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堪往事

這時,巨蟒卻猶豫了。先前,它挨了兩火銃知道這東西的威力,現在,見周全小又舉起了那玩意,心裏懼意頓生,急忙躲避退讓;殊不知慌不擇路,卻逃向了外麵的甬道。

見大蛇掠過人群眨眼失去了蹤影,胖子忙衝著還在發愣的周全小喊:“周哥,蛇跑啦。”

聽到喊聲的周全小這才回過神來。他覺得意外,不明白巨蟒為何不對他痛下殺手反倒放了他一馬。難道,是祖宗顯靈了?不可能,盡管他搗騰古玩、文物,也懂點風水學問,但從來不信世上有鬼神的存在;既然沒有鬼神,祖宗顯靈也就成了無稽之談……

盡管周全小對巨蟒的離去心存疑惑,但他更為自己不用死,不用當大蛇的點心感到慶幸。他鎮定心神,問胖子,巨蟒跑去了哪裏?沒等胖子回答,就聽到外邊的甬道傳來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掉河裏去了。

胖子想起剛跑出去的蛇,對周全小說:“那蛇跑外頭去了,我猜,一定是掉進暗河了。”

聽說巨蟒落水,周全小想起外頭甬道兩側的溝壑,猜測溝壑底部一定通著伊河。他大大地鬆了口氣,心想: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去,巨蟒不長出翅膀肯定上不來。他定下心來,清了清嗓子情緒激昂地對眾人說:“兄弟們,威猛呀。連巨蟒都攝於咱們的威力逃命去了。看來,今天該是咱們發財的日子。現在,咱們就去主墓室取寶貝去。”

混子就是混子,容易忘事,特別是兄弟情義。周全小的這句話讓一幫“活鬧鬼”忘了失去同伴的悲痛,一個個鬥誌昂揚地跟在周全小後頭直奔主墓室而去,隻留下那個被蛇咬死的倒黴蛋孤零零地躺在那裏。

接下來的行動比較順利,周全小他們還真在墓室裏找到了幾樣值錢的東西。但讓他們沒料到的是,這些東西相比一牆之隔地宮裏的寶藏,無論是數量還是價值,都是無法相提並論的。周全小不會想到,他們冒著生命危險進入的“土龍”老墳,隻是建墓者用來迷惑地耗子的“義塚”,真正的地宮還在一堵石牆的後頭。

“可惜了,為了錢財連命都搭上了。”聽完耿爺的講述,筱雯有點同情那個為了發財被巨蟒咬死的“活鬧鬼”。

李成博卻不這麽認為,他說:“這有什麽可惜的,幹搬山倒鬥行的都知道有今天不一定有來日。古墓裏機關、毒蟲司空見慣,發財不成送了性命的事也時有發生。那人被巨蟒給弄死了算他不走運。老話說得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假如他們能聽判官的警告不去碰‘土龍’老墳,不就可以踏踏實實多活幾年了。”

“盡管你說得有道理,但再怎麽說,那也是條人命哪。”筱雯強調。

“人命怎麽啦?幹任何事都要考慮清楚後果。那人既然知道盜墓之凶險,就應該做好了隨時可能送命的思想準備。要說人命,汶川土地爺打了個噴嚏,幾萬人就遭了滅頂之災;幾萬哪,那也是鮮活的生命。說白了,這幫地耗子沒全死在老墳裏已經是天大的造化;特別是那個周全小,他更該死。我倒不是說所有的地耗子都是大奸大惡之人,他們中間也有用摸來冥器換錢救濟百姓的俠客;但像周全小那樣的人就該下地獄。卑鄙、自私,拿別人的命來滿足他的欲望,你說他該不該死?可惜,他居然還摸到了東西活蹦亂跳地回去了。哎,對了耿爺。”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問耿爺,“後來呢?老爺子您沒再去過那個山穀?”

幾個人裏譚建國最了解土專家的習性,可以說,李成博一撅屁股譚建國就知道對方要拉什麽屎。現在,他見土專家把話說得這麽鏗鏘有力就覺得奇怪,心說,這家夥何時變得這麽高尚?肯定有什麽目的。再聽李成博問耿爺有沒有再去山穀,他頓時明白過來,知道土專家前頭那些話真是別有用心,土專家是想給老爺子留個好印象,好從老爺子嘴裏套出地宮裏究竟有什麽?特別是有沒有值錢的陪葬品?

明白過來的譚建國湊到李成博耳朵跟前,低聲說:“兄弟,高。演技一流。”

見譚建國猜到了自己的用意,土專家暗中拱了對方一下,又擠了擠眼,那意思,別戳穿他。

耿爺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說:“都怪我,如果,第二天不是我死皮賴臉求大家再去山穀,並進了地宮,我弟弟阿直就不會中腐屍之毒,小紅也不會因此……送命。”說到這裏,兩行熱淚從他臉上滑落。

李成博沒想到老爺子當年進地宮會有如此不好的結果,擔心再說下去會讓老爺子傷心,忙解釋他隻是出於好奇隨便一問,既然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說不說都無所謂,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唉。”耿爺長歎一聲,說,“沒事,沒事。既然都已經開了頭,我就跟大夥說說後來發生的事吧。”

耿爺回憶,第二天早上考古隊傳來消息,說懸崖邊的通道有人進去過了,老墳裏的東西被盜了幾件。他和判官、三爺去了現場,發現了一具屍體。幸好,那幫地耗子隻拿了主墓室裏的一些老玉和釉陶。東、西兩個耳室因比較隱蔽才沒遭到破壞。當天,村委會向派出所報了案,沒想到,二麻子聞風走人,公安去抓捕時撲了個空。二麻子在外頭躲了近兩年才被抓住。耿爺之所以能了解到二麻子他們在墓裏的遭遇,也是在協助派出所破案過程中聽二麻子交代的。

當年,耿爺催促判官抓緊時間入地宮,他擔心萬一被其他地耗子捷足先登,會洗劫了裏頭的寶貝。大家拗不過他,隻能答應。那時,恰巧小紅與阿直來串門,聽到了他們的計劃,執意要跟他們一起進地宮。

也難怪,小紅與耿爺兄弟兩一樣也是無父無母,一直把他們當親人看,她怎能放心任由他們冒險進入地宮。

當時,耿爺想著有倪三、判官和牛魔妹在,進入地宮後小紅和弟弟的安全應該有保障,心一軟,就答應了下來。沒料到,地宮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複雜,進去後不久,他們順利找到了上古神器玲瓏裾,但同時也觸發了機關。當時,離耿爺最近的一具人俑爆裂開來,屍液飛濺,他首當其衝,眼看著滅頂之災就要降臨;危急關頭小紅將耿爺拉至身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毒液。可憐的小紅命喪當場,而耿爺和耿直也被屍毒感染。

說到這裏,耿爺輕輕撫摸著倪三爺帶來的紫砂壺,哽咽道:“此後數年,我們兩兄弟一直接受控製性治療,直到90年代初才有所好轉。阿直中毒比我深,出院後經常反複。他一直不肯原諒我,怪我當年鬼迷心竅執意要進地宮害死了小紅,也害得他被劇毒纏身。由於有了隔閡,他去南方後就很少跟我來往。後來,聽說他在宜興落戶當了做壺藝人,日子過得倒也安穩,我也就放心了。沒想到,幾年前他舊病複發醫治無效就這麽去了。唉,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們呀。”捧著紫砂壺睹物思人,耿爺淚如洪流,哀傷的氣氛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耿爺,請節哀,身子要緊。”善良的筱雯淚光盈盈,她輕撫著耿爺瘦削的肩膀,柔聲安慰。

“是啊老耿,往事不堪,但畢竟過去這麽多年,你也該放下了。眼下,保持硬朗的身子骨安度晚年才是正經。”倪三爺也跟著勸慰。

“沒事,我沒事。”耿爺顫巍巍地站起,將紫砂壺放到博古架上,又輕輕地撫摩了兩下,感歎道,“人生苦短彈指一揮間,先人已逝生人淒淒;暮年悟兩鬢白。三爺,咱們這輩子沒算白活,至少,還有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說到這裏,他的神情嚴肅起來,眸子裏隱含著威懾的光芒。

憑著幾十年的交情,倪三爺知道,這個老夥計要談到正事上來了。

果然,耿爺坐回到凳子上後問倪三爺:“說吧,該怎麽做?”

眾人被他瞬間的神情變化給弄懵了,都在想,剛才還如風燭殘年的老者,轉眼變得令人敬畏。怎麽做到的?

見大家麵麵相覷,倪三爺知道眾人的想法,他解釋:“幹搬山倒鬥行的,都有著常人所不能的應變能力。耿爺在這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見慣了生生死死,所以,能瞬間冷靜下來也在情理之中。這方麵你們得向耿爺學著點。”

聽他這麽說,李成博暗想:哎呀,耿老爺子沒去奧斯卡領個小金人回來真是可惜了。對情緒的控製這麽牛掰,人生如戲可能就是這麽來的吧。

耿爺笑著說:“三爺過獎。咱們還是談正事吧。”。

“好,談正事。咳咳。”倪三爺清了清嗓子,說,“這次來魏村呢,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再進地宮,幫判官兄弟解了家族的毒咒。”

“具體有什麽計劃嗎?”

“嗯……當年老墳被盜,文管部門封了伊河崖子上的入口,這事你是知道的。在你養病期間,窩頭穀也建了保護站;當時,有關部門明令禁止對那裏進行發掘,考古隊也不行。此後幾十年,沒人去過穀底。”

聽說“土龍”兩個入口都被封死了,耿爺不禁犯了愁,問:“那怎麽辦?土龍陰陽兩眼都封堵住了,怎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