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節 得寸進尺

倒黴的武巴圖,仰仗自己是摩羅國太子之身,這些天恨不能在北明國都橫著走。他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被人拍了黑磚。況且是在赫赫有名的逐鹿苑,這裏可是北明皇親國舅爺的私產。要不是覺得這裏安全,武巴圖也不會隻帶兩名隨從來了。

李建山嘴張的恨不能塞進去整支豬蹄,他哪想到張如明這麽生猛。要知道這可是堂堂的三品文員大臣,仁慈無比的禦賜祈福天師。這事要是傳到京都,估計高高在上的那位陛下,打死也不會相信。

既然張如明已經出手,李建山知道躲不過去了。一咬牙,對著左邊侍衛襠 部就是一腳。偵辯司下手向來歹毒,右邊的侍衛震驚的剛反過神,李建山閃身錯步一個風眼錘就砸了過去。

武巴圖整個人都蒙了,站著一動不動瞪著張如明。張如明也瞪著武巴圖,他沒想到這家夥腦袋還挺硬實,一下子居然沒拍暈。其實不是武巴圖頭硬,主要是張如明力道太輕,直接給他砸出一個血包。

“你~你敢打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爺~!”張如明舉起半塊青磚又是一下。

武巴圖被拍的眼冒金星,他恨不能把眼前這家夥活活掐死。從小到大,武巴圖都是被眾人捧在手心裏,沒想到有朝一日腦袋居然被人家當瓜拍。

“我要活剝了你的皮~!”

“臥槽,還他媽嘴硬。”這一下,張如明直接拍在了武巴圖的麵門上。

武巴圖嗷的一嗓子,捂著臉倒了下去。張如明可算是解恨了,上去連踢帶踹,還扇了幾個嘴巴子。

“行了,快走~!”李建山一拉張如明,順著小道向右側跑去。

李建山不敢走回頭路,他知道即便衝出後院,前院的護衛也會攔截他們。李建山倒是不怕,但有張如明這個累贅,他知道根本衝不出去。

“我的大人啊,這下你可闖大禍了。”李建山一邊拉著張如明快速奔跑,一邊埋怨著。

“怕什麽,老子是大夏欽差使節,他們能把老子怎麽樣。”

“這裏可不是官府,那些護院可不管你是什麽身份,在人家的地盤上鬧事就是砸場子,先把你暴揍一頓不可。”

兩個人正說著,就聽著涼亭處有人大喊,“來人~快來人~有人行刺太子殿下。太子要是出了事,你們誰都活不了。快,他們往那邊跑了~!”

張如明一聽,酒勁頓時嚇清醒了,兩個小短腿跟車軲轆似的,撒丫子拚命的跑。兩個人來到牆邊,一聽左側傳來腳步聲,李建山一按張如明,兩人迅速蹲了下去。

七八個手持鋼刀的大漢從他們身邊不遠處跑過,張如明嚇得小心髒都要蹦了出來。李建山看了看高牆,又看了看牆下,伸手一指。

“大人,那邊,快鑽出去。”

張如明看了一眼,眼珠子一瞪,“開什麽玩笑,那是個狗洞,本大人堂堂三品巡天監,打死也不能鑽狗洞。”

“來不及了,趕緊的。”

“堅決不鑽,這是原則問題,本大人寧可站著死,也不能壞了規矩。”

“那好,你就等死吧,等會被人抓住,沒準就先把你腿打斷。如果把你交給了摩羅國太子,可憐的大人,您自己節哀吧。我這就去通知官府,希望回來之前您能挺住。”李建山說著站了起來。

“等等,不就是鑽狗洞嗎,老子又不是沒鑽過。”張如明跑了過去,二話不說一貓腰,撅著屁股使勁往外鑽。

張如明費了半天的勁,好不容易鑽了出來,一抬頭,居然發現李建山就站在他的麵前。

“呃~你~你是怎麽出來的?”

“跳牆啊,這牆又不高,根本擋不住我。”

“臥槽,好你個李建山,玩我是吧。”

“大人啊,我要背著你,咱倆都出不來。快走吧,人家馬上就要追來了。”

夜色之下,李建山拉著張如明快速的離開了逐鹿苑。此時的苑內,早已亂成了一鍋粥。也都怪這些護衛平時太大意,誰也沒想到會有人來這裏鬧場子。更讓他們為難的是,挨打的居然是摩羅國太子。別看是他國太子,但身份在那裏擺著呢,連國主澹台宏石都得忍讓三分。

當張如明二人回到官驛之時,已經是接近三更天。段琅醉的不醒人事,劉旭升和崔誌亮都沒有睡。自家大人還沒回歸,兩人正急的要去逐鹿苑尋找。看到李建山和張如明跑了進來,劉旭升等人終於鬆了口氣。

“大人,怎麽回來的這麽晚,沒出什麽事吧?”劉旭升看到張如明滿身髒兮兮的,擔心的問道。

張如明興奮的說道,“痛快,真他媽痛快。多少年沒打過架了,今天本大人略微施展了一下手段,好在功夫沒荒廢。”

劉旭升二人嚇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看向李建山。李建山苦笑著指了指張如明,“咱家大人威武,拿板磚把摩羅國太子拍暈了。估計這件事,明日一早整個翔鹿城能翻了天。”

“什麽,大人他~?”劉旭升吃驚的看著張如明,他都不敢想象堂堂三品大員怎麽能幹出這種事。

張如明得意的擺了擺手,“順手而為之,不必驚慌。反正那丫的也不知道老子是誰,沒弄死他算他命大。對了,這件事先別告訴段琅,回頭給他一個驚喜。”

劉旭升與崔誌亮對視了一眼,心說這有什麽可驚喜的。李建山心中一動,仿佛明白了張如明的意思。摩羅國太子在北明國都無辜被打,如果找不出真凶,這筆賬勢必算在北明皇室的頭上。北明國雖然弱小,但也不是泥捏的,摩羅國太子要想強勢逼壓,北明國主也不會忍下這口氣。雙方一旦鬧翻,不管北明與摩羅兩國是否發動戰事,最起碼把澹台明月解脫出來。

想到這,李建山不禁看了張如明一眼,他發現這家夥看似魯莽的舉動,或許還真是經過了一番思索。細想起張如明在禺山關所做的一切,每件事看似都有些衝動和莽撞。但這些事如果不這樣做,恐怕很難改變什麽。他這種愣頭青的做法,卻打破了常規起到意外的效果。

幾個人聊了半宿,幾乎一夜沒睡。次日上午,段琅和李建山陪伴著張如明來到北明皇宮,張如明塔拉著眼皮,恨不能走路都能睡著了。

金鑾殿上,左右兩列文武大臣看著張如明奉上大夏的議和文表,紛紛發出陣陣讚歎之聲。段琅卻發現,北明國主澹台宏石,乃至一些大臣等人,一個個跟張如明差不多,都強打精神耷拉著眼皮。

北明國主澹台宏石確實是精力疲憊,昨晚武巴圖被人‘行刺’,身為北明國主,他是最擔心的一位。不管怎麽說武巴圖的身份在那擺著,萬一在他的翔鹿城內出了事,這可是給摩羅國落下了大舉入侵的口實。北明雖然不懼,但也不想與摩羅國全麵開戰。那樣一來,即便頂住摩羅國的進犯,北明也將陷入國力空虛兵員不足的局麵。

澹台宏石強打精神看著張如明,麵帶微笑說道,“上官使臣,我北明與大夏向來魚水交好。這次議和,也是我們兩國萬民矚目之事,不知大夏昱寧皇帝對於你我兩國議和之事,還有什麽要求。如果有的話,請盡管說。”

張如明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嗯了一聲說道,“澹台陛下,這次能促成議和盟約,多虧了貴國明月公主。如果沒有公主殿下在邊關克製蒙都大營眾將領,也不會有今天的局麵。所以,本欽差使節代表大夏帝國,感謝澹台明月公主。至於議和盟約的具體事項,就交給~。”

張如明回頭看了看段琅,段琅眼睛一瞪,那意思我可不行。張如明無奈的看了看李建山,接著說道,“就交給~我們副使節李大人具體操辦吧。”

他倒是會說話,直接給李建山按了一個副使節的帽子。但李建山內心裏卻是鬱悶的罵道,“滾你麻痹,老子到現在都沒合眼,哪有心思查看具體條文。”。不過張如明這麽說了,李建山也不好反駁,隻能咬牙硬挺著。

澹台宏石一腦門的心思,也沒工夫在朝堂上多嗦螺。雙方定下了具體議和事項的大臣,澹台宏石客氣了一番,張如明等人退了下去。

一走出皇宮,段琅奇怪的問道,“死胖子,你們這是怎麽了?一個個無精打采的。”

沒等張如明說話,李建山瞥了瞥嘴,“段兄弟,你昨晚酒醉一覺睡到天亮,我和大人可是幹了件大事。”

李建山看了看左右,小聲的把昨晚之事說了一遍。段琅一驚,心說怪不得一大早劉旭升崔誌亮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操,昨晚自己喝多了,這倆家夥居然弄出這麽大動靜。

“死胖子,你怎麽不喊上我,老子也想揍那混蛋。”段琅興奮的說道。

“兄弟,昨晚你要在場,咱倆絕對得弄死他。不過您放心,我那幾招最起碼讓那混蛋受了嚴重的內傷。說不定,那小子已經一命嗚呼了。”

李建山心說你就吹吧,除了在人家腦門上砸了兩個大包,最多是把鼻子拍平了。還一命嗚呼,昨晚慢一點都能讓人把你小短腿給砸斷。好在這裏是北明,鬧再大的動靜與大夏也無關,隻要雙方不見麵,摩羅國還真想不到是他們幹的。

三個人興奮的一邊說一邊聊,北明這邊可到了血黴了。澹台宏石親自過問,連逐鹿苑的大小掌櫃都提到了朝堂,甚至連他的小舅子國舅爺也沒放過。但是問來問去,也沒問出個所以然。澹台宏石一怒之下當即下令全城排查,務必找出凶手給摩羅國一個交代。

回到官驛,段琅還想問一問一些具體事情,怎奈張如明困的跟一灘爛泥似的,倒頭就睡。李建山更倒黴,沒等歇息一下就被北明官員請走了,要與他商談議和的具體條文。

段琅吩咐崔誌亮密切關注外麵的動向,獨自一人坐在廳堂內品著茶。張如明的衝動他倒是不反對,段琅心說昨晚如果自己在場,沒準一怒之下真能把那太子給宰了。一想到澹台明月要委屈的嫁給一個陌生人,段琅真覺得張如明下手太輕。

北明國都翔鹿城,不管是刑部還是城防衛,根據逐鹿苑的描述,開始全城搜捕那兩個長相‘齷蹉’的凶手。北明皇宮內部,卻因此事產生了極大的爭議。

以太子澹台流蘇為首的議和派,公然指責這是軍方強硬派係故意破壞兩國聯姻。兩派爭吵補休,但是澹台宏石卻覺得,這件事很可能是女兒明月暗中指使。

澹台宏石知道明月掌控著一支秘密體係,她要是不想外嫁,很可能會做出驚人的舉動。特別是翔鹿城街上有眾多巡狩,逐鹿苑又是國舅爺的私產,普通人誰也不敢在那種地方動手。想來想去,澹台宏石覺得女兒指使的麵非常大。好在武巴圖隻是皮外傷,事態還沒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官驛內,張如明睡得跟死豬一樣,段琅也不知道該幹點什麽。晚上的官宴還有兩三個時辰,段琅忽然想起韓風說過,這翔鹿城內有影者的密站。段琅換了套便裝,他要通過密站聯係上韓風。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段琅忽然很想見到澹台明月。

大夏京都,此時已經到了斟酌幾位皇子的考核期限。於禁王世渡及吳光照三位朝中重臣,經過了三天的爭論,依然各持己見沒有達成協議。

上書房內,昱寧帝聽著老翰林王世渡,與都禦史吳光照喋喋不休的陳詞,臉上顯出一絲疲憊。於禁倒是很冷靜,北部大營的事情昱寧帝遲遲不處理,於禁知道這是再等待他的出牌。在太子之爭這件事上,從頭至尾於禁看的都很清楚,王世渡與吳光照隻不過是兩個陪襯。真正有底牌的,隻有他和昱寧帝。

昱寧帝看了三人一眼,沉聲說道,“三位愛卿為立儲一事操勞,朕很欣慰。不過,能不能選好儲君,這是關乎我大夏長久繁榮之事,不可魯莽。所以,朕決定暫時不設立儲君。”

昱寧帝說完,三個人麵色均是一寒。不設立儲君,那還讓他們考核皇子,這不是開玩笑嗎。

於禁上奏道,“陛下,儲君之事豈能兒戲,為了我大夏的將來,還請陛下早日定奪。”

王世渡與吳光照剛要附議,昱寧帝微微一抬手,“諸位愛卿莫急,朕隻是說暫時不設儲君。剛才聽了三位愛卿的陳詞,朕到有個想法。讓三位皇兒各擔一職,以兩個月為期限,看看他們在眾位臣中的口碑和反應。如果哪位皇兒合適,朕再立也不遲。”

王世渡看了看於禁和吳光照,搶先說道,“那不知陛下如何安排?”

昱寧帝略一沉思,說道,“老翰林對二皇兒德慶情有獨鍾,朕也很喜歡他。要我看,就讓二皇兒德慶,入主文書院、禮部及禦史台,老愛卿意下如何?”

王世渡一聽,欣喜的上前說道,“臣定當輔佐德慶皇子禮賢下士,為陛下多分擔憂愁。”

於禁和吳光照一聽,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反駁什麽。他倆可不像王世渡這麽耿直,覺得抓住了文員大衙就能上位。於禁和吳光照非常明白,真正能上位的隻有手握軍權,其他的一切都是虛假。

昱寧帝目光看向於禁吳光照,“你們二位,也各自舉薦大皇子德光,三皇子德章。要我看,這兩位皇兒不像德慶一樣喜愛文墨,就讓他倆去京都大營曆練一番吧。大皇兒德章統領京都大營三騎兵馬,冊封車騎將軍。三皇兒統領京都九門兵馬,拱衛皇城。兩個月後,朕在看他們的表現吧。”

於禁和吳光照略一沉思,紛紛上前說道,“臣謝陛下。”

昱寧帝表麵上安排的很合理,特別是二皇子權勢最重,其次是大皇子德光。反而是於禁支持的三皇子,冊封最低。但於禁心中明白,統領京都九門兵馬,昱寧帝等於把自身的安危交給了老三。這份信任,可不是另外兩名皇子能比的。

安排完三位皇子之事,昱寧帝單獨把於禁留了下來。上書房內隻剩下君臣二人,昱寧帝手指敲打的禦案,輕聲問道。

“於愛卿,朕的安排,你可滿意?”

於禁淡淡的一笑,“回陛下,不管您怎麽安排,臣都將為我大夏忠心盡職。或許陛下在有些事上對臣不滿,但臣這份忠心蒼天可鑒。臣支持三皇子,也是為我大夏的將來著想,還望陛下體諒。”

昱寧帝微微點了點頭,“政見不同不為過錯,忠誠才是主要的。這一點,朕相信於愛卿。其實你也不必擔心,朕知道你所想的是什麽。過些時日,朕準備去老城祭祖一段時間。這期間,朕打算~讓德章來監國。”

於禁心中微微一顫,慌忙下跪說道,“陛下慧眼識英才,臣定當輔佐三殿下打理好國事。”

於禁心中明白,昱寧帝讓三皇子監國,基本上就等於定下了太子之位。甚至說,遠超出他的預想。

昱寧帝嗬嗬笑道,“於愛卿請起,有於愛卿等大臣輔佐,朕甚是放心。另外,朕打算讓魏然將軍去濱湖城,他年事已高,那裏很合適魏將軍養老。”昱寧帝說到這,故意停頓了一下,看看於禁的反應。

於禁眉頭微皺,“陛下說的是,魏然將軍在這次禺山關事情上,確實有過。能有這樣的待遇,想必他也會謝陛下隆恩。但不知,這北部大營主帥人選,陛下可有考慮?”

“這個嗎~朕已經決定,讓車騎將軍馬正如擔當此任。”

昱寧帝說的很死,並沒有說考慮,而是直接決定了人選。於禁內心微微起了波瀾,這個人選出乎了他的意料。不過,馬正如是七皇子的舅父,與他一方並無衝突。這一點,於禁多多少少還能接受。更何況,昱寧帝給了三皇子監國之位,他必須也要放棄一些東西。

於禁拱手說道,“馬正如將軍擔當此任,非常合適。另外,臣還有一事相奏。”

“於愛卿請講。”

“陛下,戶部侍郎周穀豐年事已高,也超越了擔任期限。臣覺得,吏部次使黃思吉非常合適,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於禁默默看著昱寧帝,既然北部大營讓給了你,隻是一個三皇子監國他肯定不滿意。如果能拿下這個戶部侍郎之位,這盤棋算是旗鼓相當。

昱寧帝臉上依然帶著笑容,隻是這笑意透著一絲冰冷。戶部關乎國之財權,於禁連這個都要插手,這讓昱寧帝非常不滿。

“於愛卿,朕有些累了,戶部之事,回頭再說吧。”

“那~陛下龍體為重,臣告退!”於禁躬身退了出去。

他這邊一走,昱寧帝舉起茶盞狠狠的砸到地上。好多事情昱寧帝已經做出讓步,沒想到於禁居然得寸進尺。這一下,徹底激怒了昱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