來說,實屬有些荒謬,但是也看得出,她的爺爺是真的很寵溺她,否則,也不會把這幾個幼稚的字體刻在雕塑上。

戴上了帽子,她再次挽住了他的手,帶著他上了電梯。

電梯緩緩的上升,整間商場裏,氣息奢侈。

“裴氏不僅擁有國內一流的貴族學院櫻川,旗下收購和獨立開創的企業涉及很廣,包括時裝業,廣告業,影視業,百貨商場,甚至是石油與礦產業。”

裴尹荷挽著藍天鷹,依在他的身邊,輕聲的說,與其說是在介紹自己的家庭背景,不如說是一種炫耀與威脅。他微側過頭,看著身邊這名美麗的少女,原來他一直都小看了她的家庭。

“所以,隻要我不主動放開你,你就無法逃出我的手心。”

她看著他,眼裏的傲慢與威迫將他死死的勾住,而後她將他的手挽的更緊了些。

隨後,她與他手挽著手走著,就這樣,她購置著衣服,他跟在她的身邊,不時她會問他的意見,但他隻是冷漠的點頭,然後她會把自己看上的全都買下,在購置了幾套衣物後,他們走進了觀景電梯,在頂樓時停了下來,她帶著他徑直的走向了一間禮服店。

店麵裝修多采用石頭與金屬,華貴與大氣,店麵玻璃櫥窗裏,擺放著一張設計師的照片,禮服整齊的分類而放,每一件的裁減各異精致,單是遠看都能感受到那高檔的質地與手感,美的就如置身於奢侈品的海洋。

“裴小姐,歡迎觀臨。”

從店麵的一側走過來一名高挑的店員小姐,店員小姐看了看站在裴尹荷身邊的男子,略微吃驚的打量了一下,再收回目光,雙手向身後的隔間攤開,微笑對裴尹荷說:

“Gabriel大師為裴小姐量身訂做的禮服,昨日剛從米蘭運過來,請跟我過去試穿。”

裴尹荷對藍天鷹說:

“我去試禮服,你在這等我。”

待他點頭後,她便和店員小姐一道走去了隔間裏。而她走後,他則一個人環顧著這間店麵。他不由得驚歎,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生活比他想象的還要奢侈。

他站在店麵中間,目光被一件白色禮服吸引,他走了過去,輕輕拿起了裙身,真絲質地輕薄而透柔,單肩的荷葉邊設計,既有女人的優雅也不失小女生的俏皮,他不覺而笑,他在想,小姐穿上這件應該會很漂亮吧。他拿起吊牌看了看,十萬的價標卻讓他被嚇到,他不舍的放下了禮服。

換好了禮服,裴尹荷推開試衣間的門,她看到了目光正停留在一件白色禮服上的藍天鷹,一會後,她對著店員小姐低聲的說了些什麽,店員小姐微笑的對她點了點頭,她提著拖地的禮服裙邊,曼步的走到全身鏡前。一襲粉色的單肩禮服,剪裁合身,裙擺的開叉直及大腿,白皙的雙腿若隱若現,從鏡裏看去,她美如女神。

藍天鷹看著她,有幾秒,他著實被她的美驚住了,排去心裏對她的成見,他不否認她真的很美,甚至能稱得上是他這麽多年來,見到過最美麗的女子。

“我很美,對吧?”

裴尹荷從鏡子裏看著一旁的藍天鷹,笑容很自信,而他沒有回答,撇過了視線。但她依舊自信的笑著:

“下個星期的商業酒會上,我一定是全場最美麗的女人。”

她的笑容是可以不把一切放在眼裏的自信。而她的過度自信,讓他不由得撇頭冷笑了一聲。

“你應該覺得很幸運……”

她轉過身,提著長長的裙擺慢步走到了他的身前,微笑著說:“……像你這樣一個粗魯的打手,能被我看上,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

“這不是福氣……”

他冷峻而嚴肅的盯著她,說:“……而這是一場噩夢。”

“你……”

聽著他的話,她臉色忽變,但很快,她克製住憤怒,自信的笑著:“你說謊,剛才我從鏡子裏看到了你注視我的眼神,那是隻有被我的美所迷住,才有的表情。”

他神色冷酷,忽然間無從辯解,因為剛才他的確是被她的美所迷住了。見他說不出話,她走近了些,緊站在他的身前,她顯得很纖瘦,而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他的夾克上,棕色的夾克像是穿了很多年,被洗得有些褪色,還掉了一粒扣子。

她的心微酸了一下,再抬起頭,微笑的柔聲說去:

“你一定會喜歡上我的。”

他不屑的撇過頭。她靜靜的注視著他,隻猶豫了一下,雙手扶著他的雙臂,微微踮起腳,在他的唇上輕輕吻過,如蜻蜓點水式的一吻,他驚怔,用力的將她一推,憤怒的低吼:

“你在做什麽?”

他可以容許她對自己百般刁難,但是絕不允許她對自己做出如此出格的事,他從來沒有吻過任何一個女子,他的吻是寶貴的,是要留給他最愛的人。她淡然的一笑:

“反應這麽大,是初吻吧?”

他憤怒著。她則低下頭,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略帶嬌羞的半抬眼的看著他:

“這也是我的初吻。”

她的臉迅速的緋紅,轉身朝試衣間走出去。看著她的背影,他愣在原地,憤怒似乎少了些。

繁星璀璨。

寶馬車裏,裴尹荷和藍天鷹坐在後麵,也許是累了,她靠在他的肩上睡了過去,而手卻挽著他,緊緊地握住,窗外是霓虹的掠影,他低眼看著她,她長得真的很美,像展覽館裏的花瓶,不敢輕易的觸碰,很快,他又將目光倚向窗外,降下車窗,夜風放肆的吹過他的臉,眼神卻很黯,心裏滿是愧疚,是對小姐的愧疚……

車駛入了夜市喧雜的第三街。

“麻煩你在前麵的巷子口停下。”

藍天鷹吩咐司機,隨後,司機將車子停在了巷子邊。被聲響弄醒的裴尹荷看到車子是停在巷子外時,她驚問:

“為什麽不讓司機送你到猛京閣?”

他沒有回應,她想了下就明白了原因。

“我下車了。”

他冷漠的將她的手從自己的手中拿開,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而在他準備帶關上車門的時候,她叫住了他:

“等一下……”

她從車座上拿起了兩個設計精致的衣物袋,走下了車,將衣物袋遞到了他身前,他驚疑:

“這是?”

“雖然今天的約會,你遲到了一個小時五分零二秒,但是,你陪了我一個下午,我很開心,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

他冷聲的拒絕:

“我從來不收女人的東西。”

她心寒了一下,然後朝他走近了幾步,微笑依舊驕傲:“我不是別的女人,我是你的女朋友,而你也不是別的男人,是我的男朋友,所以,這是我給我男朋友買的禮物,這應該不會傷到你的自尊吧?”

他的眼神卻越變越冷,在夜裏斑駁的樹影下,他的冷酷是足以傷透人心的,他一字一句的告誡她:

“我,不會收女人的東西,尤其是你裴尹荷送的東西。”

夜風微冷,微風掠起了她的卷發,眼神是被傷的怒與痛,她第一次被男人拒絕,而且是如此不留情麵的拒絕,他已經把她的自尊踩的不剩一絲一毫,她怔怔的看著他,幾秒鍾後,她將手中的衣物袋提高,剛好沒過他的視線,聲音比他剛才的還要冷:

“我裴尹荷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會收回,既然你不接受,那麽,它就是廢物。”

說完,她繞過他走到了大樹旁的垃圾桶邊,將衣物袋扔了進去,然後坐進了車裏,他吃驚的看著她,眉頭收的很緊,沒有出聲。車上的女管家見到小姐將衣物袋扔進了垃圾桶裏,緊張的走下了車。

“藍先生……”女管家看著藍天鷹,略歎了口氣:“……方才在商場裏,小姐看你特別的喜歡那件白色的禮服,於是就讓店員小姐給你拿下了禮服。”

她稍微停頓,看著他夾克,說:

“小姐也是看到藍先生的夾克穿舊了,還少了一粒扣子,所以才特意讓我幫你選購了一件新款的夾克,可是你……”

“徐管家,不走嗎?”

車裏,裴尹荷降下車窗,冷聲的插過女管家的話,沒說完,女管家隻是搖頭的瞅了藍天鷹一眼,坐進了車裏,隨後,車開走了。藍天鷹站在原地,看著車子離去的方向,眼底的神色頗為複雜,心底似乎被某樣東西輕輕的撞擊,有那麽一點點的酸和疼……

猛京閣。

夜幕下的幾株櫻花,美的醉人。蘇家剛在大堂就完晚餐,藍天鷹後腳就走進了大院裏,他雙手放在身後,衣物袋被他的身軀擋的嚴實。

“師父。”

他禮貌的問候。

蘇猛京微微點頭,落在藍天鷹身上的目光,像是一種打量與深思,今晚再次未歸共餐,他的心底突然有一種師徒距離逐漸漸遠的感覺,這隻由他親手培育的老鷹似乎即將要高飛……

“天鷹哥……”

一見到藍天鷹的回來,蘇茉莉就朝他跑了過去,拉著他問:“……一個下午加半個晚上,你去哪了呀?”

下午她拉著他打羽毛球,沒到一個小時,他就急著要走,自從那天他沒去櫻川接自己後,他的行為就異常古怪,不時的玩失蹤,這讓她不免疑惑。

“我去見了一個朋友。”

藍天鷹笑著說,而她卻不信他,鼓起嘴,問:“朋友?你除了蘇家,除了第三街,你哪還有朋友啊?你在騙我,對不對?”

“小姐,我沒有騙你。”

他笑容裏明顯有些心虛。

她眼角一勾,看著他挽在身後的手,想必是藏了些什麽東西,邊搶邊說:“身後藏的是什麽?是不是給我的禮物呀?給我看看。”

“小姐……”

他快速的躲避她,將身後的東西藏著嚴嚴實實,而她卻皺著眉,像是生氣了,仍舊在搶,直到大堂裏傳來了一聲低重的男人聲,她才停下。

“回屋給我讀書。”

蘇猛京嚴厲的對蘇茉莉低吼,她對藍天鷹做了個鬼臉,然後小跳著進了自己的院子裏。

“師父,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屋了。”

藍天鷹像待命的士兵。

蘇猛京沒有話,又隻是點了點頭,藍天鷹轉身朝內院走去,而蘇猛京的目光直到他離開才收回,低下頭,神情低暗。大堂裏一側,幫傭人一起收拾完碗筷後的沈怡梅靜站著,剛才發生的,她看到也聽到了,她明白,有些人終究是留不住的。

木窗外,花香淡雅。

屋內,藍天鷹打開了燈,將衣物袋被擱置在了小木桌上,他先取出了那件白色的禮服,白熾燈下,禮服白的刺眼,他將禮服整齊的疊好放到了一邊,接著,他再從另一個袋裏取出了一件棕色的夾克,皮質挺括,做工精致,稍微一摸,就是高檔服裝的手感,他疊好放在了禮服的旁邊。

他坐到了床邊,看著正前方的那件嶄新的夾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夾克,這件夾克是他去美國時師父送的,一轉眼就兩年的時間,的確是已經被自己穿的有些舊了,而且他一直沒注意,已經掉了一粒扣子,看著自己的夾克,他腦海裏全是女管家的那些話。

“小姐也是看到藍先生的夾克穿舊了,還少了一粒扣子,所以才特意讓我幫你選購了一件新款的夾克……”

他雙手按在床邊,木然的閉緊了眼,眉心皺的很深很深,心情是說不上的複雜,過了半響,他脫去了自己的夾克,身上單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微鼓起的是他結實的胸肌,他從櫃子裏找出了針線盒和一枚扣子,坐在靠近床燈下的邊上,一針一線的釘扣子。這些針線活是孤兒院的義工所教的,義工教育他要做一個心細的男人,說是一個男人心細不細,就是取決於這些小事做的好不好。

“咚、咚——”

木門被扣響。

“進。”

待藍天鷹回應後,木門才被推開,走進來的是沈怡梅,見到沈怡梅的到來,藍天鷹站起身禮貌的問候:

“梅姨。”

“坐下吧,我不是你師父,不必要這麽禮節性。”

沈怡梅笑著揮手示意讓他坐下,他坐下了。沈怡梅走近了些,發現他正在釘扣子,便問:

“衣服穿壞了是嗎?”

“恩。”

“為什麽不去給自己買一件新的?如果沒有錢,可以問你師父要,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和梅姨我說一聲就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那麽拘謹。”

她坐到了他的身邊,溫婉的笑容,總是給人一種溫暖親切的感覺,他隻是笑著回應:

“沒事的,我一向都不注重這些的,衣服爛了,縫縫還能穿,扣子掉了,補一粒就好了。”

看著他,她總是會替他感到心酸,雖然外表總是給人不易接近的野性與冷酷,但是內心卻很樸實,甚至樸實的令人心疼,她取過他手中的夾克和針線。

“梅姨……”

雖然說是一家人,但是畢竟是外人,所以他不想麻煩她,他試圖取回針線,而她卻笑著說:

“在蘇家,也許你隻是把我當師母,但是,我卻已經把你當做了自己的兒子,如果以後我在看到你躲在屋子裏縫衣服,我一定會生氣的。”

他感動的點頭:

“知道了。”

沈怡梅目光放去,看著木桌上的白色禮服和棕色夾克,她轉頭,疑惑的低聲問他:

“那些是你買的?”

“恩。”

他隨意的點頭。

“是女朋友送給你的吧?”

她看著衣物旁邊精致的包裝袋,那些品牌是國際名牌,以他的能力根本無力支付。

“嗯?”

他心一緊,想要盡力去辯解:

“梅怡你誤會了,我沒有女朋友,那是我買的,在美國讀書的時候,我勤工儉學存了些錢,就……”

他發現這樣的理由似乎連自己也騙不過去。她淡淡的一笑,拿起針線,一針一線的縫起了扣子,邊縫邊說:

“戀愛,結婚,養育孩子,經營家庭,這是人生必經的過程,所以,天鷹,你已經二十多歲了,是個成年的男人了,蘇家沒有理由會阻止你的社會交誼,以後出去,也沒有必要再和我或是你師父交代了,我們都會理解的。”

聽著這樣的話,他心頓時低落:“我知道自己始終不姓蘇,是個外人,總有一天,你們會讓我出去的。”

“天鷹,不是這樣的,我和你師父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沈怡梅立刻放下手中的針線,握著他的手:

“……從你師父去孤兒院把你領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用心的教你功夫,你是他所有弟子中他最疼愛的一名,不僅是因為你的天分好,還有你很忠貞,很孝順,所以他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

她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也正是因為,我們把你當做蘇家人,所以才希望你幸福,不想自私的把你禁錮在猛京閣,知道嗎?”

聽著聽著,他眼眶紅了,極力的忍住眼淚,他好想大聲的告訴她,他喜歡小姐,想娶小姐,願意一輩子留在蘇家,可是他又總是提不起勇氣。她看了看木桌上的白色禮服和棕色夾克,微笑的對他說:

“看來你這個有錢人家的女朋友心思挺細膩的,不僅見你夾克的扣子掉了,給你買了一件新的夾克,而且還知道你有個小妹,特意送了一件禮服?”

他低下頭沒出聲。

“一定是她追你的。”

“嗯?”

“而且追的肯定很辛苦……”她故意調侃,“……要追到你這樣既俊朗又冷酷,還特別有個性的打手,她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心啊,一定累死了。”

他不覺的一笑。

“天鷹啊……”她再次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的淺笑著說:“……記住,一個女生如果肯花很多心思對你,無論是刁蠻的,任性的,甚至令你厭惡的,那都是因為她喜歡你,而且,女生的心很脆弱的……”

她伸手撮了撮他的心髒處,繼續說:

“隻要稍微用力一擊,她的心就會立馬碎掉的,一定不要做這樣的男人,即使你不喜歡,也要用一種委婉善意的方式去拒絕,知道嗎?”

“恩,知道了。”

她低下眼,漸漸的,笑容淡去,腦海裏浮現了剛才在巷子外,裴尹荷生氣離開的模樣,他的心仿佛又被什麽輕輕的撞了一下,有點疼。

日子過去了幾天。

一切都很往常一樣,不一樣的是,每天上學與放學,在櫻川的校門外都有一輛賓利加長接送顏青,而且本來就不大愛說話的她,最近幾乎不發一語,心緒也總是不安寧的樣子,每當蘇茉莉和齊海微問及時,她總是躲避,什麽也不說。

某日。

午時的陽光茂密充沛的照落在青龍幫裏,別墅如一條俯臥的長龍,高大茂密的樹木以及戒備森嚴的防守,這座如古歐的城堡更像是一個隱蔽的煉獄場,陰森而恐懼。

大廳華麗而幽冷。

餐廳裏,金色的長形餐桌前,宮日龍與顏青相對而坐,距離相對甚遠,仿佛隻要環境稍微有雜音,就不能聽見彼此的談話聲,兩名傭人站在一旁,沒有人說話,安靜的甚是惶恐。

宮日龍低頭吃著圓盤裏的生魚片,生魚片由新鮮的金槍魚所做,如紙般透明狀的薄片,拚盤整齊,仿佛陽光微微一照,魚肉就會被照得透徹。顏青似乎並不喜歡吃生魚片,盤子裏的魚片沒有動過,雖然沒有腥味,但是這樣的生肉,讓她不自覺難受的皺著眉。

“去換了一份牛排。”

抬眼間,宮日龍見顏青遲遲沒有吃,於是便吩咐對麵的傭人去廚房換一份,而顏青卻開了口,盡量麵帶笑容的說:

“不用了,我可以吃的。”

沒有說話,他隻是看了她一眼,便低頭繼續品嚐著生魚片。她則用筷子夾起了一片,然後蘸了蘸醬汁,忍受著難受吃了下去。

對於她說,住進青龍幫的這幾日裏,一切都過的很平靜,青龍並沒有要求她做很過分的事,她被安排獨自住在一間豪華的臥房裏,而父親的債務也因為她的緣故不用償還了,她要的目的達到了,隻是這樣的日子卻越過越心慌,甚至有種不知道何時會失去性命的危機感。

“下午,會由管家接你去我的私人會館。”

他邊蘸著醬汁,邊對對麵的顏青的說,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冷冷的,永遠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去做什麽?”

她疑惑。

他咀嚼下一片生魚片,抬頭,看著她,冷聲的說:“下個星期,我會在青龍幫舉行一場盛大的商業酒會,那天會有商業界各大名流人士到場,而且,我也會在那天把你介紹給所有的人。”

酒會……介紹給所有人……聽著,顏青不由得一驚,如果他向所有人介紹,她是他的女人,那麽一旦謊言被揭穿,她一定比想象中死的更慘。

“下午……我有課。”

她眼神閃爍的厲害。

“做我的女人,你隻有權接受,沒有權拒絕,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

透過彩繪玻璃窗,幾抹刺眼的陽光直照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神仿佛跟著變得無比銳利起來,令人皮膚能夠不自覺的破裂。他的話總是讓人沒有任何反駁的能力,就像隻要一反駁,後果就會不堪設想般的嚴重,隨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會請私人教師,將你今天下午缺課的內容給你補齊。”

既然走到了這步,她沒有能力去拒絕,隻能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走,如果哪天她斃命了,那麽,也是她的命。

餐廳裏又恢複了剛才時的安靜。一會後,竇霆從大廳走到了餐廳裏,俯身在宮日龍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然後宮日龍用餐紙擦拭了嘴角:

“我有事先離開,你慢慢吃。”

“恩。”

宮日龍起身,與竇霆一起走出了別墅的大廳。

花園裏。

蒼勁的大樹,樹影很濃,小道旁盛開著大片大片的花朵,嬌豔欲滴,花園間有一片圓形的小湖,茂盛的陽光下,湖水仿若被照透。隻是,不管這裏的環境如何的美麗,甚至是美如畫,但總是隱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恐懼的令人心慌。

黑色的圓桌旁,竇霆站在一側,宮日龍坐在鏤花椅上,麵迎湖水,他低著頭,正看著手上牛皮紙袋裏的幾張照片,麵色清冷到極致,那是所有陽光都無法褪去的清冷。

照片裏是一對男女,從咖啡屋到百貨商場,到頂樓的禮服店,再到西餐廳,男女的一舉一動都被捕捉了下來,而似乎鏡頭更加偏向於那名少女,有幾張都是她的特寫。

宮日龍將其餘的照片放在桌上,手中隻剩下一張少女在百貨商場展覽廳裏,用手撥開頭發,露出眼角那顆淡痣的照片,鏡頭對的很近,也很精準,照片裏,少女十分漂亮,隻是他的目光卻隻落在那顆淡痣上。他的眼角赫然一緊,手一用力,照片的邊角立刻褶皺起來,少女的模樣變了形,心底是仇恨的憤怒,他的目光仿佛要把那顆痣看透,看穿,甚至是看爛。

竇霆不太敢出聲。

宮日龍深吸了一口氣,將照片放到了桌上,望著湖水,聲冷的問:“酒會的邀請名單確定了嗎?”

“恩,已經確定下來,並且發出了邀請函。”

“恩。”宮日龍點過頭,竇霆做事總是會讓他省下很多心,過了片刻,他像想到了什麽,追問了一句:

“裴氏的邀請函確定發出去了沒?”

湖水映在他的眸子,隨風**漾,他的眼神越變越利,仿佛是隱藏著仇怒的命令,“任何一個集團的邀請函都可以忘記發出,但是惟獨裴氏不行。”

“阿龍,你放心,裴氏的邀請函是我親自寄出的。”

知道宮日龍重視與裴氏的合作,所以竇霆特別謹慎的對待。

“那就好。”

聲音很淡,宮日龍雙手攤在椅子的兩側,仍舊望著湖水,腿型筆直而修長,隻是眼神緊眯,仿佛湖水裏浮起了某些過去的畫麵,眼底的恨又漸漸的轉濃,指尖用力一曲,雙齒一咬。

似乎有一場醞釀多年的陰謀即將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