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節 不詳的預感
北方大營的將領們都愣住了,特別是馮正成,不敢相信的揉著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麽東西?一隻山鷹?”
“好像那扁毛畜生,抓走了主帥大人的手諭軍令?”
一群人等愕然的議論著,連城門上下的眾人也覺得不可思議。反倒是張如明和李建山,目光紛紛看向了段琅。賀連加更是睜大了雙眼,嘴裏喃喃說道。
“天意,這都是天意,看來諸神真的在眷顧欽差大人。”
李建山翻了個白眼,心說什麽諸神,根本就是段琅那家夥授意飛寵襲擊傳令兵的。羨慕啊,什麽時候老子也能有一隻這樣的飛寵,罰我一年的俸祿都行。
傳令兵被大飛拽的一頭栽落馬下,看著大飛搖搖晃晃飛到了高空,這名傳令兵惱怒的雙手狠狠的砸著地麵。他不明白自己撞什麽邪了,這大鷹跟有八輩子血海深仇似的,一路對他不斷的襲擊。
這名傳令兵可不是去時候的那位斥候,那家夥比他更倒黴,現在還躺在大營接受治療呢。好在那名斥候沒有耽擱多少時間,主帥魏然得知胡威臨被擒還搶走了虎符,更是震怒的下令快馬加鞭呈送手令。但是這家夥一出大營沒多久,就遭到了大飛的襲擊。這一路上傳令兵與大飛鬥智鬥勇,還射傷了大飛。沒想到,眼看著就要成功,居然一不小心被大飛抓走了手令。
孫剛吃驚的張著大嘴,眼巴巴等來了軍令,居然被一隻大鳥就這麽抓走了。孫剛命人把傳令兵抬過來,趕緊問道。
“魏帥怎麽說,手令上寫的什麽?”
“將軍大人,主帥手令小的哪敢私拆,小的不知上麵寫的什麽。”
“混蛋,如此重令居然保護不利,來人,押下去侯斬!”
“將軍饒命,小的冤枉啊~!”
這傳令兵覺得沒有再比他冤枉的了,活這麽大居然被一隻鳥給坑了。
馮正成黑著臉怒道,“不必再等了,既然魏帥軍令已到,孫將軍,下令吧。”
孫剛猶豫了一下,鋼牙一咬,“來人,火器營準備。”
看到北部大營兵馬有所行動,賀連加急忙喊道,“孫將軍,主帥手令丟失,萬一是錯誤的行動,你擔當的起嗎!”
張如明也跟著喊道,“賀大人說道不錯,如果魏帥想滅了我們,隻需讓傳令兵帶個話就行,既然是手令,那肯定有其它用意。”
賀連加苦笑了一下,心說你不知道就別瞎說,主帥虎符在你手裏,魏然主帥即便傳令一個‘殺’字,也要加蓋主帥大印封印火漆。這可都是軍中鐵律,不然有人造假這還不天下大亂。別說是造假,即便封印火漆有了鬆動,軍令都得重新核實才能行動。這可不是兒戲,萬一被敵人鑽了空子,整個大軍都有覆滅的危險。
馮正成怒道,“賀連加,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孫將軍,末將敢用項上人頭擔保,魏帥絕對下的是擊殺令。如有錯誤,本參軍承擔全部後果。”
孫剛跟隨魏然多年,他太了解自己這位主帥了。孫剛也覺得馮正成說得對,魏然寧可得罪了陛下,也會洗刷北部大營的恥辱。身為輔佐了兩任君王的老帥魏然,絕不容北部大營的名譽被人玷汙。
孫剛看向了賀連加,“賀守備,本將軍念你守衛禺山關多年,給你十息時間讓你的人撤離。否則刀箭無眼,傷著了可別怪在下不念舊情。”
聽到這話,張如明臉上的肥肉一顫,“你們聽著,別忘了胡威臨還在我的手裏,你們就不怕老子斬了他嗎!”
馮正成麵色蒼白,猙獰的喊道,“胡帥丟了虎符,這是他的命數。但有你這位三品巡天監陪著,胡帥死也死的值了。”
張如明氣的渾身直哆嗦,李建山趕緊上前小聲說道,“段琅,趕緊帶著上官大人離開,這裏交給我與賀大人處理。”
張如明一愣,不明白李建山說的什麽。段琅則是低聲對崔誌亮吩咐道,“老崔,帶著欽差大人去右側的城牆拐角,那裏有道繩索可以出城。城下有人接應,立即帶欽差大人去蒙都大營找方妍。”
崔誌亮心中一震,看了看段琅,又看了看張如明等人,說道,“段統領,在下知道您這是好意,在下心領了。您是保護大人的統領,趕緊帶大人走。”
“老崔,如果還認我這個統領的話,執行命令。”段琅強硬的說道。
崔誌亮搖了搖頭,“段統領,別推辭了,趕緊帶著大人離開。隻要大人活著,相信早晚會為我們洗刷今日之恨。這裏有我和旭升頂著,五百兄弟死在一起,就算做鬼也不孤獨。欽差大人,下輩子如果有緣,我們兄弟還跟著您。”
張如明感動的有些熱淚盈眶,他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在這生死抉擇之間,張如明感悟到了很多東西。隻不過,這些感悟代價太大了。
李建山則是催促道,“時間緊迫,別耽擱了。賀大人,讓你的人也撤離,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賀連加看了一眼城上的守衛,雖說他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但這一刻真的來臨,賀連加心中充滿了悲涼。他知道這一走,恐怕再也回不到這個守護了半輩子的城牆了。
賀連加舉起了手臂,剛要下令撤兵,段琅忽然喊道,“等等,你們看,那是什麽?”
段郎的目光看向了大路的盡頭,塵土飛揚之中,幾匹戰馬由遠而近,正快速的向這邊奔來。張如明也屏住了呼吸緊張的看著,他怕自己的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因為傳達聖旨的排場比這大得多,張如明有點不敢確定是不是聖旨到了。
“黑魚服~是偵辯司的人~那是偵辯司的神槍將劉申宇大人。”李建山看清了最前麵的騎馬者,激動的喊道。
孫剛等人也發現了異常,掉轉馬頭向後麵看去。幾匹快馬奔來,最前麵一人**黑鬃馬,手提著一杆亮銀槍。
馮正成看清對方穿的是黑魚服,臉色頓時一變,“孫將軍,快下命令,讓火器營放箭~!”
孫剛一愣,正猶豫是不是問明來意之後再下令,就看到馮正成一把奪過令箭,高聲喊道,“火器營聽令~!”
馮正成的話剛喊了一半,就聽著奔來之人一聲怒吼,“聖旨到~所有人下跪接旨~!”
“不要理會,目標正前方~!”
馮正成的‘射’字還未出口,就聽到嗖的一聲,一道銀光劃過天空,噗~一柄亮銀槍插入了馮正成的後胸。
“呃~!”馮正成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很想奮力的喊出最後一個射字,但是鮮血上湧堵住了他的喉嚨。
幾匹戰馬很快衝了過來,他們正是替昱寧帝呈送聖旨和金匹令箭的偵辯司提督劉申宇及隨從。這一路風塵仆仆,幾個人身上的黑魚服都變了顏色。
馮正成不甘的看了孫剛一眼,身子一軟墜落馬下。在這城門之內,馮成正兩次下令射殺都沒有成功,他錯過這兩次機會,生命也走到了盡頭。老將孫剛看著馮正成不甘的墜落馬下,憤怒的剛要下令拿下這幾人,就看到劉提督從馬囊中掏出一物左手高高舉起。
“金匹令箭在此,爾等還不下馬迎旨~!”
劉申宇勒住馬韁,右手握在刀柄上威嚴的看著孫剛。如果對方連金匹令箭都不遵從,他會毫不猶豫的予以擊殺。劉申宇的幾位隨從,也都手握刀柄虎視眈眈看著孫剛。
城牆之上,張如明聽到真是傳旨的到來,身子一軟,差點沒掉下去。崔誌亮一把扶住了張如明,激動的喊道。
“大人~聖旨到了,咱們得救了~!”
城頭之下更是一片歡呼,不少人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段琅長長的出了口氣,手中戰刀狠狠的一揮。賀連加也是激動的有些顫抖,從一開始他就把身家性命押在了上官欽差這一方。本以為大勢已去的賀連加,沒想到峰回路轉,局勢出現了如此巨大的轉變。李建山更是快速跑下城牆,去迎接偵辯司的提督大人。
城門之下,劉旭升流著熱淚,高聲喊道,“所有人聽令,列隊,恭迎聖旨~!”
孫剛麵色灰白的看著金匹令箭,這一刻,他明白任何人也無法再改變局勢了。即便是主帥魏然親臨,也不敢冒著謀反大罪無視金匹令箭。孫剛知道,這場對壘他們輸了,主導權已經完全落到了對方手裏。
孫剛微微歎息一聲,“所有人等聽令,分列兩旁~恭迎聖旨~!”孫剛說完,一抬腿跳下戰馬。
在這裏圍堵了幾天的北方大營兵馬,收起了兵刃讓開了中間的道路。李建山快速跑了過來,單膝跪地抱拳說道,“下官禺山關密衙千戶李建山,恭迎提督大人。”
“建山,你做的很好,槐大人非常高興。起來吧,隨我一同宣旨。”
“諾!”李建山順手從馮正成身上抽出亮銀槍,還在他的屍體上蹭了蹭。
劉振宇目光看向城頭,欽差上官玄悟正在段琅與賀連加的陪同下,慢慢的走了下來。張如明眼圈通紅,他都想痛快的大哭一場。
劉振宇也下了戰馬,在幾名隨從和李建山的陪同下來到城門前。麵對著上官玄悟等人,劉申宇微微點了點頭,這才打開了聖旨。
“天師殿巡天監~上官玄悟~接旨!”
張如明帶領著段琅等人紛紛下跪,“臣~巡天監上官玄悟~恭迎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禺山關山高路遠上奏不便,朕特賜金匹令箭與上官玄悟,淩通關以北各屬兵馬大小官員皆由巡天監上官玄悟轄製,如朕親臨。與北明國議和一事,巡天監上官玄悟,可代朕行事~欽此!”
“臣~上官玄悟,領旨謝恩。”
宣讀完聖旨,劉申宇上前扶起上官玄悟,“巡天監大人,您受累了。這是金匹令箭,您可要保管好。”
張如明接過沉甸甸的令箭,感慨的說道,“你要是再晚來一步,恐怕隻能給我們這些人等收屍了。還好,關鍵時刻終於把你給盼來了。”
張如明轉過身看著黑甲衛眾人,算上今天他們已經堅守了六日。但六天過去,卻有近七十人成了冤魂。張如明知道他也不能責怪北部大營的兵馬,大家都各為其主。但是這筆血債到底該向誰討,張如明有些想不明白。
“兄弟們都辛苦了,劉把總,帶兄弟們回府衙,好好修整修整。這兩日你們不必值守,讓禺山關守衛接替就行。賀大人,還得麻煩你一下,處理好城門事務。”
“欽差大人,份內之事,應該的。”賀連加抱拳說道。
張如明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北部大營兵馬。來到孫剛跟前,張如明先看了看死去的馮正成。
“他到死的利索,不然本欽差定將他千刀萬剮,為我黑甲衛的冤魂報仇。孫將軍,本欽差不責怪你,也不埋怨北部大營的兄弟們。大家各為其主,但宗旨都是為了我們大夏帝國。你先帶領兵馬回禺山關大營待命,有什麽差遣我會派人喊你。”
孫剛無奈的抱拳說道,“末將遵命!”
孫剛非常感慨,半柱香之前,眼前這人是他砧板上的肉,想怎麽剁就怎麽剁。但是現在,人家卻成了禺山關內至高無上的主導者,必須聽從他的命令。世事無常,真是風雲多變。
圍堵了多日的禺山關城門終於打開,城內百姓恍如隔世,一場刀光劍影的血殺,就在這聖旨之下平息下來。用不了多久,這場大夏帝國內部的兩軍對壘,也會像塵埃一樣隨風而去,或許,留下的隻是傳說。
張如明陪同劉申宇回到府衙,簡單客氣了幾句,張如明實在挺不住了,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蒙頭好好睡上一覺。不過,張如明卻發現離開城門之後,段琅居然失去了蹤影。不管是劉旭升還是崔誌亮,都不知道他們的段統領去了何處。
禺山關城北,兩道身影一前一後,仿佛在尋找著什麽。前麵之人是段琅,而後麵之人卻是偵辯司密衙李建山。
“你不去陪同你家提督,跟著我幹什麽。”
“段兄弟,說實話今天的危局,絕對是你飛寵之功。如果不是那獵隼一路襲擊信使,此時城門早就血流成河了。要我說,你們黑甲衛應該在天師殿把飛寵供起來,天天上香才對。”
“滾!我的大飛還沒死。”段琅突然回身怒道。
李建山一愣,“我是說雕個石刻,又沒說它死,你急什麽。大飛?它原來叫大飛啊,名字不錯。”
段琅哪有心情搭理他,大飛抓起竹筒之後就朝這個方向飛來,但是不管段琅怎麽呼喚,大飛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知道憑大飛敏銳的聽覺,即便在三十裏之外都能聽到他的哨音。難道說,大飛傷勢很重,已經無力展翅高飛了?
段琅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大飛絕不能出事,它不是寵物,他是段琅自幼的玩伴,更是跟大熊一樣是自己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