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雪一抬頭便瞧見個紫衣少年,那眼神倨傲、皮笑肉不笑的少年正是阿雪的好師兄瑾年不假,他身側還分別站著一襲青衣的碧取以及一襲藍衣的聆兮。

阿雪深知瑾年究竟是怎麽一副德行,也懶得與他計較,嘴角一彎,道:“原來你們也到了這裏!”

阿雪耐著性子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其中特意忽略玄溟幾度變回玄龜不說。

聆兮聽罷,與阿雪道:“那日與你走散後我們也落入了這惡鬼修羅境,不過恰好落在駐軍地外圍罷了。”

阿雪聽罷,隻覺得這白花花的饅頭再也吃不出任何味道。

這也就算了,瑾年還又湊過來繼續嘲笑她,道:“就你這半吊子能撿回一條命活到現在也該燒高香慶祝了。”

阿雪本就覺得憂傷,再被這麽一嘲諷,氣得抄起饅頭直往瑾年嘴中塞。

她看著瘦弱,修為可比瑾年高出不少,這一下也算用盡了全力,塞得瑾年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阿雪這才挑著眉毛道:“小屁孩,姐姐我當年斬妖除魔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呢。”

阿雪一語罷,又偏頭望向碧取,笑盈盈地道:“師兄,你不是號稱上通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嗎?你倒是說說,這一戰究竟哪方會贏?”

碧取一如既往的目光呆滯,聽完阿雪的話半天都沒反應,隔了許久,方才睜開一雙死魚眼,直勾勾地望著阿雪:“天機不可泄露。”

阿雪很是嫌棄:“你個蒙人的神棍!”

碧取仍是那副神遊太空的德行,隔了半晌又瞥了阿雪一眼,道:“我雖不能告訴你這個,卻能再告知你一個秘密。”

阿雪登時就來了興致,連忙把耳朵湊過去聽,隻聽見他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師母可別多管閑事。”

阿雪一臉茫然地眨巴眨巴眼,很是不解地問道:“你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呀?”

任憑阿雪怎麽問下去,碧取都無再說話的意思。

阿雪很是頹敗,想從碧取師兄嘴裏套出話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阿雪兀自鬱悶著,身後卻突然傳來個聲音,她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卻見一襲白衣的玄溟單手負背,慢悠悠地踱步而來。

阿雪低聲喚了句師尊,再回過頭去,哪還看見那三位師兄的人影。

阿雪越發覺得無奈,低聲碎碎念著:“一個個都不正經。”

玄溟已然逼近,似笑非笑地望著阿雪的眼睛,道:“那你可正經?”

阿雪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來接玄溟的話,悶哼一聲,道:“自然是比你們正經的。”

“哦。”玄溟也不與她在這種事上多做糾纏,又道,“再過不久,又有一場大戰。”

阿雪是真的擔憂玄溟的身子,聽到這話,第一反應便是:“師尊,您如今這樣子還能上戰場嗎?”

玄溟一臉鬱悶地橫掃阿雪一眼:“怎麽就不能?”

阿雪無話可說,隻能諂媚一笑:“師尊您開心就好。”

玄溟卻是起了逗弄阿雪的心思:“為師不開心。”語罷,挑眉望向阿雪,“所以,乖徒兒,你不如想些辦法來讓為師開心開心。”

阿雪一臉惶恐:“恕徒兒無能為力。”

玄溟毫無征兆地開懷大笑,笑到阿雪還以為他得了什麽不得了的怪病,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工夫,玄溟方才停下笑,直勾勾地望向阿雪的眼睛。

阿雪沒來由地一抖,更令人驚悚的還在後麵,下一刻,玄溟竟牽起了她的手,眼神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你那日為何要替我擋箭?”

阿雪顫了顫,試圖將自己的手從玄溟掌心抽出,三番五次嚐試都未果,她隻得正了正神色,義正詞嚴道:“是為天下蒼生,為天下黎民!”

實際上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當初為何會那樣做。

玄溟對阿雪的回複很是不屑,嗤笑道:“你會有這種胸襟?”

阿雪頓了頓:“師尊您不可以貌取人。”

玄溟怕是真打算與阿雪杠上了,又似笑非笑道:“那你是覺得自己看起來猥瑣還是邪惡?”

阿雪默默地朝玄溟翻了個白眼。

玄溟這廝今日真是有些不正常,見阿雪這般反應又是一陣笑。

阿雪簡直都想推開他直接走人。

這個計劃尚未實施,玄溟又湊了上來,一副欠揍的模樣:“我怎麽覺得你喜歡我?”

連“為師”與“徒兒”兩個詞都未用。

阿雪一抖,險些就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搖頭如撥浪鼓,道:“就算是給徒兒十個膽子,徒兒也不敢哪!”

玄溟笑眯眯地在阿雪臉上捏了一把,很是深情地道:“無須十個膽,把為師的膽子借給你即可。”

“……”

阿雪假裝聽不懂,滿臉呆滯地“啊”了聲,玄溟又在她頭頂敲了敲,滿臉寵溺地道:“笨死了。”

阿雪又打了一個冷戰,全身爬滿了細密的雞皮疙瘩,完全鬧不明白,玄溟今日究竟是怎麽了。

她才打算表達自己的心聲,玄溟卻一聲不吭地走了,徒留阿雪一人待在原地糾結。

這一夜,阿雪睡得十分不安穩,躺在**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腦袋裏時不時浮現出玄溟那張欠揍的臉。

後來好不容易睡著了,她還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

夢中的她趴在**生了一窩的蛋,蛋殼裂開,鑽出一群長著烏龜殼子的三足金烏,圍在她身邊一口一個“娘親”地喊。

阿雪驚出一身冷汗,猛地從**彈起,卻見帳篷外微風習習,吹開遮蔽陽光的薄雲,晨光頓時灑落下來,染紅萬頃白雲。

一回想起那個夢,阿雪便覺後怕,拍拍胸口,隨意綰了下發,便跑到帳篷外去透氣。

她才在帳篷外站了不到片刻,便見四方天帝一同去往百米開外那個最大的帳篷中。

她鬼使神差地跑了過去,突然有很多話想與玄溟說,卻被帳外看守的天兵攔截,隻得一直蹲在外邊等。

阿雪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後,玄溟神色古怪地自帳篷中走出,阿雪連忙起身,噌噌噌地跑過去。

她的嘴唇微微張合,第一個字尚在舌根底下打轉,玄溟便揉著眉心道:“去把你那三個師兄一同喊過來。”

阿雪心中雖有疑問,卻依舊照做,未過多時便將三位師兄一同叫了過來。

玄溟神色頗有些疲倦,他耷拉著眼皮子與四名直勾勾望向自己的弟子道:“我軍已撕出一道空間裂縫,有誰願意替為師將你們師妹這個麻煩精送回點蒼山去?”

即便是個傻子都能猜到玄溟這話有些不對勁。

阿雪愣了愣,忙詢問道:“我怎麽你了?”

除卻阿雪,並無一人再出聲。

玄溟勉力揚唇一笑,望著阿雪道:“既然沒有人願意送你回去,那你便獨自一人回去吧。”

話音才落不久,他就已經拽住阿雪的胳膊往位於他身後的帳篷裏拖。

變故來得太突然,阿雪甚至都沒時間看清帳篷內都有哪些人便被強行塞進空間裂縫裏。

並非每個人都如微醺那般有隨意撕裂空間的能力,即便是他也不可多使,這道裂縫還是玄溟與其餘三方帝君一同施法撕裂而成的。

阿雪才進去,那道裂縫便急速閉合。

玄溟看著那裂縫消失的方向揚了揚嘴角。

阿雪身上所流的乃是上古妖皇帝俊之血,決不能留她在此冒險,倘若這次真叫天狐取勝,阿雪便是神族最後的希望。

強行被塞入空間裂縫的阿雪隻覺一陣頭昏目眩,未過多久便出現在琅琊山腳下。

她有些茫然地望了這座矗立在自己眼前的山峰一眼,下一刹那,整座琅琊山都開始坍塌,地麵在震**,整座山脈都陷入了地底……

阿雪終於明白玄溟的意圖,聲嘶力竭地跪在山腳下哭喊著:“師尊……”

再無人能回她的話,隻有山石不斷崩塌。

惡鬼修羅境中,天狐擰著眉頭與玄溟道:“你究竟做了什麽?”

玄溟吊兒郎當地倚著沉筠重劍,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不過隨手設了個結界罷了,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也出不去,你,則永生永世被困在這裏。”

玄溟目光悠悠地瞥向遠方,他的眼睛能透過結界看到外麵的世界,那裏有阿雪。

她眼角淚痕未幹,某一瞬間僵住了身子,如瘋了一般地衝來,嘴唇在不停地開啟閉合,仿佛在喊:“師尊,您快出來……”

玄溟的眼神有如春風般柔軟:“這丫頭哭起來真是一如既往的醜,可很快就要見不到了。”

大地很快歸於一片死寂,隻餘阿雪的哭音在不斷崩塌的轟鳴聲中繚繞。

與四方帝君一同在這個世界墜落的天狐狂妄一笑,道:“你們好大的陣勢,用四個天帝給奴家陪葬倒也值了。”

玄溟滿臉鄙夷地朝他甩了個白眼,手心微翻,沉筠重劍便已出現在他掌心。

“做夢吧,誰要給你這騷狐狸陪葬了!”

天狐身形一動,避開這致命一擊,終於意識到事態不對:“你們究竟想玩什麽花招?!”

玄溟慢悠悠地收回攻勢,又是一劍落下去:“本座不過是想與你慢慢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