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藹

懷中佳人低首默默垂淚,更加激起了衛玘的無限憐惜之情:

“卿卿莫怕,當年明明是靖平侯辜負了你,這賤人還敢數次來找你的茬,你等著,孤這就去為你出了這口惡氣。”

衛玘氣勢洶洶地下了樓……

“啪”地一聲脆響,是手掌扇在臉頰的巴掌聲。

衛玘出其不意,壽安郡主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扇倒在地,她喉嚨裏吐出一口鮮血,待看清楚打她的人是誰,不由大聲哭罵:

“大皇兄,你竟然為了一個賤人打我!我說呢,徐長河為什麽在這裏,原來那賤人的姘頭是你,若是讓滿朝文武知道,大皇兄……”

壽安話還沒有說完,衛玘已經挽著袖子親自下場,對著壽安就是一陣猛踢:

“賤人,就憑你也敢威脅我!孤今日先把你這個賤人打死,再去安王叔那裏負荊請罪。”

樓下一片混亂,最後驚動了京兆尹的人才得以收場。

花飛雨默默關上窗戶,回首,屋裏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皇兄衝冠一怒為紅顏,飛雨姑娘有沒有感動壞了?”

花飛雨眼皮都未抬一下,自顧自斟了一杯酒,仰首一飲而盡。

“還在生孤的氣?”

來人赫然是當朝的三皇子殿下衛玹。

花飛雨紅唇勾起一抹冷笑:“妾哪裏敢怪罪殿下?!殿下天潢貴胄,賤妾身如漂萍,怪罪二字,又是從何談起?!”

“還說不怪罪?”

三皇子衛玹含笑摟住花飛雨的肩頭,卻被花飛雨一把掙開。衛玹也不生氣,在花飛雨對麵坐下:

“孤知道你怨孤把壽安引到這裏來,可是一個能讓大皇兄和安王叔鬧翻的絕佳機會,孤實在不舍得錯過。雨兒,委屈你了,你放心,孤會在私底下收拾壽安那個賤婢,為你出氣。”

“出氣?殿下是在說笑嗎?”

花飛雨並不領情。

“飛雨為了殿下犧牲了這樣多,有朝一日,難道能讓她叫我一聲三嫂?!如果是,那對飛雨來說,才是真的出氣。”

顯然沒有想到花飛雨的胃口會這樣大,一直以一副處變不驚的麵具示人的衛玹難得地怔了一怔:“雨兒,不是孤不想答應你,隻是你的身份……”

花飛雨開口打斷衛玹的話,這看起來弱質纖纖、不染凡塵的女子此刻眉梢眼角盡是譏誚:“大殿下許我皇貴妃之位,我從不曾看在眼中,難道三皇子以為您許給我的位子就是鑲金的不成?!至於我的身份……”

她說到這裏略微頓了一頓:

“殿下您誌存高遠,意欲比肩秦皇漢武,立後這樣的小事,何須朝臣置喙。她衛子夫能做得漢武帝的皇後,我如何就做不得您的皇後!”

“好好好!”

衛玹連連鼓掌:

“雨兒,以前是孤小看了你,不曾想孤的雨兒竟有這樣大的誌向!不錯!這才是孤看中的女人,孤就以皇後之位許你,擊掌為誓。”

“啪”

兩人掌心相對,花飛雨隨後跪在地上,三拜九叩:

“臣妾謝主隆恩!”

一雙妙目異彩連連。

——

月上中天,鴛衾鳳枕樓裏熱鬧非凡,樓外流水是車龍是馬,樓內美人如玉劍如虹。

這不過距離壽安郡主鬧事才三天而已,樓裏被毀壞的擺設早已更換一新,此時賓客如雲,美人如織,絲竹曼曼,香風陣陣,客人們觥籌交錯之間偎紅倚翠,醉生夢死。

桂馥蘭香裏安靜如常,隻有衛玘一個客人。靠窗的羅漢榻上,衛玘正一個人自斟自飲。 花飛雨冷眼看著衛玘一來就開始悶頭喝酒,終於忍不住去奪衛玘手裏的酒杯:

“殿下,您都喝了大半個時辰了,飲酒傷身,您心裏有什麽不痛快,說給飛雨聽,一個人憋在心裏,會憋出病來的。”

被花飛雨奪了酒杯,衛玘也沒有生氣,反而是抓起桌上的鏤花鎏金酒壺就往嘴裏灌。 花飛雨連忙起身去搶。二人爭搶間花飛雨一個踉蹌,跌在衛玘懷裏,被衛玘一把抱住。 花飛雨順勢靠在衛玘懷裏,柔聲問:“殿下,可是安王為難您了?”

衛玘搖頭:“安王叔一向疼我,更何況是壽安衝撞我在先,皇叔早就對這個女兒失望了,你不必憂心。”

花飛雨手掌貼在衛玘胸膛上,手指漫不經心地畫著圈兒:“那是什麽事讓殿下如此煩心?飛雨雖不不能為您分憂,但是殿下說出來,想必心裏也會輕鬆很多。”

佳人投懷送抱,衛玘本該萬分欣喜,此刻他卻十分糾結地握住花飛雨搗亂的手,臉上神情欲言又止:

“青靄……”

花飛雨聞言垂下眼瞼,羽扇般半彎的睫羽遮住了目光裏所有的情緒,隻聽她聲音毫無起伏地道:

“殿下,青靄已經死了,在您麵前的,是鴛衾鳳枕樓的花飛雨,妾說過,此生,妾都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

“卿卿,是我失言。”

衛玘連忙認錯,語氣裏充滿了猶豫不決:

“有件事……孤不想讓你從別人耳裏聽到……寧威侯鄧秣平叛有功,父皇將沈家原先的宅子賞給了他。”

“是嗎?”

花飛雨事不關己般地彎了彎唇角:“那還真是朝廷的大喜事。”

“卿卿……”衛玘擔心地望著一臉平靜的花飛雨:“你真的沒事?”

花飛雨笑了笑,一雙眼睛春花般明媚:“那座宅子,本來就不可能一直空著,早晚會有新主人,隻是沒想到,住進去的,會是沈家的故人。”

她開口時嗓音平靜、語氣清淡,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些傷痛。

衛玘輕籲了口氣:“這個消息,孤真怕你聽了難過。還好,還好……”

他一臉的如釋重負的表情,“想必過幾日,鄧府就會給樓裏下帖子,請樓裏的姑娘去撐臉麵,你去不去都不要擔心,無論出了什麽事,都有孤在你身後給你依靠。”

“謝殿下。”

將喝醉了的大殿下送到廂房裏安置,花飛雨推開軒窗,天上一輪明月正靜靜俯瞰著人間,照盡悲歡離合,花飛雨坐到窗前,偏頭望著一輪明月。屋子裏的銀絲炭已經燃盡,花飛雨衣衫單薄,就這樣迎著風枯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