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1≠2

關風剛準備出去,旁邊的陳池一下拉住了他。雖然他們的動作很輕,但還是驚動了那兩個小孩,他們慌忙向小門跑去。陳池和關風衝過去,把他們拖了過來。

1

人,隻有在死後才是平等的。

葉真不得不相信這句話。現在,父親就躺在她麵前,全身**,皮膚蒼白,四肢上有一些紫紅色的屍斑。盡管如此,依舊可以看出他生前是一個體格健壯的男人。

在法醫實驗室裏的燈光下,葉真可以清楚地看到父親身上的幾處傷痕,右胸有一處明顯的利刃切傷的傷口,左腹部也有條類似的傷口。

這些傷口牽連著回憶瞬間湧到葉真的腦子裏,讓她禁不住渾身哆嗦,那個令人膽戰心驚的下午如同一個噩夢一樣,再次浮現在她眼前。

爭論隻是因為葉真的父親把拖把上的水灑到了隔壁衣服店門前的地上,對方就開始謾罵,多年來的積怨頓時被激發,謾罵變成了動手。最初是幾個女人的毆打,然後對方竟然找來幾十個人,拿著鋼管、刀子、鐵鍬衝過來,葉真的父親和兩名店員瞬間被打倒在地。

等到葉真和男朋友趕過來的時候,父親已經奄奄一息。旁邊的警察正在勘察現場,所謂的勘察現場不過是隨意拍幾張照片,找一輛救護車把受傷的人抬到車上。

父親當天就不行了,另外兩名店員也是重傷。

現場一名記者用隨身帶的DV拍攝了整個毆打經過。可是讓葉真沒想到的是,如此鐵證如山的犯罪,五個小時以後竟然完全變了樣。

警察以治安犯罪開始調查,父親和兩名傷員被帶走。那名記者的DV也被警察收走。為了還父親一個清白,葉真跑了無數次警察局,但是對方總以鑒定結果沒有出來,治安事件無法轉成刑事案件為由拒絕調查處理。

直到今天,她才有機會來到這裏看到父親的屍體。

古人說:死者為大,入土為安。

可是父親就這樣坦露著身體,躺在這裏,他感覺不到冷,但是他的靈魂卻可以感覺到冤。他是一具屍體,但是他的死亡卻隱藏著一起醜陋的犯罪。

“小姑娘,我勸你還是撤了案子吧,要不然你父親的屍體恐怕回不去了,得一直躺在這裏。”旁邊的法醫搖了搖頭說。

“為什麽?為什麽?”葉真問。

“你不知道嗎?那家上頭有人,他們實在是無法無天啊!”法醫無奈地說。

原來如此。葉真感覺渾身一片冰涼,她呆呆地走出了法醫實驗室。

這次探視是她費了很大勁才爭取來的,雖然隻是為了看看父親,但是她卻得到了一個重大消息,警察怪異的行為,事情的難有進展,原來根源在這裏。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對方如此囂張,同時,她也感覺到自己是那麽柔弱無力。男朋友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卻選擇了離開,她覺得現在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劇的人。坐在警察局門口,她抱著雙腿,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走到她麵前,遞給她一塊手帕。

她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抬起了頭。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孩,大約二十歲,他的眼睛很漂亮,閃爍著敏銳的光芒,讓她有一種信任感。

“謝謝。”葉真說。

“為什麽要哭呢?是向這個世界屈服嗎?”男孩問她。

“不,我不會屈服的。”葉真內心的怒火似乎被男孩的話點著了,瞬間堅定起來。

“好。上帝隻會把最好的結果給強者,如果是弱者,你得到的將是更多的不幸。”男孩微笑著說。

“可是,我能怎麽做?上帝都是這樣護強淩弱嗎?”

“當然不會,上帝會派天使來到人間,我就是你的天使。”男孩臉上依然帶著微笑,“相信我。”

葉真似乎真的看到了天使,陽光打在男孩身上,映出淡淡的光澤,讓他如同一個王子降臨到她麵前。

“跟我走,我會讓你看見光明。”男孩牽起了她的手,然後一步步向前走去。

葉真跟著他穿過人群,穿過街道,一直走到天黑,他們來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男孩推開了其中一個大門,這是一家普通的四合院,院子裏麵很安靜,如同墳墓一般,讓人恐懼。

“在這裏等我。”男孩指了指院子裏麵的房間,然後把一把鑰匙塞給了她。

葉真沒有說話,默默接過男孩的鑰匙。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如此信任男孩,她更不知道男孩要做什麽。她隻記得男孩的話,他是她的天使,上帝派給她的天使。

“你叫什麽名字?”男孩快要走出院子的時候,葉真突然問道。

男孩告訴了她,然後走了出去。

葉真走進了房間,這是一個溫暖的房間,打開燈後,葉真看到了很多書,並且全部是教材,語文、數學、政治、生物、化學、物理,幾乎所有的教材都堆在這裏。

葉真看著眼前這些書本,感到有些頭暈,書本散發著陳墨的味道,讓她有一種想要離開的衝動。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葉真有些困了。在這個陌生的房間,她如同一個外星人一樣,不敢有絲毫的動作。她不知道男孩什麽時候回來,但是她感覺男孩一定會回來。

砰,終於,大門響了。葉真立刻站了起來,打開了房門。

男孩回來了,他的手裏還拖著一個大行李包,裏麵似乎裝著很重的東西。男孩走得很慢,他來到了房間裏麵,然後把那個行李包重重地扔到地上,行李包裏發出一聲慘叫。

葉真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她猜測,行李包裏是一個人。

男孩關上了門,然後蹲到行李包麵前拉開了拉鏈。

“嗚嗚,嗚嗚。”裏麵探出一個男人的頭來,他全身被綁著,嘴裏塞著一塊抹布。

葉真認識他,他是害死父親的人,正是他的囂張跋扈導致了後來的慘劇。

男孩抽掉了男人嘴裏的抹布。

“你他媽的敢動我?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男人鋪天蓋地地罵了起來。

“不要罵,如果你不希望自己的腦袋上出現一個大洞。”男孩溫和地看著男人。

仿佛一按就停的鬧鍾,男人立即不再說話,隻是用凶狠的目光看著旁邊的葉真,恨不得一口吃掉她。

2

特別班第五個受害者。

看到醫生無奈的表情,陳池一下癱到了地上,旁邊的關風慌忙托住他。陳池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片巨大的烏雲中間,他看不見出路,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上帝之手的第七次傑作。

陳池突然掙脫開,踉蹌地向搶救室衝去,在搶救室的病**,程小雅靜靜地躺著,此刻她是如此安詳,如此寧靜,如此美麗。

其他人紛紛退了出去,搶救室裏隻剩下陳池。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程小雅,她呆坐在會議室的一角,如同一個提防獵人的小動物。那時候,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左明明身上,陳池也沒有注意她。但是後來程小雅告訴他,那個時候,她便喜歡上了他。

喬羽自殺後,陳池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他一個人離開校園,最後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可是竟然遇到了程小雅。他們之間是一個劫,注定了糾纏在一起,也注定了毀滅。

短暫的歡喜,卻注定了綿延的傷痛。

上帝之手一定是知道我和小雅的關係,所以特意安排了這樣的陰謀。想到這裏,陳池的滿腹怒火幾乎燒紅了眼,但是他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他應該找到和上帝之手對決的平台,他不能再這樣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而自己除了事後的推測卻毫無作為。

思緒回到蘇雪嬌死亡的現場,上帝之手利用程小雅殺死蘇雪嬌,然後把蘇雪嬌的屍體吊起來,最後假裝暈倒。這一切似乎程小雅一個人無法完成,她需要一個幫手,可是整個現場沒有可疑之人,即使有,命案發生後也無法離開。

問題出在哪裏?

陳池的腦子快速思索著,他把整個現場過了一遍,終於畫麵停在了一個地方,那個僅能容下小孩子的後門。

也許這是一條線索,雖然大人進不來,小孩或者侏儒卻可以來去自如,也許程小雅幫手的身份之謎在那裏可以破解。想到這裏,陳池站了起來,他看著程小雅的屍體,深情地說:“除了戰鬥,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對你的愛。”

關風沒有想到,陳池可以這麽快從情感裏麵掙脫出來,並且向他請命要親手抓住上帝之手。

“怎麽樣?可以嗎?”陳池又問了一遍。

“當然可以,求之不得。”

“好,從這一刻開始,我要全麵掌握上帝之手留在現場的一舉一動,包括整個上帝之手案的卷宗。當然我希望你能對其他人保密。”

“可以。”

“蘇雪嬌的現場,上帝之手留下了什麽提示?”

“一個麵具,後麵寫著‘上帝之手’。還有一本書。”

“書?什麽書?我怎麽沒看到?”陳池愣住了。

“是後來在蘇雪嬌身上發現的,當時你和程小雅已經走了。那本書是日本推理漫畫柯南係列的《工藤新一的複活》。”

“《工藤新一的複活》”?這是什麽意思?

現在整個特別班現在隻剩下他和方宇兩個人?

按照之前的分析,上帝之手的目標毫無疑問就是方宇,然後才是陳池。但是,他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對方宇下手呢?

“也許,我該告訴你個消息。”關風遲疑了一下,說話了。

“什麽?”

“方宇已經離開特別班,去了林城體育學院。如此一來,上帝之手的目標就剩你一個人了。”關風說。

“他怎麽離開了?這不是瞎胡鬧嗎?”陳池叫了起來,“如此一來,上帝之手的行動我們更加難以掌握,而方宇離開了並不代表上帝之手會放過他。”

“我知道,但是方宇執意離開,我們也沒辦法。之前蘇雪嬌也是準備離開的,她打算在舞蹈大賽結束後就離開,可是沒想到出事了。”關風說。

“看來我和上帝之手真的到了對決的時候了。”

離開醫院,陳池和關風徑直去了林城劇場。因為發生了命案,林城劇場門口一個人也沒有,前幾天貼的海報也被人撕了下來。一個看門的老頭縮在旁邊的售票口內,看見陳池和關風過來,他探出頭喊:“沒演出,沒票賣。”

“我們是公安局的,來這裏調查一下。”關風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哎喲,警察嗎?”老頭一聽立刻叫了起來,“你們快點破了這個案子吧,自從出了命案,這裏所有演出都被取消了,我們這些人可是全指望著演出發工資啊!”

關風一邊應承著,一邊和陳池向裏麵走去,老頭在前麵帶路。此刻的林城劇場一片慘淡,幾百把椅子如同一具具排列整齊的棺材靜靜地擺在那裏,空****的舞台上仿佛還留著昨天血案的影像,那根吊過蘇雪嬌的繩子依然懸在半空。

看門老頭喋喋不休地說著命案發生後劇場的損失,他甚至說昨天晚上這裏鬧鬼,本來隻是敷衍的關風愣住了,細問之下,老頭戰戰兢兢地把事情說了出來。

發生命案後,劇場的工作人員都請假離開了,偌大的劇場隻剩下老頭一個人。他本來也準備走的,但是領導再三挽留,並且提前給了他兩百塊錢工資才留了下來。老頭在這裏待到天黑,然後對劇場做了一次巡查。因為舞台上剛剛死了人,他的心裏有一些懼怕,所以並沒有做太多的查看,隻是簡單走了一圈,然後便走向後台。可是,等他走到後台的時候,他聽見裏麵竟然有動靜。

“什麽動靜?”聽到這裏,陳池不禁回過了頭。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見鬼了。”老頭依然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聽見動靜的老頭不禁四下看了看,最後他的目光落到服裝區,那裏掛滿了戲服,平常有專門的人負責打理,因為命案發生得太過突然,那些服裝也沒有收拾,就那麽隨意地掛在裏麵。

老頭不禁有些害怕就在他快要走到那些衣服前的時候,其中一件衣服突然動了一下。那是一件白色的戲服,脖子上麵竟然露出一張鬼魅般的臉,跟著發出瘮人的笑聲。

老頭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件衣服動了幾下便停了下來,過了幾分鍾,老頭壯著膽子走過去動了一下,竟然發現那件衣服裏麵根本什麽也沒有,仿佛剛才的一幕是他的幻覺。

“你確定你看到了?”關風問。

“當然確定,我不但看到了,還聽到了。可是轉眼的工夫就消失了,你說不是鬼是什麽?”老頭戰戰兢兢地說。

“那個聲音是什麽樣子的,你能給我描述一下嗎?”陳池問。

“跟貓頭鷹的的叫聲差不多,反正不像正常人發出的聲音。”老頭回想著,臉上又浮現出恐懼。

陳池沒有再說話,隻是盯著那個掛衣服的鐵架,然後他往旁邊看了看,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有什麽發現嗎?”關風看著他的樣子問。

“晚上我們在這裏抓鬼。”陳池說。

3

天使和魔鬼隻是一線之隔。

他是葉真的天使。此刻他穿著一件黑風衣,整個人都包在黑色裏麵。

“吉文軍,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自己答題;第二,聯係你一個朋友來這裏答題。請問你怎麽選擇?”他坐在男人麵前。

“狗屁,什麽答題?你們想幹什麽?你們知道我是誰?葉真,你是不是想讓你父親死無全屍?”

聽到吉文軍的咒罵,葉真哆嗦了一下,她想起了渾身**地躺在冰冷的法醫實驗室裏的父親。

“咚”,他拿起一塊磚頭砸到吉文軍的頭上,立刻鮮血淋漓。

“回答我的問題。”他依然微笑,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塊白色的手帕,輕輕地幫吉文軍擦頭上的血。

“我找人答,我找人答。”吉文軍痛苦地叫了起來。

“好,給你三個人選擇:第一,你的母親;第二,你的妻子;第三,你的兒子。”

“為什麽是他們?我能找別人嗎?”吉文軍呆住了,他本來希望通過這個選擇找人幫忙,沒想到對方給出的選擇竟然是自己的家人,他怎麽能讓家人來這裏,這個男人分明就是個惡魔。

“這是選擇,你隻能選。”X說。

“我答,我來答。”吉文軍放棄了選擇。

“第一道選擇題,晉朝哪個皇帝活得最久?答案有三個:A,晉元帝;B,晉武帝;C,晉康帝。”

“我選……我選A。”吉文軍顯然不知道答案。

“你確定?”X追問。

“那我選……我選B吧?”

“最終答案,到底是什麽?”他似乎有些生氣。

“A,選A。”吉文軍似乎認定了答案是A。

“回答錯誤,正確答案是B,你曆史水平很差,這麽差的曆史水平,你是怎麽考進檢察院的?行賄?走後門?現在你需要為你的錯誤付出代價。同樣是一道選擇題,你是要保留自己的左手還是右手?”

“什麽?”吉文軍呆住了。

這個選擇,就連旁邊的葉真也驚呆了。她恨眼前這個男人,她曾經幻想自己親手打死他,為父親報仇,但是她沒想到此刻夢想竟然真的實現了。男人就要遭受懲罰,而這個懲罰他的人是自己的天使,她內心激動不已。

“如果你覺得不太好選,我找人來幫你。”他說著轉身走到吉文軍的對麵,那裏有一台筆記本電腦,攝像頭正發著明亮的光,旁邊還有音響。他打開了音響,對著筆記本的喇叭問:“各位網友,你們覺得應該是左手還是右手?”

“左手,因為右手是慣性手,我們應該給他一點人性化的懲罰。”

“不,右手,他當初打人的時候用的就是右手。”

“不如兩隻手都砍了!這種害人精,利用自己的勢力,光天化日下打死人,兩隻手都該廢了。”

“我選,我選,左手,左手。”聽著那些人的爭論,吉文軍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慌,他做出了選擇。

“好的。”他關掉了音響,走到吉文軍麵前。

此刻,旁邊的葉真忽然明白了過來,他現在對吉文軍的懲罰竟然是現場直播。以前她在一本驚悚小說裏麵看過這樣的情節,為了懲罰一些有錢人,一個自稱為神諭的殺手把他們綁到一個地方,通過自己的審判將他們殺死,並且將整個過程直播,為的是告訴惡人,他們即使逃過法律的製裁,也無法躲避命運的審判。

就在葉真恍惚的瞬間,他已經切斷了吉文軍的左手,不過他在切斷後迅速為吉文軍做了消毒包紮,在消毒液的刺激下,吉文軍的腦門上全都是汗,他大聲地叫著,如同一隻即將被宰殺的羔羊。

“噓——”他把手指放到嘴邊輕輕吹了一下,“現在我們來做第二道選擇題。”

“不,我不要做,求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我不做了,我不做了。”吉文軍滿眼的哀求。

“那當初你有沒有想過要放過別人呢?”他問。

“我錯了,我不該找人幫忙。我錯了,我請求政府懲罰我,我請求法律懲罰我。”吉文軍歇斯底裏地喊。

“這裏有一封舉報信,信裏麵的內容是你對林城民主路派出所所長的行賄情況,現在需要你在上麵簽字。這一次也是選擇題,如果你選擇簽字,我便放你走;如果你不同意簽字,我們繼續做題。”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支筆和一封打印好的文件放到吉文軍麵前。

“我簽,我簽。在哪裏?”吉文軍急不可待地接過信,用僅有的右手快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沒有動,一直看著他。

吉文軍愣了幾秒,明白了過來,慌忙伸手蘸了一下左手上的血,在上麵按了一個手印。

“很好,現在你自由了。”他做出一個請離開的姿勢。

“真的,真的嗎?”吉文軍顫抖地看著他。

“是真的。”他點點頭,收起了那張簽好字的信。

吉文軍如同一隻聽見發令槍的運動員,拚命向外麵跑去。

他走到電腦前,重新打開音響,然後對著喇叭說:“現在審判正式結束。”

“這就結束了,沒勁。”

“我懷疑一切都是在做戲,指不定是演員呢。”

“對啊,怎麽把那個人放走了?掃興。”

對於網友們的爭論,他沒有說話,隻是把攝像頭關了,接著把電腦關了,最後他走到葉真麵前。

“你……”葉真有些害怕,愣愣地看著他。

“現在我需要你做一個選擇題。”他微笑著說。

4

天早就黑了,整個劇場一片死寂。

關風看了看陳池,他依然閉著眼睛坐在那些戲服旁邊。從天黑到現在,關風和陳池已經在這裏坐了將近兩個小時,他實在搞不清楚陳池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下午的調查陳池似乎發現了什麽,但是無論關風怎麽問他,他都隻是搖頭不語。

關風能夠理解陳池的心情,上帝之手帶給他的衝擊絕對大於其他人。雖然關風對心理沒有多少研究,但是之前和陸明的聊天,讓他明白了上帝之手的目的以及心態。他的最終目標就是陳池,雖然不知道上帝之手和陳池究竟有什麽恩怨。整個案情從最開始陳池的好奇,到後來的介入,到真正的對決,仿佛是一個人從孩童到成年的成長,此刻陳池身上少了之前的單純,多了一份成熟和睿智。

沙沙,沙沙,後台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陳池一下睜開了眼睛,轉頭看了看關風,示意他走過來。

關風走到陳池身邊,然後順著那個聲音望了過去,那裏是那個小門。那裏現在放著一塊木板,木板在輕微地移動,很快一個小男孩的頭伸了進來,跟著整個身體爬了進來,小男孩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女孩。

陳池和關風都沒有說話,他們看著那兩個小孩從外麵爬進來,然後笑嘻嘻地鑽進旁邊的戲服裏麵玩耍。

關風明白了,昨天晚上出現的鬧鬼事件就是這兩個小鬼的傑作。

關風剛準備出去,旁邊的陳池一下拉住了他。不過他們的動作雖然很輕,但還是驚動了那兩個小孩,他們慌忙向小門跑去。陳池和關風衝過去,把他們拖了過來。

兩個小孩似乎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誤,無論陳池怎麽和關風怎麽問,總是一言不發。那個小女孩似乎受到了驚嚇,緊繃著臉,兩隻眼睛滴溜轉。

關風對這兩個小孩有些無奈了,審小孩他還是第一次,他甚至想是不是需要去買一些糖給他們,然後哄著他們說出為什麽會來這裏?

“你們是無意中來這裏玩的吧,以後不要來這裏玩了。現在你們從大門走吧。”陳池說話了。

兩個小孩一聽,眼睛放出了光,那個小男孩似乎有些不相信:“真的讓我們走?”

“是的,你們走吧,這麽晚了,別讓家裏人擔心。以後不要再來這裏玩了。”陳池點點頭,說著拉起那個小女孩向外麵走。

守了一晚上,沒想到竟然是兩個小孩子的惡作劇。有句話說得好,人越大,害怕的事情越多,可能現在這個時候也隻有小孩子可以毫不懼怕地來這裏玩樂吧。

從劇院出來,陳池和關風一直沒有說話,他們的心情顯得很低落。此時的街道燈火通明,旁邊有不少商販在兜售自己的商品。兩個人沿著前麵的街道默默地向前走去,剛走過一個路口便看見一個賣肉夾饃的男人在追打兩個小孩,因為跑得太急,前麵一個小孩一下栽到了地上。

“你幹什麽?”關風和陳池衝了過去。

“他們偷我東西,我替他父母教育他們。”男人振振有詞地說。

陳池這才發現這兩個小孩竟然是剛才偷偷溜進去劇院的小孩,此刻他們委屈地站在一邊,那個小女孩驚恐地躲在小男孩的後麵。

“他們拿了你什麽東西?多少錢?我給你。”陳池心裏一動,拿出來自己的錢包。

男人拿到錢沒有再說話,悻悻地離開了。

這個時候,關風蹲到兩個小孩身邊說話了:“你們家在哪?為什麽要拿別人的東西啊!”

兩個小孩都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關風。

“你們是不是住在老城區?”陳池忽然說話了。

“你怎麽知道?”小男孩看了陳池一眼,說話了,同時證明陳池的猜測是對的。

“我們是警察,現在送你們回家。”關風說著抱起那個小男孩,陳池拉著小女孩,然後向老城區走去。

“警察叔叔,你們真厲害,以後我也要當警察。”小男孩的話開始多起來。

“是嗎?那可要好好學習,否則當不了警察的。”關風笑了起來,他的話本來是鼓勵小男孩,但是小男孩卻沉默了,臉上有些失落。

“他們恐怕並沒有機會上學。”陳池示意關風看一下他們的衣服,兩個小孩的衣服有些破,並且似乎有些日子沒有洗了。剛才陳池就是根據這些端倪猜測他們可能是住在老城區的。

十分鍾後,陳池和關風帶著兩個小孩來到了老城區的居民區,這裏大都是一些廢棄的樓房,因為規劃或者其他原因耽擱下來,所以被一些外來務工的人當成了居住地。在兩個小孩的指引下,陳池和關風走進了一個鐵門的院子裏,鐵門裏麵是幾間破損的民房。走到門口的時候,又有一個小男孩從裏麵走出來,三個小孩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往裏麵走去。

“他們是誰?”從裏麵走進來的小孩警惕地看著陳池和關風。

“他們是警察。”關風懷裏的小男孩說。

陳池和關風沒有理會那個小男孩,而是徑直向裏麵走去。

走進那間亮著燈的民房,一股濃重的藥味從裏麵躥出來,陳池的眉頭緊皺著,民房裏麵的情景一點一點進入眼簾。首先是一張床,**躺著一個年輕女孩,臉色非常蒼白。她正在看一本書,聽到腳步聲,不禁抬起了頭。

“你們是誰?”女孩看著他們。

關風把小男孩放到地上,解釋著事情的經過。

陳池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到了女孩的枕頭旁邊,那裏放著一個開心豬在接吻的飾品,在開心豬的下麵還掛著兩個字,一個是鄭,一個是龍。

看到這個東西,陳池頓時心裏一顫,他粗魯地走到桌子上,一下拿起了那個開心豬的飾品。

“不準你動這個東西,這是秦哥哥給姐姐的。”旁邊那個小男孩看見陳池拿起那個開心豬飾品,不禁走過去拉住了他。

陳池沒有說話,死死地盯著手裏的東西,然後瘋了一樣衝了過去,一把揪住**的女孩,大聲問:“告訴我,這個東西從哪來的?”

“陳池,你幹什麽?”關風慌忙上前拉住他。

陳池如同一隻暴怒的獅子,眼睛裏似乎要噴出火來:“他在哪裏?告訴我!”

旁邊的三個小孩被陳池嚇住了,小女孩哭了起來,整個場麵一片混亂。關風用盡力氣才把陳池和那個女孩拉開,他這才發現那個女孩竟然沒有雙腿。

“不要嚇到小孩。”女孩輕聲說道。

陳池的情緒似乎被這句話感染了,慢慢平複下來。他轉過頭看著三個受到驚嚇的孩子,臉上不禁浮現出愧疚的表情。

5

律師事務所的名字隻有一個字:一。

不但它的名字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它的位置,既不是生意興隆的鬧市區,也不是高檔寫字樓集中的豪華辦公區,而是林城的偏遠郊區,兩邊全部是工業廠房。

陳天保就是這家律師事務所的老板。他的律師事務所一共有五個人,兩個負責接待的女助理和兩名律師。這裏很少有人光顧,但是生意並不差,因為陳天保以前的名聲,他曾經是這個城市警察局的犯罪心理指導員。

此刻,陳天保坐在辦公室,他在看一封電子郵件,它描述了一個案例,還附了幾張照片和一段網絡視頻。

這封電子郵件現在正在網絡上瘋傳,很多人在上網的第一時間就會看到。電子郵件裏清晰地寫著前些日子在林城發生的一起案件,一名姓葉的男人和一名姓吉的鄰居發生糾紛,但是姓吉的依仗自己家裏在檢察院的勢力,對葉施以瘋狂的毆打,最後致其死亡,為了躲避調查,他們將屍體扣在法醫實驗室。

為了還世界一個公道,一位神秘網友,在一個論壇裏麵通過視頻對吉家的男人吉文軍進行了審判。他殘酷對待吉文軍,因為回答錯一個問題,竟然將他的一隻手砍了下來。

現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有人把那個神秘的網友奉為偶像,也有的人認為吉文軍既然犯了法,那麽他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而不是被某個人這樣處置。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個網友發了個回複,他是警察的代表,對於網絡視頻的內容,警察已經在第一時間確認屬實,並且已經立案,現在需要網友們配合警察,希望盡早找出這個X的真實身份。

見到有警察介入,帖子頓時冷清了下來。

陳天保看著視頻裏的畫麵,內心一點一點發生變化,他感覺到有一股冷氣把他包圍。他的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低沉、陰冷,帶著說不出的詭譎與恐怖。

“三道題,你選哪個?”

他閉上眼睛,記憶回到了九年前的那個夜晚,那是他一生的轉折點,他眼睜睜看著三名同事因為自己的問題而犧牲。他們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他們都是為了正義而戰的勇士,可是卻無法逃脫厄運。

“你們不選,我選。”那個聲音在繼續,“哦,是法律題,這是你們警察的專業呀!我來看一下題麵,A殺死了B,但是為什麽A卻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如果一個已經死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現在你麵前,你會感到怎樣的震驚?他不是鬼,卻比鬼更可怕,確切地說他是幽靈。他十年來像鬼一樣潛伏在黑夜裏,也許他就跟著你,你結婚的時候,他躲在人群中偷看你,你買菜的時候,他站在旁邊盯著你,你上班的時候,他尾隨著你。

那一刻,魔鬼出現在他麵前,從墳墓裏麵爬出來,帶著死亡的氣息。

“我來選,A是因為正當防衛殺死了B,所以不用承擔任何責任。”黃義軍聽不下去了,說出了問題的答案。

“這個是官方的答案,是你們正義者的答案,很圓滿的答案。可惜,卻是錯的,真正的答案是A是公安局局長的兒子,他的父親用盡一切辦法買通了所有關係,所以A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你回答錯誤,這個錯誤的回答會讓你失去生命,所以,你是第一個離開我們的人。”魔鬼獰笑著,奪走了黃義軍的性命。

“還說什麽答案?即使他說出你說的答案,你依然會殺死他,因為你會說警察怎麽可以這樣想,警察應該說A是正當防衛殺死了B。你存心要殺人,任何答案都是錯誤的。”他看著黃義軍死去,大聲叫了起來。

“你越來越成熟了,怪不得老師那麽喜歡你。我真是開心,這輩子有你這樣的對手。”魔鬼獰笑著,開始念下一個問題……

砰,砰,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回憶。他吸了口氣,把思緒拉回到現實中,然後衝著門說了句“進來”。

“陳所長,有人要見你,是個年輕女孩。”女助理走進來說。

“哦,你讓她進來。”陳天保點點頭。

很快,一個女孩走了進來,她大約二十歲,頭發很長,她的眼神有些閃躲,麵容有些憔悴。看見陳天保,她顯得膽怯。

“我是陳天保,找我什麽事?”陳天保示意女孩坐下來。

女孩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沙發上,她的身體有些僵硬,眼神裏帶著一絲懼怕,同時又帶著一些疑惑。

“小姑娘,不要緊張,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不過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是誰介紹你來這裏的?”陳天保說著把一杯水放在她麵前。

女孩沒有動,她似乎在調整情緒,不過她依然很恐懼,甚至開始微微顫抖。片刻後,她說話了,“你真的是陳天保?以前在林城警察局擔任犯罪心理指導員的陳天保?”

“是,你到底是誰?”陳天保疑惑了,在他的印象中,他似乎並沒有見過這個女孩。

“我左邊的口袋有封信,你可以拿出來看一下。”女孩說。

陳天保有些疑惑,女孩為什麽自己不拿出信來?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按照女孩說的話把手伸到了她的口袋裏,裏麵的確有一封信。

陳天保打開那封信,臉上登時變成了土灰色。上麵隻有一句話:

“老朋友,好久不見,給你一個見麵禮。選擇題,紅線,還是藍線?”

紅線,還是藍線?看到這句話,陳天保頓時盯住了眼前的女孩,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女孩會如此膽怯,身體會僵硬,走路會小心翼翼。

陳天保立刻站起來,向門外走去。幾分鍾後,他重新回到了辦公室,萬分小心地坐到女孩身邊,然後問道:“在哪裏?”

女孩吸了口氣,緩緩撩開肚皮上的衣服,隻見那裏綁著一個黑色的物體,上麵有一個正在走動的計時器,旁邊接滿了密密麻麻的線,不過在計時器下麵隻有兩根線,一根是紅線,一根是藍線。

誰都看得出來,那是一個炸彈。

陳天保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腦子裏出現以前選修的排彈課程,但是顯然這些知識無法給予他正確的思路。紅線和藍線糾纏在一起,線頭則隱藏在密封的控製盒內,陳天保根本不知道哪條是偽線,哪條是計時線。計時器正在一分一秒地走著,距離爆炸的時間隻剩下三分鍾。

“陳叔叔,你走吧,讓炸彈爆炸吧。反正我父親的仇已經報了,我也沒什麽牽掛的了。”女孩突然說話了。

“你是葉真?”陳天保突然想起了一個名字。

“是的,他幫我父親找回了公道,這是他要求我為他做的。但是我不想害人,這個炸彈就讓它爆炸吧。”葉真說。

“不,我不會讓它爆炸。”陳天保從辦公桌裏拿出剪刀,朝著其中一根線,用力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