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有枚小號叫海樓
1.
在YY試著念白，等終於找到感覺，一鼓作氣敲定了所有句子，這時候，雖然不算晚，但也早過了吃晚飯的時間了。
夏楊耗費的時間不短，但對於一個第一次接觸念白的新人而言，這已經是很快的速度了。一個晚上融入角色，並且配得相當不錯，夏楊的音色和女主的情緒完美融合，隻一個開頭就能將人拉進那個情境，不可謂不難得。
就算要挑刺，那也不過就是設備不專業。隻是，幹音的噪點也並沒有想象中的大，後期處理起來也不會特別困難。
可以說，夏楊給了他一個驚喜。隻是，很可惜，也縮短了他們相處的時間。
結束之後，摘下耳機，宋辭給梁緹柳發了一個信息：你給夏楊帶了晚飯嗎？
——嗯嗯，帶了，正往回走呢！
宋辭皺了皺眉：這種天氣，飯菜是不是已經涼了？
——剛剛摸了摸，的確有點涼，就一丟丟溫度了……
不帶一絲猶豫，宋辭回複：那就別給她了，我等會兒找她下樓去吃。正巧李幕淵餓了，你帶的就給他吧。謝謝。
握著手機的梁緹柳一個沒忍住，就這麽笑了出來。
果然十一大大還是很關心夏楊的嘛，然而，李慕淵……
室友和喜歡的人，差別還是很大的。就是不知道她晚上念得怎麽樣，似乎十一是想用這個星期來培訓她的，畢竟還是新人，找不到感覺也正常……
晃了晃手中的盒飯，在看見樂嗬嗬下樓取吃食，並且一臉滿足朝她道謝的李幕淵的時候，梁緹柳難得地生出了一些愧疚感。這傻孩子，怕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吧，每天就知道笑，沒心沒肺的樣子讓人特別想欺負。
想著，梁緹柳踮起腳摸摸他的頭，滿臉的疼惜。
“這份涼了的狗糧，你好好吃，姐姐先回去了。”
而李幕淵一臉茫然，飛快地打開盒子確認了一下……
哎，番茄牛腩、紅燒排骨、可樂雞翅，這不是挺好的菜嗎？哪裏是狗糧了？還嚇得他一個激靈。李幕淵不以為意地翻了個白眼，又樂嗬嗬跑了回去。
管它什麽這些那些，有的吃就是好事！
與此同時，終於感覺到肚子餓的夏楊接收到了胃的抗議，輕輕摸了摸想要安撫它，卻不成想，那裏叫得更歡了。
“梁小柳怎麽還沒回來……我都要癟了……”整個人像是從腰部被折了一下，夏楊坐在**朝著腿上倒下去，臉埋在被子裏。
暈暈乎乎間，聽見電話鈴聲，於是掙紮著又摸了起來。
“不好意思，這麽晚給你打電話，睡了嗎？”
“沒有沒有，學長有什麽事嗎？”
電話另一頭的宋辭握著翻出來的設計圖案：“是這樣的，你前天說版畫設計找不到什麽元素和紋理，我剛剛找到一本書，想問是不是明天帶給你。”他頓了頓，“或者，如果你現在在外邊，我也可以現在給你。正好我忙到剛才，還沒有吃飯，準備下去。”
提到“晚飯”兩個字，夏楊更餓了。
“學長也沒吃啊……”
她嘟嘟囔囔開了口，聲音有些悶。
“也，所以你也沒吃嗎？”宋辭像是意外，“那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東西？”
剛剛準備拒絕，說室友給自己帶了飯，可能不方便，轉眼就看見兩手空空但是一臉滿足的梁緹柳開門回寢室。梁緹柳在看見她的時候，還一臉抱歉，小聲說忘記帶飯了。
於是話在喉頭溜了一圈，終於沒能說出口來，盡數吞進肚子裏，噎得慌。
夏楊頓了頓：“那麻煩學長了。”
她並沒有留意到，自己室友臉上閃過一絲勝利的笑容。
2.
宋辭看起來冰冰冷冷，不是那種很體貼的人，可是，每每和他在一起，總是受他的照顧，夏楊覺得，這個人或許真是傳說中的麵冷心熱吧。
吃完飯之後，夏楊揉著肚子，一轉頭，麵前就出現一杯奶茶。
“已經不那麽燙了。”
這是剛才他們去奶茶店買的，夏楊忽然很想喝，但也不知道巧是不巧，奶茶店的設備壞了，隻出開水，滾燙滾燙的，握著都覺得燙手。原本都不想要了，但最後宋辭還是去買了下來，並且一直拿在手上。
這樣的動作，讓她忽然生出一個想法。
學長以後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有一個這樣體貼的人在身邊。
“夏楊？”
宋辭好像很喜歡叫她的名字，帶著不同的情緒和溫度，每一次都叫得她一愣。隻是，在走著神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被眼前人叫了名字，夏楊莫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整個背脊都變得麻麻的。
“啊，不好意思發呆去了，謝謝學長。”
幾乎是幾步跳到宋辭身邊的，夏楊把零食袋子收一收拿在手上。剛準備去接那杯奶茶，可就在她站定的那一瞬間，宋辭順手接過了袋子，扔進一邊的垃圾桶，這才把手上的杯子遞給她。
也許是小說看多了也寫多了，夏楊觀察人總喜歡從細節入手。
有些人，初初看著很是精致，卻是半點兒經不起推敲；有些人，一開始看著不打眼，可後來卻是越看越舒服。據她的觀察，那些越是耀眼的人，反差也往往越大。
宋辭卻是個例外。
他是那種，一開始看著覺得很亮眼，以為久了會習慣，可而後看著，卻發現，這個人越來越亮眼了，不論是從哪個方麵來說，都挑不出缺點。
接過奶茶，夏楊笑著道謝。
這樣的人，很好，就像是夜空中的月亮，白天裏的太陽那樣好。
不同於繁星閃爍迷人卻容易混入星海，讓人找不見，而是一直以最為強勢的存在，散發著最為溫柔的光芒。哪怕不言不語，這個人單單站在那兒，便已經讓人移不開眼睛了。
不論你是臉盲還是健忘，但要真的看見，估計會很難忘記這麽一個人。隻是，在你習慣了他的溫柔之後，時不時，又要被那強烈的陽光給灼上一灼，然後發現，他其實不止靜默溫和，更多的，還是耀眼。
這樣的人，怎麽想都覺得不真實，作為想象中或者內心崇拜幻想的男神還行，真要放在現實，身邊的人壓力應該很大吧？
比如夏楊，她現在就深深感覺到了這份壓力。
盡量無視掉路過的女孩子們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夏楊抬頭望天。如果不是很優秀的女孩子，站在學長身邊應該會很有壓力吧？就像現在的她一樣。
這麽想著，她轉頭看了看宋辭。不過，如果不是很優秀的女孩子，應該也沒有辦法一直站在學長身邊，沒有辦法被他看到眼裏心裏。
夏楊的眼神，有時候會刻意閃躲，有時候卻毫不掩飾。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宋辭很喜歡看她閃避到最後避無可避的小表情，雖然也會覺得欺負她不對，可他又忍不住想去逗一逗。而為了隔絕夏楊身邊其餘欺負她的人，因此在班上撐起來的嚴肅臉，那隻是不大喜歡別人去逗她罷了。
他一直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占有欲很強的人，卻是在看見她那些無意識的小表情之後，忽然就想把她帶回家，一輩子好好守著，不給別人看。
被自己喜歡的人盯著看，其實是一種帶著絲絲甜味的煎熬，宋辭一邊佯裝無所察覺，一邊在另一側捏緊了拳頭，生怕自己對視回去，會忍不住想要吻她。
不是膽小也不是沒有行動力，宋辭的風格，其實一直是雷厲風行，隻在這件事上，他有些乏力。如果隻是單純的喜歡，也許會直接告白，他也不是臉皮薄到被一句拒絕就會放棄的人，完全可以佯裝不在意，待在她身邊。
可事實並沒有這麽簡單，夏楊像隻極度敏感的小動物，如果貿然告白，她一定不會答應，不僅如此，還會開始閃躲。
他不想嚇到她，便唯有四個字，徐徐圖之。
可是……
拳頭捏得指節發白，宋辭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可是，她還要盯到什麽時候？再這樣下去，他就沒有辦法按捺下自己的情緒，徐徐進行他的計劃了。
3.
那個念白，夏楊雖然接下了，卻和策劃商量了一下，沒有用“咩上”這個名字，原因是不想把這個和自己寫文的號弄混。
也許不隻是二三次元分得開，她不管做什麽，都分得很是清楚。哪怕是人，相處幾次後，她也能夠把他們分到她心裏安排好的位子上。
比如，十一大大是男神，梁緹柳是朋友，時旭是喜歡的人，而宋辭……
等等，宋辭……或許，他是一個比較好心的學長吧？
想了想，又加了一個形容，聲音很好聽。夏楊撓撓頭，第一次在這上邊有些淩亂，分不清究竟該把他放在哪個地方。可是沒有多想，在“軟妹倒拔垂楊柳”問她馬甲要叫什麽的時候，夏楊正巧看見屏幕左下角的新聞推送，說哪裏出了什麽海市蜃樓，弄得大家一陣轟動。
她心念一動，敲下行字：那我就叫海樓吧。
——海樓嗎？好的！偷摸摸地說一句，這個名字好棒啊，感覺好喜歡。
末了，還加了一個可愛的顏表情。夏楊對著屏幕笑笑，覺得還是不要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取得有多隨意好了，嗯，這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次日，當夏楊和宋辭來到版畫室的時候，門還沒有開，外邊已經聚集了很多同學，有的人剛剛才到，有的卻像是等了很久。
“怎麽回事啊？”
夏楊其實是遲到了的，因為前一天晚上的情緒起伏太大，她一個不小心睡到很晚，鬧鍾都沒能把她叫醒。而宋辭就一直在寢室樓下等她，待到下樓的時候，她一邊驚訝一邊抱歉，作為一個很不喜歡遲到被人等的人，居然一口氣遲到這麽久，並且還像是曠了一節課……
這感覺真是糟糕。
“不知道。”梁緹柳愁眉苦臉地看了一眼周圍，“今天管鑰匙的是誰啊？這麽晚還沒來，也是夠離譜了，一個人不來弄得整個專業都沒法兒上課。”
隨著梁緹柳這句抱怨說出口來，大家都開始有些心焦不耐，而夏楊一愣，立馬給老師打電話。專業課不比文化課，老師一般都來得晚，有時候甚至不來，美術係整個都是放養狀態，大家也習慣了，實在有事情才會打電話。
但這一次，夏楊的電話沒能打得通。
也許真的等了太久，很多人都失去了耐心，尤其是幾個男生，直接就走掉了，也不管什麽其他。而看見有人帶頭，接下來陸陸續續也有人離開，直到最後，居然就剩了梁緹柳、宋辭，還有夏楊。
望了宋辭和夏楊一眼，梁緹柳在心底打了個小算盤，裝出一臉的不耐煩，隨便念了幾句就跟著大部隊一起溜掉了，隻留下他們兩個人。
夏楊見狀，聳聳肩：“還是打不通，學長，不然我們也走吧。實在沒辦法，不能上課，幹站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
“嗯，那好。”
宋辭應了聲，剛剛準備跟著夏楊離開，這時候，手機卻忽然響了。簡單講了幾句就掛掉，再轉頭的時候，他一臉抱歉。
“剛剛我的畢業設計導師找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得去樓上一趟，講一下設計展示的事情。”
“嗯嗯，不要緊，畢設最重要！學長加油。”夏楊比了兩個大拇指，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謝謝。”
宋辭彎了唇角，說了一聲再見，這才轉身朝著樓上走去。卻沒有想到，就在他走掉之後，夏楊遇到了來查課的輔導員，也沒有想到，看見空教室的輔導員會扣下沒來得及離開的夏楊，叫來了代課老師和專業裏另外兩個班的負責人，臉上滿滿都是怒火。
4.
辦公室裏，沉著臉的輔導員在兩個方向來回掃了幾眼。
一個是委屈抹著眼淚的的女孩子，另一個是滿臉怒氣的夏楊。
“你怎麽這個表情啊？哭什麽哭？今天本來就是你管鑰匙啊！”夏楊憤憤和她對峙，“你現在是什麽意思，是想把這些都推給我了？”
那個女孩子看起來更委屈了：“可是，可是你自己可以去看時間安排表啊……版畫室的鑰匙，這周就是你管的。”
“安排表上的確是我，可你上星期不是說自己肚子疼不方便，要和我換時間嗎？鑰匙我周末晚上就給你了，你忘記帶來就算了，怎麽可以這樣誣賴人……”
“哪有？誰和你換了。”女孩吸了吸鼻子，“上周我開的門，周末晚上把鑰匙給你，分明就是你弄丟的。”
對方咬緊牙關不鬆口，死活不承認和夏楊換了時間的事情，這一瞬間，夏楊被氣得整個人都急了起來，越急越表達不清。在這樣的狀況下，不論其中情理，隻是看著，一個楚楚可憐，一個咄咄逼人，誰都會有所偏向。
“弄丟鑰匙誰也不想，但這樣空口白牙把責任推給別人就過分了吧。”輔導員的臉持續陰沉，話卻是對著夏楊說的。
夏楊一臉不可置信，心情激動的時候，語氣也就難免重了些：“老師，你這句話的對象是不是說錯人了？我都說了，那個鑰匙不在我這兒，這周應該是她……”
“好了！這樣的態度對老師說話是什麽樣子，夏楊你懂不懂什麽叫尊師重道？”
“我……”
一時氣結，夏楊被噎了下，反倒笑了出來。
“老師，你這偏向是不是太明顯了一點？現在事情還沒弄清楚，不應該聽兩個人說明情況再進行判斷嗎？你現在的意思是，鑰匙就是我弄丟的？”
被學生這樣質問，輔導員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卻是陰沉著臉色沒有說話。
“其實要弄清楚怎麽回事很簡單，打個電話問問同學就行了。”
稍稍冷靜下來，夏楊開始想著解決辦法，可很多時候，一件事情講到最後，最初是為什麽會發生爭執，好像都已經不重要了。
夏楊總是喜歡講情講理，把事情理得清晰，覺得什麽都該分明，這樣的性格或許會招一部分人喜歡，但在某些情境下，還是很容易吃虧的。
輔導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臉色陰沉地看著夏楊。
“你有理可以說清楚，但就衝著你剛剛那個態度，怎麽，還想和我吵起來？就看你這樣我就能把處分記在你身上！”發完脾氣像是知道自己說得過了，輔導員又坐了下來，壓了口氣，補充一句，“看你這態度，也像是能做出抵死不認的事情。”
“我說了，這星期鑰匙不是我管。”
“那你們全專業翹課，你作為班上負責人，不知道給老師打電話報備？”
夏楊強忍著：“我打了，沒打通。”
“那你也沒有給我打啊？”輔導員斜著眼睛輕飄飄落出句話。
“我沒有你的電話。”
輔導員冷哼一聲：“借口。”
現在的天氣很幹很冷，夏楊的手指凍得發痛，呼吸的時候都覺得鼻腔裏有摩擦感。在經過這麽一番對話之後，她終於摸清楚輔導員的意思。不論如何，他大抵是決定把這個鍋扣在她的身上了。
“所以我說什麽，你都不想聽了，是吧？”
輔導員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其實這個輔導員是今年新換來美術係的，在某種意義上，算是還在“實習期”。一副細邊眼鏡，半禿頂，滿眼都是算計，不止學生，有很多一心學術的老師都對他態度冷漠。
在此之前，因為沒有接觸，夏楊其實對他沒有別的看法，可現在，她實在氣憤，氣得眼睛都幾乎紅了起來。
她其實很想硬氣地甩幾句話，可一著急就流眼淚的生理反應，實在又讓她忍不住。
冷靜下來之後，她也有想過，當時自己的情緒確實是波動太大、太不穩定了一些，這件事裏，不是說她一點兒責任都沒有。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的理智實在是被壓到了感情底下，尤其是在那個女生誣賴她，她提出解決方法，輔導員卻不接受的時候。
“好，那既然你已經認定了，我也無話可說，再見！”
說完之後，夏楊轉身就走，半點兒沒有管身後的人是什麽反應，暫時什麽都不去想。她不是受不了委屈的人，但這次，她是真的覺得不公平。
雖然不會幼稚到在那裏再質問什麽，知道負氣離開不是明智的舉動，心底也清楚明白，作為一個成年人，應該少點兒所謂的一時衝動……
可誰都有氣急攻心失去理智的時候。
氣性一上來，什麽都忘了的當下。
5.
宋辭站在班裏的窗口處，正巧看見對麵樓下，沒有關門的辦公室裏，和輔導員爭執完後跑出去的夏楊。他覺得奇怪，幾乎想立刻追上去，畢設的導師卻反複在同他確認設計理念和展示之類的東西。
這個老師家住在老校區，過來一趟並不方便，這一次又是特意為他過來解決問題。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單隻為了這個便不管不顧衝出去。
不是輕視和不在乎，他也很擔心，可是這種事情，是分情況的。
但說是這麽說，宋辭卻也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和最簡潔的說辭，解釋清楚了自己的設計，記錄下了老師的指點。接著，向老師道謝離開，宋辭掏出手機，先給梁緹柳打了個電話，在確認夏楊沒有回寢室之後，這才走了下去。
拐個彎沒有直接出去，而是到了辦公室。當宋辭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那個女孩還在那兒抹著眼淚，輔導員的臉色也沒多好，卻比之前緩和了些。
宋辭敲了兩下門，在看見他的時候，那個女孩明顯地有些心虛。一時情急之下的謊話難免會生出許多漏洞，比如她剛剛說的那些。
不動聲色將女孩的異常收入眼底，宋辭帶著自己的設計資料，什麽都不知道似的問：“請問佘老師在嗎？”
“不在，他今天請假沒來。”這是大三的輔導員，又是新來的，自然不熟悉宋辭，“你是他的學生？”
宋辭頓了頓：“是的。”
輔導員隨手又往邊上一指：“那你和她一個班的？”
“不，我大四了，比她大一屆。”宋辭低了低眼睛，又補充一句，“不過我和這個專業的人還算是比較熟，老師請問有什麽事嗎？”
那個女孩聽見他這麽問，臉上出現了幾分不自在，像是著急忙慌地要掩飾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似的，顯得很是局促。
可宋辭聽完了因果，抬起眼睛觀察了一下輔導員的表情，沒有說一句解釋的話，隻是掃了那個女孩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女孩蒙了一下。這樣的反應，讓人有些意外，卻也讓她鬆了口氣。
“哎，對了。”在宋辭準備離開的時候，輔導員又叫住他，“你叫那個夏楊下午三點到辦公室來！直接跑了是什麽態度……”
他輕一點頭就準備離開，但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看見站在走廊裏打電話的書記，腳步忽而一頓，又回了頭。
“好。”
走出美術樓，宋辭摸出手機，目光在通訊錄裏的某個名字上徘徊了一會兒，又退出去，登上了微博。
宋辭點開一個熟悉的頭像，打了幾個字：在嗎？我今天心情不大好，能不能陪我聊聊？
放在平時，十一隻要打出去一句話，夏楊很快就會冒出來回複，可這一次，宋辭站在原地等了許久，那邊卻是半點兒動靜都沒有。網癮少女不玩手機，真是難得。
宋辭看似若無其事，鎖鍵的時候，按下去的指尖停頓卻停頓了許久，甚至差點不小心關了機。接著徑直回了寢室，放下東西，剛準備給夏楊打電話，卻看見私信裏她的回複。
——十一大大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
和平時跳脫的反應不同，隻是簡單的問句，卻是明明白白擺在那裏的關心。
宋辭：我今天遇見一些事情，覺得心裏有些堵，但真講起來，卻不知道怎麽說。你有過這樣的時候嗎？
這一回，那邊不多久就有了回複。
——有啊，就是特別特別難受，但……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不過十一大大，如果你真的不開心，我有一個獨家療法，去找離你最近的一家烤肉店，狠狠吃一頓，也許在最開始的時候還沒有胃口，但吃著吃著，什麽不開心都會忘記的！
對著那個回複，宋辭愣了愣，原本是想借機開導她，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答，也是挺讓人意外的。他笑笑：是嗎？
——嗯，不過這個也是因人而異啦……比如，要是你不喜歡吃烤肉，也可以換成火鍋幹鍋麻辣燙之類的，嘻嘻。
宋辭緊了緊手機，從回到寢室就一直帶著幾分冷意的眉眼間，終於生出幾分笑意。
離這裏最近的烤肉店嗎？
他微頓，轉身又出了寢室。
而李慕淵裹著被子坐在**，從他進門到他出門的這一些時候，眼睛就一直盯在宋辭的身上，但被盯的那個人，始終沒有發現過。
“嘖，有問題。”李慕淵的目光停在門口，“你覺不覺得，自從十一那啥啥之後，整個人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他以前反應不會這麽慢啊，連我看他這麽久都沒有發現。”
“嗯。”
邵梓琛應了一聲，卻沒有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隻是遞過去一杯感冒衝劑。
“畢竟他也不是你，這樣的確不像他，但說起來也合情合理，不是不可以理解。快點趁熱喝了，回去躺著。”
原本燃燃的八卦熱情被這句話澆滅，李慕淵接過杯子，咕嚕一口就幹了下去，把杯子遞回去之後朝眼前的人攤開掌心，像一個習慣性動作。邵梓琛見狀，無奈似的，在那裏放了顆糖。那顆糖帶著微微的溫度，像是被人一直握在手裏。
在眼前的人笑眯眯接過奶糖睡下去以後，邵梓琛去把杯子洗了洗，又回到書桌前邊繼續作業。他們一起長大，彼此熟悉，很多情況下，對彼此都是習慣性的動作和反應。
隻是，以前不覺得，然而現在想想……
邵梓琛歎了口氣。
事實證明，兄弟選得好，真有一種在當爹養兒子的感覺。
6.
當宋辭在學校外的烤肉店找到夏楊的時候，她正和時旭在一起，兩個人圍著一堆肉片邊吃邊聊，看上去很是開心，情緒上沒有受到半點兒影響似的。在距離他們不遠處，他停住，沒有像上次那樣過去，反而，站了不多久就離開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夏楊和時旭在一起，也不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雖然她從沒有說過，但宋辭在上次，就猜她大抵是喜歡那個人。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莫名其妙對時旭態度疏離，還刻意在他麵前和夏楊接近。
可這是宋辭第一次喜歡上別人，也是第一次對眼前的事情吃味，這樣的情緒十分陌生，所以那時的他隻是憑借本能反應，想著把人護住，並沒有想過這個。
自己喜歡的人，卻在喜歡別人，遇見這樣的事情，應該沒有多少人會開心。在這之後，有相當一部分人會選擇放棄，也有一部分人會選擇爭取。
宋辭站在門外略有猶豫，給梁緹柳發了個信息。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明顯露出不安的表情。
如果夏楊已經和時旭在一起，宋辭想，自己大概會就此放棄。也許有人會說，在感情裏遵守道德會讓人後悔，但那不過是一部分人的說辭。對於他而言，不論如何，做相反的選擇才更讓人不適。
他發給梁緹柳的信息，是問，夏楊現在有男朋友嗎？
宋辭握著手機的那一小段時間，嘴唇幾乎抿成直線，這才發現，原來的他竟然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從小到大，什麽事情都會提前做好準備和打算的人，這一次卻連這個也沒想過就陷進去了，不能說不意外。
然而，又真的發生了。
自信如宋辭，千百年都難得緊張一次，但這一刻，看著被汗濕的手心，宋辭愣了愣，不久皺了皺眉。雖然怪新鮮的，但他並不想知道這樣的感覺，也不想體驗集中不了注意力的分神，這些都會讓他覺得心慌。他現在隻想看見某個問題的答案而已。
等了不知道多久，當手機振動，他在解鎖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的緊張更甚。
——沒有吧？昨天她看劇的時候還哭唧唧說那些撒糧虐狗的劇情讓人又愛又恨來著。
就像在冰雪覆蓋的野外被寒風刮得臉上生疼，鼻腔裏都要幹得生出火來，這時候，他看見一扇門，走進去，裏邊不止有火爐，有吃食，甚至還有一張軟綿綿的大床。宋辭一下子放鬆下來，麵上卻看不出情緒。
梁緹柳也並不知道，自己收到的“謝謝”兩個字裏，含雜了他有過的多少糾結。
從外邊回到寢室的路上，宋辭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隻是在看見書桌上一張A4紙的時候，定了定神。
“回來了？”邵梓琛走到他的身邊，“怎麽在看這個？不是不參加嗎？”
那是一個比賽的通知，宋辭向來不熱衷於這個，認為大多數比賽都是沒有意義的，隻是每次有活動，院係總會有人來勸他參加。
然而，他每回都是看一眼就放下了，因為他要的從來不是什麽證明自己的獎項，比起那些東西，他更重視時間。消磨在無謂的比賽上，遠不及花在專業或者愛好上要來得好。
“這次要參加。反正最近多做了些東西，正好也順便。”他放下那張通知，拿起手機翻開通訊錄便走到陽台上打電話。
邵梓琛隱隱看到他翻出了書記的號碼，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什麽名堂，笑了笑便轉身走開。那邊的李慕淵還沒睡醒，他習慣性走過去看他狀況，這次沒踢被子，挺好。
“那麽麻煩書記了，嗯，好的，我下午過來，謝謝。”
幾句話講完事情，宋辭掛了電話之後，正好看到夏楊回了寢室。他在目送她進寢室樓之後，把之前就編輯好的通知短信發過去，等收到回複，這才回了書桌前收拾。
也許烤肉店裏生出來的那些糾結還在，但目前可以放一放，不急。
可是，他的小蠢羊受了委屈，卻緩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