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當庭對峙(下)
“皇上。。。。。。”
成博彬剛想繼續解釋,卻被柳毅打斷,“皇上,臣身為此次副考官中品階最高的負有失察之職。當初在評定三甲文章之時,臣就與成大人等人有不同意見,然而畢竟不能由臣一人獨斷,因而最後還是交由皇上評定了,皇上可還記得?”
“朕記得!”
聽到梁帝的肯定回答,柳毅稍微放寬了心,繼續說道:“雖然臣與成大人等人意見有不同,可那六篇文章臣也是都看過地,若沒有一定地才華想來也是寫不出如此佳句的。”
這一番話聽起來像是在幫成博彬等人解釋,實則卻是在提醒梁帝去質疑文章本身。
梁帝雖然年邁,可還是聽出了柳毅地話外音,於是朝著那跪倒在地上一直不敢抬頭地仕子問道:“你們三人抬起頭來!你方才說馬道川不學無術,那他又如何能寫出那樣地文章,休要欺瞞朕!”
“草民。。。。。。。草民不敢啊!”
“這事兒不妨交給臣來解釋吧”陳康繼依舊保持著那不動如山的神色,“馬道川本人是否不學無術臣並不知曉,臣隻知道那上榜的幾人的文章都是做過手腳的,尤其是位列三甲要讓皇上評定的六篇文章之中更是用了偷梁換柱的手法。”
“給朕詳細說來!”梁帝聽到這裏除了憤怒更多的則是意外。
“是,皇上!雖然每一份試卷都會經過糊名和謄錄,可這過程中依然可以做手腳,首先在糊名時候糊名官會在那幾人的卷子上另外做標記,此次就是文章末尾的‘五十’二字,用意即為皇上的五十大壽;接著在謄錄時候,成大人和胡大人是親自辨認字跡,謄錄官在謄錄時候也會做上標記,這樣一份刻意為之的文章就能最終上榜了。可是。。。。。。若要偷梁換柱,這還是讓鍾大人來說吧。”
“鍾霖,你給朕說清楚!”
“是。。。。。。皇上,馬道川那篇文章是臣。。。。。。臣寫的”鍾霖已經是哭腔了。
“這麽說來,試題之前就已經泄露了?”太子簡直不敢相信。
“是。。。。。。太子殿下說的沒錯。”
“怎麽可能?試題隻有傅老夫子知道,怎麽會泄露的?!”陵王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問道。
“傅老夫子故去之後,試題不是交由柳毅保管的麽?柳毅,你說!”
“回皇上,試題的確是由臣保管,臣絕對沒有將試題泄露給任何人啊!”
“柳大人,這個時候你想自保隻怕也是不可能了!”此時的成博彬努力控製著內心的緊張和害怕,咬牙切齒的說道:“試題不就是你交給我們的麽,要不然我等怎麽拿得到?”
柳毅本來的算盤突然被打亂了,卻還是盡量保持鎮定轉頭問向成博彬“成大人,你可有證據啊?你可不要隨意攀咬!”
“我就是證據!柳大人,那日不是你親自將試題交到下官手上的麽?”胡子銘怨毒地很柳毅對峙。
“你。。。。。。。”柳毅此刻反倒鎮定下來繼續解釋:“回稟皇上,成大人和胡大人此刻隻怕是想拖臣下水,試題泄漏,臣萬難辭咎,還請皇上明察!”
“父皇!科舉舞弊向來是父皇最恨,朝廷開科取士,為的就是為朝廷遴選人才,若是由著一些敗類肆意受賄舞弊,那時大大寒了天下仕子的心,同時也是極大損害了朝廷的體製,兒臣以為此事必定要詳查,此刻應當等韓都尉搜查回來再做定奪!”陵王突然出列說道,說完還不忘朝襄王說道:“五哥,你說臣弟所言可對?”
襄王淡定的朝著梁帝說道:“兒臣也以為此刻最重要的就是驗證陳大人所言是否屬實。”
“看來我和五哥是想到一塊兒去了!”陵王微微笑笑。
“哼!”梁帝再次狠狠捶打了龍椅的把手,一直站在一旁的崔公公急忙上前勸道:“主子喲,您這是何苦?案子自然有幾位皇子查,您可萬萬不能傷了龍體啊!”
“所有人等著!”梁帝說完就閉上眼不再言語也不再看大殿內的任何一人,成博彬和胡子銘隻能一直跪著,而剩下的幾人也是各懷心事。他人心裏究竟想什麽,豫王並不想知道,他目前唯一擔心的就是同樣跪在地上的三名仕子,他們三人是自己帶進宮的,他無論如何也得保他們平安,然而此刻不言語才是上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仕子鬧事時正是辰時,而如今已經是未時了,豫王偷偷望望了承元殿外的天空,自個兒也閉上了眼睛,當世界黑暗之後,腦海裏出現的是母妃帶著自己在後花園內自由自在的玩耍;是被襄王、陵王不斷打壓,最終不得梁帝所喜而被貶邊塞,一待就是八年,這期間發展民生、抵抗入侵、訓練軍隊,邊塞的生活完全釋放了自己的天性,不用如宮中一般勾心鬥角、如履薄冰。也正是在邊塞的八年,讓豫王明白自己這一生想要追求的究竟是什麽,不是皇權富貴,而是。。。。。。。。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豫王的遐想,他睜開眼遠遠看見有人快速朝承元宮而來,走進了,認清了,來人正是韓汝勳。
“參見皇上!”
韓汝勳一聲叫醒了梁帝,也讓在場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定格在了來人身上,然而韓汝勳始終認真的看著梁帝說道:“臣在陳大人的府邸的確搜出十二箱銀子!”
“你們這回怎麽解釋?”梁帝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成博彬和胡子銘頹然坐倒,隻想大喊冤枉,可是還沒等他倆喊冤,韓汝勳繼續說道:“臣在搜查結束後,發現鍾大人的府邸著火了,京兆尹已經在處理了,臣因急著回來複命未參與救援,隻聽說尚無人生還。”
“啊?!”鍾霖一個趔跌癱坐在了地上,臉色一灰,傻了眼,“你們!好生歹毒!”說著這個書生出身的鍾霖竟然突然站起來,衝到了成博彬的身邊,伸手就掐住了喉嚨,“我要你償命!”
“大膽!快阻止他!”這一幕也嚇到了梁帝,崔公公公鴨嗓大聲吼叫著。
韓汝勳用力朝鍾霖的脖頸處一擊,鍾霖吃痛立刻就鬆了手,韓汝勳趁勢雙手扣住鍾霖直接按壓在了地上。
“放開我!皇上,都是他們幹的!試題是我趁柳毅不在的時候偷出來的,成博彬、胡子銘都有參與,他們曾經答應我事成之後放過我的家人的!啊啊啊啊啊。。。。。。。”鍾霖一番掙紮後發髻散開,衣裳也扯破了,已然陷入了瘋癲的狀態。
“瘋癲無狀,快將其拖下去!”襄王終於動怒,向禦林衛大聲嗬到,禦林衛正欲動手之時,卻聽見一聲“蔡相到!”
蔡權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了承元宮,撩起了前擺,下跪行禮道:“臣蔡權參見皇上!”
“蔡相啊,請起吧,你來的正是時候!”梁帝一臉嫌棄的看著眼前剛剛發生的一團亂局。
“謝皇上!微臣聽說了仕子鬧事,也聽聞幾位殿下都來了承元宮,因而老臣也趕過來為陛下分憂!”蔡權快速掃過大殿裏的各色人等,一雙眼珠不住的轉動著。
“蔡相有心了!”梁帝被崔公公扶著坐回了龍椅,平複了下心情說道。
蔡權看了看被韓汝勳製服在地上不住抽泣的鍾霖,問道:“這不是鍾大人麽?”
“回蔡相,鍾大人此刻失了心智,方才想要攻擊成大人”韓汝勳簡單將事情解釋。
“老臣在進宮的路途中聽聞鍾大人的府邸著了火,難不成是因為此事而。。。。。。。”
“哼!要是家眷都死於火災那才是便宜了他們了!”梁帝不解氣的說道:“成博彬,胡子銘,你二人可認罪?”
成博彬的脖子處已經有了明顯的掐痕,此刻還未完全恢複神智,有些木然的看著梁帝,而胡子銘則是繼續喊冤。
“夠了!朕不想再看到你們這些朝廷敗類!”
“皇上,可是因為今日仕子撕皇榜之事?”
“撕皇榜隻是引子而已,這其中牽扯的可是此次京試會考的舞弊大案!蔡相來得正好,朕此次非要徹查到底不可!”
“皇上,依老臣所見,不妨先將有關人等收監,交由大理寺和督察院處理!”
“嗯,就依蔡相了!”
“皇上,老臣還以為此事牽扯麵太廣,僅僅大理寺和督察院隻怕是力有不逮,不如同時委派一名皇子,這樣一來也能讓眾人信服。”
“還是蔡相思慮周全,那就將此案交由太子吧!”
太子沒想到此刻會突然將案件交給自己,慌張出列“兒臣。。。。。。兒臣遵旨。”
梁帝揉了揉太陽穴,顯然已經疲倦了,畢竟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時辰“就按照蔡相說的辦,所有人等統統交由大理寺收監,所有上榜的仕子都不準離開京城,尤其是三甲之列的更要嚴密監視,著雷啟威、孫杭海回府閉足自省,沒有朕的允許不得任何人出入!襄王、陵王也先行回王府,此案交由太子和蔡相全權處理。”
兩個時辰的站立對豫王這樣行伍出身的人來說算不上什麽,當回到府邸的時候已是深夜,豫王依然覺得很累,不是身體的累,而是心累。
豫王剛剛在書房內坐下,張伯便端著一個瓷碗走了進來“殿下,想來沒有用膳吧,賤內特意熬了點翡翠粥。”
豫王伸手接過還溫熱的翡翠粥,靠近聞了聞,笑著說道:“真香,與我而言,王嫂的手藝勝過宮廷禦廚呢!”
“殿下取笑了,快趁熱喝吧!”張叔慈祥地笑著,眼神專注地看著豫王將粥喝完,這一幕仿佛就是父親看著兒子般的溫馨。
“殿下,時辰也不早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我還得將軍務信件都看完,張叔,您先休息去吧”,說罷,豫王就開始翻開整齊地碼放在書桌上的信件。
張叔端起碗,並未再做更多的勸慰,轉身離開了書房,臨走時非常小心的關上門,生怕聲音太大打擾到豫王。
其實不僅是豫王無睡意,此時在豫王府內,宣韶寧和江維楨也正坐在庭院中帝櫻樹下。
“若是那些仕子所說都是真的,隻怕該是一起科舉舞弊大案了”兩人沉默了很久,還是江維楨首先打破沉默。
“我相信清遠、少吟還有江兄定然不會和舞弊搭邊!”宣韶寧並沒有看著江維楨說話,而是一直抬著頭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雖然此時的明月已經有大半都被烏雲遮住了。
“多謝賢弟的信任!”江維楨似乎被宣韶寧感動,“我出身貧寒,行得正、坐得直,無愧於本心,更不怕朝廷徹查。”
“有江兄這句話就夠了”宣韶寧收回了目光,兩人之後再無對話。
冷月齋
“要說如今最大的事兒,那可是非科舉舞弊案莫屬了!”蘇淺看了看樓下的人來人往、議論紛紛。
“不管如何,我相信清遠、少吟!”坐在蘇淺對麵的是趙可心,“蘇淺,你爹作為京城大富,消息應該不少吧?”
“我們蘇家隻做生意,不涉朝政。說到消息,你隻怕還是問韶寧吧?”蘇淺和趙可心同時看向了宣韶寧,然而後者此刻眼神空洞發著呆。
“怎麽,今日的菜肴都不可口啊?”戚婉彤婀娜地走進了雅間,看著桌上幾乎未動的菜肴,坐在了宣韶寧身邊“若是不可口,我這就讓廚子重新做。”
“哎,婉彤姐,你這是明知故問,如今哪有心情吃飯啊。。。。。。”趙可心將手邊的竹筷又向外推了推。
“就算我們不吃不喝也幫不到他倆任何的忙,隻要清遠和少吟自身是青白的,那就沒什麽可以擔心的。”
“婉彤說得沒錯!”宣韶寧突然回過了神,拿起了竹筷,夾了一塊糕點放進了自己的小碟子裏,“豫王殿下曾言及京試會考的考官在接受大理寺和督察院調查,隻要是榜上有名的仕子都被京兆尹派人看管,就連襄王、陵王也都被禁足,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
“身為豫王的貼身侍衛,很多事不能隨便說,我們都懂,隻是關心則亂,我這兒消息倒是也有。”戚婉彤端起酒壺給宣韶寧和蘇淺都斟滿,“清遠的爹是大理寺少卿,但是要避嫌,如今父子二人都留在府中不得外出。”
“這我也聽說了,這大理寺卿是林堃,聽聞此人也算是剛正不阿,想來能明辨是非了!”蘇淺喝了一口杯中酒,也許是對自己所知的放心,眉頭也是舒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