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子夜劫近在咫尺 紅蓮火鳳凰於飛

“現在播報一組插訊,大片烏雲向本市迫近。據悉,今晚子時將有大麵積降雨,甚至暴雨天氣。請各位夜間工作者,帶好雨傘,注意安全。”

啪地一聲輕響,關上電視,電視裏女主播甜美的聲音戛然而止。

藍羽站在沙發邊,麵色焦慮地看著飛悠揚。後者恢複了本尊麵容,竟如當日藍羽所見的飛絮,並無二樣,隻是飛悠揚的氣質,並不妖異。

“原來是妖靈。”

他把手中的電視遙控放在一邊,斂眸陷入了沉思。

“你是曉,那麽厲害,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藍羽守在他身邊,幾乎要哭了出來。

“我隻是曉,一個讖言師,並不是神。妖靈是這世上唯一可以和神族抗衡的存在,他們把靈魂簽給了惡魔,擁有神秘莫測的力量,我無能為力。”

“可是你哥哥飛絮就是妖靈啊,你和飛絮說一說,讓他放棄天劫好不好?我不明白,鳳凰城和玄界好好的,他為什麽要滅世。”

“飛絮已經簽下了妖靈契約,從此就不再是讖族的人,也不是我哥哥。你難道不知道,妖靈的行徑本身就詭秘莫測。何況,天劫若是成功發動,於妖靈本身而言,便會收集無數的靈魂而加強自己的實力,從而占領整個世界。”

飛悠揚的聲音很沉重。

電視裏的導播所說的黑雲,其實就是天劫產生時的怨靈。當那一大片的黑雲沉沉迫臨鳳凰古城時,這個城市將在一片寂滅中消失不複。

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你,你是說,這事沒辦法改變了?”

藍羽麵如死灰,駭然看著飛悠揚,後者抬眸,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掠過,隻輕輕一聲歎息:“藍羽,你忘了我所開的天讖嗎?藍羽救世。改變,還是不可改變,並非我說了算,而要靠你。”

“我?怎麽可能,我隻是普通的女巫啊。”

她從小到大,一直那麽平凡,怎麽可能改變天劫。別說強大到無以倫比的妖靈了,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低等吸血鬼,都可以輕易捏死她。

飛悠揚在和她開玩笑嗎?可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藍羽滿心焦慮中,飛悠揚的聲音似帶著說不出的安撫,淡淡傳入耳中。

“你應該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撫摩著她的頭,語重心長:“有的時候,武力並非是改變現狀的唯一方法。這世上,有很多的東西,比武力更重要。”

“我,我不懂。”

“與其無頭蒼蠅似的亂撞,你不如好好靜下心想一想,自己有什麽沒有做的事。藍族的使命,壓在你的肩上那麽久了,你真的做到了嗎?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並不是看上去在做,就一定做過了。你為自己活過了嗎?”

“為自己活?”

“沒錯,為自己活。今晚的子時便是玄界的末日,你為何不好好想想,自己最想幹的是什麽。鳳凰城無數子民,雖然是藍族的使命,但你潛意識裏真的沒有厭倦嗎?身為普通的一個女巫藍羽,你最想幹的是什麽,最擔心的又是什麽?放下心結,為何不在現在去幹自己最想幹的事情?”

飛悠揚微笑,藍羽低頭沉思。

隻一瞬,她便跳起腳來,怒意磅礴,禁不住抓狂。

“那不就是交代遺言,處理後事!”

“咳……你要那麽說,也不完全錯啊……”

就聽著“砰”地一聲巨響,氣急的藍羽摔門而出。可惡,她找他是來商量對策的,可不是來聽他說交代遺言,處理後事。

飛悠揚坐在沙發上,看著她決然而去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絲悲哀。

原來那麽快,三百年僅僅隻是一晃,又到了九九天劫的時候。上一次的天劫,他曾預言飛絮救世,可飛絮卻簽下了妖靈契約,輕易顛覆了他的讖言。

如今,藍羽丫頭呢?

會不會為了自己的安危,於是放棄救世,跑去簽妖靈契約?飛悠揚不敢想,隻要一想起,就忍不住心痛。在生死麵前,膽小如藍羽,會不會潰逃?

正是黃昏時,因為驟雨即將降臨,來明湖邊遊逛的閑人少了許多。

藍羽抱膝坐在湖邊,天陰沉沉,隻看著,便讓人生出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身後傳來淡淡的龍涎香,雖然聽不見腳步聲,卻依然有強者迫近的感覺,她想回頭,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回頭的勇氣。

她向來知道血族的恢複能力又多強,隻要有血漿的供應,他們就是不死的存在。

她渾身僵僵的,木然攥緊了拳。

即便是,她喜歡的人,可是濫殺也是不被原諒的!

小小的女巫雖說怯弱,骨子裏卻有最堅忍的信念,那是不容破壞顛覆的!

眼見著,小丫頭繃緊的神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一件罩衫被丟在她的頭上,耳邊傳來玄微嘲諷的聲音,“雖然,和你這樣渺小的女巫解釋很可笑。但是你救了我,我還是要和你解釋一下,並且說一聲謝謝。”

什麽謝謝?!

她才不需要謝謝,她居然救了一個傷害自己,而且傷害到人類的家夥。她為自己的所為,感到懊惱,小妮子一副找人拚命的模樣,惡狠狠地瞪著玄微。

對方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冷笑:“得了吧,我用是醫院廢棄的血漿,以及一些葡萄漿釀的紅酒補足了我的體力,也治好了我的傷,沒有破了你的底線,不必一幅找人拚命的模樣!你應該知道,血族的複原能力有多強!”

就在藍羽同學差點召喚出魔杖,與玄微好好幹上一架的時候,忽然聽到他說的這句。不是當初那麽無所謂的一句“那又怎樣”,也不是一副“關你何事”的冷漠模樣,他他他……那麽驕傲的玄微,他居然對自己說謝謝。

藍羽同學剛剛積累的怒氣,在這麽一瞬間,忽然煙消雲散。

小妮子像泄氣的皮球,一下沒了任何的戰鬥力。

手中剛剛浮現影子的魔杖,也嗖地一聲不見了蹤影。

小妮子覺得很悲催,女巫做到她的地步,也該哭了。

如果是姐姐,根本不需要這麽多的情緒積累,才爆發出魔杖。

如果是姐姐,應該就能在不開心的時候,哪怕對方是吸血鬼,也能勇敢地戰鬥吧。

原來,她一直擔心的事情真相,居然是這樣。

不是以摧毀為過程的嗜殺呀……

小姑娘忽然沒了底氣,像所有力氣都被抽空一般,耷拉著肩,愣愣看著忽如其來的血族男子,他依然是初見的模樣,眉目清美,透著說不出的淸貴與冷漠。

還是很漂亮呀。

她真的很鬱悶,為什麽會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血族少主。

她站在風中,大風凜冽。玄微皺眉,伸手幫她套好外衫,其實他一直想和她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那天說出那麽傷人的話,對不起一直在傷害她。可是,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對一個小小的女巫起了這樣的憐惜。

他臉色忽然有些難看,猛地收回了手,攥緊的拳頭,骨節微微泛上了淡淡的白色,他冷聲譏誚,“即便是皮粗肉厚的藍族女巫,染了風寒,恐怕也會有一段時間不好受。”

藍羽有些鬱悶,糾結地扯著衣角。

難道自己真的很惹人厭嗎,為什麽這家夥一出口就是這麽刻薄的話呢?

雖然對方很尖銳,可是不影響藍羽同學沒話找話的解壓,“你有沒有聽說曉的預言?他說滅世日就在今夜子時……”

玄微冷笑,“這世界毀滅與否,與我何幹,我的生命早就不見了陽光。便是所有人死光,那又如何。”他忽然想到了那個一直如紫丁香,溫柔嬌美的少女,玄紫清,他從人世間撿回,自己最愛的“妹妹”,如果連生命最後一縷陽光都不剩,生存與死亡其實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聲音,冷得藍羽禁不住一個寒顫。

小妮子倒退一步,再倒退一步。

這一瞬間,她忽然有一刹那的清醒。

這是吸血鬼,從來不是自己可以歡喜的人。

無論她如何想要靠近,對方終於還是冷血無情的存在。

她怎麽會抱有那麽可笑的幻想——

他為什麽要幫助她,憑什麽幫助自己。

藍羽滿臉駭然,退離到離玄微很遠的時候,像是被惡鬼追著似的,頭也不回地跑了。

玄微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不自禁的一痛。

他一直分不清自己對藍羽到底是怎麽樣的感情,這個相貌平凡、性子迷糊的小女巫,看上去沒有丁點兒可以吸引他的特質。

她見過自己最狼狽、最難堪的時候,她遭遇自己最無禮的遷怒與摧殘,明明被自己傷的體無完膚,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卻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救的自己。

他可以騙自己,隻是天台上一吻,下了迷咒,讓她迷戀上自己。

可那時的他,早已奄奄一息,靈力不足,根本無法讓她繼續迷失下去。

唯一的解釋,藍羽原是個善良的女孩。

才會在那樣的時候,救了自己。

難道,這就是血族傳說中的救贖?

傳說,得到救贖的血族傳人,將會尋到自己此生的真愛。

可是見著她,為什麽自己總是會想起紫清,想起被背叛的瞬間。

這個血族尊貴的少主,終於忍不住懊惱起來,一拳狠狠拍在一邊的柳樹。

★★★

“藍羽呀藍羽,你完了!你完了!”

“閉嘴!”

“死光光呀死光光,死光光呀死光光~~”

某隻鳥唱得分外快活。

“嗖”的一聲,一個吃了一半的西紅柿丟去,半空中的靈鴉搖搖擺擺,掉了三兩根羽毛,幸災樂禍地在半空中撲啦著剛剛張全的翅膀,滿眼快意地繼續刺激她——

“完蛋了,完蛋了!”

尖銳粗啞的聲音,在半空中,滑稽地有些詭異。

小妮子一邊吃著最後的晚餐,一邊揮開靈鴉掉落在臉上的羽毛,心想自己好歹也是靈族的女巫,就這樣迎接滅世之災,似乎有點太失形象。

一隻蘋果一隻羊。

小妮子眼神慢慢模糊起來,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手邊,還散落著幾隻蘋果和幾根羽毛。

長夜漫漫。

連蘋果,都已經睡去了。

十分鍾後。

燈光倏然大亮。

一個人推開木門,大大咧咧走了進來。

“藍羽,你到底在搞什麽,到現在居然還在睡覺???”飛悠揚趕到時,第一樣居然是這個情形,他氣急敗壞地把她從**擰起來。

剛才自己都睡得稀裏嘩啦的靈鴉也重新活泛起來。

這隻不懷好意的鳥大聲嘲諷著,“老頭兒,和她囉嗦啥,把希望放在她身上,才是這世上最蠢的事情呢!笨蛋藍羽!笨蛋藍羽!”

“臭鳥,再囉嗦,把你燒烤成蜜汁烏鴉翅……”小妮子睡得迷迷糊糊,口齒不清地威脅著,雪亮亮的小白牙,咯吱一聲咬到飛悠揚的胳膊上。

窗外,閃過一張清美的麵容,傳來一聲男子的輕笑。

飛悠揚似察覺到什麽,陡然回頭,雪亮的眸子往外看去,隻見夜幕深深,除了肆虐狂風,什麽都沒有,更枉論他以為的那個人。

他心弦一鬆,手上的痛,這才慢半拍地陡至心間。

一聲淒厲的尖叫,陡然**徹雲霄——

“藍羽,你屬小狗的呀呀呀呀呀呀呀!”

噝噝噝……

痛死他了!

可憐飛悠揚捂著手,憤恨難耐地盯著藍羽丫頭,後者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打著招呼,“原來導師您也跑天堂來逛遊了,這裏挺好的吧……”

“好好好,好你個大頭鬼,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睡覺?”

飛悠揚捂著傷口,幾乎要抓狂了,剛才是誰那麽風風火火,急急忙忙,才多大一會兒空呀,她居然睡覺了,而且還睡的這麽心安理得。

小妮子打了個哈欠,認真反駁:“導師,不睡覺能幹什麽呀?”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難道無頭蒼蠅似的亂竄,還不如睡上一覺,船到橋頭自然直,唔,老天讓她救世,總不能還沒發揮一下,就自然死亡了。

她倒是很有樂觀精神,飛悠揚聽到臉色當即黑了。

“我怎麽教你的,我怎麽教你的?能幹什麽?當然是查處問題,然後再解決問題!上蒼呀,這就是救世的人嗎?”

如果可以,飛悠揚真的很想淚流滿麵,45°角憂傷明媚的望天。

“嗖”地一聲輕響,兩人眼前立刻顯出了一片波光盈盈的水鏡畫麵。

飛悠揚恨鐵不成鋼道:“看清楚了,這是破天鏡!”

“破天鏡耶……”

藍羽驚呼出聲,所謂破天鏡,是靈力最高的讖言師才有可能化出的鏡相。通過鏡相,能模糊地看見未來。然後這世上,讖言師想來不多,而破天鏡又是需要極高靈力天賦的讖言師才能修習,所以那漸漸變成了傳說中的事物。

沒想到導師居然這麽藏私,好東西現在才拿出來。

不愧是老奸巨猾。

無恥呀無恥。

小妮子十分不屑地盯著飛悠揚,飛悠揚被她盯的有些心虛,外強中幹道:“看我做什麽,看鏡子呀!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錯過了,可就再也不知道十九天劫到底是怎麽產生,怎麽消失的!我看你還怎麽救世!”

“切……”小妮子大大咧咧地揮揮手,一幅“安了”的模樣。

不過,這真的是好東西呀好東西。

小妮子貪婪地看著。

可是越看,越是心驚。

原本眉下一彎新月,赫然張大。

她眉峰緊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畫麵。

畫麵中,閃現出死亡城堡的留言,如黑色的病毒一般悄無聲息地流傳。鳳凰城的人們,踏入了尋找死亡城堡的征途。然而,一個接一個的人類消失在城堡中。所有人都以為,失蹤的人是消失在凱撒古堡中,包括她,都被玄微騙到凱撒城堡。

然而,她分明看見這些人,進入的竟然是靈族原本準備與血族聯姻的赫葉勒家族古堡!

腦海中,赫然浮現那日鳳靈不讓她看清的畫麵。

鮮血淋漓……

這一點,竟然被她遺忘在腦海。

她們在幹什麽?

血族和靈族聯姻的真正目的,真的隻是為了對付這一場天劫嗎?鳳靈何等精明的人物,明明知道他們在發動禁咒,卻沉默地把這件事情壓下了。分明是一早兒就知道赫葉勒家族的陰謀,所以才會胸有成竹。

可是,他們為什麽要偽裝成友善的模樣,裝模作樣地談什麽判,弄什麽合約?

腦海中,有什麽東西跳躍著幾乎要掙破禁錮的思維,掀開一切的陰謀,大亮於天下。

可是她想不出,什麽也想不出。

小妮子呼吸陡然凝在了嗓子眼,忽地隻想到了一點!

她們用禁咒,分明要毀滅這個城市!

小家夥赫然起身,手掌狠狠拍在桌上,濺起零星灰塵,她大吼一聲,“那是赫葉勒家族的陰謀!”話音未落,就被飛悠揚一聲大吼驚破了思緒,“仔細看,不要吵!”

藍羽被他一驚,當即斂了歪掉的心思。

是,仔細看!

不要吵!

真相,越來越接近。

隻需要再多一點,多看一丁點兒,就能知道了!

藍羽握緊拳,整個心思,完全被破天鏡中的畫麵吸引了。

就在這時,明亮的窗戶赫然被一道雪亮的魔法風刃狠狠穿透。

一支短小而銳利的風刃,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錚然射向藍羽。

“是Assamite家族的那群瘋子,快閃!”

飛悠揚麵色大變,來不及多想,猛然一把推開藍羽,可是來不及了,四麵楚歌,無數的風刃,宛如惡魔眼中射出的寒光,此起彼伏,飛火流星般疾射而來。

小小的木屋,赫然間支離破碎。

和以往飛悠揚遭遇的襲擊不同,這次,Assamite家族的那群瘋子,分明要把木屋中所有的人紛紛殺死,根本不留一絲兒餘地。

“砰——砰咚——啪——”

木屑被激碎的聲音,就似在耳邊炸響。

小妮子抱著腦袋,一圈圈在地上亂滾著,不時有風刃在她身邊落下,炸出無數的灰塵粉末。靈鴉拍著翅膀,在半空中高聲尖叫,“救命呀,殺人了!救命呀!殺人了!”

“刷——刷——”

在她身上,手臂,居然劃出了無數道小小的傷害。

小妮子嚇壞了,幹脆也學著靈鴉放聲尖叫。

暗夜沉沉,男子、女孩、烏鴉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頗是壯觀喜感。

就連中東荒漠這些殺手,都對視一眼,頗有些荒謬的感覺。

殺人,還需要尖叫來助興嗎?

不過這些尖叫,著實讓他們越發興奮起來。

就在千鈞一發,眼見著藍羽和飛悠揚都要當場隔屁的時候,誰也沒料到,一道清冷孤傲的影子,宛如圖卷中陡然抖落的一支雪亮匕首,忽地衝入了這群瘋子似的中東荒漠殺手中。人影糾纏成一團,鳳靈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煞意,清冷冷響起。

“飛悠揚,保護藍羽離開,我饒你今日濫用破天鏡的罪孽!”聲音如匕首,劃破冰封之境,帶來了一絲生機的光亮。

靈鴉忽然大笑起來,“是主子,主子來了!”

“鳳靈……”藍羽尖叫,想要跑去幫助他,卻被飛悠揚一把攔住,一支淡綠色的風刃,刷地貼著她的頭皮閃過,割落一撮青絲。

“走!我們快走!”

狂風呼嘯,幾人的聲音聽不真切,仿佛一晃兒就消失了。

發絲貼著臉,迷了眼。

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逃命。

待兩人一鴉徹底走遠後,才見著糾纏在中東殺手中的那個少年,如一道寒光般,陡然從人群中跳出。他嘴角扯出一抹冷厲的弧度,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殺意,如湖水泛起了微微波瀾。月下的少年,展開雙臂,在夜色中,雙臂如翅膀一般,帶起了呼嘯的風。

分明單薄清冷的影,在一瞬間,卻宛如天神降臨!

“鳳凰族人!”

“天煞妖子!”

“惡魔,惡魔降臨了!”

“快逃呀……”

在強者麵前,弱者在哭泣,在戰栗。

中東這些荒漠殺手被攝住了心魂,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奪路而逃。

隻聽少年溫軟中帶著一星兒冷厲的嗓音,冷漠說道——“愚蠢的種族,不該破壞與我的契約。既是傷了那人,那麽就通通下地獄吧!”

他一展手臂,瞬時間,從地底冒出的紅蓮業火熊熊燃燒。

整個世界,都被蒼茫的火焰籠住了。從火焰中,傳來淒厲的叫聲,從響徹雲霄的慘叫,漸漸微弱,到最後,全部化作了一撮兒灰燼。

◎◎◎

“呼哧呼哧……”

小丫頭藍羽和她的飛悠揚,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兩人一身灰,滿身的狼狽,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那麽劇烈的運動,藍羽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從胸口蹦了出來。

她好容易吞了口唾沫,潤了潤嗓,心有餘悸道:“導師,這些瘋子怎麽又來了?你不是說,他們都滾回自己的家族,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那群瘋子!”

“導師!”藍羽急了,“你也太不負責了吧,再這麽下去,我們的生命安全都沒著落了!天劫還沒來,我們就先死翹翹了!”

飛悠揚看著藍羽著急的模樣,咳了兩聲,有些心虛。

唔,的確,好像,似乎,就是這樣。他用了破天鏡,鳳靈似乎很生氣呀。

雖然,他現在是曉,已經不是鳳凰族的人。

不過,鳳凰族中天煞妖子的力量,果然還是太強悍,連他都忍不住怕了起來。

那麽在窗前,那道影子,果然不是錯覺。

鳳靈一直都在保護藍羽嘍。

他不敢讓藍羽知道這件事,怕藍羽到時候跑去找鳳靈幫忙,還不知惹來什麽事,於是含糊其辭道:“其實,自從我做曉開始,那些家夥就開始追殺我了。誰知道他們在搞什麽鬼呀,不過殺了那麽久,我不是還活著好好的,沒事沒事!”

大大咧咧的說辭,顯然沒什麽說服力。

小妮子狐疑地瞅著他,再次追問,“你說,他們是從你做‘曉’,才開始追殺你的?”

“是啦……”

飛悠揚還想再抱怨是,忽然看見藍羽凝神,似在沉思。

他剛準備拍拍她,提醒她不要又睡著了,忽聽見藍羽一聲驚叫,雙目陡然間綻出了一星兒寒光,“我知道了!”

這神色,把飛悠揚嚇了好大一跳,“你知道什麽?”

“我終於知道了,因為你做了曉,所以這些人才開始追殺你。因為,你知道許多不該知道的事情。他們和十九天劫有關,所以這麽害怕你泄露天機!”

越想,這種可能越大。

一句話,讓飛悠揚陷入了沉思。

他眼神陡然一亮,“沒錯,就是這樣。可是,這些瘋子和十九天劫又有什麽幹係?”

“你再化破天鏡呀,再化給我看!”

藍羽話還沒說完,就被靈鴉打斷,“不可以,不可以。主子會生氣,生氣起來很可怕!”破天鏡,是不該存在於公平法則中的東西。如果再次出現,不僅施法的人會被反噬,就連看見的人,也會遭遇天譴。

飛悠揚死不死,鳳靈不關心。

可是藍羽如果出事,鳳靈會發狂的。

飛悠揚撇一眼靈鴉,聳聳肩,事不關己道:“你也聽見嘍,你自己想吧,剛才,其實我已經把所有的幾乎都給你看過了。”

藍羽嘴角抽了抽,有些無奈:“導師,我隻是女巫,不是攝像機。”見飛悠揚幾乎要吃人的模樣,小妮子十分無奈,隻得說道:“那我再試試吧。”那些模糊片段的場景,如走馬觀花似的再次從藍羽眼前掠過。

女孩幽渺的聲音,緩緩響起,“兩枚血色的碎玉,毀滅了城市,複活了……複活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是誰?”

“我不知道。”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個清越如流泉的嗓音,緩緩說道:“是妖靈的複活之術。”門外步出的金瞳少年,他一手握著門把,一手握著一枚金色的勳章。那俊美猶如撒旦的容顏,幾乎讓世間一切失去顏色。

“玄微?”

藍羽見到來人,失聲驚呼。

明明知道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可她仍忍不住想,忍不住心痛。

那麽喜歡的人,近在眼前,他歡喜的卻不是自己,他喜歡的是他的妹妹玄紫清,哪怕在睡夢中,念念不忘的,還是玄紫清。明明決定忘記了,你這又是怎麽了呢,藍羽的拳,倏地握緊了,指甲掐入掌心,似乎隻有這樣陣陣的銳痛,才能避免流淚。

她低下頭,不看那張讓自己傷心的麵容。

可玄微好聽的聲音,依然淡淡傳入耳中,“能讓妖靈這麽費盡心力,不惜一切複活的人,隻有hellen女巫。那是《女巫手劄》的作者,她不僅精通魔法,並且精通藥劑。她創造了許多神秘的魔法,治愈了無數人的病痛,是女巫中最傳奇的史詩。”

“妖靈和女巫應該沒交集吧,他們為什麽要複活她?打擾死者的安息,是不被允許的。”

見小丫頭這麽激動,飛悠揚吐槽道:“我知道你為什麽那麽氣憤,不就是因為你曾經在女巫的魔法課堂上用禁忌法術,差點複活了亡靈,被罰打掃了一年的廁所。”

這麽囧囧有神的往事,就這麽被暴露在陽光下。

小丫頭的臉,刷地紅到了耳根。

玄微唇角掀起一絲淡淡的笑,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藍羽。

“怎麽會沒有關係?妖靈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一群,他們受到了上帝的詛咒。他們想利用hellen女巫偉大的魔法,來拯救自己。複活的女巫,將成為黑巫,不再守護人類。”

“你怎麽知道這些?”

“這是個偉大的計劃,不僅是赫葉勒家族,就連我們血族,和你們靈族都參與了進來。明麵上,我們好像隻是為了去赫葉勒家族的古堡,商議兩族聯姻的事情。隻不過,是因為我們兩族都好奇,那妖靈,用了那麽多條生命,到底能做到怎樣的地步。”

藍羽的心,一點點繃緊,“可是你們怎麽能這樣置身事外?十九天劫,這是一個生靈塗炭的劫數!”

“這個劫數,從來毀滅一個種族。如今,毀滅的是人族。既然與血族、靈族無關,我們為什麽要去管這些事情?”

他說得那麽氣定神閑。

轟,一根弦,在藍羽腦中赫然炸裂。

真相居然是這樣。

就因為與自己無關,所以所有人都袖手旁觀!

那些血肉,原來不過是為了複活hellen女巫的一個儀式。

當妖靈背離了生存法則,可以行走在陽光下的時候,第一個毀滅的鳳凰城,就將是整個人類的前車之鑒,所有人,都會被妖靈或者同化,或者殺死。

所以,飛悠揚才會**藍羽簽下那個契約嗎?

因為簽下了契約,女巫就再也不是人類的守護神。

從此,妖靈主宰的世界,沒有光,沒有愛,沒有人世間一切美好的感情。

人類將徹底地在世界消失。

藍羽的心髒,撲通,撲通震得胸腔隱約發痛。

玄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和聲道:“其實人類完蛋了,和血族沒有任何的幹係。”

又是這個調子!

就在藍羽、飛悠揚怒目相視,戒備地瞪著他的時候。

隻見他雪亮的目光看著藍羽,正色說道:“可是,你救了我一命。血族是有風度的紳士,絕對不會放任救贖自己的少女輕易涉險。那麽,如果這是你的心願,我將幫助你一起阻止這場劫數。”

一言既出,似命運的齒輪,在不覺中緩緩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