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許久都不曾與她說話的宋安可突然出現了,她說話的聲音依舊清冷且緩慢:“你還想不想和我考同一所大學?”

餘夏至向來活潑。宋安可從前雖也內斂,卻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孤僻,整天除了學習,就隻和餘夏至一個人接觸。

餘夏至絕大部分時間都與宋安可待在一起,但她們畢竟不是連體嬰兒,總會需要自己獨立的空間。

這些年來,餘夏至一直努力地把宋安可往自己的圈子引,宋安可卻一直都在努力避開,隻要有除餘夏至以外的人在,她都會冷著臉離開。

餘夏至太了解她,甚至她一皺眉,餘夏至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麽。

知道宋安可生氣的她又怎會繼續待下去,自然得找個借口和宋安可一起離開,一來二去,她自然與那些人越來越疏遠。

整個一中最有名的兩個女生恐怕就是宋安可和餘夏至了。

宋安可是因為成績好、長得漂亮且高冷女神範,餘夏至則是因為長得帥。

當然,更多的原因還是她倆這個無比拉風的組合。

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網絡越來越發達,二次元文化也漸漸在學生中間流行起來,對百合、蕾絲、拉拉之類的字眼她們並不陌生。

在這種大環境下,餘夏至無疑成了傳說中炙手可熱的追捧對象,總有那麽些想嚐試新事物的少女羞答答地找上她。這讓一個外表**不羈、內心其實依舊少女的她感到無比焦慮,然而,更讓她焦慮的還在後麵。

宋安可長得精致可愛,又有學霸的光環籠罩著她,在眾人看來,無疑是朵不可攀摘的高嶺之花。

知道宋安可名字,偷偷暗戀著她的不少,可真正敢來采擷的卻是寥寥無幾。

第一個敢於吃螃蟹的勇士是在宋安可高一下學期出現的,是高她一屆的學長,和從前的顧隨安屬於同一類型,陽光開朗,一笑就會咧開一排小白牙。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宋安可對他也不算抗拒。

宋安可的不抗拒所導致的後果是,他像條尾巴似的,得了空就跟在宋安可屁股後麵。宋安可能忍,餘夏至根本就沒法忍,竟背著宋安可把那男生約出去打了一架。

宋安可得知這消息的時候,餘夏至正與那男生一起站在教導處接受思想教育。

好在餘夏至向來嘴甜,會忽悠人,教導主任見她認錯態度好,平常表現也可圈可點,隻讓她寫了份檢討,全校通報批評下就算了。

危機被解除,餘夏至心情好得很,甩著差點被人擰斷的胳膊,一瘸一拐,哼著小調往教室走。

宋安可半路攔截住她,麵無表情地將她一路拽到醫務室。直至校醫替她上好藥,宋安可才麵色陰沉地與她說話:“為什麽要打架?”

為什麽要打架?

餘夏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她沉思良久,隻得出一個結論:“看他不爽。”語罷,又覺這個理由不夠充分,補了句,“所有長得像顧隨安,又想接近你的,我都看不順眼。”

宋安可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句話,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餘夏至來說,顧隨安都是無人能夠替代的。

此事就此過去,兩人本以為她們之間會因此事的平息而恢複寧靜,卻從未想過,這件事會變成一根導火索。

餘夏至怒發衝冠為紅顏的“英雄”事跡被傳得沸沸揚揚,原本隻是隱晦猜測她們之間關係的人,仿佛就因這一架找到了實證。兩個當事人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莫名其妙被同學們看成一對。

有人開始爆料,說宋安可和餘夏至在初中的時候就是有名的一對,還有人拍著胸口,信誓旦旦地說,和她們同寢的都知道,她們平常在宿舍,澡也要一起洗,床都要擠同一張,妥妥的有“奸情”。

謠言越傳越盛,比初中那次傳得更為廣泛,幾乎是盡人皆知。

餘夏至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取向究竟是不是正常的。

她嘴上說著那些人無聊,實際上已經有所行動。

她開始找各種理由疏遠宋安可,頭發也漸漸留長了,甚至,會有意和一些男生混在一起。

相比較餘夏至的疏離,宋安可依舊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開始變得黏人再無以前的高冷,甚至能夠當著餘夏至的麵,與那些男生和諧相處。漸漸地,那些男生統統轉入了宋安可的陣營,從前清冷不苟言笑的宋安可竟能肆無忌憚地和那些男生打鬧了。

餘夏至甚至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宋安可在與她搶,無論她與誰走得近,那人最終都會被宋安可搶去。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連餘夏至自己都不敢相信。可人總是會變的,說好要一直替顧隨安照顧好宋安可的自己也變了,不是嗎?

她們的關係變得越來越錯綜複雜,餘夏至越來越迷茫,越來越不清楚自己這樣刻意疏遠宋安可究竟是對是錯。直至高考前的那天,許久都不曾與她說話的宋安可突然出現了,她說話的聲音依舊清冷且緩慢:“你還想不想和我考同一所大學?”

餘夏至的血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那個字:“想。”

宋安可嘴角微微掀起,勾出清淺的弧度:“那麽,我們不見不散。”

後來,她們終究沒能考上同一所大學。

宋安可去了她夢寐以求的浙大,餘夏至則在上報誌願的前一天改了誌願,去了上海。

自那以後兩人就斷了聯係,餘夏至前期一直都在逃避,刻意躲著宋安可。等到她理清一切的時候,宋安可已經完全被“妖”所吞噬,從此在她生命中消失。

故事就在這裏結束。

秋天裏的螃蟹最是肥美,千黎猶自歡快地啃著螃蟹,發現宋安可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隻得抬頭回話:“你全部說完了嗎?可是這些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宋安可搖搖頭:“還有一小截才算說完。”

千黎舔舔沾了蟹黃的手指:“唔,那你繼續說。”

宋安可聲音再度響起的時候,李南泠又替千黎剝了條蟹腿。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完全控製了她的身體,卻沒料到她的執念竟然如此強烈……”

雖說宋安可已經完全被妖所吞噬,但她身體裏依舊有一縷執念未曾散去。正是因為那縷執念,原本該銷聲匿跡的被吞噬了的宋安可依舊頻繁地在人類社會裏活動。

雖說她一直都在刻意避免與餘夏至相遇,不讓兩人有任何聯係,卻被宋安可的那縷執念所支配著,每逢放假便坐高鐵去上海,悄無聲息地混入餘夏至的學校。

餘夏至因身高優勢,兼職做了T台模特。如今的她,蓄起了長發,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濃鬱的女人味,她身邊的追逐者越來越多,宋安可則耐著性子,一個個攔住那些人,笑容詭譎且嫵媚:“我的人,你也敢動?”

她越來越受不了這樣的自己,更不想成為史上第一個被宿主折騰死的異形妖。萬般無奈下,她才找到恰好來到蒼南縣的李南泠與千黎。

說到這裏,她幽幽歎了口氣:“我雖已經完全吞噬宋安可,可她的執念著實太深。即便是現在,我隻要一見到餘夏至,就會冒出極強大的控製欲,會把持不住地去勾搭那些和餘夏至關係親密的異性。”說到這裏,她又很是苦悶地歎了口氣,“以至於,餘夏至都二十好幾了,還沒真正談過一次戀愛,全都被我給破壞了。”

雖然聽完了整個故事,千黎卻依舊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找上自己。她嘴裏塞著一大塊蟹腿肉,含混不清地問了句:“所以,你所求的究竟是什麽?”

宋安可不大好意思地用手指繞著她散落在肩上的鬈發:“那個……我其實就是想讓你們斷了我對餘夏至的念想。”

千黎簡直要被蟹腿肉給噎死,灌下一杯冰涼的果汁後,才開始不滿地嘟囔:“我們隻管殺你這種妖,哪裏有能力,做得來這種事?!”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幹。

相比較激動的千黎,李南泠依舊眉眼含笑,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甚至還笑著打趣道:“解鈴還須係鈴人,這是由求而不得所引發的執念。既然你這個軀殼對餘夏至的占有欲如此強,你倒不如找個借口和她同吃同住,感受下獨占餘夏至的滋味。”

宋安可寧死不從,信誓旦旦地說:“那我寧可拿塊豆腐撞死。”

李南泠倒是真有自己的見解,剝出最後一條蟹腿肉,定定說道:“你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

一語落下,千黎與宋安可同時睜大了眼望著他,以待下文,他卻開始賣起了關子:“這個忙我們可以幫,但我要確定你手中真有那把鑰匙。”

“有的,有的。”宋安可點頭如搗蒜,“真有的,我用性命來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