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我們江家的男人，天生寵老婆
1）
黏黏膩膩的日子沒過多久。
十一月份，蘇青宜回國。
演出在即。
說起來，顧念也不是第一次跟蘇青宜那邊的工作人員合作，加上這次本身就是以前排過很多次的常規舞蹈，其實沒什麽難度，但因為是省級演出，觀眾裏也不乏大領導和專業人士，所以演出人員要提前排練，熟悉場地，再提高默契度，力保不出現任何差錯。
顧念開始三天兩頭往校外跑。
江辭璟也沒閑著，他馬上麵臨實習問題，孫教授生怕被別人占了先機，硬生生從賀忱宥手裏搶了人，拖他去公司負責一個外包項目，氣得賀忱宥直跳腳：“我年紀輕輕出來創個業容易嗎，就這麽一個台柱子還要被你這個老頭子拿去壓榨？你兒子是兒子，徒弟就不當人看啦？你想讓我們喝西北風嗎？”
“哼！”
老頭子也不甘示弱，保溫杯往桌上重重一拍，胡子一吹，厚著臉皮開始叉腰倚老賣老：“那你難道想讓我這個老頭子喝西北風嗎？年輕人就得多磨礪，你這麽年輕喝兩口西北風就當漱口了，我都這麽大把歲數了，餓兩頓搞不好就一命嗚呼了，到時候你就是欺師滅祖恩將仇報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我告訴你！”
賀忱宥被他這神邏輯搞得一臉蒙：“？”
老頭子瞪了他一眼，繼續吹胡子：“我已經錯失一個孫女婿對不起我小孫女了，現在兒子就惦記要小璟過去幫個忙，難道我還要再對不起兒子一次嗎？到時候他公司倒閉，倒閉了就沒有錢，沒有錢就沒辦法養我，沒辦法養我我就沒有飯吃，連養老送終都沒得法了，你個小兔崽子你是想讓我暴屍荒野嗎？”
這麽血腥暴力的嗎？
難道不是在討論人才的問題嗎？怎麽連暴屍荒野都出來了？
賀忱宥嘴角抽了抽，感覺分分鍾要被這老頭子噎死。
算了算了。
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他忍了。
反正江辭璟人早晚是自己的，就先讓這小老頭一次。
爭奪無果的賀忱宥下午隻好自己跑回公司，苦兮兮地開會又加班。
結果不到晚上八點，又有事找上門了。
他剛泡好泡麵，還沒來得及吸溜一口，辦公室門被人從外麵直接推開，小助理攔都攔不住，一臉為難：“賀總……”
賀忱宥抬頭看了眼來人，低低地“嘶”了一聲，默默地放下手裏的泡麵，衝小助理揮了揮手，然後無比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側過身靠坐在辦公桌上，無奈地攤了攤手呢喃道：“得，中午被糟老頭子欺負，晚上還得應付小公主，我這個命哦，明天去找人卜一掛，看是不是今年跟什麽東西犯衝！”
“說吧，”他一副看清了現實，要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我哪裏又得罪您老人家了？還是今兒你哥又把您托管到我這兒了？”
江沅看都沒看他一眼，進來就到處翻找，半晌連個人影子都沒看到，又過去拽了把賀忱宥往他身後瞄，氣呼呼嚷著：“你別裝了，我八百年都沒見過我哥了，賀忱宥你到底把他弄哪兒去了？”
什麽叫我把他弄哪兒去了？
賀忱宥覺得自己比竇娥都冤，想到孫教授那個老頭子又是一肚子氣，偏偏對著人小姑娘又不好發作，隻能憤憤地吸了一大口泡麵：“祖宗哎！我一不是你嫂子，二不是人販子，你找不到你哥了不去報警上我這兒來幹什麽？”
“不找你找誰？我哥哪天不是被你壓榨到半夜？”
“哎哎哎，打住打住啊，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賀忱宥放下叉子，“什麽叫我壓榨？我跟江辭璟是合法又合理的商業合作關係，好嗎？再說了，你個小丫頭片子成天都拉幫結派開趴又購物的，你哥就不能有點娛樂時間？”
江沅委屈巴巴地瞪著他，也不說話。
“行行行，”賀忱宥僵持了半分鍾，了，“你哥真不在我這兒，他被孫教授喊去工作了，可能還要個一兩周才能回來！”
江沅挑眉，斜睨他一眼，嗤笑：“我哥說他要陪女朋友，你說他要去工作？你們倆到底誰在說謊？”
賀忱宥一噎。
“還有開學那次，”江沅踩著高跟鞋往前走了兩步，揚了揚嘴角，“你說我哥去出差，所以派你來送我，其實也—”
賀忱宥卷泡麵的手驀地一抖。
“不是，我發誓，那次我也是被逼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去接小姑娘……”話說到一半，他對上江沅恍然的表情，這才察覺到自己被套了話，後知後覺呼了自己一嘴巴，“那個什麽，這次是真的，他早上真被孫教授帶走了。”
“所以我哥是真有女朋友了？”江沅抿著嘴，想到上次在生日趴上丟下她一個人的事情，“是我在寢室樓下見過的那個顧念？”
同一個中學畢業，她對顧念有點印象，之前又在江辭璟手機裏也看到過顧念的照片。江辭璟不是隨便跟什麽女生都走得近的人，她隻要再稍微留點心，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兩個人的情況。
“不是，我說江妹妹，哦，不，江姐姐，江姑奶奶，”賀忱宥有點崩潰了，“您就別在這兒折騰我了好不好？人小兩口談個戀愛我能怎麽樣？再說了，談個戀愛怎麽了，你哥也一把年紀了不談戀愛怎麽結婚？不結婚怎麽給你生小侄子，難不成你想讓他守著你過一輩子？還是打算讓他當一輩子和尚孤獨終老做孤寡老人，然後上江城頭條‘江城某豪宅內老人慘死半月被發現時滿屋惡臭’？還是你想讓你哥跟我這麽個單身狗湊合著過了算了？”
聽到最後一句，江沅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表情複雜：“你長得不怎麽樣，想得倒還挺美！”
賀忱宥：“……”
他剛想跟江沅好好說道說道，辦公室門又被敲響。
“賀總，”小助理站在門口一臉為難，“有人找—”
“又是誰啊？”賀忱宥崩潰地揉了揉頭發，攥了攥拳頭有點暴躁了，“大晚上的不去睡覺，一個個都跑我這兒來是有毛病吧？”
他一轉身，看見一個沒什麽印象的生麵孔。
棕褐色的蓬鬆短發，娃娃臉，米白色外套，看上去奶凶奶凶的，隨便掃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側身往辦公室裏掃視一圈：“您好，我找江辭璟。”
不是，怎麽就還“您”上了？
小老弟，我看著挺老？
賀忱宥更暴躁了，但略微一想，又覺得自己關注點不太對：“不是，怎麽又是來找老江的，我看著很像老江的私人管家還是咋的？還有，小弟弟你又是誰啊？”
“我是蘇珩懿，顧念的朋友，今天來是有點事情想跟江辭璟聊一聊。”
江沅側過身往門口多看了一眼。
半晌，她略一思索，走到門口，主動衝蘇珩懿伸手，笑了笑：“我是江沅，認識一下？”
蘇珩懿看了她一眼，禮貌性握了個手，重新轉過去看著賀忱宥。
賀忱宥簡直要炸了。
一個妹妹還不夠？再來一個……這，看樣子像是情敵？
江辭璟這貨成天都招惹些什麽家夥啊，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他氣呼呼地坐在椅子裏，大手一揮：“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賀忱宥，我不認識江辭璟，再見。”
“反正我是不會同意我哥跟顧念在一起的，我不管，”江沅梗了梗脖子，“我找我哥。”
“我找江辭璟。”蘇珩懿接話。
然後，兩個人默契十足地各自占了一側沙發坐下來，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又雙雙把視線移向賀忱宥。
賀忱宥也堅決不妥協，就這麽直勾勾地回瞪著他們。
2）
三個人正僵持。
旁邊小休息室的門忽然被人“呼啦”一聲拉開，湯彌頭發跟雞窩似的，皺著眉頭打哈欠，一臉不耐煩：“大晚上的賀忱宥你嚷嚷什麽呢，煩不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是—”
她話說到一半，撞上蘇珩懿的視線，兩個人都是一驚：
“小屁孩？”
“湯彌姐？”
“你來這兒幹什麽？”
“你怎麽在這兒？”
賀忱宥：“……”
湯彌幹巴巴咳了兩聲，下意識捋了捋頭發，從賀忱宥的椅背上拿下外套披上，順口解釋：“那個什麽，我今天是過來談工作的。我爸不是給我弄了一堆理財產品快到期了嘛，我打算自己做做投資來著，正好他們公司在做鑫萊那個項目，就先過來考察一下情況，那陣兒實在太困了就去眯了一小會兒。”
蘇珩懿隨便點了點頭，還是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賀忱宥。
賀忱宥看了看湯彌，回過頭跟著解釋：“她真是過來談工作的。”
江沅捕捉到八卦的味道，看著賀忱宥了然一笑。
“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這兒幹什麽呢？”湯彌三兩下紮好頭發，盯著蘇珩懿，心裏已經有了那麽一點點揣測，“念念可不會在這裏。”
“我來找江辭璟談一談。”蘇珩懿表情有點不自然，錯開了視線。
江沅心裏盤算著小九九，順手把蘇珩懿往身後一推，生怕湯彌罵走自己未來的同盟軍：“我們是為我哥哥和顧念的事情來的，跟你沒什麽關係，你可別多管閑事啊！”
湯彌挑眉睨了她一眼：“跟我沒關係？”
中學時候她就知道江辭璟有個超級黏人的妹妹，仗著家裏的寵愛可謂是肆無忌憚囂張跋扈。她當初好不容易幫顧念製造過幾次和江辭璟單獨相處的機會，都被這個妹妹給攪和了，現在眼看著顧念跟男神要修成正果了，可不能被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破壞了。
她“啪”地拍了下桌子，手心都給震麻了，為了不輸氣場硬生生忍著，繼續裝腔作勢，拔高音調秒變禦姐：
“那跟你有什麽關係？人家小情侶談戀愛礙著你什麽事了？年紀不大脾氣還不小，肩膀不寬攬的事情還不少！這還沒怎麽著呢都找上門了是想怎麽的？親情是親情，你哥寵你是寵你，這不代表人家就得犧牲自己的愛情，你哥對念念什麽想法你自己心裏沒點那啥數嗎？也是快二十歲的人了還跟個巨嬰一樣，前前後後黏著哥哥不放手啊？”
蘇珩懿聽著，表情略微僵了僵。
“是顧念……”
“顧念也是你叫的？懂點禮貌的趁早改口喊嫂子，不服氣回家去找你哥理論！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你哥如果沒點心思，就算我們念念想再多都是白搭，你也別在這兒咋呼了，就算沒有顧念也會有別的女孩子，你總不能纏著你哥過一輩子吧？小朋友，先自個兒回去把關係捋清楚了，你哥就是你哥，不是你男朋友，你沒資格這麽插手人家的私生活！趁早回去吧，再敢在這兒耍你的這大小姐脾氣，信不信湯哥我教你做人！”
湯彌劈裏啪啦就是一頓數落。
江沅都還沒來得及說話，被她說得都快哭了，癟了癟嘴，回頭看了眼蘇珩懿，覺得自己在外人麵前丟了臉，握緊拳頭還要逞強上前跟她理論。
賀忱宥見情況不對，生怕這兩位祖宗打起來，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先攬住湯彌往後退：“祖宗哎，祖宗哎，您先消消氣！”說著給蘇珩懿遞了個眼色。
蘇珩懿也很有眼力見兒地拽了把江沅：“江沅？你哥應該是真的不在，我們先出去吧！”
“別跟小姑娘一般見識，”賀忱宥拖著湯彌，“淡定淡定啊！”
……
看著蘇珩懿把江沅拉出去，湯彌一把甩開賀忱宥，白了他一眼，還是憤憤不平：“江公主那臭脾氣都是你們這幫人給慣出來的！哥控？什麽毛病！”
“總得想辦法收拾了這家夥，不然我們念念嫁過去還指不定怎麽被欺負呢！”她折身回去自己倒了杯水喝掉，別過頭又跟賀忱宥念叨，“哎，你說江沅這出了門，不會拉攏我們家小屁孩一起拆散念念和江辭璟吧？一個哥控，一個喜歡我們家念念，對，蘇珩懿那家夥還以為我不知道，他要是不喜歡我們顧念，那平白無故地跑來找江辭璟談什麽談？談戀愛啊？”
賀忱宥：“……”您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不行，”湯彌越想越不放心，放下杯子就要起身，“我得追出去看看！”
賀忱宥一轉身跟她撞了個正著，生怕這祖宗再生點什麽是非出來：“唐僧大人您可就安分點睡覺吧！”
他一把抓住她往椅子上推，結果力道沒掌握好，湯彌沒防備往後踉蹌兩步，被地上的插線絆了一道，整個人往後栽過去，賀忱宥下意識伸手去拽：“唐……”
他的話沒說出口，嘴角一熱，蹭著她的臉頰過去。
兩個人雙雙摔進椅子裏。
麵麵相覷。
辦公室裏突然安靜下來。
呼吸聲交錯。
“還不起開是等著我用大花轎抬你啊？”
湯彌最先回過神來，紅著臉推了他一把：“這麽看著我幹什麽？你一個大男人，別以為親了一口就想要我負責啊，別想碰瓷我告訴你！”說完她過去拎了包先往外跑了。
賀忱宥還想說什麽，她回頭剜了他一眼：“是你自己親我的，我沒責任的啊我跟你說，別想賴賬，今天說好投資你們新項目的事，該有的分成一毛都不能少啊！”
賀忱宥：“……”
半晌，他關上辦公室門回身，無意識地摸了摸嘴角。
餘光瞥到那碗徹底坨掉的泡麵，才忽然想起來，折騰了這麽半天，他晚飯還沒吃呢！
他舔了舔嘴唇，將麵丟進了垃圾桶，又回頭看了眼空****的休息室，心裏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我……我招誰惹誰了我？
加班也就算了，現在好了，還得一個人！
一個人也就算了，連泡麵都不給吃嗎？
他踹了腳垃圾桶撒氣。
小助理進來收拾東西，看著賀忱宥一臉煩躁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要不，我再給您泡一碗？”
賀忱宥一口老血上不來差點給自己嗆死：“……”
還吃個鬼啊！
行啊，他不好過，大家也都別想好過！
他拎著筆記本邊往外走邊招呼助理：“開會開會！二樓會議室，今天方案定不下來誰都別走！”
來啊，單身狗一起熬夜加班，一起猝死啊！
3）
從賀忱宥這裏出去，江沅動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爸爸媽媽常年忙於生意，對她雖然千嬌百寵，但從小到大跟她相處時間最長、對她更照顧的其實是哥哥，所以她自小對他比較依賴。其實說真的，她對顧念的印象不差，更談不上討厭，但前提是顧念不能霸占她的哥哥，可是就眼下情況來看，顧念明顯分走了哥哥更多的注意力。
再這麽下去，哥哥就不是她的了。
她總得想點辦法。
一路下了樓，她悄悄看了看前邊人的身影，半晌，抿了抿嘴角，往前小跑了兩步：“蘇珩懿？”
“嗯？”蘇珩懿下意識回頭。
“你……”她攥了攥手指，對上他幹淨澄澈的眼神，忽然有種莫名的罪惡感，到了嘴邊的話驀地就有些說不出口了，猶豫了半晌，才咳了一聲，“你今天想找我哥談什麽啊？”
談什麽？
蘇珩懿皺了皺眉。
其實他也沒想好自己見了江辭璟具體要說些什麽，甚至連立場都沒有。
隻不過，到底意難平。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對顧念的感情。
從機場送顧念回學校那晚，他的車子其實沒開遠，就一直躲在樹下的陰影裏，看著顧念開開心心蹦躂著去門口那個男人的傘下，跟那個男人解釋，跟那個男人聊天……那種親昵和羞怯是不曾在他麵前表露過的。
這段時間，他也有意無意地跟顧念透露過自己的心思，原本想著至少能得到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可是不承想顧念不僅沒有接受的任何打算，反而在漸漸地跟他保持距離。
她時不時會提一提江辭璟的各種瑣事，會發一些疑似秀恩愛的照片……甚至這幾天，她需要經常往返於學校與江城舞團之間，也找借口推掉了他的早晚接送。
他比誰都清楚，她這是在委婉地暗示拒絕。
但他心理不平衡，這才一時衝動打聽了地址跑來這裏找江辭璟。
剛剛在辦公室裏見到江沅鬧事，湯彌說的那一堆話，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他忽然就覺得自己跟幼稚的江沅沒什麽兩樣。
他對顧念有依賴，有信任，有超越朋友的感情，也一直覺得跟她從小一起長到大，也應該是要一起繼續走下去的。
這麽想來，其實更像綁著親情的占有欲。
就像湯彌說的，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
所以，愛情裏其實根本沒有僥幸和所謂的公平競爭。
如果顧念喜歡，那麽不管是不是跟他一起長大，也無論他有沒有出國這幾年的分開，他最後都會跟她在一起，而相反，如果她不喜歡，那麽即便沒有江辭璟，也會有別的人出現。
總之，不會是他。
“喂！”
江沅見他走神，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在想什麽？我在跟你說話呢！”
“嗯？”蘇珩懿回過神，有點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腦袋，“不好意思啊。”
“沒事。”江沅倒是難得好脾氣地笑笑，頓了頓又重複了一遍，“我剛剛問你，想跟我哥談什麽？等我找到他可以幫你說啊！”
說完，她又低了低頭，有點悶悶地嘀咕：“雖然我也好多天沒見他了。”
“沒事，”蘇珩懿摸了摸鼻子，“不用了，其實也沒什麽。”
江沅看了看他，再沒說話。
兩個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走著，夜色沉沉，路燈昏暗，人行道前邊的紅燈亮起，左右兩側的車子相繼通行。
蘇珩懿突然抬手拽了她一把，有點好笑：“小妹妹，我比紅燈好看啊？你看我不看路？會出人命的！”
江沅頓住腳步，有點尷尬地收回視線，側過頭看了看亮起的紅燈。
“這邊可以打車，”蘇珩懿鬆開拽她的那隻手，替她指了指方向，低頭看了眼手表，“或者看你家裏有人來接你之類的？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江沅點了點頭，但半天還是沒移開腳步。
她在猶豫。
反正她想要哥哥離開顧念繼續陪著自己，而蘇珩懿應該是喜歡顧念……吧？
要不要一起結成同盟呢？
可是……
她又說不出口。
好煩啊，憑什麽一個兩個的都去喜歡顧念？
路口有車子駛過來，衝這邊閃了下燈光，江沅的手機很快振動起來。
是來接她的司機。
蘇珩懿也看到了，指了指車子的方向：“是來接你的吧？那行，我就走啦！”
江沅往前追了兩步：“哎—”
“什麽？”
“你是不是……”她頓了下，“喜歡顧念啊？”
蘇珩懿怔了下，很快看穿她的心思，笑了下：“沒有。”
“我覺得……”
“我覺得—”他打斷她的話，隨手揉了揉頭發，別過眼看了看路口的綠燈，翹著嘴角無所謂地笑了下，又恢複以往張揚恣意的姿態，“我覺得湯彌姐說得對！人吧，就得活得瀟灑點！”
他還想說什麽，看了眼江沅，笑笑，臨時改口：“喂，小妹妹，其實吧，哥哥一直都是你的，血緣這種東西沒誰能阻斷的，不管他在不在你身邊都沒什麽影響。年紀輕輕的，別整天想那麽多有的沒的，等你交了男朋友，也去他麵前撒狗糧，晾著他，這才是正確的報複方式！”
綠燈還剩最後十幾秒鍾。
他抬腳往前走。
江沅往前追了兩步，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收住，最後小聲嘀咕：“我不是小妹妹。”
蘇珩懿漫不經心地笑了，背對著她揮了揮手。
4）
忙了大半個月，直到演出前一周，顧念才好不容易得了空回寢室休息調整一兩天。
成日裏早出晚歸的，湯彌和陳一白都感覺自己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她了，湯彌見她回來，咋咋呼呼衝過去就是一個熊抱：“嘿嘿嘿，失蹤人口回歸啊這是！”
“你懂什麽，”陳一白遞了杯水過去，“這叫舞壇新星的奮鬥史！”
“行行行，你懂你懂！”湯彌揚了揚手機，調侃她，“電子競技界的黑洞，陳黑黑，你最懂啦！”
兩個人日常互黑，顧念瞥了眼旁邊空空****的床位，用下巴指了指：“紀甜甜又不在？”
“去舞蹈室了！”湯彌隨口說著，又想到什麽，拉了把椅子在顧念對麵坐下來，“你不在不知道，前兩天她媽媽來學校看她，還請了幾個舞蹈老師還有外邊的幾個人去吃了頓飯，真的是很想讓她成為職業舞者，舉足輕重的那種，聽說想讓她成為下一個蘇青宜。”
她“嘖”了一聲，又歎了口氣：“理想總是豐滿的，現實總是骨感啊，哪能隨隨便便有那麽多個蘇青宜呢對不對？而且這種事情吧，不僅要後天的練習，本身先天的天賦也很重要，形體老師之前私下也說過，像紀甜甜這種，比較建議畢業後去做舞蹈老師之類的，她是很勤奮很用功，可是天賦不夠，天生不適合這碗飯為什麽非要強求呢？”
“我覺得她就是太活在她媽媽的強權下了。”陳一白皺了皺眉，然後轉過身來，略微壓低了聲音，“她媽媽那天去舞蹈室看她跳舞，那嘴巴比湯彌還毒，一點點失誤，直接就給紀甜甜罵哭了！我看得出來，她媽媽越是看著，她就越是緊張越容易出錯！惡性循環，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別說紀甜甜變成紀酸酸了，換了我，我也得從陳一白變成陳一黑！”
“你本來就是陳一黑，遊戲黑洞陳一黑！”
湯彌說完就往顧念身後躲：“哦，對了，念念，我跟一黑嘴巴嚴，你去蘇姨那裏的事兒都沒敢讓她知道，你自己也留意著點，別說漏嘴了，她本來就看你不爽，再知道你和蘇姨的關係，還不得嫉妒生恨變成一顆酸檸檬炸掉我們306寢室啊！”
顧念點頭應下，也沒太往心裏去，畢竟她現在跟紀甜甜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搭一句話。
“哦，還有，陳老師說下學期好像有個什麽舞蹈大賽，”湯彌忽然想到正事兒，翻起手機，“哦，對，‘海棠杯’你知道吧？據說請的評委都是國家級別的資深舞蹈家，我把那個資料發你，你可以試一試。”
“好。”顧念沒怎麽往心裏去，接收了資料隨口應下。
湯彌是個話癆，說完紀甜甜又把那天在賀忱宥那兒撞見江沅的事情跟她說了一遍，至於蘇珩懿，她沒多提，顧念自己心裏應該有底。
“你要不要跟江辭璟說一說啊？”湯彌這個老母親簡直操碎了心，“現在還沒怎麽著呢，他妹妹都這樣，以後結婚生小孩了可怎麽辦？對了，還有他家裏人，你見過嗎？好不好相處啊？念念，我跟你說，你一定要謹慎，不要被江辭璟一時迷了心智……”
湯彌再次被唐僧附體。
顧念乖乖應下，又有些哭笑不得。
“對了，你們老江今天怎麽沒送你回來？”湯彌不放心，“該不會是江沅那小家夥使什麽絆子了吧？你們鬧矛盾了？冷戰了？要分手了？”她分分鍾腦補了一部八十集狗血大片。
“他被孫教授抓去做苦力了，”顧念好笑，爬上床邊整理衣服邊解釋，“要去蕪市待一周左右。”
“這麽快就異地了啊？”陳一白打趣。
顧念笑笑，話還沒說出口，手機振動起來。
她看也沒看，隨手抓起來放到耳邊上，剛剛“喂”了一聲就愣住。
湯彌還沒來得及問話，她人已經從**爬起來跑了出去。
行了。
湯彌衝著陳一白攤了攤手。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了。
準備好迎接狗糧了嗎？
顧念電話都沒來得及掛就往樓下跑。
說起來，上次一起爬山之後就沒有好好在一起待過，她忙著蘇青宜那邊的事情，他也忙工作，偶爾有時間過來接送她，再一起吃頓飯，好像沒有一次是空出來一整塊的時間。
好不容易她這邊休息兩天，本來以為可以一起玩兩天，可是昨晚打電話的時候他又說要去蕪市。
今天怎麽有時間來找她了？
她從樓上下來，遠遠看見小花壇旁邊的身影。
他側身站在那裏，身形挺拔，還保持著打電話的動作，像是剛從正式場合趕過來，身上的襯衫還沒換掉，身後黑色的行李箱上搭著件西裝外套。
電話裏窸窸窣窣的聲響安靜下來。
他掛斷電話，轉過身走到顧念身邊，捏了捏她的耳垂，視線落在她棉拖鞋後邊露出的一截腳踝上，翹了翹嘴角，眼底都是笑意：“急什麽，冷不冷？”
“不冷。”顧念放下手機，這才想到自己急著出來，忘了穿襪子，她有點臉熱，繞過這個問題，“不是說要去蕪市嗎，怎麽這個點過來了？”
“賀忱宥說，要時常給女孩子一點驚喜，才能留得住人不被搶走。”江辭璟開玩笑，見顧念就要當真的表情，笑了下，又老實解釋，“臨時出了點狀況，先過去了幾個人，我早上去開了個會，晚上再去那邊。”
“時間這麽趕，你不多休息一會兒？”
“這次要去一周，”江辭璟有些抱歉，“你演出那天，我可能沒有辦法到場，很抱歉，念念。”
“啊？”顧念其實根本就沒考慮這些，胡亂擺了擺手，“沒事啊，這次這個其實不怎麽重要的，都是常規節目。”
江辭璟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是第一次可以以另外一種身份看她的演出，他不該缺席的。
頓了頓，江辭璟抬手替她理了理旁邊的小碎發，俯身從行李箱旁邊拿出一個袋子：“蕪市的特產，朋友給寄的，帶上去分給湯彌她們。”
頓了頓，江辭璟壓低了聲音，附在她耳邊道：“賀忱宥特意囑咐的。”
“哎？”顧念睜大了眼睛，仿佛嗅出了一點點八卦的味道。
江辭璟看著她的小表情，笑著點了點頭，算是證實她的揣測。
顧念挺雀躍，衝他比了個手勢，笑：“保證完成任務。”說完又給他遞了個眼神。
江辭璟很懂，指了指袋子：“裏邊單獨裝的那個，是專門給你的。”
顧念滿意了，夠了夠他的肩膀：“很上道嘛，小夥子！”
“沒辦法，”他輕輕抱了她一下，戲謔道，“我們江家的男人，天生寵老婆。”
顧念臉熱。
“去換件衣服，外邊冷！”江辭璟也不逗她了，將人往前邊推了兩步，“等下帶你去吃東西，給我們未來的舞壇新星提前慶功。”
“好。”
顧念滿心歡喜，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拎著東西“噔噔噔”地往樓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