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攻守亂象

第三十九章 攻守亂象

就褚無用褚師爺來說,他對張軒還是存著幾分警惕的。

但是師爺畢竟隻是師爺,並不是正印官,上麵發話了。他也無可奈何。隻好照辦,不過他也多了一個心眼,在張軒身邊安插一個衙役。這個衙役不是別人,正是曹五。

曹五一本正經好像不認識兩人一樣,說道:“兩位,請。”

曹五引領著兩人下了城頭,卻見城中一片兵荒馬亂的,無數壯丁被衙役從城中趕了出來,有一個衙役站的比較高,大聲說道:“父老兄弟們,流寇打破城池,雞犬不留。”

張軒好奇的問道:“他是在幹什麽?”

曹五說道:“召集人手,要城中家家戶戶出丁。”

張軒這才發現,原來平日裏麵,南陽城之中,根本沒有太多駐守城頭的人,在電視劇之中看著城頭密密麻麻的人群,全部都是騙人的。單單拿這南門來說,平日也就是南陽縣衙的衙役,再加征召過來的白役,不過幾百人而已,這還是增加了不少人手了,其他幾個門,不過是有府衙,還有其他衙門的衙役再加上一些丁壯官軍而已。

張軒頓時覺得攻下南陽城,實在是易如反掌。城牆建立的再好,也是要人來守的,衙役什麽的,讓他欺負一下老百姓還行,讓他們守城,根本不行,隻要有一個地方登城,他估計城頭上的人都會潰散了。

現在臨時征召上來的民壯,都瘦弱的好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一樣,這些人上城又能幫上什麽忙?

“隻要今天守城的,縣衙發一日三餐,管飽。”之前種種承諾,下麵的百姓像是死了一樣安靜,但是一聽說管飽,所有百姓的眼睛瞬間亮了,全部衝上前去,說道:“我,我。”

一時間所有人都爆發出一股讓人震撼的力量,頓時將維持秩序的衙役給衝了一個人仰馬翻。

這就是求生的力量。

好一陣子,衙役再出維持好秩序,拿出生冷的饅頭,一個個發了下去,所有人都狼吞虎咽的吃著,這個時候衙役也開始分配人手。

有曹五的幫忙,曹鐵一行人順利的成為張軒的下屬。

張軒打量著這些人,看這些人雖然瘦弱的多,好像是麻杆一樣,但是筋骨強健,一條條青筋清晰可見,平日顯然是一把好手。他還沒有得及說什麽,就聽見城頭之上,“當當”的敲鍾之聲,有人拉著長音說道:“上城了-----。”

張軒在無數衙役的推攘之下,上了城頭。

張軒以及張軒身邊的民夫根本就沒有拿什麽武器,全部都是赤手空拳的被安置在一段城牆之上,這一段城牆距離城門稍稍有一點距離。看樣子,官府也沒有想給他發放武器的意思,他們的武器就是眼前一堆堆滾石擂木,其實就是一大片石頭而已,最小的有拳頭大,最大的有人頭大。密密麻麻鋪了一地,城中還有很多,有民夫往城頭上送。

每一隊民夫都有幾個衙役領著著,算是將南陽南城牆給填滿了。

張軒向城下看去,看到義軍的攻城手段,頓時覺得其實顏日愉的應對還不錯。最少如果沒有別人因素,單單憑義軍的攻勢是絕對攻不下南陽城的。

隻見義軍的馬隊一字排開,埋鍋造飯,一縷縷炊煙彌漫開來,無數百姓從四麵八方而來,扶老攜幼,男女都有,他們一部分的確是被驅趕而來的,但是還有大部分,卻是主動往這裏來的,無他,不管將來是什麽,在軍中能吃上一頓飽飯。

飽死鬼總比餓死鬼強吧。

義軍根本沒有什麽攻城武器,什麽火炮投石機,統統沒有,獻營,曹營,有時候一口氣,狂奔三百多裏,如何能帶著這些東西,至於長梯什麽的,也是到了這裏才從四麵鄉鎮之中收集的,除卻這些之外,其餘的統統沒有。

義軍沒有其他武器,而饑民就是義軍最厲害的武器。

這些剛剛吃飽的百姓,在義軍一聲令下,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大多數都是農具,少部分才是分下來武器,分下來的武器,幾乎全部都是長槍,隻有偶爾一些人才帶著長刀。

甚至有一些還拿著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來的木棍,這些人簇擁著數架綁在一起的長梯,向南陽城衝了過來。而在這些人身後,卻是督戰隊,齊刷刷的站了一排,刀光雪白,凡是敢後退的,就是幹脆利落的一刀。

漫山遍野,張軒在城頭上,向下看去蔚為壯觀,但是張軒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猛地一捏,有一種呼吸不上來氣。

張軒也經曆過幾戰了,但是從來沒有像這一戰一樣,詮釋著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城頭城下拚死廝殺的,全部是無辜的百姓,而他們這樣拚命廝殺的代價,就是為了吃上一頓飽飯。張軒頓時覺得一股熱流衝上腦門,整個腦門頓時擴散開來,有一種麻麻的感覺。

“我要做些什麽?”張軒有一種強烈的衝動。

“公子,準備怎麽辦?”曹宗瑜推了張軒一下。

張軒頓時從這種感覺之中打落, 張軒的心思瞬息回到現實之中,他咬著牙說道:“等,等一會兒,他們打起來了,我們再行事。”

“好。”曹宗瑜其實早就有定見,不過一行人之中,名義上還是以張軒為首的,不能略過張軒。

曹宗瑜立即下去安排。

曹宗瑜準備以武途出仕,攻守戰事,雖然沒有經驗但是知道該做些什麽。一會兒就將所有人安排的妥妥當當,這個時候,這些饑民也到了城下。

果然,那種甲士如雲,前仆後繼,生死不顧,投石機火炮,不住的發射,弓箭遮天蔽日,一落下去,就好像是地麵上長出一地黑壓壓的荒草,這種場景大多是假的。

隻見城頭上稀稀落落,好像是小雞尿尿一樣,隻有數十箭射了下去,命中率不過是一半而已。

南陽這樣的內地府縣,哪裏有那麽多習練弓箭的人,這些人還是顏日愉湊出來的,而且即便有弓箭手,也不敢一古腦都射出去,無他,射箭也是一個體力活,一般來說,能一口氣射上三十箭,就是一把好手。

所以,顏日愉命令這些人這樣稀疏的射箭,就是為了支撐更長一段時間。

這麽多人,這幾十根長箭,好像是一盆水潑進大海裏一樣,根本沒有什麽動靜,隻有偶爾有幾個人被射死的人,倒在地麵之上,其餘百姓都視而不見。

不是,這些饑民就是百戰精兵了,而是這些人都是見慣生死的。

河南人丁從萬曆年間的六百多萬,到了清初,千裏無人煙,縣衙都沒有定居的地方。簡直是一片荒蕪。幾乎上都是崇禎年間好幾次大饑荒所造成的,注意,大明官府數據向來不是太準確,隱戶估計還要多於正丁。不管是城頭的還是城下的,誰沒有送走幾個親人,要麽餓死,要麽被土匪殺,要麽被官兵殺,要麽被流寇殺,要麽被瘟疫殺。

死人是家常便飯。

人命不值錢。

“轟。”南陽城頭上唯一的幾門火炮開炮了。這些所謂的火炮,其實不過是小炮而已,比如火盞炮,還是虎蹲炮,更大沒有。這些火炮,還是顏日愉來到南陽之後,要麽從府庫深處翻出來的,不知道什麽年代的老炮,要麽是顏日愉親自主持打造的火炮,大的火炮打造不了,隻能弄一些小的。

隻是府庫空虛,即便顏日愉拚命打造,也打造不出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