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魚磐聲中納番婦
旌旗影裏嫁王妃
卻說香狸公主,本是西夏主李安全的愛女,安全為保持國土計,隻得將愛女獻給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因她是大邦的公主,也十分看重。那香狸公主呢,不但生得麵貌嬌豔,隻講她的身上,已和常人不同了:她平日在宮中,梳洗從不曾用一點香料,身體上自會生出一種香味來。每到了暑天,盈盈的香汗,真叫人聞了心醉。這種香味,非蘭非麝,異常地可愛。她自己也不知道,那香味究從什麽地方來的。安全也為這個緣故,所以取名叫香狸。那時,成吉思汗的幾個兒子當中,除了崔必特守東部,忒耐出鎮青海,隻有一個阿魁,卻住在和林。成吉思汗幾次要想立阿魁為嗣,終礙著長幼問題,不曾確實決定。但講到阿魁的為人,外樸內奸,對於成吉思汗,似乎很盡孝道,成吉思汗也越發喜歡他了。當成吉思汗病時,乏力兼顧朝政,便令阿魁代理,又叫耶律楚材幫助著他。阿魁在初監國時候,要在他老子麵前討好,政事無論大小,終是兢兢自守,就是見了朝裏的諸臣也極謙恭有禮。至若宮內外的婢侍小臣,他一樣地把珍寶去結識他們。凡得到好處的內臣,無不在成吉思汗麵前,替阿魁揄揚。不上半年,朝中都是阿魁的世界了。一班成吉思汗信任的臣子,見大勢已經改換,便也來趨附阿魁了。
阿魁見他老子病勢日益沉重,想是不起的了,況大權在握,膽也一天大似一天。後來,居然出入宮禁,私下和那些宮繽侍女,幹些不正經的勾當。這樣過了一年多,後宮的女子,差不多已被阿魁玩遍了。在阿魁的心理上,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每到成吉思汗榻前去問疾,那兩隻賊眼,終不住地瞧著香狸公主。有一天上,阿魁晉謁成吉思汗,恰巧成吉思汗睡著了,阿魁也不去驚動他,便獨自一人到養頤殿裏去坐等著。那養頤殿的地方,本是成吉思汗老年辦事的所在,到養頤殿來的人,除了左右宰輔,奉召入殿議事外,其餘自皇子以下,一概不準擅入。這殿的對麵,便是香宮。原來香狸公主渾身是香氣,宮裏都呼她作香妃,成吉思汗也愛寵她不過,將她所居的地方,題名喚香宮。那天阿魁坐在殿裏,覺得很為寂寞,就立起身來,信步望對麵走去。
他此時本是亂走,原沒有甚麽存心的;誰知合當有事,往日香狸公主,在成吉思汗那裏侍疾,差不多寸步不離的,今日忽地想起好幾日不梳洗了,趁回宮更衣,令宮女替她梳了一個長髻,洗罷了臉兒,正要走出宮來,卻和阿魁碰個正著。阿魁見香狸公主,不禁笑逐顏開,低低地問道:“公主什麽時候回宮的?咱的父皇可有些轉機嗎?”香狸公主見問,緊蹙著雙蛾,徐徐地答道:“主子春秋已高,非得好好地調養,怕一時不易見效呢!”阿魁聽說,便噗哧一笑,那香狸公主的粉臉已是一陣陣地紅了起來。阿魁見她麵泛紅霞,那種嫵媚姿態,愈顯得可愛了,因一頭笑,一頭涎著臉問道:“公主這幾天獨宿,倒不覺得冷靜嗎?”香狸公主見阿魁說的話已不是路,就正色說道:“這話不是太子所應說的,被人傳揚出去,就不為太子自己計,難道也不顧主子的臉麵嗎?”阿魁笑道:“深宮裏的事,有誰知道呢?公主請放心吧!”說著,伸過手去,拍著她的香肩。香狸公主大驚,忙將阿魁的手一推,連跌帶撞地逃向成吉思汗的寢宮裏來。阿魁哪裏肯舍,也就在後麵趕去。幸喜香宮離寢殿不遠,香狸公主慌慌忙忙地跨進殿,未免重了一點,把成吉思汗驚醒了,便探起頭來問道:“怎麽你這般慌忙?”香宮公主恐成吉思汗生氣不好實說,便帶著喘扯謊道:“太子要見主子,臣妾先來報知,不期在氈角上一踢,幾乎傾跌,致有驚聖躬,是臣妾該死!”成吉思汗聽了,也不說甚麽,隻點點頭,便問:“太子在哪裏?”這時,阿魁也走進了寢殿。原來他見香狸公主逃進寢殿,怕她告訴了成吉思汗,心上很懷著鬼胎,所以躡手躡腳地在外聽著。及至聽見公主一番的謊話,不覺暗自慶幸,還當香狸公主有情於己哩。又聽得成吉思汗問起他來,就乘勢走了進去,請過了安,父子倆談些國事,阿魁便退了出來。
從此以後,阿魁在香狸公主麵前,很下一些功夫,但那香狸公主,終是正言厲色的,不肯稍為留點顏麵給阿魁,阿魁兀是不甘心,然一時不到手,隻好慢慢地候機會罷了。那天外麵鬧著刺客,成吉思汗吃了一嚇,昏過去了;外麵雖然把刺客獲住,成吉思汗的頭顱,可已給馬英割去了。這個消息傳出去,阿魁為了繼統問題,自比別人趕得早一些兒。他一腳跨到床前,見**躺著一個沒頭的屍首,不由得天性發現,也點點滴滴地流下淚來。哭了一會,才收住眼淚,回過頭去,見香狸公主已哭得和淚人兒一般,杏花經雨,益見嬌豔;阿魁忍不住,便去輕輕攀住她的玉腕,低低安慰著她道:“人已死了,不能複生;公主保重玉體要緊!”其時西貴人也伏在那裏,哭得死去活來,卻一點也不曾留心別的。其餘的宮女繽妃,雖立滿在床前,阿魁並不見她們避忌,何況成吉思汗一死,大權已屬阿魁,還懼怕誰呢?哪裏知道香狸公主的芳心裏,主意早經打定,她想成吉思汗死後,自己正在青年,有阿魁這般的人在著,終久是不免的,等他來相戲的時候,給一點辣手他瞧瞧,也好叫他心死。阿魁哪裏知道公主這樣的打算呢?偏偏成吉思汗才死在**,他別的不問,卻先調戲起香狸公主來。
那時節香狸公主媚眼生嗔,柳眉中隱隱露出一股殺氣,隻見她狠命地一摔,把阿魁的手撒開,四處一望,床沿上放著一把帶血跡的寶劍,正是馬英割成吉思汗頭顱用過的。香狸公主更不怠慢,順手提起了寶劍來。阿魁疑公主要把劍砍他,嚇得倒退了幾步,香狸公主將劍握在手中,指著阿魁說道:“咱雖不是正妃,也和你父有敵體之親,你卻不顧人倫,幾次把咱調戲,咱心想告訴主子,奈主子方在病中,一聽見你這種禽獸行為,豈不要氣壞了主子?所以咱就隱忍著不說,希望你良心發現,早自改悔。誰知你怙惡不悛,且乘主子新喪,又來欺咱了。須知咱雖是個女子,也是一國的公主,平日讀書知大義,不似你這滅倫的畜生,全不顧一點兒廉恥。但咱怎肯和你一般見識呢?現今主子既死,你是蒙族的君王,咱就不難為你,總說一句,咱的頸可以斷的,誌是不可移的,你如其不信,咱就給你一個信給你瞧瞧。”香狸公主說罷,把寶劍揚了揚,隨手捋起左臂的羅袖,露出玉也似的粉臂來,卻見她把銀牙一咬,飛起一劍,向玉腕上揮去。阿魁和許多宮女繽妃,及西貴人等,初時聽著香狸公主的一番話,覺得義正辭嚴,心上都暗暗佩服。大家齊齊地瞧著她,隻是呆呆地發怔。這時見香狸公主,仗劍要砍左臂,不覺吃了一驚,阿魁也嚇得麵容失色,忙搶步上去奪時,已是來不及了,但聽得“哎呀”一聲,猩紅四濺,落在地上,變作了瓣瓣桃花。香狸公主那隻左臂,早掛落在腕上。她在這個當兒,也就是花容慘淡,嬌軀無力,因此挨不住身,竟噗的倒下塵埃了。慌得一班宮人,忙去扶持她起身,細看那公主,氣喘微微,星眸緊合,已是昏過去的了。阿魁很為著急,一麵叫人去請太醫,一麵令宮女在公主的耳邊呼喚著,叫了半晌,才見香狸公主悠悠地醒轉來,那羊脂般的玉容,已和紙差不多。斷臂上鮮血還是流個不止。不刻,太醫也來了,趕緊用藥,替公主敷在臂上,香狸公主隻是忍著疼痛,不肯受藥。經西貴人和宮女們等再三地勸慰一番,那太醫把藥摻好了,用布把公主的斷臂紮住,由宮女們將她扶進香宮去了。
阿魁見公主走後,搖著頭吐著舌道:“真好厲害呢!”說著便走出寢殿,早見一班文武大臣,伺候殿外,還有一個侍衛,手提著那個刺客的頭顱,等待呈驗。因捕刺客時人多手雜,已將努齊兒亂刀剁死了。眾大臣見阿魁出來,一齊站班請安,阿魁略略點首,叫侍衛把頭去埋了。這時耶律楚材朗說道:“皇上既已賓天,國不可一日無君,請殿下早正大位,以安人心。”話猶未了,隻見親王推多,高聲說道:“依下臣愚見,殿下仍舊監國,待諸王齊集,開一禦前會議,再定大事就是了。”耶律楚材也大喝道:“先皇遺命,誰敢有違?多言者,即請皇命從事!”這話一出,殿前各王公大臣,自默無一言。於是大家便擁著阿魁登大汗位。阿魁升殿後,便大封功臣:文職如耶律楚材、劉複、何魯、留人傑等,均晉一等參議,同平章事;宋降將劉整、張士傑、何鯉庭輩授招討大將軍。這時木華黎、兀魯、哲別以及別耐勒、忽撒諸人,死的死,陣亡的陣亡了。新得蒙漢將領,若史天澤、史天倪、阿術,俱加左將軍,拜赤顏為大元帥,養兵訓士,準備征伐。又封妻子那馬真努倫為晉妃。阿魁又命建起宏文殿來,為諸臣朝參之所。耶律楚材因蒙人的禮製,非常的不雅,大臣覲見主子,隻屈身叩頭,把後足一蹺身體兒一伏,就算是請安,也是君臣的大禮。但照這種樣子,不是很難看的嗎?楚材把它提議出來,阿魁汗令參議處議定,無論王公大臣,朝見主子,須按著漢人的禮製,三呼稱臣,不自稱奴才而不名的陋習,從此革去。故蒙古人臣,見君主不自稱奴才,這是和清朝不同的地方。也虧了耶律楚材,輕輕一議,倒把蒙臣的身價抬高了。後上朝,漢蒙的禮節一般無二。都是阿魁汗時改過的。
那阿魁汗既據了大汗位,崔必特和忒耐處,先報給成吉思汗的噩音,兩人各遣使密議,主張是夜回和林奔喪。繼接到阿魁汗嗣位的消息,以成吉思汗在日,曾有遺言,自不便爭執。過了幾天,阿魁汗的諭旨到了,封崔必特為寧王,忒耐為魯王,兩人不敢違命,隻好拜受。阿魁汗一麵各處頒敕,一麵替成吉思汗發喪。文武大臣,循例舉哀,和林的人民,也都掛孝三天。但成吉思汗臨歿,把頭顱失去,若宣傳開去,不免駭人聽聞。所以由阿魁汗下諭,宮內大小臣工,不許泄露出去,卻另用檀木雕了一顆頭顱,放在成吉思汗的腔上,才照帝王禮成殮。這一場大喪,熱鬧得幾乎把和林擠飄了,縱橫一世的成吉思汗鐵木真,至此總算完全了結。後人有詩,歎成吉思汗鐵木真道:
一角荒丘葬竹西,夕陽衰草滿荒堤。
香奴宮闕今安在?不見雕梁墮燕泥。
三月煙花係主懷,佳人猶憶倚天街。
和林昔日繁華地,二四樓頭失寶釵。
阿魁初踐大位,很想繼父未竟之誌。所以他繼統兩年,屢次親征,得部下的將士用命,接連地破了慕裏蠻部、也而鮮部,又聯合了宋朝,進窺金國。這時的金主守緒,是個酒色糊塗的君王。他終日和愛妃迺美英,除歡飲取樂外,朝事一點也不問。帝王的政權,都委給了近臣崔立。那崔立的為人,奸佞有餘,而保國不足的。虧了皇叔完顏巴克圖,竭力地支撐,可是氣數已盡,獨木難成林,政事一天天地窳敗下去。等到蒙古和宋兵殺到汴城,崔立舉城投誠。守緒站不住腳,忙與元帥哈達,侍臣楊沃衍,左丞相阿裏哈等,黑夜遁赴歸德。這裏蒙古兵先進汴城,蒙將布展,下令把京城中的金珠錢物,一齊擄掠了,載入軍隊的輜重車中。宋師大將孟琪,進城慢了一步,卻分文不曾取得,便去報知總帥趙葵,趙葵聽了憤不可遏,便欲和蒙軍反臉;經眾將苦諫,才勉強分兵助蒙。阿魁汗登位的第六年上,蒙宋兩國,同破了金邦。守緒自知亡國之君,無顏出降,就自經殉國。哈達等俱戰死,皇叔完顏巴克圖、完仲德,總帥徐承麟,都自刎而死,金國至此滅亡。總計從阿骨打建國,傳了六代,換了九個君主,統計一百二十年。
那時,金城裏火光燭天,蒙古和宋兵,分東西入城。蒙將布展,遣密使往迎阿魁汗,阿魁接著,率鐵騎三千馳到金邦,親自出示安民。又把金城中的儲積,盡撥入蒙古名下;凡金國的富戶,都令出寶助餉。金國的皇族,有的是錢糧,缺的是人才,以致弄到亡國。阿魁這樣地一搜刮,真可算是滿載而歸。等到宋朝兵將察覺,要想如法布置一下,所存的已是餘瀝,寥寥無幾了。為破金邦的緣故,蒙古和宋朝,暗中早結下了仇恨。不過,宋朝終算仗蒙古的扶助,滅卻金邦,報了擄二帝(徽宗欽宗)之憾。如果沒有蒙軍,宋兵單獨去滅金邦,怕不見得這般容易哩。
阿魁汗與宋朝,名稱上是聯合攻守,利害相關,其實蒙古兵處處占著便宜。阿魅汗既誌得意滿,便和宋朝瓜分了金國土地,命大元帥赤顏,駐重兵鎮守,以防宋兵的凱覦,自己卻下令班師。不日大兵回到和林,一班文武大臣在十裏外跪接。阿魁汗進了都城,便大設筵宴,慶功三天。大家正在歌功頌德的當兒,忽快馬報道:“慕裏蠻部叛,守將馬亞列門戰死;現在百戶莫爾蝦蟆,收拾殘兵,退守五柳堤上,深溝高壘,不敢出戰。但五柳堤若失,布羅堡必危;雖那裏有猛將李雲、白蒲禪,恐也未必守得住了。”阿魁聽報,不覺變色起身,把酒杯擲在地上,恨恨地說道:“慕裏蠻部這樣的奸惡,俺還須親征。把他的部族,也似這隻杯子一般的破碎了。才出俺胸中的氣憤!”說著下令,明日軍將齊集校場聽點。阿魁正氣衝鬥牛,隻見左將軍阿術,徐徐地致詞道:“末將不才,願代主子出師一行。”阿魁說道:“既是將軍願去,俺魁又吩咐史天澤、史天魁,各率兵五千,去援應阿魁。但阿魁出征,足足的兩年多才得把慕裏蠻部平定。
阿魁汗自破金邦後,未免目空一切,漸漸地有些驕縱起來。他平生的過處,就是迷信太甚,尤其是好和喇嘛親近。這喇嘛的名稱,蒙人謂高僧的意思。那喇嘛都崇信佛法,自立成教。他們喇嘛教的起始,是從印度的佛教,傳到了吐蕃(西藏),便創起一種教來。一般教徒,叫作喇嘛,大家稱它作喇嘛教。那時,喇嘛教的勢力,漸漸傳播開來,蔓延到了蒙古。蒙古的人民,大半無知識的,對於佛教,卻非常敬重,阿魁汗以信佛的緣故,也極其尊崇喇嘛。人民見阿魁汗這樣地敬奉著喇嘛,大家越發信任了。有句古話“上行下效”,阿魁汗因尊僧信佛,那些愚民也極端迷信,喇嘛教在蒙古,一天盛似一天,直到如今,還打不破那種迷信。而且元朝的後代順帝,甚至於因迷信亡國哩。當阿魁汗的時代,佛教在蒙古算是初盛。和林地方的高僧,沒一個不是阿魁汗養著他。內中有一個叫托噠的,阿魁汗奉他做大國師,凡有國家大事,出兵之類,必先問過大國師,以定吉凶。一天,來了一個吐蕃的大喇嘛,自稱為佛子。於是由托噠薦給阿魁汗。那大喇嘛叫卜底休,據說是道術高深,能更改人的性情,一經卜底休施過法術,剛強的可化為溫柔,柔弱的立刻剛強,真是十分靈異。還有佛家的秘術,就是一夜能禦十女的法子。卜底休說,這秘術本是古時莊子所傳,潛心練習,可以長生不死。阿魁汗聽了大喜,便跟了卜底休學長生術,將朝政大事,轉拋在九霄雲外。他學了一會,自信已很明白了,把禦女的要道,先行試驗著。拿宮中的那些宮女,來做他試驗的犧牲品。阿魁汗試了幾次,覺得靈驗得很,把卜底休當作真的活佛般看待。
然阿魁汗專門和那些宮女玩鬧,日久卻有些厭起來了。那卜底休對於阿魁汗說道:“主子宮裏的女子,都是俗骨凡胎,倘要求仙人的長生術,非去找真有仙根的女子不可。”阿魁汗笑道:“到什麽地方去找?隻請活佛指示。”卜底休想了想,忽然笑道:“分明有神仙在那裏,幾乎當麵錯過了。”說罷匆匆地出去。不一刻,領了一個蕃婦進宮來。但見她黃發蓬鬆,麵目晦黑,臉上卻塗滿了胭脂,加上她一張血盆的大口,望去真是可怕。阿魁汗看了,詫異道:“這便是神仙嗎?”卜底休正色說道:“主子不要瞧她不起,她的確是具有仙骨的人。大凡仙人,外貌都不揚,若講到內功,卻非常人所及了。”阿魁便向蕃婦問道:“俺欲求長生,你可有甚麽法子?”那蕃婦把頭一扭,低頭笑道:“主子要成仙不難,民婦自有妙術。不過仙家秘術,隻能意會,不能口傳,今晚主子可安排著香案,請大師建起壇來,民婦當將秘術傳給主子就是了。”阿魁汗見說,半信半疑,隻吩咐內侍,預備起香案。到了晚上,卜底休領了十幾個喇嘛進宮,就寧安殿前,布起佛壇,殿上霎時燈燭輝煌,魚磐雜作,鐃鈸叮。阿魁汗坐在一旁,看那蕃婦作法。這時那蕃婦已將衣服脫去,腰上纏著青布,紅綾包頭,赤足仗劍,左手撚著訣,口裏喃喃地念個不住。這樣地東指西跳,搗了半天的鬼,便退入後壇去了。停了一會,又複出壇來跳著,接連地三次,那蕃婦突然大喝一聲,壇上的鐃鈸,也敲打得震天價響,早見爐中一縷香煙,直上霄漢。壇中的喇嘛,齊齊宣著佛號。那蕃婦對阿魁汗說道:“神仙降臨了,快打掃淨室,便可傳道了!”阿魁汗也莫名其妙,隻得一一依她。那蕃婦微微笑了笑,攜著阿魁的手,走往靜室裏去了。這裏由卜底休,令把神壇撤去。第二天上,阿魁居然納蕃婦做了神妃。誰知他天天跟蕃婦學長生術,不到幾年工夫,學得一病不起,竟隨了閻羅王做鬼去了。阿魁汗一死,他的兒子貴由還在稚年,總算勉強嗣了位。貴由立不到三年,又複歿死。這樣一來,引出臣子娶皇妃的豔史來。要知後事怎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