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故情留
“哦，你們分別是多大進的福利院。”葉瑀目光依次掃過四個姑娘。
王文麗眼睛向下看思索片刻然後眼珠子向上注視著葉瑀，“我是九歲的時候來的福利院。”
“什麽月份。”葉瑀追問道。
“這個記不大清楚了。”王文麗皺眉說道，“好像是夏天的時候。”
“哦，那挺早的”葉瑀轉過頭麵向蘇亞。“那你呢蘇亞。”
蘇亞在葉瑀問之前就聽到了他跟王文麗的對話，所以直接回答道：“我是16歲來的，冬天來得，那年挺冷的。”
“誰接待的你，你還記得麽。”葉瑀問道。
蘇亞頭微微右歪，眉頭緊蹙，她想了想說道。“我記得是宋阿姨，不過她在很早就退休了。”
“你說的我也認識，是聲音很低沉，滿嘴山東話的宋阿姨麽？”葉瑀問道。
“不，你和我說的應該不是一個人，她說的是普通話，聲音很好聽，就像鞠萍就是人胖了點，她很喜歡擁抱我們這些孩子，也很喜歡給我們好吃的。”蘇亞搖搖頭笑道。
“對對對，我記錯了。”葉瑀尷尬笑了笑，然後看向李麗娟。
“那你呢。”
“我是5歲來的，具體什麽時候我忘了。”李麗娟依舊冷著臉，毫無情緒看著葉瑀。
“挺小的時候就來了，那你那天穿的什麽顏色衣服。”葉瑀臉上依然淡淡笑著，望著李麗娟。
“忘了，那件衣服也早就扔了。”李麗娟說道。
“ok”，葉瑀頭一歪眉毛一抬聳了聳肩，對王文麗輕聲道，“王姑娘，能不能幫我問問王芳這些問題。”
王文麗點點頭，然後拍了拍王芳的肩膀，示意對方看自己，接下來雙手比劃著對王芳用手語說著剛才的問題，王芳則時不時的用手勢比劃著回答那些問題。
“她說她是被紅陽爺爺撿回來了，多大年紀她也不知道，那天下雪時冬天。”王文麗翻譯王芳的‘話’。
“撿回來的，怎麽回事。”葉瑀眉毛上揚，雙眼微微睜大看著王芳。
王芳顯然注意到了葉瑀的表情，也猜到了葉瑀說的什麽，她紅著臉微微低下頭把頭埋在胸前，沒有再看任何人。
“王芳小時候在街上要過飯。”李麗娟嘴唇緊閉，眉毛向下向裏並攏雙眼盯著葉瑀。
“對不起，不好意思我恰巧問起了你的傷心事，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葉瑀知道自己是觸及到王芳的傷心往事了，他對王芳抱歉道，隨後注意力轉移到李麗娟身上最後一句話對其說道。
“她進來那天我們就是室友，我記得她當時穿的很髒很爛，紅陽爺爺也告訴我們她是街上來的孩子。”李麗娟盯著葉瑀的眼睛說道。
“麻煩你告訴王芳，我對剛才的問題很抱歉，純屬是查案所需。”葉瑀對李麗娟略帶謝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對王文麗說道。
“那你們愛好是什麽。”葉瑀問道。
“我是聽歌，最喜歡陳奕迅了他的歌聲好有感情，聲音也很溫暖每一首都那麽好聽。”蘇亞語氣裏充滿了崇拜和愉快感。
“我也蠻喜歡他的，那文麗你呢。”葉瑀看向王文麗。
“我喜歡做手工，十字繡，喏這牆上掛的都是我繡的。”王文麗指了指寢室牆上掛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繡圖臉上帶著驕傲神情。
“蠻不錯的，我覺得這個牡丹圖最好看比外麵店裏賣的好多了，等有空我好好選選你可要賣一個給我。”葉瑀環顧牆上的繡圖，雙眼流露出讚賞的目光。
“不值錢的，送你就行了，都是閑的沒事繡的。”王文麗臉一紅不好意思道。
“王芳喜歡看圖冊。”李麗娟注意到葉瑀目光落在了王芳身上。
葉瑀目光望向李麗娟問道。“那你呢”
“我……我平時在多功能室看詩集。”李麗娟回望葉瑀說道。
“哇哦，難怪你自帶書香。”葉瑀讚美道：“那你喜歡誰的詩？”
“饑則啄樹。暮則巢宿。
無幹於人。唯誌所欲。
此蓋禽獸。性清者榮。
性濁者辱。
”李麗娟眼帶光彩張口吟誦。
“左芬的《啄木詩》。”葉瑀細細品味了李麗娟的吟誦後，微微笑道。
“沒錯，你也知道左芬？”李麗娟有些驚訝道。
葉瑀淡然一笑看著李麗娟“知道一點點，那你也應該很喜歡《鬆柏賦》。”
李麗娟點點頭“很喜歡她這兩首詩，以物喻人，清高、自傲。”李麗娟說到這眼神黯然下來沒在繼續說下去。
“怎麽問的都是跟案子沒關係的事情。”林勝龍看了半天的視頻內容不由得心裏著急。
“別急啊，我跟她們談的這些事都是為了給詢問案子做鋪墊，看看她們正常情況下說起愉快、傷心、回憶等這些事情的反應。”葉瑀淡淡的解釋道。
“接著往下看吧。”雷愛國目不轉睛盯著屏幕。
……
“那能不能問問你們都是發生了什麽導致自己殘疾。”葉瑀話鋒一轉絲毫不避諱四個姑娘的目光：“我也是殘疾人，所以我先告訴你們，我是經曆了一次爆炸事故，導致脊椎神經受損，下肢癱瘓。”
“觸電。”李麗娟冷冷看著葉瑀很直截了當的說出兩個字，然後衝王芳揚揚下巴“她是先天耳聾，不會說話。”
葉瑀點點頭，然後就聽到王文麗抓了抓自己的褲腿，聲音輕柔的說“我是小兒麻痹。”
“我……小時候吃藥導致失明。”蘇亞摸了摸自己的墨鏡說道。
“那你們對於死去的張秀蘭有什麽看法、比如她的為人、性格、之類的。”葉瑀對四個姑娘說道。
“張老師，人很好，很照顧我們。”蘇亞笑了笑說道。
“張老師也很關心我們。”王文麗也很回答道。
“我跟她倆想的一樣。”李麗娟說道。
“恩，看起來張老師人緣不錯，對吧王芳。”葉瑀忽然拍了拍王芳的床，對王芳說道，隨即揮揮手歉意的衝王芳笑了笑還拿著張秀蘭的照片在王芳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我忘了提張秀蘭你也聽不到。”
王芳眼睛跳了一下，然後低下頭身體轉到另一側。
“這個小芳膽子小。”周老師摸摸王芳的腦袋安撫著。
視頻暫停，葉瑀注視著雷愛國和林勝龍：“那麽發現什麽了麽。”
“什麽啊，你把那個聾啞女孩嚇了一跳？”林勝龍眉頭緊蹙看著葉瑀的臉。
“不對，李麗娟和王文麗在說張老師的時候好像很平靜。”雷愛國沉思片刻答道。
“沒錯，還有那個蘇亞也隻是一句話略過，都沒有像之前提問她們愛好時的那種愉悅，也沒有過多的讚美之詞。”愉悅摸著下巴雙眼微眯。
“自己老師死了，怎麽可能會高興。”林勝龍提出自己的看法。
“也有可能，不過比較照顧她們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在我提起張秀蘭時這四個女孩都沒有過多的悲傷情緒，而且你注意到沒，我之前故意跟王芳說話拉長了張秀蘭三個字的口型而且把照片在王芳麵前故意給她看。”葉瑀指著視頻裏自己的動作，“你們看這個王芳，立馬低下頭，你們再仔細看看王芳的左手緊抓床單，上半身側到另一邊實現轉移，這說明她在恐懼。”
“恐懼，難道這個張秀蘭傷害過她？”林勝龍思索道。
“接著往下看吧。”葉瑀沒有回答，而是點開視頻繼續播放。
“那你們覺得經常來的那些捐款人、慈善家如何，據我所知他們經常帶福利院的人去青山縣的度假村玩”葉瑀繼續問道。
葉瑀問完話，就見李麗娟、王文麗都瞄了一眼周老師，而蘇亞卻微微一笑開口：“額……挺好的，對我們所需的生活品都買了。”蘇亞說著低下頭沒在說什麽。
“哦，那你倆覺得呢。”葉瑀目光遊離在李麗娟和王文麗臉上，隻見二人也是微微低下頭，麵孔朝下。
“挺好，很關心我們。”王文麗注意到葉瑀看向自己，把目光收了回來望向葉瑀。
“不錯。”李麗娟沒有抬頭冷冷說出兩個字。
“聽說那個度假村山清水秀環境好空氣好，有很多娛樂設施，很好玩。”葉瑀忽然轉移話題。
“恩，是不錯。”王文麗回答道。
“你們在那玩的咋樣。”葉瑀問道。
“還可以。”蘇亞說道。
“開心麽，想不想住在那裏？”葉瑀問道。
“挺開心，住哪裏就算了。”蘇亞輕笑道。
林勝龍看到這裏張口道：“這三人說謊啊，很明顯說的是假話。”
“林支隊好眼力，的確是在說謊，她們說這些的時候都有幾處小動作，你們看。”葉瑀說著調整視頻進度條，“這裏是我之前提問那些慈善家的時候，當蘇亞在回答我時，王文麗和李麗娟都看向了周老師，這也就是說明，周老師對她們有恐嚇，讓她們要編造謊話，而當李麗娟再說不錯的時候並沒有過多的喜悅神態，王文麗的眼神在說完話後躲避我的目光。”
“嗯，典型撒謊心虛。”雷愛國深沉的微微頷首“這些孩子都不太會撒謊，很明顯都是這個周老師之前教的。”
身為市局重案組組長，幹刑警二十多年遇到過行行色色的人，什麽老油條沒見過，有的凶犯都是狡猾之極、謊話連篇，撒謊就跟嘮家常一樣簡單，相比之下這四個小丫頭的撒謊本事漏洞百出，雷愛國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們四個心虛，對自己所說的完全沒有自信。
……
“你們覺得老院長咋樣，就是紅陽爺爺，可惜他壽終正寢了。”葉瑀忽然歎息道。
李麗娟很難得的最先開口：“我應該是我們宿舍認識紅陽爺爺身邊最久的，紅陽爺爺當年基本上就住在了福利院，自從我住進福利院後，紅陽爺爺就經常給我們這些孩子親自上課，都是國學，書法這些課。”李麗娟說到這裏裂了一樣自己空****的短袖苦笑一聲，“嗬嗬，他怕我自卑，沒有手寫字，就專門做了個毛筆鞋讓我以腳代手，而且他見我愛看書就培養我讀詩詞。”
“恩，老爺子的確很喜歡教書育人，那你們呢。”葉瑀掃了一眼其他人。
王芳眼泛淚光的不停手裏比劃著。
王文麗在一旁翻譯到：“王芳說是紅陽爺爺救了她，把她從街上撿回來，要不然她不是被餓死了就是被那些老乞丐當乞討工具。”
王文麗解釋完王芳的手語後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說道：“當年我父母雙亡，無親無故，是幾位鄰居把我送來的，那時候我很迷茫，拿著感覺就好像浮萍，每次我都是坐在一旁看著小夥伴們玩，有一次鄭爺爺發現我孤零零的，就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大包的手工物品，他也不多說，就坐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默默折疊一些小動物，串弄小飾品而我就在一邊看著，有時候他眼神不好線穿不進去了，就慢慢走到我身邊，然後低下身子輕聲說‘幫幫我這個老頭子，老眼昏花連線都穿不好’當我給他穿好線後，他總是誇我小孩子就是好，眼明手快，說真的那時候莫名心裏覺得很開心，覺得自己有過人之處，嗬嗬小孩子的滿足感很低，後來我開始主動要求串珠子，要求折紙，鄭爺爺不厭其煩的教我，那時候一疊就是一下午。”
王文麗說到這裏，眼睛深情的注視著左手戴著的一串珠子手鏈，右手撫摸著那串手鏈。
“手鏈很漂亮。”葉瑀注意到了王文麗的動作，他淡淡一笑。
“是鄭爺爺為了鼓勵我專門帶我去買的，他希望我也能做出這麽漂亮的手鏈送給他，沒想到我做出來了，他卻……”王文麗沒有再說下去，眼圈泛紅很快眼淚就蓄滿了眼眶，淚水流了下來，她擦了擦眼淚低下頭，似乎對於自己忽然的情緒變化感到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