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帆?

TO:狗男女的票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林悠悠合上那本《三個月從入門到精通J**A!》,解開手機的鎖屏一看,原來是之前設置的去千帆嶼衝浪的備忘錄提醒音。

她這樣的馬大哈要是不設置個備忘錄,估計哪天連自己姓啥都可能會忘了。不過這也算是把雙刃劍吧,負麵的東西她也忘得很快。

千帆嶼是禹城境內的第三大島,因島周圍經常有船隻通行,而且許多國際大賽的水上項目比賽都在這裏舉辦過,千帆嶼也因此得名。

2001年中國某地理雜誌還將千帆嶼評為“中國最美的城區”第一名。

那一年林悠悠跟林佐佐才上小學,當然,龔子遊也在。

三個人在午休的時候偷溜出來,林悠悠帶著龔子遊爬上校門口那棵低矮的杧果樹去摘杧果,姐姐林佐佐就在樹下替他們望風。

結果下來的時候,林悠悠的褲腿被樹枝刮破了。

當晚回到家,林悠悠被父親問起褲腿的事情,她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可是她哪會撒謊,一眼就被林建國看穿,逼問之下隻得道出實情。

坦白之後,林悠悠自然遭到了林建國以及媽媽任娟的“混合雙打”,打完之後還是林建國給她上了藥。

後來姐姐問她:“你為了一個不熟的杧果刮破褲子還被打了,值得嗎?”

林悠悠想都沒想,直接就回答了:“值得。”

……

雖然她的記性可能不太好,但是她仍然記得那個杧果的滋味,酸得驚人;她也同樣記得,那天他們三個坐在杧果樹下,午後的陽光灑在臉上,他們笑得那麽燦爛,好像三株永遠不會凋謝的捕蠅草——那天蚊子尤其多,以至於三個人的胳膊上都掛著累累的紅色“勳章”。

……

“你來啦?”魏景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林悠悠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魏景尚,他穿著白襯衫加九分牛仔褲,整個人顯得極其純粹幹淨,逆天大長腿更是明晃晃的。

“你穿成這樣去衝浪?”

“我沒說要去衝浪啊。”魏景尚聳聳肩。

“你就是魏景尚吧?”林佐佐也一起來了。

她今天穿著一件淡藍色的T恤以及一條咖啡色的中褲,既襯出她的好身材,又不會顯得過於**。

林悠悠昨天晚上已經跟姐姐坦白了魏景尚雙胞胎的事情,林佐佐心裏一直存在的疑惑也終於得到答案。

“是的,你是林佐佐?我那天見過你——”魏景尚想說見過她那天拉小提琴,但是轉念一想不該提她的傷心事,於是便改口,“在公交車站。”

“原來你倆還見過麵啊。”林悠悠笑了,“對了,你弟呢?”

“不知道。”一提到自己的弟弟,魏景尚忍不住歎了口氣。

魏景尚將手裏的門票分了她倆一人一張,三個人進景區找了家咖啡廳,喝著咖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過了一會兒,林佐佐忽然站起來,說有點悶想要出去吹吹風,但是又執意不讓林悠悠跟著。雖然林悠悠心生疑惑,卻也還是尊重姐姐的要求。

林佐佐草草地跟兩個人道了別便出去了。

四人的小桌上隻剩下魏景尚和林悠悠,林悠悠低著頭攪動咖啡。咖啡廳裏一直回**著低沉優雅的曲子,一個女聲淺吟低唱,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魏景尚率先打破沉默。

“我……”林悠悠很是猶豫,她想接下來,但是確實擔心自己實力不夠。

魏景尚欺身拿起自己的咖啡杯,淡淡道:“你不反對我就當你同意了。”

“……”

這時候咖啡廳的門開了,魏景夏牽著陸黛兒的手進來了,一起進來的還有陸黛兒的閨蜜張萌。

“魏景夏?”林悠悠看清楚了進來的人。

張萌望著她奇怪地輕笑一聲,直接從隔壁桌上拿了一杯飲料走到林悠悠的麵前。

“嘩”的一聲,整杯飲料都澆到了林悠悠的頭上,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她的頭部蔓延至臉上。

“你就是林悠悠吧?之前才跟一個男生吃過飯,接著又跟另一個男生吃飯,到處蹭飯,真把自己當交際花呢?”張萌劈頭蓋臉地罵起來。

“你是誰?”林悠悠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瞪著張萌。

“我是誰重要嗎?重要的是讓大家看清你的真麵目。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一下子想釣鉑盛集團的兩個太子,這麽大胃口也不怕把你自己撐死?”張萌惡狠狠地盯著她,像看一堆垃圾。

林悠悠抿了抿嘴唇,一抹臉上的**,道:“我之所以問你叫什麽名字,是因為我林悠悠從來不打無名之輩。”

話音剛落,林悠悠一拳打在了張萌的肩部,這個部位神經比較少痛感不大,所以擊打的時候可以較為用力,視覺效果也會顯得更強烈。

張萌應聲側倒,陸黛兒連忙過來扶住了她。

“上上次跟魏景夏去吃西餐是AA,我後來支付寶給他轉了錢的。上次跟魏景尚吃飯是在我家的店,也是我出的錢!以後麻煩你調查工作能做得細致一點嗎?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那種靠男人才能生活下去的人?我林悠悠十六歲就開始打工掙錢,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嗯?”林悠悠也是第一次受到這種莫大的侮辱,一開始還冷靜回嘴,但越說越覺得委屈,到後麵不免有些哽咽,臉上的**混合著眼淚,一並流到了她的鞋子上。

張萌大口地喘著氣,委屈地看向陸黛兒。

陸黛兒也有點兒不知所措,本來隻是想讓張萌給林悠悠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她這麽彪悍,一時間也愣住了。

“你——”魏景夏快步走到林悠悠旁邊,死死盯住她。

林悠悠看著眼前的魏景夏,心裏突然有些難過。他們前陣子還有說有笑,現在居然因為一點小小的誤會站在了對立麵。

其實她心裏是有虧欠的,她沒有一早說明姐姐的事情。因為她的一點小小的私心,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兒卑微的願望……但是,全都被張萌這突然澆下的一杯飲料熄滅了。

“倘若我問心有愧呢?”這是《倚天屠龍記》裏周芷若對張無忌說的話。

林悠悠突然想起這句話,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不是每個人都是張無忌啊,通透豁達無所畏懼,更多的人像是周芷若,愛而不得苦不堪言,隻得把這一份難言的情感化作暗湧。

魏景夏抬手一個巴掌,眼看就要落在林悠悠臉上!

林悠悠難過地閉上眼,不是她行動上避不過這一掌,而是她心裏避不過。她想借由這一掌讓自己變得清醒——她跟魏家的這兩兄弟,終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魏景夏的手在空中被人突然架住,隻見魏景尚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哥,你為什麽要護著她?”

“她不是你想的那種女生。”

魏景尚甩開弟弟的手,快速抽出幾張紙巾,斂著眉頭把林悠悠頭上的水擦幹,平靜地對她說:“你先去廁所處理一下吧,這邊就交給我了。”

“好。”林悠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跑進了廁所。

“你跟她很熟?你們才認識幾天,為什麽這麽護著她?”魏景夏不滿地嚷嚷。

“看清一個人,我隻需要三分鍾。至於我想護著誰,那是我的自由。”魏景尚雲淡風輕地說。

“我會證明你是錯的。”

“怎麽證明?”魏景尚笑了,因為他的字典裏從來沒有“錯”這個字。

其實魏景尚的字典缺的字還真是不少,仿佛許多負麵的詞語都怕他似的,紛紛繞開了他的人生,而他自己不但足夠幸運,也足夠努力,才能讓他自信到這種近乎自負的狀態,卻讓人完全信服。

“衝浪走一波?誰贏了誰說的為準!”魏景夏腦袋左右轉了轉,脖子發出“哢哢”的聲音,十指交叉扭動手指關節,同樣發出“哢哢”的聲音。

“行!”魏景尚冷冷回應。

男生,尤其是青春期的男生,很容易將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上升到一個奇怪的高度,更何況這還是一場“比賽”,雖然是口頭上的,但是現場這麽多人,輸了多沒麵子!

兩兄弟就這樣各懷心事來到海邊,準備進行衝浪比拚。

雖然哥倆長相差不多,但是畢竟魏景尚常年習武,所以身材比魏景夏要更結實。

魏景尚換上一運動短衣和短褲,T恤包裹著他年輕的帶著清晰線條的身體,勾勒出健美的肌肉輪廓,一雙大長腿站立在沙灘上,英氣逼人的眼睛看著遠方的海麵出神,高大的背影仿佛在對世界宣告“我才是王者”。

相比之下,魏景夏就顯得溫和許多,他衝嚴肅的魏景尚笑了笑,那個笑容糅雜在陽光裏,陽光灑在他小麥色的皮膚上,恰到好處的青春氣息撲麵而來。

兩種風格,兩種享受。

旁邊圍觀的女生不停地發出“哇”“哇哦”讚歎的聲音,紛紛覺得這花個百十來塊門票錢還看了場“模特衝浪”,真是物超所值,一時間心照不宣地和自己的閨蜜相視一笑。

千帆嶼今天的風有點兒大,搖得帆船呼呼作響。

衝浪本是波利尼亞人的一項古老運動,他們的酋長是部落衝浪中技術最好的駕浪者,能使用最好的樹木製造的最好衝浪板。

衝浪發展到今天,雖然稱不上是全民的運動,卻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上它。

雖然出生在禹城,魏景尚跟魏景夏卻也都隻略微學過一點兒衝浪的基礎知識,但是倆人氣勢上都沒有認輸,表情嚴肅而大無畏。

可是等到他們站在衝浪板上牽著繩子的時候,內心還是有些小緊張的。他們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動作還有點滑稽——不過這完全沒有顛覆他們在少女們心中的美好形象,她們甚至還覺得這倆人有一點兒“萌”。

看多了高手之間嚴肅而乏味的對決,適時的來一點兒“菜雞互啄”的戲碼,倒也讓人看得津津有味,最重要的是,這倆參賽選手的顏值都是不相上下的高。

有人甚至私底下打起了賭,看誰會先掉到海裏麵去。

魏景尚一手拽著繩子,一手打詠春。是的,你沒有看錯,是詠春。具體目的不明確,大概是為了顯示出自己很厲害的樣子吧。

魏景夏跟在他旁邊,不服氣地學著哥哥,一手抓著繩子,一手做著街舞動作。想法倒是挺華麗,可惜華而不實,因為要兼顧平衡,所以動作有點僵硬,看起來像是在做第八套廣播體操。

周圍爆發出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這也太好笑了吧。”

“打詠春的那個好帥!”

“我覺得做廣播體操的帥!”

“他倆不都長得一樣嗎?”

“氣質不一樣!”

……

魏景尚一圈回來,腿猛地一抬,姿勢相當帥氣,雖然沒過一秒鍾就落下了,晃晃悠悠著險些從衝浪板上滑出去。

魏景夏這一看,那是相當不爽,連忙也耍了個腿,是街舞的breaking的動作,可是重心不穩,身體一晃,“撲通”一聲,摔到了水裏!

一開始大家還覺得挺好笑,可是半晌也沒見魏景夏浮出水麵。眾人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全場一片慌亂。

因為安全員離得有點兒遠,而且魏景夏摔得急,風浪也不小,一時間看不清那裏的情況。

林悠悠見狀,想都沒想直接紮到了水裏。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咋想的,幾乎是憑本能跳下了水,她本就是海邊出生,水性很好,所以不至於出現人沒救著反倒把自個兒搭進去的情況。

她循著魏景夏落水的方位,快速遊了過去。

這時候救生員也已經來了,魏景尚回頭看到林悠悠在水裏,連忙也跳下了水。

“你下水幹嗎?”魏景尚衝她喊著。

“我——我救魏景夏呢。”

“我的弟弟,我自己救!你先回岸上!”

“生命第一,多個人多份力量!”林悠悠知道魏景尚是在擔心她,心裏一陣暖意。她繼續深吸一口氣,一頭潛到水裏,四處搜尋著魏景夏的蹤跡。

幾番尋找,終於,她看到了魏景夏,隻見他拚命掙紮著,可能是腿抽筋了,隻有一條腿在撲棱。她連忙升至水麵,大聲通知魏景尚和救生員,一起將魏景夏救上了岸。

所幸魏景夏隻是喝了點兒海水,意識還算清醒,他躺在岸上臉色有些蒼白,他看著自己的哥哥和同樣渾身濕透的林悠悠,不由得有點慚愧。

他對林悠悠露出一個愧疚的微笑:“對不起,是我看錯了你。”

林悠悠淡淡一笑,點頭表示接受。

從小到大,她就一直不被周圍的人理解,別的女生都在唱歌跳舞、讀書畫畫,而她隻專注於打架、打架以及打架,文雅點的說法就是醉心於武術。

但是她從來沒有因為別人的眼光而改變自己,她覺得人沒有必要活得那麽諂媚,而且她覺得做自己挺好的。雖然她承認,有時候自己也會參考姐姐的生活方式來平衡自己,但最終還是回歸自己的赤子之心。

這一份信念也一直支撐她度過了許多飽受非議的日子。所以魏景夏對她的誤會其實並沒有真正傷害到她。

眾人這時候紛紛圍了過來。

林佐佐也聞聲過來了,龔子遊也跟著她——原來她剛才看到龔子遊了,所以才執意獨自離開咖啡廳去找他。

林家兩姐妹,魏家兩兄弟,陸黛兒、張萌倆閨蜜,還有負心漢龔子遊以及林悠悠的迷弟趙宇圍成一個大圈,中間再加一個火堆,就直接可以開篝火舞會了……

場麵一度十分混亂且尷尬,關鍵他們互相也不認識,眾人麵麵相覷,互相猜測對方的身份。

“你怎麽樣了?”魏景尚最先發話了,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咳咳,沒事兒。”魏景夏看了陸黛兒一眼。

陸黛兒也舒了一口氣,緩緩道:“沒事兒就好。”

那一刻,林佐佐敏銳地感知到陸黛兒並不喜歡魏景夏。陸黛兒看魏景夏的眼神並不是尋常戀人該有的擔憂和難過,反而不經意間瞟向魏景尚的眼神十分複雜且小心翼翼。

喜歡一個人是不可能沒有暗湧的。盡管你可以閃躲逃避,不予回應,但是隻消你看他一眼,眼神便說明一切。

被偏愛的人總是把一切看作理所當然,全然不察這平靜的海麵下的暗流湧動。

林佐佐也是吃透了這般苦,才換來這一番領悟,如果自己當初能早些注意到龔子遊的眼神,那麽也不至於落得如此狼狽的境地。

她看向龔子遊,龔子遊正看著渾身濕透的林悠悠,眼神裏的關切像開了閘的水,簡直要噴湧而出。

林悠悠打了個噴嚏,食指搓了搓鼻頭,不自覺地瞟了魏景尚兩眼。

魏景尚感受到了林悠悠和陸黛兒投來的兩股目光,無視了兩股目光交接時的刀光劍影,隻是關切地拍著弟弟的後背。魏景夏身邊的趙宇,倒是匆匆地瞥了眼陸黛兒身邊的張萌。

為了確認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大夥兒決定還是帶魏景夏去醫院檢查一下。

因為有八個人,於是他們商量用滴滴打車打了一輛五菱之光,八個人剛剛好能坐下。

趙宇在一路上死活要拜林悠悠為師,一是覺得她剛剛勇敢跳水救人,很是敬佩;二是也見識過她的武功,覺得她是個名副其實的女中豪傑。

林悠悠麵對這個“中二少年”,頭疼得厲害,連連拒絕。要是真攤上這麽個徒弟,指不定幾天就會被煩死!

“你要真想學功夫啊,找魏景尚去。”林悠悠推辭。

“為什麽?”

“他的詠春打得比我好。”

“承認一個人比自己強,其實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的,悠悠女俠,你功夫打得好,人還這麽謙虛,我對你更崇拜了!”

林悠悠一瞬間快哭了:“別,我擔不起,你還是找魏景尚吧。”

魏景尚見林悠悠顯然是想把趙宇這爛攤子撂給他,黑著一張臉插嘴:“你怎麽老往我身上推啊,我很忙的好嗎?”

“我也很忙啊。”林悠悠立刻反駁。

“你一大一新生,忙啥呢?”

“忙著學習啊!”林悠悠說出來後,自己都覺得有點兒好笑。那本J**A教程的書,看了一周都沒看十分之一,估計等她啃完,頭發都白了。

魏景尚饒有意味地看了林悠悠一眼,道:“大妹子挺有追求的啊。”

“幹嗎突然用我的語氣說話?”魏景夏開口了,很是不滿的樣子。

魏景尚一點都不心虛地回道:“調侃別人的時候,把我自己當作是你,我就會收放自如!”

“呸!哥,你這拐著彎兒罵人呢。”

“開個玩笑。”魏景尚笑著摸了摸弟弟的頭。

“滾滾滾!”魏景夏打落了哥哥的手。

兩兄弟就這麽打打鬧鬧的,全然忘了剛剛驚險萬分的“衝浪比拚”。

林悠悠突然覺得,他們倆這會兒還挺可愛的。

這也許便是兄弟之間的情誼吧,吵的時候像是火山撞地球,但是轉過頭,冷卻下來,兩人又好得可以穿一條褲子。

林悠悠想,魏景尚也就隻有弟弟在的時候,才會顯露這麽隨和的一麵吧!他平時都跟陶淵明似的,要麽歸隱山野不知所終,忙著鼓搗自己的創業計劃;要麽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裏之外。

“悠姐,你到底要不要收我做徒弟嘛?”趙宇不依不饒,還擺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一個大男生居然還嘟嘴賣萌,林悠悠看了想打人。

“人家這麽誠心,你就收了人家吧。”魏景尚雲淡風輕地說。

林悠悠白了他一眼,心裏腹誹:坐著說話不腰疼!怎麽不見你把他收了?把我當法海呢,到處回收妖魔鬼怪?

但到底這些激烈的心理活動,她沒敢直接說出來。

“好吧好吧。”半晌,她無奈地答應,反正也拗不過趙宇,一會兒他要再撒起嬌來,自己肯定得吐在車上。

解決了拜師學藝的事情,趙宇大悅,像趁熱打鐵搞定了一件大事一般。

他在魏景夏耳邊輕聲說了自己喜歡張萌的事,魏景夏一驚,回視他,他趕緊遞過去一個諂媚的笑。

此時另外幾個人都在低頭玩著手機,也沒怎麽注意聽他們之間的談話,趙宇這壓低聲音竊竊私語,純屬多此一舉。

魏景夏扭身,拍了拍陸黛兒的肩膀。

“怎麽了?”陸黛兒把眼神從手機微博裏抽離出來,看向魏景夏。

“張萌有對象沒?”魏景夏壓低了聲音說。

“啥?”陸黛兒突然扯高了嗓子。

突然所有人都抬頭看了她一眼,陸黛兒不好意思地環顧了一下,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玩手機,眾人就又埋頭看手機。

“沒有啊,怎麽了?”

“我兄弟對她有點兒好感。”

“誰?”陸黛兒警覺地看了眼魏景尚,發現他正專注地玩著手機,悄悄鬆了口氣。

趙宇趕緊衝陸黛兒擠眉弄眼了一番,然後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陸黛兒恍然大悟地笑笑,連忙用手戳了戳張萌的肩膀,這一肘不偏不倚,正好戳到了剛剛被林悠悠打了一拳的地方。

“哎喲!”張萌疼得“嗷”的一聲,跟個竄天猴似的一下子蹦了起來,手機差點摔地上,她不解地看著陸黛兒,皺眉道,“黛兒,你幹嗎呢?”

“不好意思啊,戳到你痛處了,”陸黛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人想追你。”

“噗——”張萌愣了愣,捂著手臂倒抽了兩口冷氣,“誰?”

陸黛兒眼神往趙宇那兒移了下,趙宇連忙衝張萌眨了眨眼。

“你眼睛進沙子了?眨巴啥呢?”張萌不明白趙宇衝她眨個什麽勁。

“他腦子裏進沙子了,他看上你了。”陸黛兒笑。

“哦——”張萌點點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低頭繼續刷微博,突然她回味起剛剛陸黛兒的話,猛地一抬頭,“啥?你剛說啥?”

“我說,他看上你了。”陸黛兒捂著嘴笑了起來。

眾人刷著手機,聞到了一股子八卦的味道,紛紛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可是我還不認識他啊,我連他叫啥老家哪兒的都不知道咧。”

陸黛兒衝趙宇抬抬下巴,示意他自我介紹一番。

“我叫趙宇,來自吉林長春。”趙宇一開口,眾人樂了,這一口子大碴子味兒,就算聽不太清,也知道是東北那旮旯的。

張萌笑了笑,說:“我叫張萌,家係廣東的。”

“哎,這對CP我站了啊,南北大團結嘿。”魏景夏笑著鼓起了掌。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麵包車裏跟開新聞發布會似的,掌聲雷動。

“討厭,我還沒答應呢。”張萌嬌羞又窘迫地跺了跺腳。

“啊?”趙宇愣了愣,“你不願意嗎?”

張萌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我們先從朋友做起,好嗎?”

“好嘞!”趙宇一蹦三尺高,“咚”的一聲,頭一下撞到了車頂。

“你沒事吧?”張萌關切地看著趙宇。

“沒事,我的頭很鐵,不疼,一點都不疼,嘶——”

眾人忍不住笑了,再次鼓掌起哄。車裏瞬間熱鬧起來,沒有人再繼續刷手機了。

到了仁心醫院檢查了一番,魏景夏沒什麽大礙,醫生吩咐他要多注意休息,近期不要做劇烈運動。

一夥人放心下來,便互相道別,各回各校了。

回到秀央大學的東門,林悠悠跟姐姐分別後往西校區的寢室走去,這時候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你是?”

“我就是我。”對麵的聲音熟悉,但是這開場白很唐突。

“你神經病啊!”林悠悠氣得準備掛電話。

“哎哎哎,別急著掛電話,我是龔子遊啊。”

“龔子遊?你怎麽有我號碼?”林悠悠心裏忽然有股異樣的感覺,她也說不上來是啥。

“我不能說。”

“那我掛了。”

“別介啊,我就是想和你說個事兒。”

“說。”

“我想追你。”

“你說什麽?”

“我想追你。”龔子遊以為她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會答應的。掛了啊。”林悠悠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弄得手足無措,忽然升起一種百感交集的味道。

“喂!別急著掛,為什麽不答應,你不喜歡我?”龔子遊著急地嚷嚷。

林悠悠苦笑,這個人一走了之留下姐姐一個人,現在不僅回來毀了姐姐的人生,還要打著追求真愛的幌子追求她,他怎麽能?他怎麽敢?他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啊?

一句喜歡大過天?即便會傷害到別人也在所不惜?

退一萬步說,就算她喜歡他也不能答應他啊,況且她很清楚現在她已經對魏景尚——得,那也是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你知道的,為了我姐,我也不能……”

龔子遊急切地打斷她:“可是我不喜歡她,你知道嗎?”

“我知道!”林悠悠憤怒了,“但是這不是你傷害她的理由。”

“可是……這也不是我的錯啊。”

是啊,愛情裏本來就沒有對錯,隻是總會有人受傷罷了。

那個什麽也沒有得到卻最用情的人,結果往往傷得最深。

林悠悠想,也許等到人們懂得止損的時候,才真正懂得什麽叫愛情吧,愛情從來就不是一句“不顧一切”便能解決的事情。

她不知道怎麽去苛求龔子遊體諒姐姐,隻是她覺得,就她自己是過不去那道坎的。

姐姐從小到大都這般顧及她的感受,姐姐總是為她的無知和魯莽收拾爛攤子,姐姐也同樣為那段和龔子遊虛妄的感情投入了全部的青春和愛。

可卻什麽也沒有得到……

那些雨夜裏姐姐跟她說的故事,姐姐跟龔子遊去看的優美風景,他們遇見的有趣的人——世間很美好,雖有關風月,卻無關愛情。

她感覺這次自己必須要為姐姐做點什麽了,哪怕最後一切都是徒勞,她也能問心無愧。她的腦海裏一直在尋找一個“最優解”,能將這件事對姐姐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並讓姐姐從中解脫,進入全新的人生。

用另一個人填補姐姐心裏空出來的一塊,這不失為一個可行的方案。

本來魏景夏對姐姐還頗有好感,但她還沒來得及把這個消息告訴姐姐,魏景夏就跟陸黛兒好上了,果然有錢人家的公子都是這般嗎?總是在很短的時間愛上一個人,又在更短的時間放棄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

可是長情又未必是一件好事,比如龔子遊,比如姐姐。

……

她在電話這頭胡思亂想,電話那頭的龔子遊也大氣不敢吭一聲地等著她回應。

“你沒錯,那我姐她錯了嗎?她活該被你踐踏,被你拋棄?”林悠悠質問他。

“佐佐她是個好女孩,是我配不上她……”

“別再說了,在我姐姐得到幸福之前,我是不會談戀愛的。”

林悠悠覺得,自己隻有說這般決絕的話,才能徹底斷了龔子遊的念想。

這是最壞卻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畢竟當初就是因為龔子遊沒有快刀斬亂麻,所以造成了今天糾纏不清的後果啊。

林悠悠掛掉了電話,突然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她一看沒有備注,以為還是龔子遊打來的,於是一接通便不耐煩地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哎,您是哪位?”

電話那頭開口了,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林悠悠沉默地聽了許久,又“嗯”了半天,最後說:“好的,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林悠悠無助地看向夜空,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她覺得自己此時也像是一隻茫然的小鳥,繞樹三匝,無枝可依。

這個陌生的電話,讓林悠悠本來就低落的情緒墜落到了更低更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