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很高興認識你,別有目的的小姑娘。很高興認識你,爆炸案的主犯嫌疑人。

這場動靜頗大的風波,很快便偃旗息鼓。

一方麵,是因為醫學院好幾個年紀大的教授急欲幫趙教授洗脫變為“鬼魂”的冤屈。趙教授為醫學院貢獻了一生,此刻他的遺體好端端地躺在解剖大樓的三樓,不能因為這種奇奇怪怪的流言就損了清譽。

另一方麵,流言的傳出者陸翩芸也站出來澄清,當晚不過是一場誤會,她誤以為趙教授的遺體放在二樓,所以把喝醉酒誤闖入解剖室二樓的學生當成了趙教授的鬼魂。

這個理由也是顏小彎反複解釋給陸翩芸聽的,覃洲木並不是所謂的“鬼魂”。說得多了,陸翩芸也不由得產生了自我懷疑,或許真的是因為天太黑,自己迷迷糊糊記錯了“鬼魂”的長相,這才誤會了人家。

覃洲木自那天起,好像在鶴安市長住了下來,顏小彎時不時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醫學院裏。醫學院向來不許外人參觀,顏小彎很久後才知道,覃洲木之所以能暢通無阻,是因為他為醫學院提供了不少讚助。

最為難得的是,他親自帶頭,領著一眾下屬簽署了遺體捐贈書……

顏小彎原本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時常出現,卻架不住每天上課時,都能聽到不少對覃洲木犯花癡的聲音:

“快看,快看,他又來了!”

“他是不是喜歡我們院的哪個女生?不然怎麽總會過來?”

“他是不是喜歡我?哎呀,好害羞啊!”

……

顏小彎心思聰慧,很快就明白過來。覃洲木之所以經常出現,乃至他為學院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天晚上突然出現的覃嶼樹。

而她,也迫切地想知道,到底誰才是當年爆炸案的主使。

就目前情況來看,覃洲木的嫌疑要遠大於他的弟弟覃嶼樹。

她終於忍不住,反常地偷了一回懶,做賊一般小心翼翼地偏頭瞄向窗外,正好看見覃洲木和學院裏出了名的固執又古板的老教授聊天。也不知道聊到了什麽,老教授笑得臉上的褶子開成了一朵花。

顏小彎不禁想,估計是覃洲木又大方地捐了一大筆錢吧……

這番情景落入同班女生眼裏,又引發了新一輪的花癡。

“他真是一個幽默風趣的人,我喜歡!”

“真羨慕教授啊……”

……

覃洲木似有所感,漫不經心地朝這個方向看了一眼。那幾個女生更加興奮,不住地朝他招手。可她們的舉動不僅沒有吸引覃洲木一絲一毫的注意,反而成功惹怒了在講台上上課的老師。

顏小彎被他的動作嚇得猛地收回目光,手心開始冒汗,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麽。

她眼睛重新聚焦在黑板上,心思卻還在飄飄浮浮。她忍不住小聲地罵了一句:“顏小彎,你給我專心一點兒!”

這讓離她最近的那個男生渾身一抖,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自己身旁的確是一向高冷的學霸後,悲憤地搖搖頭。

連第一名都需要時刻提醒自己要專心,自己還有什麽理由不努力?!

覃洲木作別了老教授後,沒等多久就看到了獨自走出教學樓的顏小彎。顏小彎所上的那門課曆來下課很早,所以周圍的學生並不多。

他走過去,然後在顏小彎稍顯驚嚇的眼神中,將一個信封遞到她眼前。

顏小彎驚訝:“這是什麽?”

“親筆簽名以及親手寫的感謝信。”他說。

馮助理按照他的吩咐找那個新生代女演員要簽名時,女演員好一番矯揉造作,正打算委婉答應時,馮助理又慢吞吞地提出了覃洲木的另一個要求——親手寫一封對粉絲的感謝信。

女演員的表情倏地僵硬了,她本以為這次覃洲木派人找她,是因為自己的一番勾引有了效果。她恐怕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曆來百戰百勝的手段,在深不可測的覃洲木麵前,分毫不起作用吧。

顏小彎嘴角抽搐了兩下,卻還是默默接過了信封。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當時是為了取得覃洲木的信任,才謊稱自己是那個女演員的粉絲的……

“謝謝。”她說。

“顏小彎。”覃洲木掃了一眼她的校牌,逐字逐句地念出她的名字。

這個顏小彎有問題,昨天的對話結束不久,疑心重的他就派人查了顏小彎的資料,發現她家世清白,和家人一直久居鶴安市,和自己的生活完全沒有任何交集。

除了,她父親是因五年前那場爆炸案而死。

經過馮助理的調查,給他發短信的手機卡的購買地址,也鎖定在了鶴安醫學院的周邊區域。

這令他不得不開始懷疑顏小彎知道其中的內幕。他甚至幾乎就要認定,顏小彎就是給他發送短信的人。

他的眼睛裏浮起些許笑意,像是在寡淡的人生中重新找到了新的樂趣。

他微微俯身,勾唇,正式地自我介紹:“覃洲木,很高興認識你。”很高興認識你,別有目的的小姑娘。

顏小彎也鎮定地伸出手與他相握,清亮的眼微微彎起:“顏小彎,很高興認識你。”很高興認識你,爆炸案的重大嫌疑人。

細碎的陽光星星點點地跌落在兩人的眼裏,空氣中微小的塵埃一覽無餘,伴隨著下課鈴聲,兩人相視而笑,卻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

而誰也察覺不到的暗地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蟄伏著,蠢蠢欲動。

覃洲木這幾日在學院造成的轟動,一心隻記掛著徐倦的許桑婭是毫不知情的。

所以,當許桑婭提著一袋新鮮水果跑來找顏小彎,猝不及防地見到顏小彎與覃洲木在一起時,內心的極度震驚無法用言語形容。

她帶笑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也幾乎要抑製不住喉嚨裏的驚呼。

她心底的恐慌越發擴大。

她下意識地想逃,眼睛卻不受控製地死死盯住覃洲木和顏小彎所在的方向。她踉蹌著後退幾步,將自己的身影整個埋入黑暗之中,思緒霎時間被拉入五年前那場爆炸案之中。

她早已忘記了自己無意中向顏小彎透露過,覃洲木和爆炸案之間的關係。

她隻知道,關於覃洲木、關於爆炸案、關於五年前的種種,是她不肯觸及,拚命想要逃離的夢魘。

當她以為他已經葬身爆炸案,自己已經徹底與過去告別時,她卻在電視上再次見到了那張臉。

那個男子溫和的笑容、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姿態,與無數個深夜驚醒的噩夢重合在一起。

自此,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覃洲木。

他應該沒臉再出現在鶴安市了吧?

許桑婭一邊想著,一邊下意識選擇逃避,不去看任何關於覃洲木的新聞。

她原以為這樣就能自欺欺人地度過餘生,卻沒想到會如此措手不及地再次見到他。

許桑婭怕了,怕得全身發抖。

如果說,將她從爆炸案救出的徐倦是她此生追逐的唯一一縷溫暖陽光。那麽,將她與爆炸案緊密聯係在一起,甚至在她的肩膀烙印下永遠不可磨滅的傷痕的覃洲木,就是讓本就人生一片灰暗的她,徹底墜入深淵的無盡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