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深淵之下蓮蓬獄

車輪滾滾,行於巍峨山間。

董平睜開雙眼,從林木縫隙間透出來的斑駁陽光,點點滴滴全映在了他的臉上。董平打了個哈欠,對車外的人說了句:“到哪兒了?”

車外的幾人皆麵容嚴肅,一時間沒人理他。董平撇了撇嘴,其實不用他們說,董平也曉得自己已然來到了燕東二州交界的百裏大山深處了。

董平看看這結實的鐵杆囚車,心中自嘲道:“這不出一年,光囚車倒是就坐了兩次了。”

十日前,董平四人出了洛陽又送了幾家請帖後便要打馬往燕臨趕。從段雲樓嘴裏說出的話,董平隻信了三分。至於她最後對董平那三個問題給出的答案,董平是一點也不信。

因此一路上,眾人行事格外謹慎。又因為見識過覆族鳳凰散的厲害,董平又與幾人商量著立下了幾個規矩,分別是不是城裏的客棧不住,不是自己做的飯食不吃,夜裏休息時要輪班著守夜,隻要清醒著就要放真氣離體以免遭了毒氣。

這樣小心提防著,幾人也算是平安進了燕州境內。也不知怎麽地,一進了燕州,這天氣便陡然炎熱起來,幾人行了半天也沒找到處泉眼溪流。無奈之下,眾人隻好到前方路邊尋了家茶鋪坐下。叫茶鋪的老爺子上了四碗清水,在蜀中土生土長,對醫藥頗有幾分研究的孫明香聞了聞瞧了瞧後大喊了一句:“沒毒嘍,喝塞!”可著實把那賣茶的老爺子嚇了一大跳。

奔波數日,幾人已是勞頓異常,一到了燕州幾人難免有幾分放鬆。他們吃了些自己做的幹糧,又喝了幾碗水,一股乏勁兒就湧了上來。

董平微笑道:“等進了燕臨,本公子可得找幾個姑娘好好給我按按身子。”

他話音剛落,一陣嗩呐哀樂就從北邊傳了過來。四人向北看去,隻見一支送葬的隊伍從對麵迎了過來。回到燕州本是喜事,但路遇喪事,卻是不祥之兆。眾人頓時心生警惕,那賣茶的老者搖頭惋惜道:“大山鎮的劉善人,死的可惜嘍。”

董平聞言微笑道:“哦,這人既然稱為善人,想必他生前定是受人愛戴仰慕。”

老者點頭道:誰說不是呢。”

他話音剛落,就見董平迅猛出刀,一刀便貫穿了他的胸口。蕭山鳴三人大驚失色,董平麵不改色的將那老者的衣服撥開,露出藏了在裏麵的暗器飛鏢。蕭山鳴三人來不及思考董平是怎麽看出這老者有問題的,就聽董平道了聲:“走!”

話音未落,四人已躍身上了馬。董平暗道:“若真的是善人,那為何送葬的隊伍裏,無一人眼含悲色。”

四人剛催馬,那送葬隊伍一行二三十人便飛速奔來攔在眾人身前。那七個拿著嗩呐的漢子,將嗩呐口對著四人就是一吹。霎時間,紫色的煙霧噴湧而出。

幾人早有防備,蕭山鳴僅是呼出一掌,就將那些紫霧扇了回去。眨眼間,那二三十人就倒下了一大片。

董平一揮馬鞭,其座下的棗紅大馬就高高抬起身子又猛然落下,兩條大漢就被鐵錘般的馬蹄跺死在了地上。

林三川笑道:“一群土雞瓦狗而已!”

隻見他在馬背上側下身子,雙手拽住一人“轟”的扔在了後麵。孫明香手中鞭動,剩下的幾個人也被她製下。

董平皺起眉頭道:“快些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他剛說罷,就見那倒在遠處的棺材忽的飄了起來。登時,就飛向董平四人。

“分開跑。”

感受到從棺材裏傳來的強大氣場,四人便知他們幾個加起來都不是棺材裏那人的對手。四匹大馬,朝四方奔去。

那棺材懸在中間,薄薄的水瀑從四邊縫隙種潺潺流出。

“既然來了,那就莫要走了。”這聲音溫和似水,但從棺材裏冒出來,難免讓人覺得詭異。

乍時,四條水瀑化成道道飛箭,向四方射去。

駿馬再快,快不過這急湍飛流。

登時,四匹大馬被水箭刺傷的馬腿,同時翻倒在地。

突然,那棺材蓋猛的翻了起來,一道藍色身影從中躍起,直朝董平拿去。董平回首一看,隻見來人身著繡雙金魚的藍色大氅,右手持折扇掩麵,隻留出一雙銳利異常的丹鳳眼。

藍衣人突然左手擺了個拈花指,他輕輕一彈,一顆水珠兒便被彈飛了出來。那水珠兒行到半空,又一分為四。四顆小水珠分別朝董平的手,膝蓋,天靈,胸口四處打去。

這一顆水珠兒打掉了董平手中的刀,一顆打打麻了董平的腿。另外兩顆分別封了董平的五感與真氣。

藍衣人翻手之間,就將董平打了個昏天黑地。

之後董平醒過一次,那時他還在燕州的一座小城裏正渾身無力的躺在囚車中,他一旁還放著一碟鳳凰散。之後再醒,便已到了這百裏大山之中。

董平有氣無力的撐起身子靠在囚車上,旁邊一人見董平有了些力氣,便將幾塊幹糧和一個水囊扔進了車裏。到了這步田地,董平自然不會考慮這些人會下毒害他。他胡亂吃了幾口,又將半囊水灌進了肚子,方才覺得身子舒坦了些。想他幾日前還正尋摸著找幾個姑娘給自己按按身子,而他今日想自己動手給自己捏捏腳都難。這空兒裏,董平又想起了蕭山鳴幾人,雖記掛著他們的安危。但此時他自身難保,想多了也是自添煩惱。

旁邊那人見董平吃好了,就從懷裏取出了個竹節。董平瞥了一眼,便知道他們又要給自己吹鳳凰散了。

這時,打頭裏有一個男人開口道:“他已經被我封住了真氣,要是再給他用這鳳凰散,倒是糟踐了這好東西。”

那人聽罷,恭敬的點點頭,將竹節收回了懷裏。

聽聞此聲,董平曉得他就是當日那穿藍色大氅的男子。

董平扭過頭看去,見那男子正倒騎毛驢,麵對著自己。

他仍用折扇掩著麵,眼角帶笑。

董平轉過頭說道:“你這扇子下蓋著的是齙牙還是兔兒唇?有這麽見不得人嗎?”

那男子聽後開懷一笑道:“我終於知道小樓為何費盡心思要捉你了。你倒是與她很像,她第一次見我時也是這麽說的。”

不用想,董平就知道是段雲樓搞的鬼。

“你可以叫她老段小段大段,但你萬萬不能叫她小雲小樓。”

“哦?”

董平解釋道:“她這人自視甚高,做慣了第一,不會去做第二第三的。”

藍衣男子大笑道:“你以為小樓是因為你比她強,比她聰明才想要抓你?”藍衣男子頓了頓道:“你說的對極了!”但他心中卻是暗道:“如今江湖波濤洶湧,以後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想來小樓也是不想早早就失了一個好對手,才不惜忤逆舵主指令,將他捉到那地方去的吧。”

囚車行了半個多時辰後在一處懸崖前停了下來,看著左右兩人來開囚車,董平知道是到了地方了。

兩人架著董平到斷崖邊後就要把他往下推,董平不由得往後挪了挪腳步。這斷崖不知道有多長,它與對麵一邊斷崖相望,組成了一道懸崖深穀。往下看,隻見一道由翠綠藤蔓組成的巨大天然頂棚,將這斷崖下的風景生生隔斷了去。

藍衣男子道:“我來送你下去吧。”

說罷,藍衣男子先一步跳了下去。過了片刻後,一道藤蔓從崖下飛了上來,卷住董平的腰肢就將其往下扯去。但董平的身子卻不是猛的往下墜,更像是有一隻大手正托著董平向下落。

董平穿過藤蔓屏障又降到穀底,整整花了一刻鍾的功夫。藍衣男子落地後,他抓著藤蔓的手陡然一收,董平身子便打著轉兒平穩落在了地上。

董平落地後,目光往兩旁一瞅,不由得渾身發麻。隻見那兩側峭壁之上,密密麻麻的鑿開了一個個漆黑的石洞,如蜂窩又如蓮蓬。那洞口處,更鑄有粗大鋼鐵欄杆。不少洞裏還探出了猙獰的人頭有的在癡笑,有的又在哀嚎。

在穀底之下,還有不少巡視的覆族族眾。他們手握皮鞭鐵鉤,不時就對洞之人鞭撻折磨。此情此景,真宛如身墜阿鼻地獄。

此時,兩個地位稍高的族眾走了過來。他倆對藍衣男子行禮道:“參見水護法。”

此時藍衣男子的眼中不再淡然如水,而是凜冽如冰。他微微頷首道:“帶他去找間牢獄吧。段小姐吩咐過,他與其餘人等不同。每日的鞭刑就免了,他的飯食也盡量安排的精致些。”

這二人雖有些疑惑,但仍道了句“明白”。

藍衣男子瞧向董平道:“那董公子,我們就此別過了。”

“告辭。”

董平話音剛落,藍衣男子便飄然躍控,出了穀去。

他一走,那二人的眼神又冷淡起來。

一人寒聲道:“雖然上麵有吩咐,但你進了這蓮蓬獄,就要守蓮蓬獄的規矩。”

董平微笑道:“在下自然會守規矩,但也望二位莫要忘了規矩,且莫以下犯上。”

隻聽“啪”的一聲,那人手中的鞭子就狠狠抽在了董平的身上。

董平身軟無力,一個踉蹌就倒在了地上。

那人上前一步惡狠狠的盯著董平道:“我高山舛,便是這蓮蓬獄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