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朝反噬
宣韶寧所料不錯,轎子內的人正是陵王,此刻的他正閉著眼回味著半日前發生地事兒:林堃前來報告案情進展,當聽到吳氏父子指認同呂延會交接地人物是太子府的掌書時,陵王內心湧起地波瀾是靠自己努力地壓製才沒有表現出來,尤其是接過林堃送來地畫像以及沈千汲的明確指認,陵王已經在心裏盤算出了一個計劃。
“陵王殿下,這邊請!”太子府家老畢恭畢敬的將其引至太子府正殿。
“大哥!”遠遠看見太子,陵王立刻換上一張溫暖的笑臉,快步走上台階。而太子則是表情平淡的慢慢走上前,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七弟今天怎麽這麽有雅興來我這兒?”
陵王繼續笑著說道:“大哥,之前的除夕血案引出的貪墨石料案如今出現了重要線索,臣弟也就第一時間來告知大哥啊!”
相較於陵王的興奮,太子顯得有些拘謹“父皇本就指定你來負責此案,就算是有突破了也該早早向父皇稟告啊,來我這兒算什麽呢?”
陵王環顧了一下四周“大哥就打算讓臣弟站在這大殿門口說事兒呢?”
“哦,是本宮忽視了,那七弟進來說話。”說著,太子轉身走進了大殿,陵王也跟著進去,在門口關閉的一刻,陵王從袖中抽出一張畫像遞給太子說道:“大哥,這就是吳氏父子指認的同呂延會接頭之人!”
果然不出所料,當太子盯著畫像時包含著驚訝、害怕、緊張的表情被陵王看得清清楚楚。
“這。。。。。。。”
“沒錯,就是這人,臣弟這就打算稟告父皇,不過臣弟雖然領旨全麵徹查案件,能動用的也隻有大理寺,若是要在京城搜查出此人大理寺人手是明顯不足,這就是臣弟先來告知大哥的緣由所在。”陵王不動聲色的說道:“大哥,你是了解父皇的,若是想要動用禦林衛臣弟底氣不足,還望大哥能幫臣弟一把!”
太子咽了咽口水,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有些木然的說道:“這事。。。。。這事恐怕。。。。。。還是七弟你。。。。。。你自個兒去處理啊,我。。。。。。我身子有些不適。”
“大哥你是怎麽了?”陵王慌張的扶住太子,關切的問道。
太子推開陵王,大聲喊道:“來人啊!”待家老小跑進殿之後,太子吩咐道:“先送陵王殿下回去,本宮身子不適!”
“大哥,不然還是請太醫前來診治吧,都是臣弟不好,不知大哥身子不適,竟然還來叨擾!”陵王的眉宇間透出的盈盈關切任誰都看不出是裝的。
“無妨,不需請太醫了,七弟先請回吧!”說完,太子已經轉身背對著陵王了,陵王也就不再堅持了,說了聲“保重”後隨著家老走出了大殿。
透過窗棱看著陵王走遠了,太子立刻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快去請太子妃,還有,還有讓掌書立刻來見!”
當太子府掌書慌張的走進大殿的時候,隻見太子和太子妃已經肅然站在眼前了“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
“你怎麽辦事的?如今你已經被吳氏父子指認出來了!”太子咆哮道。掌書跪在地上,一臉的不相信,急忙解釋:“不會啊,每次交易的時候,屬下都是蒙麵的,吳氏父子也好,呂延會也好,從沒見過屬下正臉啊,太子殿下,這。。。。。這怎會別人指認出來?”
“你確定這麽多年從沒失手過?若不是你自己失誤,吳氏父子怎會供出你的畫像?”太子眼裏要噴出火來。掌書一個勁兒的磕頭求饒,不斷解釋自己一直萬分小心,從未出錯。
太子妃安撫道:“殿下,方才的畫像可是看仔細了,確定是掌書的模樣?”
“自然!陵王將畫像展開放在本宮麵前,本宮一眼就認出來了!”太子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掌書,轉而問太子妃道:“這下如何是好?陵王已經入宮去求旨要全城搜捕了,那麽掌書。。。。。。。是萬萬不可留了!”
一聽到這話,嚇得掌書拚了命的磕頭求饒,直至將額頭磕出血來還不停止,太子妃製止道:“家老還不趕快製止他!掌書,不管你如今如何解釋,已經被人認出這個事實是跑不掉了,若是你被人抓住,定然會連累到太子府,你知道怎麽做的!”
“對,你趕快自我了斷吧!”太子斬釘截鐵的說道,卻被太子妃阻止“不可,掌書在太子府這麽多年,見過他的人也不在少數了,陵王既然有了畫像,隻要多方查探一定會查到我們頭上的。”
聽到太子妃這麽一說,太子慌張起來“如何如何?我怎麽沒想到呢,這下可就麻煩了!”
“掌書,這事到你為止就夠了,你的家人太子府一定會好生安頓的。”太子妃從容的對掌書說道。此刻的掌書眼含著淚,不甘心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必須死!但是絕對不能死在太子府,必須由太子押著你入宮麵聖!”
“什麽?!”太子和掌書同時不可思議的看著太子妃。
“殿下,如今我們隻能以退為進,到父皇麵前承認錯誤,認的是疏於管教屬下、放任屬下的錯,貪墨石料之事全由掌書私下借太子名義幹的!”
“這個隻怕很難說服吧,父皇定會追查銀兩的去向的!”
“這個就隻能犧牲周訓良了,平安軍的一應支出本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而平安軍的規製、配屬、軍餉都是高於別的軍隊的,這樣也就能解釋的過去了。”
“不行!不行!周訓良是我在軍隊的支持啊,平安軍可是太子屬軍,這樣做豈不是葬送了他們?”
“總好過葬送殿下你啊!平安軍的重要性,臣妾又豈會不知道?可事到如今我們必須保存殿下啊,沒有了周訓良,沒有了平安軍,殿下還有臣妾母家,還有在東胡的力量啊,屆時要東山再起也不是難事!如今除夕血案和貪墨石料案已經到了這田地,不査清楚,父皇是不會罷休的,殿下可別忘了,陵王、襄王都在虎視眈眈您的位置啊!何況還有近來風頭正勁的豫王,屆時他們不會落井下石?若是失去了太子的位置,殿下,我們將萬劫不複,再無出頭之日!”
太子妃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分析確實讓太子意識到了事件的嚴重性“隻能如此了麽?再無別打的餘地了?”看到太子妃搖搖頭,太子一手捂住胸口,思緒在掙紮著,卻聽見太子妃繼續說道:“葉榮軒隻怕也要保不住了。”
“什麽?”太子瞪大了眼睛。“他可是六部之中唯一能由本宮掌控的啊!”
“殿下,你是真糊塗了,當初吳氏父子死牢換囚,憑他一個掌書如何能做到?在父皇看來刑部尚書就算沒有直接參與也是難逃監督不力之責的!”
“是了,是了,可是。。。。。。。”
還沒等太子說完,太子妃就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轉身對家老說道:“帶掌書下去,好生看管!”
“是”家老諾了一聲就去攙扶已經軟癱在地上的掌書,扶著他一步步走出了大殿。直到兩人徹底消失不見,太子妃安慰道:“殿下莫急,這事也沒有到無法收場的地步,臣妾倒是有辦法。”太子妃朝著太子開始耳語一番,太子終於神色開始轉安。
在隨後的兩日之中,陵王果然借到了禦林衛幫忙在京城大肆的搜捕,而太子府卻是平靜如常,直到第三日,一輛四駕馬車匆匆駛出太子府朝著皇城的方向而去。
這日梁帝身體有感不適,正在瓔淑人處享受著按摩,卻見張公公悄悄走進來稟告道:“皇上,太子在承元宮求見。”
梁帝有些不耐,剛想揮手不見,瓔淑人及時製止道:“陛下,太子殿下在這個時候覲見定然是有要事的,陛下還是見一見吧,臣妾保證陛下見過太子殿下之後一定更是舒坦。”梁帝輕輕捏了瓔淑人的臉蛋,寵溺地說道:“就依你了,擺駕!”
“陛下英明”瓔淑人收拾好衣裙緩步退出了,梁帝卻還一直癡笑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滿腦子都是回味。待梁帝乘坐龍攆來到承元宮時隻見兩人正跪在正殿之中,靠前的正是太子,而在他身後的一人被五花大綁著。
“兒臣參見父皇!”
“太子啊,你身後的人是?”
聽見梁帝詢問,太子竟然分外羞愧,將頭埋得更低,帶著哭腔說道:“兒臣萬死難辭啊,還請父皇千萬勿動氣,聽兒臣說完啊!”
梁帝不禁皺起眉來,有些慍怒的說道:“究竟什麽事,不要在朕麵前賣關子!”
“是,兒臣帶來的此人乃是兒臣府內的掌書,此人。。。。。。此人正是當前全城通緝的要犯!”
“他就是陵王借調禦林衛全城搜捕的犯人?”
“正是!”
“陵王告訴朕,要搜捕的人是貪墨石料案中同呂延會接頭交易的人,難不成這人就是太子你的掌書?”
“父皇息怒啊!兒臣也是聽到下人回報說在京城多處看到畫像,畫像極像掌書,正巧遇見掌書欲出逃被兒臣逮了個正著,在兒臣的逼問下,掌書才交待自己確實就是畫像上的人,因而兒臣不敢再私下處置,立刻捆綁前來麵見父皇。”
“太子你起來,讓朕好好看看此人!”
隨著太子起身,梁帝看清掌書捆綁著跪在地上,然而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害怕此類東窗事發後的恐懼表情,而是平靜。
“太子方才所言可是事實?”
等了一會,竟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梁帝大怒,狠狠一錘龍椅扶手,站起來質問道:“大膽刁民,竟然無視朕!來人啊!”一聲令下,兩名禦林衛氣勢洶洶地走進大殿,正準備聽候梁帝吩咐,卻見掌書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我一條賤命,不過是棋子而已,替太子辦事多年,換來的隻是這個下場!是我應得的,我罪該萬死!”
這一番話顯然打了太子個措手不及,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隻聽掌書繼續說道:“皇上,同呂延會接頭的確實是我,貪墨石料也是我,可我區區一個掌書如何能同朝廷命官接觸又如何能吞下如此巨額的銀兩,此事我在暗地裏整整幹了八年啊,皇上!”
“你你你,你休得胡說!”太子已經臉紅到了脖子根,橫眉怒懟,咬牙切齒的擠出了這幾個字,“父皇,父皇,此人心思歹毒啊,方才在我府可是不是這樣說的啊!”
梁帝眯著眼看了太子一眼說道:“此人究竟是含血噴人還是別有用心,朕今兒倒是要好好看看!”繼而大聲吩咐道:“來人!立刻傳陵王、林堃、木晉入宮!”
隨著傳門郎離去,梁帝端坐在龍椅上,一雙眼似有似無的盯著太子,而太子盯著跪在地上的叛徒,恨得牙癢癢,卻愣是不敢回頭正視梁帝的目光,心裏盤算著一旦陵王來了,自己的境況隻怕會更危險,可如今曦茹卻不在身邊,自己隻能硬著頭皮應付了,想著想著汗水已經悄悄打濕了衣襟。
“太子”
“兒臣在!”聽見梁帝問道自己,連忙回身,依舊閃躲著目光。
“朕問你,你究竟有無參與到貪墨石料案中?”
“兒臣是萬萬不敢啊!這家奴也不知是受了何人的蠱惑竟然隨意攀咬!”
“這個家奴已經是個死人了,如今就隻有你我父子二人,朕希望你能說實話。”
“兒臣豈敢期滿父皇?兒臣確實從未參與此案之中,兒臣願意全力配合七弟查案!”
“太子啊,這件案子你就不要插手了。”梁帝說完也不等太子的反應,兀自閉眼,直到聽見請安的聲音。
“兒臣參見父皇!”
“臣參見聖上!”
太子悄悄用衣袖拭去耳後淌下的汗珠,睜眼看見來人正是陵王、林堃和木晉,隻見三人行禮後起身等待著梁帝發話,而陵王看見太子的眼神中有些摸不透的意外。
“陵王,你可看清楚了,跪在地上的此人可是你正在緝捕的要犯?”梁帝睜開眼問道。
陵王走近仔細端詳了一番,隻見此人跪在地上,麵無表情,而樣貌同畫師所畫的極為相似,不禁頗為意外的回複道:“回稟父皇,此人應該就是兒臣一直在緝捕的要犯!”頓了頓後繼續“可是,可是,此人怎麽會。。。。。。。。”
沒等陵王說完,梁帝接話道:“你滿城搜捕的要犯可是太子府的掌書!”此話一出,驚得陵王慌忙下跪看了看太子說道:“兒臣絕無汙蔑太子的意圖,還請父皇明察!這其中一定有隱情,兒臣絕對相信太子是清白的!”
“你相信?”梁帝冷冷的問道“可是此人方才指認太子就是他的幕後主使!”
“父皇,僅憑此人空口白牙不可信,還請交給大理寺細細審查!”陵王說得義正言辭,林堃和木晉隻能同樣發言“臣同請!臣定當輔佐陵王殿下全力查出事實真相!”
“太子,你怎麽說?”
“兒臣已經言明定當配合七弟調查,洗脫嫌疑!”
“那好,陵王、大理寺好好審案,太子就回府避嫌吧。”
梁帝話語一出,太子慌忙跪下“兒臣知錯了,雖然兒臣並不知情,但是屬下人做出此等事來也是兒臣管束不力,兒臣這就回府麵壁思過!”
聽到太子的回答,梁帝臉色變得溫潤了一些,語氣也緩和了些“太子還是識大體的,接下去就要辛苦陵王了。”
聽見梁帝說到自己,陵王下跪道:“太子一直都是兒臣學習的榜樣,兒臣絕對不負父皇的期望,將此案查清楚!”最後幾個字聲音響亮,咬字清楚。
坐在離宮的馬車裏,陵王用握緊的拳頭狠狠砸向了自己的大腿卻絲毫沒有感受到疼痛,“父皇啊父皇,到了這地步您還這麽護著太子!同樣都是兒子,您怎可這般偏心!太子,這回可就別怪我了,父皇不護著你還好,他越是這麽做我越要扳倒你!”
轉眼間,來到京師已經數月了,經曆了一些事兒,宣韶寧也體會到了京城的魚龍混雜,不禁開始懷念起漠北的豪爽簡單。不過轉念想想,距離離京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了,心裏不免也晴朗起來,走在天街上的腳步也輕快起來。
天街中段的一家名為“硯香”的店是宣韶寧的目標,乍聽起來以為這是家販賣文房四寶的店鋪,實際上是一家糕點店,最為出名的就是硯墨酥,算得上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名點了,宣韶寧想著購置點硯墨酥去青山書院看看夫子。直至走至店鋪近處才發覺依舊有不少的人在等候著,而這其中有一人的背影甚是熟悉,宣韶寧還在腦子裏搜索著,恰巧那人會轉過身來,那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卻掩蓋不住眸子裏閃著的光,不是江維楨卻是何人?比起初見麵時候的落魄寒酸,此刻的江維楨依然是樸素的穿著,隻不過是幹淨了些。
“江兄!”
“哎,是韶寧賢弟啊!”
江維楨看見這個在困難時刻援助自己的兄弟,眼神都變得熾熱起來,快步走過來握住宣韶寧的手說道:“京試會考之後我倆見麵的次數是屈指可數啊,一直沒能抽出時間上門致謝,是江某不周了!”
“說的哪裏話來?江兄如今任職戶部,事兒本就是千頭萬緒,若是這都不能理解,那可是枉為兄弟一場了。”
“哈哈,說的是,說的是!賢弟也是慕名而來嚐這硯墨酥的?我也是一直聽聞這硯墨酥如何的美味,這不特意前來品嚐,還真別說,先不提這口感,光看看這等待的人群,想來味道一定不差了!”
宣韶寧看了看江維楨手裏提著的一小盒提籃,點點頭道:“被江兄猜中啦,我真是為了這硯墨酥來的,本想明日回一趟青山書院,想著給夫子帶點小吃,他老人家啊平生一好就是這世間的美味。”
“好好好,這剛出爐的硯墨酥已經賣完了,不如我陪你等下一爐如何?”
“那正好啊,正巧和江兄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