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這餘生的每一寸風光，我都渴望與你分享
1）
元旦之後，馬上要迎來期末考試。
與此同時，湯彌之前提過的“海棠杯”比賽也開始了初賽報名，為此輔導員還特意找顧念去聊過這件事。
“海棠杯②”是全國性大規模比賽，由舞協組織，每三年舉辦一次，分為初賽、複賽和決賽，比賽絕對公正透明。參賽者多為高校舞蹈專業的學生，評委和導師都是舞蹈界數一數二的專業舞者，態度嚴苛到幾近挑剔，每屆比賽在初賽時就能刷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但最終冠軍除了可以加學分、獲得優厚的獎金和榮譽以外，也能擁有在所有導師中選擇一位來拜師的機會，也就相當於半隻腳踏進了成功的大門。
所以也有說法說“海棠杯”就是一次躍龍門的機會，也是一場殘酷而苛刻的專業認證。
不過顧念在這件事上比較佛係。
她從小跟著蘇青宜也參加和觀看過不少比賽，她不否認賽事的意義，但話說回來，但凡出現在媒體視野中的比賽，多多少少都免不得一些噱頭，在口口相傳的宣傳中自然也就多了些誇張的色彩。
說到底，參加“海棠杯”最大的好處也就是求得一位好老師，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要想有所成就，最終還是要靠自己，所以躍龍門之類的就更是顯得誇大其詞。
且不說舞蹈，任何一個領域都還有無限發展鑽研的空間，哪裏真有什麽所謂的終極認證。反倒是每年都有不少人不考慮自身實力問題，一心想走捷徑，把精力全部放在外邊大大小小的比賽上，荒廢了學業最後拿不到畢業證，得不償失。
顧念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她沒有把舞蹈過度商業化的打算，考慮實際一點，她的性格也不太適合那些場合。
她的計劃是順利完成學業，然後爭取到留校任教的資格，以後留在江城。
如果說和江辭璟在一起後，她因為種種原因生出了點小小的自卑情緒，動搖過這個想法，那麽上次和蘇青宜聊過之後，現在更多的則是坦然和堅定。
至於別的問題，總會解決的。
顧念捏著手裏的報名表，又看了看夾在書裏的誌願者支教申請表，想了想，然後把報名表放進了抽屜裏。
紀甜甜剛從舞蹈室回來，一進門就看見顧念正在收報名表的動作，她頓了半秒鍾，然後低低地“嘁”了一聲，從顧念身後經過，拖了把椅子坐回自己座位上，臉色不怎麽好看。
她早上去找輔導員就是為了這次比賽的事情。
可是輔導員直接勸她不要參加這種比賽，這個年紀要以學業為重之類，結果輔導員私下裏早已經把報名表給了顧念。
她心裏是積了火氣的。
但她不能說，因為—
“念念！念念！”
湯彌跟陳一白從門口衝進來，手裏還拎著熱氣騰騰的小籠包，燙得“嘶哈嘶哈”地叫著：“來，吃包子了，李記每天限量供應的，我們倆可是一大早就去排隊了！”
顧念接過來，又抽了兩張紙遞過去，還有點詫異：“你們倆不是一早出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嗎？”
昨晚睡覺前還嚷著今天要發功準備期末考試的，還特意定了四五道鬧鍾，怎麽還給複習到李記小籠包那兒去了？
“學習吃飯兩不誤嘛，我早上去舞蹈室練舞來著，”湯彌咬著包子哈著熱氣，“你知道的，太用功了就很容易餓的嘛！”
陳一白這個狗腿子緊跟著瘋狂點頭。
顧念：“……”好吧。
紀甜甜略微側過頭看了眼旁邊其樂融融的三個人，心裏更是堵得慌。
她是真的不理解，湯彌那個瘋子為什麽總跟護崽似的護著顧念，還有陳一白也跟中了邪一樣，成天跟著她們混。
她憤憤地掐了掐掌心。
陳一白夾了隻小包子，原本想象征性問下紀甜甜，結果一回頭對上她那張臭得要命的黑臉，想到之前每次好心想做和事佬都被她一頓懟，又默默地將包子塞進了自己嘴裏。
鮮嫩多汁。
還不小心發出了小小的“哧”一聲。
紀甜甜臉更黑了。
湯彌打趣了陳一白兩句，又咬了口包子回頭跟顧念說話：“哎，對了，我們剛剛上來的時候在樓下看到蘇珩懿了。”她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你猜他跟誰在一起？”
“江沅？”
“可以啊，念念，趕明兒掛個簾子可以去北門口擺攤算命了。”
顧念笑笑沒接話。
其實都不用多想，那天一起出去吃飯，江沅的眼神就差沒黏在蘇珩懿身上了，也就湯彌這種98K式純直女才看不出來，再加上江辭璟前兩天還說最近江沅不怎麽黏他了，在家裏跟老頭子鬧著說要出國，看樣子十有八九跟蘇珩懿也脫不了幹係。
“我還以為小屁孩是來找你的，差點就上去搭話了。”湯彌還在念叨著，想想還有點慶幸，“幸虧我動作慢了那麽一秒鍾，然後就看見江沅跟個小鋼炮似的從樓梯口發射出來了，還給小屁孩帶了奶茶，嘖嘖嘖，那叫一個黏糊啊。哎，念念，你這未來小姑子不太好搞啊，上次還擱我們……呃……我們公司賀忱宥辦公室鬧來著，賀忱宥說這位姑奶奶可是重度公主病患者，你可要讓你們家老江護著點你啊……”
顧念倒是很會抓重點，眯了眯眼睛，剛想打探下湯彌和賀忱宥的八卦，話還沒出口，手機先一步振動起來，她看也沒看抓起來就放到耳邊上。
“江辭璟”三個字都要出口了，那邊忽然笑了兩聲：“念念姐？”
哎？
“小珩？”
顧念還是有點詫異，把手機拿下來又看了眼來電顯示。
蘇珩懿對她那點小心思她也看在眼裏，他不懂事但是她很清楚，不過是兩個人從小相處的情分和依賴感罷了。所以她索性拿著和江辭璟一起製造的花式狗糧大雜燴把他心裏那點小萌芽直接給扼殺在搖籃裏了。
他自己心裏估計也明白，這段時間也沒再高頻率獻殷勤了。
“我後天回多倫多，”蘇珩懿笑了下，提醒她，“念念姐，你不來給我踐個行嗎？”
顧念一拍腦袋，差點把這事給忘了，之前答應過他的。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差點忘了，”她應著電話，起身從櫃子裏翻出件外套披上，“你等等啊，我馬上下去。”
湯彌嘴裏還啃著包子，看顧念開始換衣服：“哎，念念，你又跟你們家老江去吃豪華情侶套餐啊？”
顧念臨走還不忘回頭在她袋子裏捏了隻包子，衝她扮了個鬼臉，轉身就往門外跑。
紀甜甜斜著眼睛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頓了頓，想到什麽，拿著手機去了陽台上。
顧念跑下去的時候，江沅還沒走。
老實講，撇去公主病不講，江沅單單站在那裏不說話還是挺漂亮的，跟蘇珩懿兩個人一人捧著一杯奶茶，倒還有幾分登對的樣子。隻是不知道兩個人說到什麽，似乎起了些爭執，蘇珩懿耐心耗盡有些無語，而江沅也被氣得不輕，因為情緒激動臉頰漲得通紅。
顧念很識趣地沒有上前去，倒是蘇珩懿先看到她，回頭跟江沅又說了句什麽，然後扭頭就朝她走過來：“走吧。”
江沅很明顯更氣了，丟了奶茶直接追過來：“蘇珩懿！”沒僵持幾秒鍾，驕縱的氣勢又陡然頹下去，一開口聲音裏竟然難得染了點蔫唧唧的哭腔，“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嘛！”
顧念看了看江小公主，又看了眼蘇珩懿，有點猶豫，半天也沒動。
“江沅，”蘇珩懿也有些無奈，“你是不是從來都隻會看到別人的不好，但凡不能順從你的心意就是你的敵人？”
“可我就是不想讓你跟她單獨出去吃飯啊！”江沅癟著嘴，一臉怨憤地剜了顧念一眼，有點委屈，“我哥也隻惦記著她，你現在也是，她有什麽好？我又是哪裏不好？你們憑什麽都不要我啊？”
“江沅。”蘇珩懿覺得她有點胡攪蠻纏，也不知道要怎麽跟她說明白，“你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說錯了嗎？”江沅也來了脾氣，“蘇珩懿，你還不承認，你就是喜歡她！不然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吃個飯而已，就不能一起嗎？為什麽非要……”
“江沅！”蘇珩懿耐心耗到極限，揚了音調。
2）
兩個人僵持著。
顧念就這麽被卡在中間有點為難又尷尬，她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突然被人從身後拽了一把，她猝不及防往後踉蹌兩步撞進一個硬邦邦的懷抱。
“哎？”她下意識回頭，有點意外，“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今天有事？”
“怎麽？”
江辭璟瞥了眼江沅的方向，視線又掠過蘇珩懿，頓了頓，故意逗她：“顧念同學，膽子肥了，想背著我偷偷跟別的男人約會被我給抓包了吧？”
“我不是，我沒有，”顧念急急忙忙三聯否認，“你別亂說。”
說完，她才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蠢，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轉移開話題：“你不是說今天有事嗎？”
江辭璟點了點頭，順勢牽住她的手，笑：“有事啊，來接你晚上一起吃飯，怎麽樣，賞臉嗎？”
“好啊。”顧念順口答應下來，感覺他今天心情有點好。
江辭璟摸了摸她的腦袋，帶著人就要往外走。顧念卻沒動，衝他遞了個眼色指了指旁邊的江沅和蘇珩懿。
江辭璟懂她的意思，不過他沒打算摻和這兩人的事情。
江沅這段時間沒少在老頭子麵前鬧著要出國的事情，小公主折騰起來，方圓百裏之內都不得安寧，賀忱宥逮著江辭璟就訴苦，說是江沅動不動就“離家出走”到他辦公室待著，嚴重影響他工作和追妹子。
他原本以為江沅就是一時興起，這丫頭從小到大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做什麽事都是三分鍾熱度，他並沒覺得她真的會在蘇珩懿身上花太多心思。
但這段時間觀察下來，她似乎確實上了心。
讓這家夥碰碰釘子也好，無論最後結果怎麽樣，這事兒之後她應該也能變得懂事點。
更何況，感情的事情，別人插手也沒用。
顧念還以為江辭璟在想對策，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等著。
她專注的樣子很好玩，白白軟軟的腮幫子輕微不自覺鼓起一點點小小的弧度，一雙淺棕色的瞳孔藏了光，滿懷期待。
江辭璟低頭回看她，故作思考狀沉吟半晌，然後轉向蘇珩懿。
她以為他想好了做和事佬的說辭，也跟著轉過頭。
結果下一秒，江辭璟低笑一聲，牽過她的手扭頭就走：“念念我就先領走了，你先處理自己的事情，別的下次再說。”
顧念“哎”了一聲。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她看了看江辭璟，見他沒什麽多餘的表情，邊跟著他走邊回頭看了看。
“哥—”
江沅皺著眉頭，她原本還以為他過來好歹會替自己在蘇珩懿麵前說兩句話，可沒想到他真的隻是單純地過來找顧念，連她看都沒多看幾眼，她心裏不爽，又恨恨地剜了眼顧念：“哥，你別忘了今天可是答應過爸爸晚上回家吃飯的！”
“沒忘，”江辭璟腳步沒停，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這不是過來接人了嘛！”
顧念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所以，他剛剛說的晚上一起吃飯是和他家裏人一起吃飯？
她動了動嘴角，剛想跟江辭璟說什麽，後邊江沅又憤憤地喊道：“我不喜歡她！爸爸也不會同意的！”
顧念下意識地攥了攥手指。
江辭璟握著她手的動作又用了點力，安撫性地捏了捏她的掌心，頭也沒回。
蘇珩懿抬頭看著江辭璟和顧念離開的背影，略微皺了皺眉，又不由得往前跟了兩步，張了張嘴想喊住顧念，猶豫了下又陡然放棄。
其實也沒有別的心思。
隻不過到底認識這麽多年，原本以為她才剛開始談戀愛而已，可是突然間發現原來他們已經到了見家長的地步。
從今往後，她就是別人的人了。
半晌，他扯了扯嘴角，收回視線，隨手胡亂地揉了揉頭發，轉身往回走。
“喂，蘇珩懿！”
江沅臉上還是憤憤的表情，想到什麽，又把火氣往下壓了壓，小跑過去攔住他，態度稍微有些軟化，倨傲的語氣裏帶了點很淺淡的撒嬌味道：“不就是一頓飯嘛！不然……”她小心翼翼地看他，“你晚上跟我一起回家吃飯好了，我爸爸說……”
蘇珩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地：“不去。”
“你不考慮一下嗎？我……”
“江沅。”她話沒說完，蘇珩懿直接開口打斷她，“我還有事。”
也沒留給江沅再開口的機會，他扭頭就走。
江沅還不死心，猶豫了下，跟在他後邊又追了兩步，剛想再說點什麽，忽然有什麽光亮似乎閃了一下，很輕微的，轉瞬即逝。
她頓住步子看了眼周圍，並沒有什麽異樣，她皺了皺眉，再回頭去看蘇珩懿的時候，他已經走出去很遠。
江沅看著，肩膀塌下來，忽然覺得有些頹然。
3）
晚上七點回家吃飯。
這會兒時間還早，江辭璟帶顧念回去玩了會兒貓，想到她最近在準備期末考試的事情，他換了貓砂又問她要不要複習。
顧念哪還有心思複習，現在滿腦子都是晚上要和他回家吃飯的事情，想想就緊張得不行。
其實早在中學的時候，她就見過江爸爸一麵。那次家長會她被老師留下來招呼家長，班主任和各科老師在班裏跟家長溝通完以後，由他們帶領所有家長去禮堂參加動員大會。
江爸爸來得晚了，像剛從哪裏趕過來，身上的西裝都還沒來得及換，走到門口的時候都還在低頭掐時間，看到旁邊的顧念，順口問了下是不是在這裏開會。
四十歲的男人，幹淨挺拔，眉眼間跟江辭璟極為相似，隻不過大概是在商場上廝殺多年的緣故，不同於少年的清朗，他身上帶了些不怒自威的冷冽氣場，看著就挺嚇人。
顧念沒來得及回答他的問題，校長就湊過來跟他打招呼，寒暄兩句之後親自領著人進了會場。而自始至終，江爸爸都板著張臉一點表情都沒有，和校長熱切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顧念平時最怕校長，對這個校長都要討好的人更是沒來由地生了些畏懼感。
當時她還想著，江辭璟本來就很難追了，以後可要怎麽搞定這個叔叔讓他同意自己“娶”了江辭璟啊……
沒想到時隔多年，這件苦惱事竟然真的成了現實。
顧念盤腿坐在沙發上擼大喵，想想緊張之餘又覺得奇妙，莫名又有點想笑。
江辭璟看著她一會兒一個表情的樣子，也覺得好笑，他扒拉開大喵，自己湊過去捏了捏她的下巴。
顧念就這麽就著他的動作半仰著頭，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他。
“緊張嗎？”江辭璟笑著問她。
“嗯，有點。”顧念老實交代，頓了頓，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認命般耷拉下腦袋，“好吧，不是有點，是很多，特別緊張。”
“怕沅沅？怕我爸媽？”
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所以是，怕我爸媽？”
“我以前見過江叔叔一麵。”
顧念把開家長會那天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江辭璟有點印象，畢竟老頭子親自去給他開家長會的次數總共也就那麽一兩次。
“看來他給我女朋友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啊！”江辭璟的聲音裏染著笑意，“那以後我求婚要是失敗了，可得把這筆賬記在老頭子頭上？”
顧念愣了下，臉頰後知後覺地燙起來，然後默默別開眼，聲音小小地接了一句：“不會。”
江辭璟忍著笑，裝作沒聽清楚：“嗯？”
“我說，”她有點不好意思，聲音越來越小，“求婚……不會失敗的。”
江辭璟低笑一聲，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想到什麽，從桌上拿過來手機，打開相冊翻了翻，遞到她麵前：“你要不要看看？說不定可以治好你的緊張？”
“什麽？”
顧念抬頭瞥到屏幕，“撲哧”一聲笑出來。
很早之前的照片了，像素不太好，像從哪裏截下來的，看著稍微有點模糊。
照片上江爸爸還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似乎有點抗拒這種自拍鏡頭，伸手擋了下，不過拍照者倒是很執著，接連十幾張照片拍下來，又都加上了各種可愛賣萌還有些惡搞的特效，冷氣場十足的江爸爸看上去奶凶奶凶的，有種莫名的反差萌。
“前幾年的時候，沅沅逼他拍的。”江辭璟解釋，半晌又說，“他跟我媽媽當年白手起家，生意場上的事情太多太雜，他是個拗性子，比較專政，但其實也就是看著凶，私下還是很好的人，沅沅也是，爸媽比較忙，她從小跟我待的時間比較久，依賴性自然也強些，本性不壞。念念，你給我一點時間。”
顧念明白，他怕家庭關係影響到她，也怕時間久了她會退卻。
“沒關係，”她揚著頭，笑著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我這個人啊，性子也很倔的。江辭璟，你已經是我男朋友了就不能反悔啊，你不要以為你爸爸凶一點，妹妹任性一點就能嚇跑我，也別想用這個理由甩掉我啊，我告訴你。”
“所以，還緊張嗎？”
“好像，”顧念轉了轉眼睛，很認真地感覺了一下，“還有點。”
他笑了下，捏著她的下巴，低頭：“怎麽還緊張啊？”
“我也不知……”
話沒說完。
他忽然抬手扳過她的腦袋，低頭吻下去。
半晌，他鬆開她，然後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瓣，笑了下：“還緊張嗎？”
顧念想點頭，撞上他的視線，又紅著臉默默地搖了搖頭。
“別擔心，”他笑，“你這麽好的小姑娘，沒有人不喜歡。”
顧念輕輕地“嗯”了聲。
“如果他們都不同意，”他挑了挑眉，沉吟半晌，湊過去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偷戶口本娶你。”
顧念彎了彎眼睛，也笑。
“好哇。”
下午五點，兩個人換了衣服準備出門買點水果帶過去，楊女士正好發來視頻，顧念邊換鞋邊按下接聽鍵：“媽媽？”
江辭璟剛拿來圍巾想幫她係上，聞聲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湊過去，就被顧念偷偷摸摸推開。
江辭璟：“？”我就這麽見不得人嗎？
他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表示抗議，但還是收起圍巾退到旁邊去等著她。
楊女士正在廚房裏煮粥，有顧主任充當智能型人肉手機支架，她頭也沒抬，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的小動作，隨口問著：“念念啊，你們快考試了吧？”
顧念還沒來得及開口，替老婆舉著手機的顧主任從攝像頭後邊熱情插話：“考完試早點回來啊，爸爸給你做大餐！上次去你們學校餐廳吃了，水平嘛，也就那樣，跟你老爸比起來差得還是有那麽點十萬八千裏的！所以說，閨女，還是你爸爸最好，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早點去超市買……”
“不是……老顧，你煩不煩，我這開的視頻一句話還沒說完呢，你全給我搶走了？”
楊女士不滿地吐槽，看著顧主任默默地閉了嘴，這才抬頭繼續跟顧念說話：“月底前能回來吧，我聽鄰居蔓蔓說二十號就—”
她說到一半，視線越過顧念，往顧念身後看了一眼。
顧主任見老婆神色有異，也把腦袋往鏡頭前湊，結果被楊女士一掌推開：“起開起開，你臉太大了影響信號，不是說今天要煮糖醋排骨嗎？你先去做啊！”
顧主任被老婆嫌棄了，隻好委屈巴巴地退開，楊女士又討好地蹭過去“吧唧”一口，顧主任這才傲嬌地揚了揚嘴角，往廚房走。
顧念很是嫌棄地捂眼睛，對顧氏夫婦十年如一日的日常秀恩愛表示不齒：“楊女士啊，一把年紀做媽媽的人了，能不能注意點形象！”
回應她的是楊女士的一記白眼。
“哎，你還說呢顧大念！”楊女士又偷偷往廚房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拿著手機進了臥室，反手關上房門這才開口，“你膽子挺大啊，在顧主任眼皮子底下就敢直播跟你小男朋友的同居生活？”
顧念：“？”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她接視頻的時候特意背對著白色牆壁的啊，難不成這個白跟寢室的白不是一個色號？
“哇，楊女士你福爾摩斯在世啊！”顧念決定不管怎麽樣，“彩虹屁”先吹一波，“單憑一個牆板都能推測出我的定位，太厲害啦！”
“嗬，你鏡頭掃到旁邊的洗漱台了，男士剃須刀。顧大念就你這點智商，還真不是我這當媽的擠對你，放以前打仗的時候，你早就被打死一萬遍了你信不信？我懷孕期間是喝了硫酸嗎？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小傻子！”楊女士扶額。
顧念默默地接了一句：“喝硫酸我就不會這麽好看又可愛啦……”
楊女士翻白眼翻得眼睛疼。
“……像您一樣，遺傳您的美貌基因。”顧念立馬又補一句。
“我跟你說過沒有？”楊女士不想跟她嘻嘻哈哈，正色道，“女孩子要矜持自愛，你別以為我不反對你戀愛就敢跟我在外邊瞎折騰啊。江辭璟呢，把他給我喊過來，這小子看著人模人樣的怎麽盡誘拐少女呢？”
“媽，我都成年了！”顧念見楊女士臉色一沉，又及時改口，“不是，我是說，我們沒有同居，我就隻是今天來他這兒玩會兒貓，不信你看！”
江辭璟一把抓住大喵給她遞過去。
楊女士掃了一眼，絲毫不為所動，低嗤道：“你之前帶江辭璟回去那次，也說隻是玩個貓，信誓旦旦地說他不是你男朋友，現在呢，顧大念，臉疼不？”
顧念弱弱地說：“疼……”並快樂著。
當然，後半句她沒敢說，生怕楊女士順著電線過來揍她這隻皮卡丘。
不過楊女士也就嘴上訓訓，囑咐她談戀愛歸談戀愛，不要過了度，也不能影響到學業。
顧念乖乖地一一應下，然後又試探著提了下跟江爸江媽見麵的事情，不過也沒敢多提說回家這回事，隻說湊巧一起吃個飯。
楊女士也沒太反對，隻叮囑她注意禮貌，別跟在家裏似的沒大沒小之類，也答應幫她多做做顧主任的思想工作。
掛斷視頻，顧念喜滋滋地去接江辭璟手裏的圍巾，還不忘瞥一眼時間：“沒關係吧，應該還來得及吧？”
江辭璟幫她係好圍巾，把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遭到顧念的反對：“這也太影響形象了吧？等會兒叔叔阿姨還以為你帶回去了一個小怪物。”
“外邊冷。”江辭璟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直接把帽子給她扣上。
“好吧。”顧念掙不過他，隻好順從，因為剛剛搞定楊女士的事情，她心裏還挺激動，絮絮叨叨跟江辭璟說，“你也看到了吧，我媽媽其實是支持我們的，有楊女士出馬，顧主任那邊肯定沒有問題！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你別看顧主任在外邊威風八麵、高冷傲嬌，看上去很可怕的樣子，但其實，家裏大事小事都是我媽媽說了算。對了，他現在還口口聲聲說最疼女兒！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他最寵的還是楊女士，毫無原則毫無底線，什麽都聽她的，唉，男人啊！”
江辭璟看著她一臉羨慕嫉妒恨又憤世嫉俗的樣子，笑了下，低頭鎖門：“那不好意思，可能要讓你見笑了，我女兒以後可能也要在背後這麽說我。”
顧念反應了一下，臉頰熱起來。
兩個人說說笑笑下了電梯，江辭璟剛拿出車鑰匙，手機一陣振動。
他隨手接起來放在耳邊：“媽—”
話沒說下去，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沉下去。
顧念轉頭看他。
江辭璟掛斷電話，臉色不怎麽好，對著顧念時，眼底有歉意：“抱歉，念念，今天不能帶你回家了，我有點事情要處理，下次好嗎？”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他按了電梯，回身摸摸她的腦袋，把房子鑰匙遞給她，然後握了握她的手，“很快就好。”
顧念乖乖點頭，進了電梯又按住開門鍵，看著他：“慢點開車，注意安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