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他們之間的淵源難道如此之深?

許桑婭斷斷續續像倒豆子般,將這些年堵在她心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而顏小彎也告知了許桑婭,她父親與爆炸案之間的關係。

兩人聊完後,許桑婭累極了,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這裏是徐倦的辦公室,是一個讓她下意識感覺安心的地方。

之前,顏小彎知道自己無法追上覃洲木後,索性就放棄了。

她和覃洲木原本就是為了找徐倦才來的,所以她帶著許桑婭直接找到徐倦的辦公室,她篤定覃洲木等會兒就會過來找她。

徐倦此刻人並不在這裏,但幸運的是因為她跟覃洲木上次來了這裏一趟,所以其他醫生以為他們是徐倦的熟人,便特意將徐倦的私人辦公室打開,讓她們進去休息等候。

時間過得很慢,顏小彎等了很久覃洲木都沒有出現。

顏小彎望著窗外的一小方景致沉默不語,在這個位置,能很清楚地看到遠處那棟深灰色大樓的一角,它雖被層層疊疊的樹梢擋住,卻仍然無比顯眼。

原來,他們和覃嶼樹曾離得這麽近。

原來,許桑婭背負了這麽重的愧疚。

顏小彎終於徹底明白了許桑婭與覃嶼樹之間的糾葛,老院長和無數無辜死者肯定讓許桑婭心裏非常不好受吧?

顏小彎不由得開始心疼許桑婭,心疼她的強顏歡笑,心疼她打落牙往自己肚子裏吞。

顏小彎將外套脫下來蓋在許桑婭的身上,又等了好一陣,門才被推開。

顏小彎驚詫地抬眼,看到是覃洲木才鬆了口氣。

“找到他了嗎?”顏小彎問。

覃洲木表情很冷,唇線緊抿。當他看到顏小彎的外套蓋在許桑婭身上時,表情更加陰沉了。

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不顧她反對就披在了她身上。

“你生怕自己不會感冒是不是?”他低聲斥責。

“我不冷,房間裏開了空調的。”顏小彎反駁。

“閉嘴。”

“……”

顏小彎看覃洲木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便不再拒絕,免得觸他黴頭。

覃洲木看著顏小彎老老實實地穿上了自己的外套,表情才緩和了些許:“他們進了住院大樓,那裏把守很嚴,沒有醫生陪同無法進入。”

顏小彎思忖良久:“估計要找徐老師幫忙才行,他是醫院精神科的醫生,肯定可以進那棟樓……”說到這裏,她又默默住了口,照這麽推理,徐老師十有八九是認識覃嶼樹的。

可他為什麽在見到覃洲木的時候一點兒也不驚訝呢?

難道,他真的就是幕後的那個神秘人嗎?

還有,覃嶼樹怎麽會在精神病院出現?

他是被迫住進去的,還是因為他本身就患有精神疾病呢?

思及此,顏小彎不由得冒出一個更可怕的念頭。

如果以上猜測屬實,覃嶼樹的確患有某種精神類疾病,那麽身為醫生的徐倦,會不會在五年前就認識了覃嶼樹呢?

他們之間的淵源難道如此之深?

顏小彎表情凝固,和覃洲木對視了一眼。覃洲木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卻隻是搖搖頭。

“我以前並不認識徐倦。”他一頓,“嶼樹如果真的認識他,不可能不告訴我。”

覃嶼樹依賴他,對他向來知無不言,對於這一點,他很有自信。

可現在,覃嶼樹假死了五年,從未聯係他,這讓他不由得有些懷疑這一推論了。

顏小彎舒口氣,她潛意識裏並不願意把徐倦想得如此可怕。

徐老師人很好,無可挑剔的好。

更何況,徐老師是許桑婭愛慕很久的人。

“醫院本就病患很多,不止徐老師一個精神科的醫生,說不定徐老師他並不認識覃嶼樹吧……”顏小彎幹巴巴地解釋,可話一出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覃洲木並沒有在意她的表情,淡淡開口:“或許吧。”

許桑婭聽見兩人說話的動靜,幽幽醒轉過來,她在看到覃洲木的那一瞬下意識一愣,隻覺頭皮發麻,萬般情緒湧上心頭。

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腦袋,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徐倦肯定認識覃嶼樹。”

“啊?”顏小彎愣住。

許桑婭整個人狀態都不太好,有些迷惘:“阿康跟我說過,徐倦經常去看他,徐倦極有可能就是阿康的主治醫師。覃嶼樹跟阿康關係這麽好,怎麽可能沒有跟徐倦見過麵?”她自嘲地笑一聲,“說他們不認識,我自己都不信。”

“桑婭……”顏小彎更加心疼她,她恐怕比任何人都難接受這一點。

許桑婭聳聳肩:“算了,你也不要安慰我了,覃嶼樹是覃嶼樹,徐倦是徐倦,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我不會將他們混為一談的。”

她說話的語氣明顯將覃嶼樹貶得一文不值。

覃洲木聞言眉峰一挑,卻沒說什麽。因為他聽到了未關的門外,傳來靠近的腳步聲。

微弱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鎮定又沉穩。

不過幾秒,顏小彎就意識到了來人的身份,她的視線從許桑婭臉上移向她的身後,神色微變:“徐老師……”

許桑婭心髒驟然緊縮,循著顏小彎的視線轉過頭。

徐倦穿著剛剛換上的白大褂,扶著門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清俊溫潤,出口的話雖是疑問句,表情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他話音剛落,許桑婭便率先站了起來,幾步迎了上去。

她生怕徐倦誤會,趕緊解釋:“徐倦,我和小彎一起逛街,順便來看看你……”她看徐倦露出疑惑的表情,又緊接著說,“我們不是偷偷地溜進來的,是剛剛門診裏一位好心的醫生讓我們進來休息休息的。”

許桑婭偷偷瞄一眼顏小彎,朝她使眼色,讓她不要說話。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要再追問這些問題了。

“是嗎?”徐倦微微一笑。

他將手中的公文包放下,視線輕飄飄地掠過覃洲木和顏小彎的臉,在半掩的窗戶上停留了片刻,這才認真看向跟前的許桑婭。

隻一秒,他的眉頭便很緊地蹙起來。

他抬起手指,指腹在離她臉頰一寸遠的地方停住,又放下:“怎麽哭過了?”

許桑婭這才意識到自己眼圈還是紅紅的,趕緊別開眼掩飾。

“啊?沒什麽沒什麽,剛剛等得太無聊,看了場電影解解乏,結果電影的結局是悲劇,哈哈哈哈哈,你知道我淚點很低的。”她幹笑道。

徐倦垂眼整理手頭上的病患資料,語氣裏聽不出情緒:“是嗎?什麽電影?”

“就是那什麽……”許桑婭頓住。她本就是隨口一說,哪能這麽快就想出這麽一部悲劇色彩的電影?

徐倦眸色漸深,嘴唇抿成一條線,為她又一次下意識地隱瞞而感到煩躁。

“電影講述的是精神病醫院的醫生利用病人的潛意識,製造一場場荒誕戲劇的故事,還挺有意思的。”一旁的覃洲木接過話頭,他仔細地打量著徐倦,嘴角微微勾起,一副似笑非笑的散漫樣子。

許桑婭臉色微變,知道覃洲木是在趁機試探徐倦,卻無力阻止。

“電影的名字叫《禁閉島》,萊昂納多主演的,挺出名的電影,不知道徐老師看過沒有?”覃洲木繼續說。

氣氛凝固。

隔了好幾秒,徐倦才淡淡回話。“我對看電影並不是很感興趣。”他神色沒有一絲一毫變化,非常從容不迫,“抱歉,沒看過。”

“哦,是嗎,可惜了。”

覃洲木敷衍地點點頭,語氣平淡得很,字裏行間透出的咄咄逼人的意味也消失殆盡。

徐倦轉而望向許桑婭,探尋道:“那部電影是悲劇嗎?怎麽哭成這樣?”

許桑婭支支吾吾:“嗯,有感人的成分吧。”

徐倦“嗯”了一聲,不再繼續問了,拿起一遝病患的資料:“我要去病房巡查了,你們……”

字裏行間分明是送客的意思。

許桑婭很快反應過來:“哦,那你忙吧,我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這就回去。”

徐倦表情柔和了些許:“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好的。”許桑婭鬆口氣,起身拉了拉顏小彎。顏小彎卻沒有動,而是蹙眉望著她。

許桑婭明白顏小彎的意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她也是如此,她不願親耳聽到徐倦和覃嶼樹相關聯的任何事情,或許,顏小彎也是如此。

顏小彎看起來什麽都不在乎,卻一直堅強倔強,有自己所堅持的東西。不過,顏小彎無法改變她的想法,而她,好像也無法改變顏小彎。

她們本就在不同道路上,不該強硬同行。

許桑婭緩緩鬆開手。

“那好,你們聊吧。”許桑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腳步飛快地走出門,語氣聽起來輕鬆愉快,“我約了朋友,就先走了。”

“桑婭……”顏小彎不放心地喊她。

許桑婭回頭,她倔強地抿著唇。

“注意安全。”

徐倦抬腕看了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們有什麽事嗎?”

“徐老師,我和覃洲木是特意過來找您的。”顏小彎說。

“嗯?”徐倦看也沒看覃洲木,笑容和煦,隨口打趣一句,“學習上遇到什麽難題了嗎?這麽急?”

顏小彎一頓,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壓低聲音:“我的確有一個問題要請教您,但今天過來是為了另一件事……”她攥緊口袋裏被疊得方方正正的A4打印紙,掌心冒汗,心跳開始加速。

覃洲木赫然起身,閑庭漫步般走近,左手隨意地搭在顏小彎肩膀上,強硬地將她往後一摟。

她毫無防備一個踉蹌就退後了幾步,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和徐倦的距離過於親近了。

“和別的男人靠這麽近,你就不怕我吃醋?”他語速慢悠悠的。

顏小彎微怔:“什麽吃醋?”她反應過來,“你是說吃徐老師的醋?”

覃洲木好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好了,傻姑娘。”他低聲漫不經心地叮囑,“不要這麽急著往前衝,有些事情,交給我處理就好。”

覃洲木這副旁若無人的防備姿態,讓徐倦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他注意到覃洲木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停留在自己手中的病患資料上。

“覃先生好像對病患資料很感興趣?”

“唔,是啊。”覃洲木笑答,“裏麵可能會有某個熟悉的人也說不定。”

徐倦毫不在意他字裏行間的深意:“病患資料都是保密的,不能給外人看,但是……”他話鋒一轉,微微一笑,“我自然相信覃先生的人品。”

“徐老師真是善解人意。”覃洲木笑,毫不客氣地接過病患資料翻了起來。

覃洲木掠過“沈康”的照片,腦海裏浮現出沈康憨憨傻傻的臉。

初次來醫院時,沈康肆無忌憚地在診室外打鬧,又被徐倦三言兩語給勸了回去,還有剛才沈康口口聲聲稱呼覃嶼樹為哥哥……

最重要的是那次在診室外,沈康明明看見了與覃嶼樹長得一模一樣的自己,卻一點兒不驚訝,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委實奇怪得很。

難道沈康的言行舉止都是裝出來的?還是說,出於別的什麽原因嗎?

覃洲木很快翻完了最後一頁,他動作一停,抬眸,輕描淡寫地問:“怎麽,覃嶼樹的資料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