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味道
“葉瑀，你覺得一個人變了，是好是壞。”蘇清建忽然話鋒一轉麵向葉瑀問道。
葉瑀沉思片刻後回答道：“我覺得，變本身沒有對錯，這個世界不可能有人一成不變的，一個人從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到老年隻要經曆過事情就一定會有所改變，隻不過看他為什麽改變，改變的結果是怎樣。”
“如果我變了，你還會當我是兄弟麽？”蘇清建張口說道。
“你個狗鼻子會變成啥樣，人不都在變麽，我變得帥了聰明了，你變得更像文藝青年，可我依然還是葉瑀，而你依舊是蘇清建，隻要你還拿我當兄弟，你就是我兄弟，不論你變成什麽樣。”葉瑀語氣雖然輕浮，但是眼神卻鄭重其事一直注視著蘇清建。
“謝謝你。”蘇清建麵色凝重麵向葉瑀，仿佛墨鏡下的雙眼在盯著葉瑀。
“客氣個毛啊，怎麽忽然間玩深沉，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趕緊告訴我，我好報警。”葉瑀開玩笑道。
“去你的，我倒是想去搶劫呢，可是哥們跑不了幾步就要撞牆啊。”蘇清建自嘲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回道。
“嗬嗬，說的倒是，你平常盲人杖從不離手，一離開它你就寸步難行，對了清建問你個事兒。”葉瑀忽然想起下午蘇清建對趙大爺的態度，他很想搞明白到底是咋回事。
“哦？想問什麽。”蘇清建疑惑眉頭微皺。
“你跟趙大爺是不是有什麽不愉快，今天看你對趙大爺很冷漠的樣子，你也知道趙大爺是看咱倆從小長大的，對咱什麽樣你也心裏清楚，福利院現在老人兒都走的差不多了，能值得我們有感情的人也不多了……”
葉瑀剛準備繼續說下去的時候，蘇清建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葉瑀，我的脾氣性格你是了解的，我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發脾氣的人，說真的當了瞎子二十多年，什麽冷嘲熱諷沒遇到過，如果隻是小事，我不會生趙大爺的氣，可是趙大爺已經變了，他變得讓我厭惡。”蘇清建說到這兒時聲音變得低沉，葉瑀注意到蘇清建幾乎是咬著牙說出最後三個字的。
“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和趙大爺的關係會這麽惡劣，這麽多年的情感都可以被洗刷的這麽徹底。”葉瑀十分不解，他望向蘇清建追問道。
“嗬嗬。”蘇清建冷笑一聲，“如果不是這麽多年的感情，我早就搬離福利院了，行了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你在這兒呆幾天？”
葉瑀知道蘇清建隻要不想說自己如論如何也不可能翹出他的口，葉瑀推著輪椅靠近蘇清建，左手搭在蘇清建的肩膀，“明天就走，學校還有事情要處理，清建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去市裏吧，住的地方不用擔心我有教師公寓，雖然不大，但是足夠咱們兩個住了，憑你的才氣市裏的酒吧更適合你，在北山縣你很難發出光芒。”
蘇清建擺擺手拒絕道：“我現在在北山縣挺好的，每天上午、晚上去酒吧唱唱歌，下午在福利院睡覺，教孩子唱歌，閑暇時譜曲寫詞，去市裏我感受不到在北山縣的這份寧靜、踏實。”
“好吧，我就不強迫你了。”葉瑀見蘇清建如此篤定，也就不再勸說什麽。
“哈哈，謝謝了好哥們兒，你也知道我唱歌純屬愛好，並沒有想拿它做賺錢的工具，隻有在這裏我才有靈感，我才有魂！”蘇清建站起身張開雙臂感受著山風拂麵。
“行行行，不管你了，搞不懂你們這些文藝青年。”葉瑀揮揮手無可奈何的說道。
“葉哥，蘇哥，天快黑了咱們下山吧。”丁廣碩扶著艾小暖走回來說道。
“看樣子你們拍了不少照片。”葉瑀望著艾小暖滿懷欣喜的麵容說道。
艾小暖摸著肚子一籃委屈痛苦的樣子撅著嘴說：“下山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我都快餓死了，在福利院采訪那個院長我都沒吃踏實。”
蘇清建卻焦急，他彎腰手在身旁尋覓著什麽。
“喏，下次把盲人杖放好，別這麽馬虎了。”葉瑀從大石頭的旁邊的地上撿起盲人杖遞了過去。
“咦，清建你這手杖怎麽感覺晃**，要不然我給你換一個吧。”葉瑀拿起手杖的時候感覺裏麵有東西在搖晃。
“是那些孩子淘氣往裏麵塞得小石頭什麽的，用習慣了懶得換了，等你有錢給我換個黃金手杖吧。”蘇清建接過盲人杖臉上浮現笑容，開玩笑道。
“去你的，我要是有那錢我早就換個輪椅了，走吧準備下山”。葉瑀對眾人喊道。
“清建哥咱倆搭伴下去吧，廣碩要照顧老葉，你力氣大可以拉著我。”艾小暖笑眯眯的拉著蘇清建的胳膊說道。
“好的，那就麻煩艾姑娘領著我這個瞎子了。”蘇清建沒有拒絕，他麵向艾小暖微笑道，他知道艾小暖這是怕自己走山路容易摔跤，想扶著自己。
“小暖、清建，你們兩個小心點。”丁廣碩看向艾小暖囑咐道。
葉瑀回過頭看向他們說道：“等下山咱找個館子好好搓一頓。”
……
“來來來這家可是我們以前經常來的，味道那絕對是沒得說。”葉瑀指著一家小店說道。
店麵不大也就二十多平米門麵簡陋給人一種蒼蠅店的感覺，但店門口卻排了一條長龍，排隊的人魚龍混雜，有灰頭土臉的建築工人，有滿臉稚氣背著書包的學生族，也有西裝革履的坐辦公室的白領公務員，甚至還有身著製服的警察在排隊……
“額……我說老葉你也太摳了吧，就吃這個？”艾小暖一臉嫌棄的望著店門上方已經掉漆的門匾——家裏菜。
“年輕人，不要以貌取店，這家可謂是北山縣的老店了，你沒看見那大長隊排著。”葉瑀指著街對麵人滿為患的店門口。
蘇清建笑著接話道：“是啊艾姑娘，這家店在北山縣已經五十多年了，我和葉瑀小時候經常來這裏吃飯的，別看店小店麵桌椅略顯陳舊破損，但是這家的飯菜那是很幹淨安全的，北山縣幾乎人人都吃過他家的飯菜，這家老板主打的是老味道，不放任何添加劑，什麽地溝油，味精之類的。”
艾小暖見二人這麽誇讚這家小破飯店，心裏不由得打鼓，她看了一眼丁廣碩，丁廣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然後艾小暖又望了望那店前的長隊。
“好吧，我倒要看看有沒有你們說的那麽美味。”
“你們等著，我和清建去插個隊。”葉瑀嘴角上揚壞笑的對艾小暖和丁廣碩說道。
“走吧小建建，show time。”
話音剛落，葉瑀推著輪椅，清建手裏的盲人杖敲擊著地麵走向長龍大隊。
“諸位，不好意思啊，你們看看我這個坐輪椅的，和我的兄弟想買份兒飯，你們看看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們插個隊啊。”葉瑀指了指身旁的蘇清建，一臉真誠的對排隊的人說道。
“來來來大家給這兩位兄弟讓個位兒，畢竟人家出門不容易。”一個農民工模樣的大哥站出來說話。
其他人見此行為也紛紛向後退了兩步空出倆位置。
葉瑀對眾人頻頻點頭微笑：“不好意思，謝謝大家了，清建咱倆趕緊買完飯就走。”
等了一會兒，葉瑀和蘇清建終於來到櫃台前，店裏櫃台後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娘，她低著頭手裏忙活著：“有要什麽蓋飯，旁邊菜牌都寫著呢，趕緊，後麵還有人呢。”
“安姨您還認識我麽。”那個大娘一聽聲音一抬頭見櫃前坐著一個輪椅青年，目光一轉看見了葉瑀身後的蘇清建。
“哦，小葉啊，好久沒見了。”安姨頓時喜笑顏開。
葉瑀也嘴角上揚高興說道：“是啊好久沒嚐您做的飯了。”
“想吃什麽，安姨多給你幾勺。”安姨很敞快的說道。
“必須必是安姨拿手的啊。”葉瑀說道，“對了要四份。”
“妥了，我這就給你們盛，清建也來了啊，有快一年沒看見你了，跟你一起的那個姑娘呢。”安姨一邊盛菜飯一邊問道。
葉瑀聽到安姨的話疑惑的回頭望向清建。
“她回家了。”蘇清建輕描淡寫的說道。
“安姨，清建有對象了？”葉瑀轉過頭問安姨。
安姨笑嗬嗬的回應道：“那可是個好姑娘啊，長得可漂亮了那小臉蛋白的，跟你一樣坐輪椅，隻不過靦腆不愛說話，去年經常來我這兒吃飯……”
“安姨，那個……後麵還有那麽多人呢，我們是插隊進來的，您快些，我們有朋友在外麵等著呢。”蘇清建忽然打斷道。
“行行行，來你們拿著。”安姨望向葉瑀他們身後的長龍隊伍也不敢耽擱太久，遞過四盒蓋飯給葉瑀和蘇清建。
因為後麵排著隊，二人拿著飯趕緊走出了小店，葉瑀把四盒飯放在腿上，兩隻手護著以防歪了灑了，蘇清建就自然而然的推著葉瑀走。
……
“哇，這飯品相不行，但是居然吃在嘴裏感覺有家的味道，口味真的是沒的說，而且這料很足啊。”艾小暖嘴裏鼓鼓囊囊的說道。
“沒騙你吧，我就說這家店好吃，廣碩味道咋樣。”葉瑀笑著看著埋頭吃飯的丁廣碩。
“甭理我，我要專心對付我的可樂雞翅飯。”丁廣碩眼也不抬的嘟囔著。
“哎廣碩，我給你嚐嚐我的辣子雞丁，你給我兩個可樂雞翅。”艾小暖說著伸出筷子直奔丁廣碩盒飯裏香氣四溢的雞翅。
“好啊，那你先給我來口雞丁，哎別躲啊。”丁廣碩也不讓人，直接要去夾艾小暖的蓋飯。
葉瑀看著這兩個小孩子無奈的犯了個白眼，注意到蘇清建正慢悠悠的吃著飯。
“清建，你小子不地道啊。”
“恩？怎麽了。”蘇清建聽到葉瑀的話臉上一愣。
“處對象也不告訴哥們兒說說人咋樣，咋認識的。”葉瑀一臉壞笑的看著蘇清建，艾小暖和丁廣碩聞言也眼中散發著八卦的目光盯著蘇清建。
“哦，一普通朋友罷了，是在酒吧唱歌時認識的，聊了幾句就那麽認識的。”蘇清建悶悶的回道。
“安姨說這姑娘很漂亮也坐輪椅？”葉瑀回想起安姨說的話。
蘇清建點點頭：“她是車禍截肢，後來回老家就沒有聯係了。”
“有沒有電話號碼之類的，哥們可以幫你聯係她。”葉瑀掏出手機問道。
“不用了，走的匆忙，沒有留下聯係方式，更何況我留了也沒用。”蘇清建無奈的擺擺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那姑娘叫什麽啊，我是記者可以幫你查的。”艾小暖眨著大眼睛看著蘇清建。
蘇清建低下頭開口道：“我……不知道，我們隻是互相說過話，一起吃過飯，沒見過幾次麵，我也不好意思問人家姓名。”
“行了，有緣自會相見，清建甭難過。”葉瑀拍了拍蘇清建的大腿說道。
“對了一會兒你們順路麽可以送我去酒吧麽，我應該快到點上班了。”
蘇清建掀開左手的長袖摸了摸左手手腕戴著的盲人手表，那是一塊觸摸式的盲人機械表，外觀和正常的手表一樣，金屬色，隻是這種表上蓋是可以打開了，相對應的時間數字上都用凸起的點，要看時間打開蓋子觸摸就可以了。
“沒問題，蘇哥吃完飯我就送你去酒吧。”丁廣碩爽快答道。
“那就多謝了。”蘇清建禮貌一笑。
“好了清建，你唱歌去吧，我們在這兒聽會兒就走了，等我有時間再回來看你。”葉瑀坐在酒吧門邊一張桌子旁說道。
“好，葉瑀，以後有空多回來看看。”蘇清建說道。
“那當然，我還要帶這倆猴子回來聽你唱歌呢。”葉瑀調侃的衝丁廣碩和艾小暖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