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當庭對峙(上)

襄王府內書房。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那些仕子還在朝陽門?”襄王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惹得心神不寧,狼毫上的墨汁滴落在宣紙上也未曾發現。

“事發突然,如今隻知道豫王帶著三個帶頭地仕子進宮麵聖了”這聲音中同樣透著不安,說話地正是蔡琰。

“我的好四哥總喜歡扮演臨危受命地角色!”襄王將毛筆摁入了硯台之中。

“這顯然是在皇上麵前表現地地好機會,不止是豫王,就連太子也在現場呢,殿下,這事兒隻怕不能善了啊!”

“蔡公子,本王倒是有一事想請你幫忙”襄王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蔡琰受寵若驚般說道:“襄王殿下真是太生分了,殿下有事直說就行,屬下一定盡力!”

“那就還請公子立刻回府,看看蔡相有何動作!”

“去監視我父親?”

“哎,不能說是監視,畢竟蔡相乃我大梁的宰相,他做事向來穩重,這件事隻怕最後還是需要蔡相出麵協調啊。”

“哦,殿下說得有理,既然如此,下官一定按殿下說的做。”

眼看著蔡琰離開,襄王臉上笑容漸失,掛上了冰霜吩咐道:“立刻備車,本王要進宮!”

而與此同時同襄王府相隔一條街的陵王府內很是平靜。

與襄王的坐立不安相反,陵王在收到消息之後表現平淡。

“殿下,事情已經已經朝著我們預料的方向發展了。”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張大人,父皇雖說對科舉舞弊是恨之入骨,可話說回來,父皇也向來很是疼愛我那五哥的,後宮還有敬佳貴妃在。”

“殿下,我們本意就沒有打算一舉扳倒襄王,襄王的實力遍及朝堂,想要徹底打垮他,我們還有很多的路要走。”

“我不急,我的時間可比他們的多。哼,五哥,這次我倒要看看怎麽保你的人了!”陵王有些得意的吩咐道:“張大人,你先回吧,本王也要準備準備,進宮去。”

當太子和豫王帶著仕子一路從前朝來到後宮求見時,梁帝正在綺羅苑內和瓔嬪溫存,綺羅苑外崔公公小聲的勸道:“太子殿下、豫王殿下,陛下正在歇息呢。”

太子一聽就從旁勸道:“四弟,不如我們等父皇醒了再說吧?”

豫王堅決的拒絕“現在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能等到父皇睡醒?皇兄,你沒看到朝陽門外那些氣勢洶洶的仕子們了麽?再耽誤下去就該出事了!”

“這裏是皇宮,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造出多大的亂子來?”太子還是不同意此時覲見梁帝。

“不論待會父皇如何怪罪,我一力承擔!”豫王不顧太子和崔公公的勸誡,大步走到綺羅苑門口,用力推開了宮門,大步流星的闖了進去。隻見梁帝正枕在瓔嬪的大腿上小憩著,而瓔嬪則在一旁扇著扇子,聽見宮女慌張的呼叫聲,抬起頭見到了一臉寒霜的豫王,驚叫了一聲,這一叫就叫醒了梁帝。

“怎麽了?”梁帝睜開惺忪睡眼見到瓔嬪緊張的看著院外,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院外的豫王。豫王眼見梁帝醒了,立馬行禮請罪“兒臣有要事要稟告父皇,打擾了父皇,兒臣願意領罪,可是希望父皇準許兒臣將事情稟告完!”

梁帝明顯慍怒,聽了豫王的一番話生生忍住問道:“究竟是什麽事需要你這個時候來打擾朕?”

“今日本是放榜之日,然進京赴考的仕子因為懷疑會考不公憤而撕了皇榜且聚集在了朝陽門外,要朝廷給個說法!”

當聽完豫王的稟告後,梁帝發怒地將手邊的杯子摔了粉碎,豁然站起大聲斥責:“大膽!竟敢撕皇榜,還敢來皇宮鬧事,禦林衛都在做什麽?!”

“父皇息怒!朝廷開科取士本就是要將公平放在首位,此刻出現了科舉舞弊的嫌疑,朝廷絕對要謹慎處置,不然會寒了天下仕子的心!”

“你的意思是本次京試會考存在舞弊?”聽到“舞弊”這個詞,梁帝眼中的憤怒明顯較之前更為明顯“雲祈,你把話給朕說清楚!昨日貢院還將三甲的卷子給朕過目,怎麽今日就成了科舉舞弊了?”

“具體兒臣並不清楚,是否存在舞弊還需要徹查,此刻最為要緊的就是安撫聚集的仕子們,給他們一個交代,先讓仕子們散去!”豫王建議道,頓了頓補充道:“回稟父皇,其中三個帶頭的學子已經同兒臣一起入宮了。”

“你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啊!是在邊塞待太久了,連宮裏的規矩都不懂了麽!”梁帝憤怒的漲紅了臉,瓔嬪慌忙在一邊輕輕安撫。

“此事是兒臣自作主張,還請父皇降罪,但是兒臣也是為了平息仕子們洶洶怒氣而為之,讓天下仕子們看到朝廷還是愛才惜才的,讓仕子們看到朝廷絕不姑息科舉舞弊的決心!”

“哦?這麽說來,你是用心良苦,倒是朕錯怪了你咯?”

“兒臣錯在先,任憑父皇處置,隻是此刻希望父皇能看在仕子們千裏赴考的不易上能饒恕他們!”

“難不成還要朕去見他們?”

“兒臣不敢,隻是需要父皇傳一道口諭,說明朝廷一定徹查此次京試會考的內幕,若是真的存在舞弊,將嚴懲相關人等,還天下仕子一個公道!”

“好,朕依你,豫王!”

“兒臣在!”

“傳朕口諭:朝廷一定查清京試會考是否存在舞弊,讓仕子們速速退去,不然禦林衛格殺勿論!”

豫王略略驚訝答複道:“兒臣接旨!”

正待豫王離開綺羅苑的時候,被梁帝叫住“立刻讓太子、襄王、陵王和京試會考的相關人等來承元宮見朕!”

“是!”

走出綺羅苑的時候,太子第一個衝上前來握住豫王的胳膊,滿臉關切的問道:“如何了?四弟,父皇沒有怪罪你吧?你沒有告訴父皇我也在吧?”

豫王拍了拍太子緊握著自己胳膊的手安慰道:“皇兄放心,父皇不知道你也在,此刻我要去朝陽門外勸退那些鬧事的仕子了。傳父皇口諭,皇兄需立即去承元宮等候。”

隨後豫王轉身對一直站在遠處等候的三名仕子說道:“三位,方才我已經將情況稟告給聖上了,聖上申明對於此次京試會考一定會徹查清楚還天下仕子一個公道,這會我要去朝陽門外向那些如你們一般的仕子說明,你們三位可願意一同前往幫我勸退他們?”

三名仕子子均點頭表示同意,也正是有了他們從旁相勸,豫王終於說動了聚集在朝陽門外的鬧事仕子暫時褪去。看著仕子們離開的背影,豫王的心中的忐忑依舊是絲毫沒有減少,因為他馬上就得帶著三名帶頭仕子前往承元宮,那裏究竟會發生什麽樣的狀況,久離京城的他實在是沒把握。

當豫王帶著三名仕子走進承元宮時,太子、襄王和陵王以及此次京試會考的五位主考官悉數在場,而穩坐在龍椅上的梁帝閉著眼,所有人都是屏息凝神,整個大殿異常的寧靜,靜得連彼此呼吸都能聽聞。

“兒臣參見父皇!”豫王下跪行禮“回稟父皇,朝陽門的仕子已經勸退了,兒臣帶著三名仕子前來覲見。”

三名仕子眼看豫王跪倒也急忙跪下,雖然一個時辰之前在朝陽門外是意氣風發,可此刻身處如此壓抑的氣氛中,又是第一次得見天顏,也是難免心裏打鼓。

聽見豫王的聲音,梁帝睜開眼睛看了下跪的眾人一會,方才說道:“平身!”

“兒臣謝過父皇!”

“草民叩謝皇上!”

“你們三個就是帶頭鬧事的仕子?”梁帝聲音中蘊含的怒意透過陰陽怪氣的語調,聽著讓人毛骨悚然。而仕子們再也沒有當初在朝陽門外的義正言辭了,有兩人顯然是被天子的氣度震得有些發蒙了,遲遲不回話,唯有三人中間的那人還算膽壯,硬著頭皮回答道:“草民們。。。。。。正是。。。。。。今年京試會考仕子!”

“叫什麽名字?”

“草民名為譚謙”這個叫譚謙的仕子算是很有膽魄了,他急忙推了推身邊的兩人,那兩人哆哆嗦嗦地回答到“草民叫張士、草民是李明。”

“朕聽說你們鬧事,還撕了榜文?”

“是。。。。。。確有其事”

梁帝狠狠地拍了一掌在龍椅的把手上“大膽!榜文豈是隨意可以撕的!”

風雲突變的一幕將三位仕子被嚇得不由自主地統統跪下,兩人已經害怕地渾身顫抖著。

“草民。。。。。。草民知道撕榜文是重罪。。。。。。可是。。。。。。可是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如何的迫不得已,給朕細細說來,若是有半句謊言,立刻處死!”

三人將頭埋得更低了,喏喏回複道:“是。。。。。。是。。。。。。。”

豫王看著三位仕子,眼裏滿是擔憂和惋惜。

“草民進京趕考隻為求一功名,可是。。。。。。。可是十年寒窗苦讀卻抵不過權貴金錢,一時憤恨,因而。。。。。。因而。。。。。。”

“因而你們就撕榜文!”

“皇上!草民知錯了,還請皇上開恩!”

“你剛才說什麽?你的意思是有人科舉舞弊?”

梁帝此言一出,成博彬、胡子銘等人身子不由抖了抖,在場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向了跪在地上的三人。

“草民。。。。。。草民一開始也是聽說的,早在開考之前,在仕子們中間就有傳言說是有人賄賂了此次會考的考官,必定能上榜。。。。。。”譚謙悄悄轉頭看了看一旁的幾位考官,繼續說道:“本來我們也是不信,可是直到今日放榜。。。。。。放榜之時那傳說的幾個名字果然是榜上有名。”

聽到譚謙的敘述,梁帝的眉頭是越擰越緊了“哪幾個名字?”

“是。。。。。。是,草民記得有孫錦程、雷信揚、吳哲、馬道川,其他。。。。。其他記不清了。”

“你說的這幾人都是本次京試會考的三甲,他們的文章都是朕親自看過的,你這是在懷疑朕?”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譚謙一邊磕頭求饒一邊不停用胳膊碰撞身邊的張士,張士低著頭,咬一咬牙抬頭說道:“皇上!草民不是懷疑皇上,而是因為。。。。。。因為草民和那馬道川乃是同鄉,他的學問草民是清楚的啊,他連鄉試都沒有過!”

“什麽?你再說一遍!”當聽到連鄉試都沒有過如今卻能位列三甲的時候,梁帝瞪圓了眼睛,既有不敢相信又有不可思議。

“是。。。。。。馬道川是富家子弟出身,本就是不學無術,可是他爹一直希望能讓他高中以此光耀門楣,這些事在我家鄉是人盡皆知啊,皇上完全可以派人去打聽,草民沒有說謊啊!”

梁帝將龍椅的把手越握越緊,隨著臉部肌肉的逐漸緊張,一道道皺紋顯得更深了“你們作何解釋?”

柳毅已經明顯感到梁帝的目光朝自己的方向看來了,作為主考官他責無旁貸,正準備出列回話,卻聽見背後一陣響動,回頭一看竟然是鍾霖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全身哆嗦著。

“皇上!微臣是被迫的啊,皇上!”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現場的氣氛頓時凝固。“微臣的確收了那馬道川送來的錢財,可是。。。。。。微臣都是被迫的啊,這並不是微臣的本意啊!”

“把話給朕說清楚!”梁帝強壓著怒火問道。

“微臣都是被。。。。。。被成大人和胡大人逼的啊!”鍾霖夾雜著哭腔傾訴著。

成博彬和胡子銘完全沒有料到鍾霖此刻來這麽一道,急忙慌張地跪倒,成博彬開口道:“皇上,臣冤枉啊,臣不知道鍾大人為何如此誹謗臣啊!”胡子銘也是跟著喊冤:“是啊,皇上,臣也是冤枉啊!”

“他們狡辯!皇上,自從傅老夫子故去之後,貢院就掌控在他們的手中了,他們想要攀附孫尚書和雷禦史,因而決定將孫尚書和雷禦史的獨子都列入三甲之中;他們還賣官鬻爵,那馬道川和吳哲就是向他們賄賂錢財的!微臣若是不加入,他們就威脅要對微臣及微臣家眷不利啊!”

“鍾霖,你休得胡說!”成博彬氣得胡子都吹了起來。

“鍾大人沒有胡說!”一直站在一邊未發一言的陳康繼在原地跪下,不去看鍾霖,也不看成博彬和胡子銘,一雙眼不閃不避地對視著梁帝,“鍾大人沒有胡說,微臣可以證明。”

陳康繼的舉動要說最吃驚的怕是成博彬了,他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汗,連頭都不曾回,呼吸已經開始急促了。

“微臣是成大人的下屬,成大人所做之事不少都是微臣代勞的。馬道川和吳哲送來的錢財正是微臣所收,現下就藏在微臣的府中。不僅是他們兩人,成大人和胡大人還收受了另外八位仕子送的錢財,也盡在臣的府中,皇上此時可以前去搜查。”陳康繼語速平淡、麵無表情,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已無關的小事。

“陳康繼,你!”成博彬集激動、憤怒、惶恐於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徒留渾身瑟瑟發抖。

“皇上!”

胡子銘剛開口就被梁帝給製止了。

“你給朕住口!來人啊!”

“皇上!”禦林軍都尉韓汝勳全身戎裝快步走進聽令。

“立刻派禦林軍前去陳康繼府邸搜查!”

“是!”

就在承元宮侍衛大步走出宮殿的時候,站在宮殿角落的一名宮女不動聲色地轉身離開了,快步來到了章含宮。

“貴妃娘娘!”

敬佳貴妃早已在宮中坐立不安了,看到了自己安排在承元宮的眼線回來,急忙問道:“一早就聽說皇上急急忙忙從綺羅苑離開了,可是和今早的仕子鬧事有關?”

“回稟娘娘,娘娘所料不錯,奴婢聽到好像是科舉舞弊,皇上龍顏大怒,當庭對成大人和胡大人大發雷霆呢!”

“成博彬和胡子銘?”敬佳貴妃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兒吩咐道:“快,立刻去傳話請蔡相前往承元宮!”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