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聽著兩人的打鬧聲越飄越遠,宋安可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或許這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差。

正如宋安可所說,她考試成績穩居年級前三,她看了眼自己的成績單,心裏卻沒有欣喜的情緒。

父母執意要送她去那所全市墊底的學校,她也沒得選,隻期望將來能考所好的高中、考所好的大學,離他們遠遠的,最好一輩子不見……

暑假眨眼就過完,宋安可帶著極大的抵觸情緒踏進那所臭名昭著的初級中學。

九中教學質量差,校園倒是修葺得十分不錯,有著氣派的校門、嶄新的教學樓以及隨處可見的綠化帶。

正如她想象中的那樣,來這裏上學的都是些不想讀書的人,才小學畢業,就一個個都穿得像古惑仔和小太妹,她這般乖巧的穿衣風格倒成了異類,混在一群奇裝異服中尤為醒目。

宋安可頂著極大的壓力,一頭紮進人滿為患的宣傳欄前。

她學習成績優異,即便放到那些好學校裏都能名列前茅,更遑這種到處都是學渣的地方,她的名字毫無疑問地排在了重點班一班第一位。

她剛要轉過身去,隻覺頭上一緊,下意識地轉過頭,恰好瞧見一張白得像糯米糕似的臉。

那是個半大的男孩,與她年紀相當,卻高出她一大截,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還不止。她抻長了脖子,把頭仰得老高老高才看清那個男孩子的長相——高鼻梁、單眼皮,稱不上多帥,卻透出十足的清澈少年氣息。他嘴角一歪,齜出八顆明晃晃的小白牙:“喲,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人頂著兩根麻花辮。”

進這所學校前,宋安可就已做好被嘲弄的準備。可麻煩來得這麽快,卻是她始料未及的。興許是她生來就比同齡的孩子經曆得多,被一個陌生男孩這樣拽著辮子欺負,非但不害怕,反倒十分鎮定。

宋安可的長相十分具有欺騙性,她的沉默與鎮定在尋常人看來無疑是被嚇傻了的表現。那個男孩亦如此理解,於是越發來勁,表情誇張地拽著她的小辮子唱了起來:“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

四周響起一片哄笑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與那男生所吸引。

餘夏至便是這時候出現的。

該如何來形容這個人呢?

宋安可腦子裏首先冒出來的便是一個“帥”字。是了,就是帥,這個人比宋安可見過的任何一個異性都要帥,長相頗為中性,舉手投足間透著少年獨有的瀟灑與不羈。

餘夏至出場不過短短幾秒,就成功吸引了包括宋安可在內的所有人的目光。

宋安可甚至在餘夏至眼神掃過來的一瞬間抑製不住地紅了臉。

餘夏至顯然是與那個男孩相互認識的,一上來就擰著他的耳朵,皮笑肉不笑地說:“顧隨安,你真是越大越出息了,連女孩子都敢欺負,哈?”

聲音卻是意想不到的清脆甜美,宋安可如遭雷劈,足足愣了兩秒,才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他”大概是個女的。

宋安可兀自風中淩亂,餘夏至和顧隨安鬧得不可開交。

“哎喲喲——痛痛痛!”顧隨安一張小白臉漲得緋紅,活像剛從鍋裏撈出的蝦,“我不打女的,你個死男人婆趕緊鬆手!”

餘夏至像是完全不介意被人喊男人婆,說撒手就撒手,推搡著顧隨安給宋安可道歉:“對不起啊妹子,我兄弟啊,他腦子有問題,一天不蹦躂,就渾身不舒坦。”

宋安可略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權當接受了餘夏至的道歉,一言不發地走了。

身後顧隨安那個小白臉還在輕聲嘀咕:“死男人婆亂搞事,害我都不知道人家小姑娘哪個班的。”

餘夏至聲音輕飄飄的:“怕什麽,總歸人還在九中,一個班一個班去找不就得了。”

宋安可第一個到班上,既然沒人,她便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大約十分鍾以後,顧隨安才找了過來,看到宋安可的第一眼,他眼睛就亮了。

興許是他那眼神過於炙熱,原本還在發呆的宋安可隻覺心頭一緊,轉頭看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自己旁邊,笑得賊兮兮的,簡直讓人想揍他一拳。

宋安可是個文靜的少女顯然做不出這種事,於是就有人代替她做了。

顧隨安“哎喲”一聲怪叫,顫顫巍巍地指著揍人的餘夏至:“你丫的秀氣點會死啊!”

餘夏至擠眉弄眼的,嘻嘻哈哈沒個正經:“喲喲喲,怎麽了?看到萌妹子就跑得比兔子還快,見色忘友啊!”

顧隨安翻了翻白眼,沒立即接餘夏至的話,隻用眼角餘光去瞄坐在自己右側的宋安可,還好,人家小姑娘依舊淡定得很,啥表示都沒有。

顧隨安這才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瞪了餘夏至一眼,連帶做了個罵人的口型。

餘夏至笑得癲狂,順勢坐在了顧隨安後排,賤兮兮地說了句:“罵我祖宗都沒用,我還就要做這電燈泡了,你要咋的!”

顧隨安懶得搭理抽風似的餘夏至,又翻了個白眼後,繼而撇過頭去,頗有些忐忑地瞅著宋安可。盯了足有十秒鍾,他方才開口說了句:“咱們以後就是同班同學了,妹子,你叫什麽名字啊?”

身後的餘夏至簡直要笑破肚皮:“哎喲,我去,你就這樣撩妹啊?開場白都不會啊,你是不是傻?”

宋安可卻毫無反應,眼皮子都沒抬起,顧隨安也毫不氣餒,又殷殷切切地繼續說:“那個……你要是不想說話也沒關係,哈哈,反正咱們是同班同學嘛,來日方長來日方長,慢慢認識也好。”

宋安可還是沒一丁點反應,顧隨安越說越起勁,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隻差告訴她自家家裏有多少存款了,最終也隻是換來人家小姑娘一聲:“哦。”

顧隨安很是挫敗,餘夏至笑得直拍桌,笑得差點就要斷氣。

宋安可沒法繼續待下去,起身就走。

顧隨安眼巴巴地瞅著,萬分怨念地說:“這姑娘該不會是傳說中的自閉症患者吧。”

餘夏至笑得還沒喘過氣來:“我看,是得了‘避你症’!”

顧隨安一聲哀號,萬分費解地摸著自個兒的小白臉嘀咕:“好歹我也一表人才啊,幹嗎怕我呢……”

餘夏至見機插刀:“大概看你白,覺得腎虛。”

顧隨安:“……”

十分鍾後,上課鈴聲響起,宋安可方才款款走來,四下環顧一圈,居然找不到一個空位,隻得冷著臉繼續坐在顧隨安旁邊。

四周又是一陣哄笑。

兩分鍾後,夾著一遝文件的班主任姍姍來遲,自我介紹一番後,便開始點名。

第一個被點到的是宋安可,顧隨安眼睛亮晶晶的,呈癡漢狀:“原來你就是那個學霸宋安可呀!”

宋安可依舊保持高冷,不予回答。

顧隨安也不在乎,笑得越發開心,唯有餘夏至在他身後罵了句:“傻瓜。”

點完名後,便是換座位和領書。

幾乎所有人的位置都有變動,唯獨宋安可依舊和顧隨安是同桌。

顧隨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兩道縫:“緣分啊!”

餘夏至白眼一翻,隨手賞給顧隨安一顆栗暴:“緣分你個頭,老師都催了,還不趕緊去領書!”

顧隨安三步一回頭,活脫脫笑成個傻白甜:“嘿嘿,嘿嘿。”

看不下去的餘夏至一腳踹過去:“發什麽浪,趕緊走!”

“我去,你這死男人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哈?”

……

聽著兩人的打鬧聲越飄越遠,宋安可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或許這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差。

發完書後,距離下課還有一段時間,班主任單獨把宋安可和顧隨安叫到了辦公室。

顧隨安依舊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一路屁顛屁顛地跟在班主任身後問個不停:“老師,啥事呀?”

班主任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聲音卻是帶著笑:“急什麽急,進了辦公室不就知道了。”

宋安可眸光一沉,開始猜測老師單獨找他們究竟有什麽事。

班主任也不賣關子,開口便闡述其用意,無非就是宋安可年級第一,顧隨安成績墊底,兩人一動一靜,坐在一起不但可以提高顧同學的成績,還能讓沉悶的宋同學受到感染,變活潑一點。

班主任姓金,算得上是宋安可的鄰居。宋家那點破事,住他們那塊的誰又不曉得,都道是宋家那兩口子也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隻可憐那麽乖巧一孩子。

顧隨安表現得十分積極,直拍著胸脯說:“老師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搞學習,以報答老師的良苦用心!”

金老師被逗得直笑,宋安可依舊含蓄,微微點了點頭就當回了話。在與顧隨安一同轉身離開之際,她卻翻了個不甚明顯的白眼。

才出辦公室,下課鈴聲便響起,顧隨安神神秘秘地黏上去,壓低了聲音:“我剛看到你悄悄翻白眼啦!”

宋安可被嗆到,一張猶帶著嬰兒肥的白嫩瓜子臉漲得緋紅,紅潤的嘴微微開啟,像是想要說什麽,半晌又合上,一言不發地低頭往前走。

顧隨安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走,笑得眉眼彎彎,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原來你還會翻白眼啊。”

應了他的說法,宋安可索性停下腳步,轉過頭去,又朝他翻了 個白眼。

這下顧隨安樂得隻差在原地連翻三個跟頭,走起路來都像是在飄。

前方,餘夏至獨自倚靠在過道的欄杆上,若有所思地望著顧隨安與宋安可。兩人尚未走近,她嘴角一彎,忽而扯出個痞笑:“喲——啥事兒笑得這麽開心啊?”話未說完,手已經鉤上顧隨安的肩,顯然這種事她已經做順溜了。

顧隨安依舊齜著一口小白牙,俯身貼在餘夏至耳朵邊上悄悄說了句什麽。不多時,餘夏至也一直盯著宋安可看,笑得那叫一個意味不明,宋安可的臉登時就紅透大半邊,連忙低頭跑進教室。

顧隨安與餘夏至又是一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