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後的真相
1
這裏是南城一個廢棄的工廠。
此時是夜裏十點半，四周一片安靜，整個工廠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場，即使是白天也會讓人感覺陰森詭異。
他已經抽了五根煙。
他很少抽煙，抽煙的時候通常是做一些決定，一些可以改變命運的決定。今天晚上，他的命運即將被改寫。這種感覺讓他想起十年前的那個下午，他決裂的和心愛的女孩分手，然後義無反顧的偏離了人生的軌道。
那一年的秋天，落葉過早地飄在城市的街頭，他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傍晚時候，倚靠在玻璃窗後麵，盯著 麵前東西走向的那條街道。夜幕降臨之前，當暮色還沒有完全籠罩這個城市的時候，一個女孩便會出現在這裏，那個女孩是對麵一家餐館的外賣員。她是他隔壁女校的學生，她們曾經遇見過，但是卻沒有說過話。年少的戀愛總是這樣，帶著羞澀，帶著不可觸摸的神秘與莊嚴。
每天晚上的守候是他一天最美的時刻，直到有一天這個店麵不做了老板驅散了所有的員工，他的工作也結束了。就在他垂頭喪氣的時候，那個女孩出現在了他麵前，遞給他一塊巧克力。
他們認識了，然後熟悉，最後戀愛了。
這是他的初戀，他愛得很深，女孩也愛得很深。但是最後卻很悲慘，女孩的父母知道了她們的事情，然後蠻橫的分開了她們。女孩試圖要跟母親對抗到底，但是他卻放棄了。他從來都是那種明智冷靜的人，知道自己需要什麽，不需要什麽。
十年後，當他重新回到那個城市的時候，他再一次見到了那個女孩。那個女孩已成人母，人群熙攘的街頭，她拉著自己的孩子，看著他。時光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無數個夜晚，他們就那樣靜靜的對望著，直到旁邊的孩子哭起來。
他帶著女孩去了旁邊的餐廳，聽她絮絮叨叨說著現在的生活。他隻是聽她說，偶爾拿起旁邊的水果遞給她的孩子。
告別的時候，女孩試圖拉他的手，卻被他輕輕推開了。十年前，他拒絕了她的愛，現在他再一次拒絕。
不是不愛，是因為深愛。
十年前，女孩母親的鄙夷和嘲諷讓他發誓要走出這個城市，他要出人頭地。
他是這樣做的，一直這樣做的。
人生猶如愛情，不可以重來。
“噠噠噠，噠噠噠——”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他把手裏的煙滅掉，轉過了頭。
一個人叢外麵走了進來，是個女人。
“你來了。”他已經來了很久了。
“親愛的，我們成功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成功了。”女人說完抱住了他，狠命的親吻他。
他抬起頭，任憑女人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嘴唇上，如同一個木偶一樣。等到女人的吻消退後，他說話了：“我知道，我知道，那個東西呢？”
“在這裏。”女人從身上拿出了一個盒子。
他的目光放出了光芒，是一種欣喜的光芒，他等這一天好久了，現在終於實現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顫抖，嘴唇也在哆嗦。
“我們終於可以離開了。”女人幸福的說道。
“是的，謝謝你，阿鳳。”他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把嘴唇印到了女人的嘴上，女人熱切的回複著他，嘴裏發出了輕微的呢喃聲。這個聲音像是一記重錘，敲在了他的心裏，他慌忙推開了女人。
“怎麽了？”女人有些不高興。
“沒什麽，這裏太荒涼了，我們離開吧！”他找了一個借口。
“好。”女人似乎有些不高興，轉過頭向前走去。
這個時候，他把先前的那個盒子扔到了女人前麵，然後假裝是無意丟掉的。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女人責備的看了他一眼，彎腰去撿盒子。與此同時，他從口袋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一下套在了女人的脖子上，然後用力往上提力。
女人掙紮著身體，想叫卻叫不出來，身體用力向前踢著，直到呼吸停止，沒有力氣，身體軟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可以和你在一起。這樣是最好的結局。”他不敢看女人的臉，提著女人的身體掛到了前麵一個廢棄的架子上麵。
從廢棄工廠走出來，他把最後一根煙取出來，深深吸了兩口。
他的故事沒有講完。
愛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擁有她，而是她幸福。他知道，結婚後的她不幸福，雖然和丈夫有了一個兒子，但是她過得很不開心。十年後的重遇，讓她重新燃起了之前愛情的火焰，她準備和丈夫徹底決裂。於是她便向丈夫提出了離婚。她的丈夫不同意，開始無休止的爭吵謾罵，最後，她千方百計離開了丈夫。
當他看見孑然一身，拋家棄子，隻為和他在一起的她時，他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洶湧，他抱住她，發誓要給她最好的生活，最美的幸福。可是，他們的幸福生活並沒有過多長時間，她在一次晚上回家的時候，被一個從樓上落下來的重物砸到了腦袋，從此以後癱瘓在床，
他想盡任何辦法都無濟於事。
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他認識了一個女人，她叫阿鳳。阿鳳剛從國外回來，他們在一起純屬寂寞。也許是壓抑太久的情感，讓他對一個陌生的女人釋放了所有的瘋狂。那個錯誤的晚上之後，阿鳳愛上了他，並且告訴他可以幫他讓癱瘓在床的妻子重新站起來。
當然，阿鳳做到了，因為她本來就是個優秀的醫生。隻是他的妻子因為腦震**的緣故，依然無法和之前一樣。後來阿鳳告訴他，她正在研究一種藥，可以讓人起死回生，救他的妻子當然易如反掌。他答應阿鳳，如果他能得到這種藥，他便和阿鳳一起出國，離開這裏。
他那麽愛自己的妻子，怎麽可能和阿鳳出國。他和阿鳳在一起，隻不過是為了得到那種神奇的藥。
為了妻子，即使前麵是深淵，他也要跳下去。
他抽完最後一根煙，然後走向了深沉的夜幕中。
2
接到楚鳳自殺消息的時候，宋飛正在位高成的追悼會做準備。他放下手頭的工作，和其他警察一起往現場趕去。
楚鳳自殺的地點是南城西郊一個廢棄工廠，發現楚鳳屍體的是一個流浪老人。他是一個依靠撿垃圾為生的人，今天早上他本來打算在這個工廠休息，沒想到卻看見一個人吊在上麵。於是便跑到路邊，找人報了警。
法醫正在對現場勘查，從現場發現，楚鳳的死亡位置和繩索口印，她的確是死於自殺。讓人不可理解的是，她為什麽挑了一個這樣的地方自殺。在場的警察分析，楚鳳一定是走投無路，所以才在這裏自殺的。
對於楚鳳的自殺，更多的人是開心，因為殺死高成的凶手終於伏法了。這對於兩天後高成的追悼會無疑是一個最好的禮物。
現場很快收拾幹淨了，離開的時候，宋飛在現場發現了五個煙頭。煙頭是鑽石王，這是一種高價煙，一般人很少購買的。這種煙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宋飛把那幾個煙頭收到證據袋裏麵，然後離開了。
楚鳳的自殺，讓整個五芒星的案子終於塵埃落定了。整個警局開始準備高成的追悼會，這一次南城警局除了為高成申請了烈士以外，更是要讓全國學習高成這種為了正義，不惜付出生命的責任與精神。
對於楚鳳的死，宋飛始終抱有一種懷疑態度。他總覺得有地方不對，但是卻又找不到。楚鳳怎麽會自殺？如果自殺，為什麽要選擇來南城？還要來一個沒有人煙的廢棄工廠？這顯然有些不符合邏輯。思來想去，他決定再對楚鳳的死做一次調查。先從那個流浪漢開始吧。
宋飛沒有費多大功夫便找到了那個報案的流浪漢，宋飛讓他又一次講了一下發現楚鳳屍體的經過。這一次，那個流浪漢講的一個細節竟然和之前講的有些出入。當宋飛問起的時候，他的眼神也有些閃躲。宋飛越發懷疑這個流浪漢在撒謊，在宋飛的一再追問下，那個流浪漢說出了實話。
今天早上，有個人給了流浪漢一百塊錢，然後讓他報案，當然，那些話也是那個人替他編好的。
果然，楚鳳不是自殺。對方不但成功的偽造了自殺的現場，甚至連報案人的供詞都沒有一絲紕漏。這個人擁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
他會是誰呢？
宋飛決定采取大海撈針法來尋找這個人，這種方法是關風教給他的。就是把各個街頭的監控錄像調出來，然後逐一進行分析。這種方法雖然麻煩，但是非常有效。很多案子就是這樣摸查尋找線索的。
宋飛在經過一下午的忙活後，終於在一個錄像裏麵看到了一個人，從時間和位置分析，他正是從那個廢棄工廠出來的。他應該就是凶手，隻是錄像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就在宋飛茫然無措的時候，另一個監控錄像裏麵也找到了那個人，這一次他的樣子被拍了下來。
“是他？”宋飛看著上麵那個人，呆住了。片刻後，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今天是星期六。
早上八點，南城殯儀館門口就已經聚滿了人，因為今天是南城警局給高成召開的追悼會。
瞻仰廳拉著巨大的條幅，所有警察都戴著白色的素花。外麵圍滿了記者媒體，曾經這位為南城警局立下汗馬功勞的警察，現在安靜地躺在棺材裏麵，靜靜地聆聽人們對他最後的懷念。
南城警察局局長發表演講後，沈正陽作為省城代表也講出了自己的看法，雖然他和高成並沒有多深的合作，但是他非常敬重高成。尤其是這次為了能夠找出真相，不惜犧牲性命。
“幸運的是，殺害高隊長的凶手已經畏罪自殺。高隊長在九泉之下，也會心安。”沈正陽看著台下的人說道。
“恐怕高隊長不會心安吧，因為凶手還在逍遙法外。”這個時候，台下有人說話了，他是宋飛。
台下一片喧嘩，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宋飛要做什麽。台上的沈正陽也愣住了，一時語塞。
“楚鳳是他殺，不是自殺。我已經找到了她被害的證據。在楚鳳被害的現場，有五個煙頭，是鑽石王的香煙，這不是一般人消費的香煙。可以確定香煙的主人就是殺害楚鳳的凶手。為了找到這位凶手，我調查了全市的監控錄像，終於找到了他的影像資料。”
“什麽？楚鳳是他殺？這怎麽可能？”
“就是啊，殺死楚鳳的人是誰？”
人群開始議論紛紛，大家把目光都聚到了宋飛的身上。
“凶手和林正德一樣，也是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夠複活，所以才和楚鳳合作。當然，這個原因是我猜測的，因為我在來這裏之前，剛剛去醫院看望了凶手的愛人。她是在一次意外中被硬物從樓上砸壞了腦袋，雖然經過了合理的治療，但是還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突然，台上的沈正陽喊了起來，他嘴唇顫抖著說道，“不錯，殺死楚鳳的是我，我就是殺死她的凶手。她該死，她不該死嗎？”
旁邊的媒體記者紛紛湧了過去，接二連三的問題開始向沈正陽衝擊，旁邊的警察在第一時間把手銬戴到了沈正陽的手上。
宋飛回頭看了一眼神情黯然的沈正陽，然後悄然走到高成的遺體麵前，他看著高成長長地歎了口氣：“高隊長，這才是最後的結果。對嗎？”
宋飛在看到畫麵上的人是沈正陽後，立刻想起之前省城的那三起凶殺案，當時他曾經調查過，那三起案中的受害者都是應該受到懲罰的人。尤其是省廳廳長的女兒，除了她當時犯下的一些錯誤外，更是砸中了一個路人，讓那個人差點成為植物人。當時宋飛並沒有注意這一點，現在看來，那個被砸的路人正是沈正陽的妻子。省城的三起案子根本就是楚鳳幫助沈正陽的複仇。如此看來，所有的案子都已經眉目清楚。包括當初林城的不死案，那不過是楚鳳的實驗，為的是能夠更好的掌握不死藥的製造技術。
這是一個多麽簡單卻又荒唐的悲劇啊！
高成靜靜躺在那裏，他的身體已經被化妝師整理幹淨，此刻整齊的躺在裏麵。他微微閉著眼睛，仿佛是一個熟睡的嬰孩。
3
這是南城的一個民房。
房子是宋飛租來的，裏麵躺著一個人，一個本來應該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他是高成。
此刻，宋飛看著高成的遺體，緩緩地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盒子。這個盒子是他從證據房拿出來的，裏麵正是楚鳳研究出來的不死藥。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可以讓人死而複生的藥，那麽就讓好人複活吧，至少他可以為這個世界做更多好事。
宋飛把裏麵的藥取了出來，然後塞進了高成的嘴裏。
他期待著奇跡出現。
如果沒有奇跡，他會向警察局認罪，承擔所有的罪過。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高成的屍體依然寂寂不動。世界上怎麽會有不死藥，一切不過是楚鳳的謊言。
宋飛苦笑起來，就像在木蘭祠地下找到的林若離的父母的屍體，她的爸爸之所以可以身體紅潤，還有呼吸，不過是因為當初楚天南在他的身體裏麵放了一個呼吸設置器，隻要外麵的線路不斷，呼吸就不會斷。這一切在他們的屍體被抬出來送到醫院檢查的時候，很快被醫學專家發現了。
不死藥，不過是傳聞。如果有，當年的秦始皇也就不會死。宋飛歎了口氣，他拿起電話準備向局長說一下，高成的屍體並沒有丟，是被他帶走了。
宋飛沒有看見，這時候的高成手突然動了一下，然後眼睛猛地一下睜開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