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其名房尉
嵐庭第一眼見到裴琛聿——不對,那時候嵐庭還不知道躺在床褥上的男子叫什麽。他隻是覺得好奇,明明爺爺和小叔伯下山前是去尋靈芝的,怎麽最後帶回來的,卻是一個陌生人?
“小叔伯。”嵐庭伸出手扯了扯小叔伯的衣角,小聲問道,“這個人,是靈芝變的?”
“你小子想吃的想瘋了?”小叔伯努努嘴,示意嵐庭往後靠點別打擾老神醫診治,“這個人是我和你爺爺在經過某座墳山時,挖出來的半死人。”
“什麽?”嵐庭一驚,哪怕他打小就立誌要威震武林,可還是被小叔伯嘴中的“墳山”和“半死人”這兩個字眼給嚇到腿軟,他最怕的便是這種陰陽鬼怪之說。嵐庭深吸一口氣,不自覺的攥緊了小拳頭,可說出來的話卻全然沒有握拳的那份氣勢,他可憐巴巴的望著爺爺全心救治的背影,道,“那小叔伯,你們為什麽要挖那個人出來啊?”
“我也不知道,人是你爺爺非要救的。”小叔伯向來吊兒郎當,末了,他又聳肩道,“大概就是那個人長得好看,老天爺心疼了,於是命不該絕唄。”
長得好看?
嵐庭一邊懷疑的嘀咕著,一邊鼓起了勇氣走上前——他方才沒有看見那被褥上的人長什麽樣。可到底要長成什麽樣,才能讓老天爺都心疼呢?十一歲的嵐庭想不明白,他的腦子裏隻有美食和武林秘籍,所以他才要上前一探究竟。
的確是長得很好看呀。嵐庭從爺爺的背後探出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牢牢地盯著還在昏睡中的那男子——就算眉眼緊閉,臉色青白,嘴唇又是烏紫的,但嵐庭還是覺得,躺在麵前的哥哥真好看,就跟畫裏的人似的。這樣好看的人死了,大概老天爺是真的會心疼。
接下來的日子,嵐庭過得快樂又苦惱。
快來的是向來無趣的齊海山上,終於能有個年紀相差不大的人跟自己玩了,苦惱的卻是自己不知該喚那個神仙似的哥哥什麽好——不管是山下那片塵世間的熱鬧,還是書本上的上古傳說,嵐庭問什麽,神仙哥哥都答,唯獨問到過往,神仙哥哥會笑,卻隻字不提。那段時間齊海山的人總叫他阿嵩,可嵐庭不喜歡,他覺得這樣俗氣又隨便的名字,配不上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嵐庭練完功之後滿藥莊的找人。
真奇怪,他嘟囔著,明明每次神仙哥哥不是在涼亭那看醫書,就是陪著爺爺診治病人,可是今個兒他都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神仙哥哥卻還是沒有蹤影。
“神仙哥哥,你是不是又被老天爺抓走啦!”嵐庭困惑的皺著濃眉,索然無味的飛在林木流水和屋簷走廊間——他覺得今天是找不著神仙哥哥了,可就在他瀕臨放棄時,卻又突然在藥園拐角處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嵐庭瞬間咧著嘴笑了出來,“找到啦!”
嵐庭飛身之下,兩隻手臂像是一對羽翼般,在落地的那瞬間,牢牢地將那名男子的後背給擁住,小臉兒放肆的蹭著眼前那塊輕柔的布料——這是神仙哥哥到齊海山的第一個春天,嵐庭總覺得今年的天氣都格外討喜一些。
“可找到你了。”嵐庭仍舊蹭著那名男子背後的衣裳,像個不知疲倦的孩子貪念著好玩的遊戲,“還以為你不願意跟嵐庭玩,然後就走了呢。”
“走?”那名男子笑了笑,“我現在這身子,能走到哪裏去?嗯?別亂想。”
“那神仙哥哥的意思是等你身體徹底好了之後……”嵐庭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突然轉身過來的那張臉給驚著了,甚至於連手裏攥著的兩個小野果都滾了出去,“你……你是誰?”
一樣的衣裳,一樣的背影,甚至是一樣的笑聲和言語——可這張完全陌生的臉,是誰?
“不認識我了?”轉身過來的男子走了兩步,將野果子撿了回來,不甚在意的用袖口擦了擦,接著便塞了一個到自己口中,“挺甜的,嵐庭摘得很好。”
“你是誰?”嵐庭一頭霧水,他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哥哥,心裏是形容不出的感受,“你是……我的神仙哥哥麽?”
那男子再次走近,將剩下的那個果子輕輕塞入了嵐庭嘴中,“我叫房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