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土龍老墳
聽倪三爺說要再進地宮,耿爺臉上的表情立刻有了變化,他張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半晌才問:“什麽?再進地宮?你忘了那段慘痛的經曆了?我說三爺,你都一把年紀了,又不差錢,為什麽還要往鬼門關裏鑽呢?”
倪三爺長歎一聲:“唉,那些事情我怎會忘記呢?但是,為了幫判官兄弟解除他家族的毒咒,更為了他的後人不為詛咒所害,我倪三也隻能厚著臉請兄弟你幫忙了。”說罷,有意無意看了安莫言一眼。
耿爺明白倪三爺話裏和眼神裏所包含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氣,下了決心似的說:“別的不說,就衝咱們跟判官兄弟的感情,耿某就算舍了老命也要陪三爺進這地宮。”
他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聽得在場的人都為之鼓起掌來。
掌聲過後,耿爺站直了身子,嚴肅地對眾人說:“搬山倒鬥入墓摸金始終是見不得光的手段;如果,這次不是去幫判官兄弟,我也絕不會重操舊業。在這裏,也勸告各位,盡量遠離這個行當。世上來錢的活很多,無需走這條不光明磊落的道。”說著,話鋒一轉,“既然,今天大家是奔著幫判官兄弟的忙來的,那咱們就是正義之師,幹的是光明磊落之事,跟搬山客的盜墓掘墳行徑有本質的區別。這樣的事盡管可以去做,但也要注意安全。下麵,我就說說當年我和白無常三爺,判官兄弟還有牛魔妹一起搬山倒鬥的事情。大家可千萬聽仔細了,這對本次進地宮有很大的幫助。”
接下來,黑無常耿爺便講起幾十年前的盜墓經曆。他說得詳盡,但先後次序有點混亂,後來,周文將他的講述進行了梳理,一段驚心動魄的往事便躍然眼前。
1980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江南北,河南各地大批人馬南下求發展,外出務工成了當時的潮流。按理說,大好的掙錢機會就在眼前,人們應該爭先恐後飛奔著去鋪滿金子的大城市不是嘛;然而,在窮鄉僻壤伊河兩岸生存的人卻很少有人南下打工;因為,這裏隱藏著很多有錢的主;盡管,這些人的富有在當時還沒顯露出來,但是,他們手裏藏著的一些東西,注定將來會過上富足安康的好日子;這些東西,行內人稱之為冥器。
判官,一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由於曆史原因,70年代響應國家上山下鄉的號召,在伊河邊一個小村子裏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在這裏,這個原本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臭老九,日積月累,練就了一副鐵打的身板和超常的膽略。他之所以能脫胎換骨變得堅強,與魏村的特殊地理環境有關。
魏村,外表來看是個貧瘠的小村落,但村附近的黃土地下卻有著數量可觀的古墓群,判官不怕死的膽略,就是在入墓跟死人骨頭打交道的過程中磨練出來的。從70年代下鄉,到80年接到返城通知,前後幾年時間裏,他都是在這片鳥不拉屎的土地上勞作,同樣,在鳥更不拉屎的古墓裏磨練他的意誌,所以,他在麵對危險甚至死亡威脅時都會表現得超常鎮定。正是他遇事不驚的膽識,讓他無數次從絕境中安全脫身。一次次曆險,一次次脫困,一次次觸摸那些穿越曆史的冥器,使他對搬山摸金這個見不得光的行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在接到返城通知後,他匆匆趕回南京辦了戶口遷移,又迅速回到了這塊對他來說已產生感情的熱土上。他知道,他的將來已經與伊河,以及伊河兩岸的田野、樹木,還有村子裏的茅草屋牢牢綁在一起了。
某個秋天的下午,從伊河襲來的涼風卷起少許黃土,空氣因此變得渾濁。那時候的人們還沒有“空氣質量”的概念,呼吸懸浮物已經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種習慣。
伊河岸邊,有幾個忙碌的身影,這些人正在探測一條百來米的土巒。
為首的判官從地裏拔出探鏟,指著鏟子頭上的碎土對其餘人說:“兄弟們,你們瞧,這樣土層結構說明了什麽?”
幾人圍攏過來。耿義從鏟子上頭取下一塊土捏碎,看了看又聞了聞,有些興奮地說:“應該是夯土層。乖乖,深達八米,看樣子,這老墳的規模不小呀。”
觀察了一下地形後,倪三分析:“這地方應該是條土龍,墓主人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耿義的弟弟耿直盡管以前進過幾次古墓,但對古墓的了解卻不多,聽倪三說這裏是土龍,還說墓主人不一般,就來了興趣,問:“三哥,什麽是土龍啊?”
倪三解釋:“古人的喪葬習俗很有講究,三六九等分得清清楚楚。古人相信,葬龍脈會讓子孫興旺,說不定,後代還能出個帝王將相什麽的。什麽是龍脈呢?簡單說,就是指墓葬所在的區域看上去像龍。不過,龍脈也分天和地;天龍,通常都指深山龍嶺,屬真龍之地,隻有帝王或皇親國戚才有資格埋在那樣的地方。尋常的百姓,即便富可敵國,但因身份等級不能埋在真龍之地,因為,那樣算是犯上,所以,隻能埋在稍次一些的土龍裏。眼下這道土崗子就是土龍裏的一種。依據古代喪葬習俗,墓主人的身份可以從墓葬所處的位置、高度看出來。古人認為,墳頭的高低等同墓主人身份,所謂,墓高一寸級高一等。這個墓,盡管在風水裏也稱之為‘龍’,但龍脊的高度不能與丘、嶺相提並論,所以,隻能叫做‘土龍’。那麽,由此可以推測出墓主人的身份,極有可能是個民間的有錢人。”
他的解釋不僅讓耿直明白了土龍的意思,也讓耿直的哥哥耿義來了精神。耿義說:“老三,照這個說法,老墳裏一定有值錢的冥器嘍?”
耿直似乎覺察到了哥哥的意圖,說:“哥,你不會是想進老墳摸冥器吧?那可是有損陰德呀。”
耿義有些不樂意,一本正經地解釋:“我說阿直,你這腦筋怎麽就不會轉彎呢。你想想,裏頭的東西是會風化破損的;與其讓它毀了,還不如挖出來找個有實力的主賣了;一來,咱有了錢,不用再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日子;再則,那些冥器在有錢人手裏也會得到很好的保護;這不兩全其美的好事嘛。另外,你不是想去南方打工掙錢嘛,所謂,長途跋涉車馬勞頓,可這車馬勞頓不是免費的,得買車票。你有錢買票嗎?沒有吧。那做哥哥的總不能讓你走著去南方,好歹也要想法子湊個路費。可咱家有錢嗎?沒!怎麽辦,眼下這墓裏頭的冥器正好解決了這個難題。還有,等有了錢,咱也還可以置辦場地購買器材,更好地保護更多的文物……”
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似乎合理,但耿直畢竟是耿直,淳樸憨厚的個性讓他站在了反對盜墓的立場上。於是,兄弟兩你一言我一語爭論起來。
見兩人爭得不可開交,判官當起了和事佬。他對耿直說:“阿直,你哥也是為了你好。要不這樣,我是考古隊的,等發掘出了東西讓你哥貢獻給國家。這樣一來,不僅可以拿到獎金,還能受到表揚呢。”
這句話讓原本很耿直的耿直立場有些動搖了。在他眼裏,判官是個值得尊敬、講信用的大哥哥。至於判官為什麽幫著耿義說話,耿直就不去細究了,原因很簡單,他信任判官。
他說:“判官哥,我相信您,隻要不讓我哥幹壞事就中。”
平息了耿家兄弟的爭執,判官喊耿直先回村通知他老婆準備飯菜。等耿直離開後,他對耿義、倪三說:“兄弟們,現在可以肯定,‘土龍’下麵有東西。剛才,小直說的話有道理,搬山倒鬥確實是有損陰德。咱們摸冥器多年,手裏也積攢了一些物件,這些東西到南方找個好買主,夠咱們幾個這輩子吃好喝好。眼下,這座老墳摸不摸對我們來說沒多大區別。這樣吧,咱們表個態,這條‘土龍’究竟是動還是不動?”
倪三有些遲疑,他沉默著。
耿義卻鐵了心,說:“兄弟們,咱這幾年確實摸到了些東西,但塊頭都挺大,想變錢帶去南方也不方便。你們想想,扛著一個大瓷瓶招搖過市,恐怕,錢沒掙到公安就盯上了。我建議,幹這最後一次,隻摸些小物件變錢應急。完事之後,咱就收手做正當的買賣。”
其實,判官和倪三也不反對幹這一趟,現在,見耿義鐵了心要做這最後一票,三人一拍即合,說定了第二天按考古隊的名義進行探測,等找到古墓入口,再夜探‘土龍’老墳。
日下西山時,三人回到判官家中。判官的夫人安麗娜已經準備好一桌酒菜。見三人回來了,她招呼大家:“都回來啦。先去洗把臉再開飯。”
安麗娜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大美人,長得脫俗,麵相也和善,誰都不會將她跟盜墓賊聯想到一塊去。事實上,她卻是個盜墓世家的後代,打小在死人堆裏討生活的“賊婆娘”。
既然是搬山客的後代,她自然知道進入古墓要麵臨的危險;摸沒摸到冥器是其次,能安全回來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每次判官他們外出“幹活”回來,她都會說一句“都回來啦”來迎接他們的安全歸來。她最擔心的是,某天站在門口,再也等不到聽她說這句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