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三生有幸
是夜,月光皎潔,湖風陣陣。
裴琛聿合起書本,正欲熄燈就寢時,卻突然聽得一陣細微的敲門聲。
“哥——”扶蘇的這聲呼喚,在敲門聲停了之後才悠悠的傳進裴琛聿的耳朵,不過是一個簡單又短促的音節罷了,扶蘇卻煞有其事,不僅拉長了語調,還刻意將平日裏清亮的聲音給壓低了。他知道裴琛聿定是還沒有歇下的,但他就是怕擾了眼下這份清靜。畢竟穀順和裴宅的冬夜,向來都是寂寂無聲的。末了,扶蘇又緊緊了身上的薄襖子,道“哥,你睡了麽?”
“怎麽隻穿了這麽點?”裴琛聿在扶蘇還未出聲前,就知來者何人了。隻是他卻未曾想到,眼前那個還不到自己胸膛處的小家夥,竟然連個披風都沒帶,“你呀,當心又著涼。”
“我本來是睡下了的。”扶蘇癟癟嘴,跟著裴琛聿的步子進了屋,“可是我一想起明日是你的十八壽辰,我就,我就……”後麵的話讓扶蘇莫名的有點羞赧,他望著眼前一臉雲淡風輕的兄長,像是有些賭氣似的重複了一句,“本來我是真的睡著了的。在你跟我講第二個故事的時候,我連結局都沒聽到就睡著了的。”
裴琛聿笑著點點頭,轉眼間就替扶蘇披上了自己的風衣,但扶蘇到底是個清瘦的小孩身形,於是披風便有好長一截都墜到了地上。換作平時,裴琛聿定要做些什麽,但現在不一樣——扶蘇坐在眼前。那麽哪管那披風墜了也好,髒了也罷,裴琛聿隻想靜靜的看著夜色和燭光相互輝印下的扶蘇——滿身都是少年濕漉漉的靈氣和乖巧,特別的,好看。
“我過壽辰,你緊張什麽?”裴琛聿又一笑。
“我才沒有緊張呢!”扶蘇急著反駁,披風便又從肩頭滑下了一兩寸,“我隻是,隻是……”
裴琛聿定定的看著扶蘇已然漲紅的臉,將滑下的披風挪回了原處,“我不會再幫你喝藥。”
“哥——”扶蘇皺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不滿道,“等過完下個月的除夕,我就是十二歲的小男子漢了,才不怕喝藥呢。”
“那好。除開這個,其他的你都可以說說看。”
“你說的。”扶蘇像是提前得了應允似的甜甜的笑開了,他望著裴琛聿漆黑如墨的眸子,認真道,“那明日你壽辰宴席上的第一杯酒,要同我喝。雖然我知道你從不飲酒,可是我……”
“可是你什麽?”裴琛聿見扶蘇久久沒有下文,便接過了話頭,“就算我從不飲酒,但明日午時祭祖的那一杯定是免不了。”裴琛聿頓了頓,眼神最終落在了扶蘇白玉般的耳垂上,“為何宴席上要同你飲第一杯?”
“因為你把冠禮定在了明日呀。”扶蘇咂咂嘴,“教書先生說了,男子十五到二十皆可行冠禮,既然哥你擇了十八,我就想著那明日冠禮上的……”
“好了,扶蘇。”裴琛聿走過去,蹲在了扶蘇腳邊,他慢慢的仰起頭,看進了扶蘇那雙泛著粼粼水光的桃花眼,“不必聽教書先生說,你聽我說即可。”
“什麽?”扶蘇愣愣地任憑眼前人握住了自己披風下的雙手,他有點兒摸不準裴琛聿接下來要說些什麽,“哥,你是想要什麽壽辰賀禮麽?”
“是。”裴琛聿毫不避諱,嘴角噙著的笑意也愈發深了起來,“其一,我要你永不厭世,永不逃避。其二,我要你身體康健,永遠如青樹挺拔,如夜風自由。其三,我要你不能忘——”
“什麽?”扶蘇眨了眨眼,癡癡地問。
“我要你不能忘記,這一世,是我裴琛聿三生有幸。”裴琛聿深深地凝望著扶蘇那如畫中仙一般的臉龐,沉聲道,“是我三生有幸,能與你同姓,同心,且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