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韓起鳳對客獻技術
魏宮人報主撫孤稚
卻說萬貴妃帶了小杜和雕兒回宮,就命別的宮女退去,隻留雕兒小杜宇兩人侍候著。雕兒便替萬貴妃卸了晚妝,什麽遞水打髻,忙得手腳不停,小杜在一邊呆呆地瞧著,又不如上去幫忙,真弄得他手足無措起來。又見萬貴妃留著他不放,深怕有什麽變卦,因此滿肚子懷著鬼胎,不覺立著發怔。
萬貴妃收拾好了晚妝,雕兒又去榻上迭好枕被,等萬貴妃安睡。萬貴妃就更上睡衣,望著榻上一倒,喚小杜上去給她捶腿兒。小杜當然是奉命維謹,真個爬上床過,盤膝兒端端正正地坐了,舉起粉團似的拳頭,在萬貴妃的腿上輕輕地捶著。萬貴妃又叫雕兒替她撫摩胸口。過了一會,萬貴妃嫌雕兒摩按得太輕,小杜捶腿的手勢忒忒重了。令兩人更換一下,小杜去按摩胸口,雕兒捶腿。萬貴妃又故意斜側著身體,使小杜按摩不便,而且非常吃力。隻得也斜順了上身,一手橫撐在褥上,一手慢慢地按摩著。萬貴妃噗哧地一笑,隨手將小杜一拖,叫他並頭睡著按摩,這時小杜的心裏不由得必必地跳個不住,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地兩眼隻望著雕兒,雕兒隻當作沒有看見,麵向著那窗欞,手裏還是管她捶腿。萬貴妃卻一會摸摸小杜的臉,又問長問短地說著,小杜的膽也漸漸大了,便去撫著萬貴妃的玉臂,覺得肌膚細潤膩滑,遠勝過雕兒等幾個處子,簡直不象個年近花甲的老婦人。小杜心中一動,不免起了一種妄念,較前已放肆了許多。萬貴妃更是忍不得,索性袒開了酥胸令小杜按摩,兩人逐漸親密起來,雕兒目睹著這種怪狀,心上又氣又酸,一股醋味直透到鼻管裏,把一雙秋波,酸得水汪汪地快要流下淚來。萬貴妃也為的雕兒在旁邊礙眼,吩咐她先去睡了。
在起初萬貴妃留他兩人,原是遮掩眾人眼目的意思,否則隻留住小杜,似乎太不象樣了,所以叫雕兒也一並侍候著。如今宮女們都去安息了,萬貴妃老實顯出了醉翁之意,打發雕兒出去,自己好和小杜共入巫山雲夢。雕兒不敢違拗,撅起了一張小嘴,恨恨地自去。這裏萬貴妃令小杜閉上閨門(宮門形似圭),雙雙入寢。
從此,萬貴妃每夜少不得小杜,小杜也不嫌她年老。其實萬貴妃是天生尤物,人家望上去,至多說她是半老徐娘,決不當她是個衰年的老嫗看待。至於憲宗,他天天和那些妙齡女郎親近著,自然覺得萬貴妃年老了。那小杜到底是初出茅廬的孩子,懂得什麽柔情蜜意,老少的風味。他日間去跟隨禦駕,晚上來侍候著萬貴妃,也算是臣替君職,代為宣勞,好說是忠心耿耿了。隻有雕兒在旁,滿心想分嚐杯羹,偏偏逢在萬貴妃的奇妒手裏,連小杜向雕兒說句話,都不敢大大方方的,其餘也就可想了。這樣的一來,把個雕兒怨恨到了萬分,背著人常常講萬貴妃的壞話,哪裏曉得隔牆有耳,雕兒的說話傳入萬貴妃耳朵裏,便將雕兒換到了麵前,沒頭沒臉地痛罵一頓,罵得萬貴妃性發,連打了雕兒兩個巴掌,打得雕兒淚珠滾滾,一口怨憤沒處去伸雪,隻躲在後宮,抽抽噎噎地哭了一日兩夜,粥湯也不肯呷一口兒,小杜聽得好不肉痛,又不敢去勸慰她,乘著萬貴妃高興的時候,將雕兒的話提起來,說他已兩天不進食了。萬貴妃見小杜似乎很貼念雕兒,臉上立時變色,又要施出醋性來了。後來仔細轉想,覺得自己有了年紀,究竟情虛一腳,於是令宮女去把雕兒喚來,親自用溫語慰諭一番,雕兒疑萬貴妃悔悟了,或者有意外的希望,所以趁風轉舵,也就止住了哭,照常進了飲食。誰知事過境遷,萬貴妃依舊占住小杜,不許有第二人和他親近,雕兒又弄得大大的失望。
一天晚上,小杜在外麵喝了幾盅酒,帶醉到宮中來,那宮裏的內侍宮女,誰不知道他是萬娘娘的得寵孩子,小杜益發肆無忌憚了。當他進宮時,萬貴妃正在晚妝,終是格外地講究,什麽抹粉塗脂,灑香水,薰蘭麝,身上配的芸香,嘴裏含的口香,差不多無處不香,無香不具了。以是害得服侍她的宮女,晚上便得全體站班。隻有那些內監們,橫豎用不著他們,樂得偷安,各人去閑耍去了,並管宮門的也走開,這叫上不正下參差的緣故。由是闖出事來了。
萬貴妃晚妝的當兒,小杜在旁瞧著。等萬貴妃妝好起身,小杜隻是覷著嘻嘻地笑。笑得萬貴妃不好意思起來,隨手向小杜臉上輕輕拍了一下。小杜已有四五分酒意,便也大著膽,一把將萬貴妃的玉腕抓住,用力一拖。萬貴妃立不穩纖足,傾身過去。小杜乘間擁住,親親密密地接了一個香吻,引得宮女們都笑了。萬貴妃紅了臉,帶笑來擰小杜的嘴兒,不提防足下一絆,翻身仆在蟠龍的躺椅上。小杜不料萬貴妃會倒在椅上,他兀是回身撲過來,卻撲了個空。因來勢太猛了,又兼酒後兩足無主,走路踉踉蹌蹌,吃立著的小宮人一推,小杜站不住腳,搖搖擺擺倒退過去。被躺椅一絆,如玉山頹倒般去撲在萬貴妃的身上,宮人們一齊大笑起來。萬貴妃急了,狠命地一掙紮,要想把小杜掉在下麵。這時小杜幾個翻身後,早弄得頭重腳輕的,酒已直湧上來,四肢乏了力,居然被萬貴妃翻將過來,轉把小杜壓在下麵。小杜便把萬貴妃死命地揪住不放,兩個人扭作了一團。啪的聲響,蟠龍椅側翻了,兩人一齊傾在地上,宮女們忍不住放聲狂笑。一麵笑著,大家七手八腳地來扶持,怎奈兩人死揪在一起不比一個人跌倒的容易扶起。加上宮女們格格地笑著,手上越發沒勁,才把兩人扶得起一半,大家一笑,手就鬆了,連宮女也牽倒在地上,五六個人跌作了一堆,有幾個宮女笑得肚痛,在那裏喘息挼著,索性不來扶了。
正在笑聲滿騰一室,忽聽得宮門外靴聲橐橐,明晃晃的紗燈一耀,在宮門外止住,一個偉岸的丈夫,負著手獨自踱進宮來,宮女們定睛細看,嚇得四散逃走。在倒著的躺椅角上,心慌絆跌的也有,又有碰在妝椅上的,大家亂撞亂跌,一霎時逃的鴉雀無聲。那時睡在地上的隻有一個醉漢小杜和萬貴妃了。萬貴妃見宮女等狂奔,心知有異,忙仰起頭來瞧時,正是久不臨幸的憲宗皇帝。萬貴妃這一驚幾乎嚇得要死,慌忙推開小杜。小杜不知是憲宗來了,醉眼朦朧地扭著萬貴妃哪裏肯放,萬貴妃真急了,用狠勁將他一擰道:“該死!皇帝來了。”這一句話好似晴天霹靂,把個小杜嚇癱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萬貴妃已是玉容如紙,跪在地上,那頭好象有幾千百斤重,休著抬得起。憲宗早瞧得明明白白,隻看著萬貴妃冷笑了幾聲,一麵叫小杜起來,憲宗含怒說道:“朕道你年幼,命你隨侍左右,授為護衛,已是十分僥幸了,誰料你不思忠誠報恩,卻在宮禁裏胡鬧,朕現在且不來罪你,快離去此地,從今後不許你進宮!”憲宗說罷,喚過一名內侍,令將小杜交給外麵侍衛,立刻押出宮去。那小杜得了性命磕頭謝恩起身,跟著內侍出宮。到了宮外,內侍便喚過值日的侍衛,傳了上禦,侍衛就帶了小杜往外便走,將至仁和殿前,忽見傳諭的內侍又追上來,對侍衛附著耳講了幾句去了。
侍衛仍押了小杜前進,出了宣仁殿就是禦河的石梁,小杜一心往前走著,不防侍衛在背後大喝一聲:“去吧!”霍地摯出刀來,望著小杜的頭上隻一刀,頭顱落在石梁下,侍衛殺了小杜,回到宮中,起先傳諭的內侍還等在那裏,驗了血刀才去複旨。
原來小杜和萬貴妃的事做得太不避人眼,弄得闔都傳遍,漸漸地憲宗也得知了,一時也無心去搠破他。那天晚上,憲宗自東海回到朝鮮宮去。經過萬雲宮前,聽得隱隱的笑聲不絕,便心裏生起疑來,命掌燈太監導入萬雲宮中,到了內宮門前,笑聲越發清楚了。掌燈太監照例侍在宮門前,不便進去,由皇帝獨自入宮。所以宮人們隻見紗燈一閃,隨後就見憲宗走進來。但據情理說起來,若在白天,憲宗經過宮外,決不會聽見笑聲的,因內宮門和外宮門離得很遠,無論如何沒有這樣的尖耳朵。可是夜深人靜了,萬籟無聲的時候,遠處聲音就格外要清楚一點的,以是宮人們的笑聲恰巧被憲宗聽得。又有人說:萬貴妃奇妒,殺人太慘酷了,這笑聲是冤鬼傳出來,特意給憲宗聽見的,那是迷信話了。不過萬貴妃自己也太大意了,循例皇帝進宮,管門的內侍去報內宮門值日宮女,那宮女再去通知了妃子出宮跪接聖駕。那天管門內侍都去玩耍了,萬貴妃卻並不知道,宮裏連管大門的人也沒有,那不是大意嗎?第二是那天內宮值日宮女,無巧不巧是個冤家對頭的雕兒,她先看見紗燈一閃(明宮例,皇帝夜行有大紅紗燈四對前導,東宮及後妃,惟輕紗燈一對而已),若趕緊去報知萬貴妃,令小杜躲避起,一麵出去接駕,原是很來得及的,大宮門和內宮門距離好一段路,如憲宗一進來就去通知,斷不會出這場岔兒的。偏是雕兒恨著萬貴妃獨占小杜,她眼看著憲宗進宮,故意去避在宮後更衣,弄得萬貴妃措手不及,被憲宗撞個正著。這也算雕兒報複萬貴妃,在那綠荷榭撞破奸情的怨恨了。
憲宗當時打發了內侍帶小杜出去,隻令交給侍衛押出宮門,卻並不難為他,因明知小杜有些武藝和幾分蠻力,恐怕急則生變,受他的眼前虧,待到內侍回來複命,憲宗又叫他去追上侍衛,秘密諭知,令他在半途上殺了小杜。內侍領旨去了半晌,才回來稟知侍衛殺了小杜,屍首拋在禦河裏。憲宗聽了點點頭,便出了萬雲宮,太監前呼後擁地往朝鮮宮去了。
萬貴妃跪在地上,隻是發怔。憲宗去後,宮女慢慢地攏來,大家把萬貴妃扶起,才如夢方醒地知皇帝已去,不禁長歎了一聲,撲簌簌地垂下淚來。萬貴妃哭了一會,收淚問晚上的管門內監和值日宮女,不一刻都已傳到。萬貴妃令把內監先杖責了一百,再瞧值日宮女卻是雕兒,萬貴妃冷笑一聲道:“我和你也是前世一個冤家,我現在已被你害了,橫豎這冤結解不開,趁我有口氣,這筆帳我們到陰曹去算吧!”說畢,喝令宮女下杖,雕兒大叫:“冤枉!”說那時進內更衣,實在並沒見聖駕到來。宮人也替雕兒求情,萬貴妃哪裏肯聽,連叫下杖,可憐一位如花的小宮女,竟血肉橫飛地死在杖下了。萬貴妃打死了雕兒,尤是餘怒不息,這一夜也不曾安睡。
看看天色有些破曉,遠遠地鍾聲亂響,過了一會,太監高叫:“萬貴妃接旨!”萬貴妃知是不妙,兩條腿頓時象棉花做的,癱軟得半步也移不動,由宮女扶著,到宮門外跪下,聽讀聖旨,萬貴妃一邊跪聽,身體又似銅絲繞成的,遍身索索地顫個不住。那上諭中,令萬貴妃服鴆自盡。太監讀罷諭旨,旁邊小內監捧著杯盞和鴆酒,太監便斟上一杯,立逼著萬貴妃飲畢,自去複旨去了。憲宗聽萬貴妃自鴆,不覺憶起從前的情分,也為流下幾滴眼淚。那萬安聽知萬貴妃賜死,嚇得請假不敢入朝,連汪直也有些膽寒。
憲宗退朝後,回到朝鮮宮中,把萬貴妃和小杜的事講給純妃(大公主)聽,純妃說道:妃嬪和宮監們的曖昧事本是宮闈中所常見的,就是朝鮮的宮廷裏,宮女太監還不滿三百人,那**惡事卻不時發見的。一個小國的宮中尚是這樣,休說是天朝的宮禁了。”憲宗見說,很為感歎。於是又談說了一會。憲宗忽然想起了那件孔雀寶氅,是徽王曾充作聘大公主的禮物。這件寶氅是宮中傳代寶物,徽王要賺婚大公主,傷人來宮中盜去的。憲宗問純妃道:“深宮裏能盜去寶氅,此人技藝一定非常,不知他姓甚名誰?”純妃答道:“這事聽得徽王說起,盜氅的人如似姓韓,倒不曾曉得他名兒。”憲宗點著頭:把他記在心上。明日就喚一名校尉,宣到徽王府裏的總管,問他當日入宮盜寶氅的那個人是誰,總管便把韓起鳳舉出來,憲宗令召韓起鳳,總管回說韓起鳳已南往應天。憲宗聽了,命總管退去,即親自下諭傳知應天府,著韓起鳳進京覲見。應天府接到了上諭,自去找尋韓起鳳不提。
再說自徽王被朝鮮大公主刺死,一班食客紛紛散去,隻剩下陳孝廉樸安、韓起鳳等幾個人,想替徽王報怨,以後聞憲宗已冊立大公主為妃,大家心早灰了,便悄悄地各奔前程。韓起鳳見了這種情形,自然也不住足,隻得離開北京,也不往宣德,竟自往南京去了。
當徽王在宣德封地,因娶大公主進京最盛的時候,門客多至六七百人,藩邸之外館驛也住滿了。但徽王好文,文客大半是儒人,武士的寥寥可數,出類拔萃、技術高強的不過一個韓起鳳,還有一個頭陀展雄。徽王每到宴客時,把酒席擺作一字兒,自正廳中起,接連幾百桌酒席,直到二門口為止,門客也一排排地入席,大家歡呼暢飲。徽王見酒到半酣,便請韓起鳳獻技。起鳳也不推辭,霍地立起身兒,掣過一根镔鐵鋼槍,在廳前階下,飄飄地舞弄起來。看的但見幾萬個槍尖在空中亂飛,起鳳越舞越快,到了後來,竟然腳步騰空離地有四五尺高低。忽地砉的一響,那根槍直豎在地上,起鳳蹺足立在槍尖上,身體好似風車兒一般滴溜溜地轉著,愈轉愈快,直到瞧不出槍尖的人形。大家正拍手喊好,又聞得啪的一響,韓起鳳執著槍,端端正正地立在人叢裏,氣不喘息,麵不更色。眾人又齊齊喝了一聲采。起鳳就倚槍入席,忽見席上飛起兩個蒼蠅兒來,起鳳拉過槍杆,輕輕地一揮,兩隻蒼蠅整整地刺在槍尖上,眾人又說一聲好。韓起鳳笑道:“這不過藝術上重如泰山,輕如鴻毛的意思。俺的槍尖重可以撥千斤,輕時雖纖微的小蟲也不會漏去了的。”眾人聽了,又讚歎一會。
隻有那頭陀展雄不服氣,在那裏冷笑一聲道:“你那槍法,隻好算江湖上的花槍術,不是真實技藝,又有什麽希罕。”說著就腰間抽下一個鐵錘來,對眾人揚了揚道:“咱們也來獻醜了。”一頭說時,就飛身下廳,東一錘西一錘,慢慢地舞起來,聽得呼呼風響,頭陀的渾身上下都是錘影遮掩著。那頭陀愈舞愈近,逐漸舞到了席上,忽地翻身,望著韓起鳳一鏈打來,這一下喚作泰山壓頂,起鳳要是趨避是萬萬來不及的,便撲地倒下身去,伸起兩足把鐵錘架住。那頭陀見一擊不中,料想敵不過起鳳,便棄錘往外飛奔,起鳳跳起身來哈哈大笑,也不去追趕,仍入席飲酒。當時席上的人,誰不佩服起鳳藝高量大,徽王也很敬重他。
時庭前的大桂樹上,忽然呀呀地鴉噪起來,徽王說了聲:“可厭!”起鳳正吃著蓮子,便含在口中,向著桂樹噴去,就“啪”“啪”地掉下六七隻烏鴉來,眾人捉鴉瞧時,蓮子粒粒嵌入在烏鴉的糞門裏,大家又連聲稱讚。據起鳳自己說,幼年學打彈,自大石打木人起,至百步外用米粒能打著飛蟲蜉蝣,止須要發出去百無一失,才算得藝術成功。又學鏢時,打一塊木板,板上畫了人形,用鏢按著穴道打去,夜裏燃火繩作為記認,學到後來,拿棉花搓成小團,將雞子畫了黑點,二十步內,棉花團把雞子能夠把外殼打穿,手勢至此,一鏢出去有二十斤氣力,若離開三十步能打穿雞子,便有三十斤的力量。然技藝最高的,終不過三十五步,可是小小一支鏢兒,飛出去已有三十多斤了。韓起鳳自己說,隻能打到三十一步,再上便不能夠了。眾人聽了多不相信,便由一個門客擎一枚雞子在手內,叫起鳳把棉花團打過去,“啪”的一聲,雞子打破了,掉到了三四丈外,門客的手臂也震疼了。大家才信起鳳的話,那棉團的確有幾十斤的力量。這一番起鳳由北而南,是去找他一個徒弟的。其時接得應天府尹的諭示,知道當今皇上宣他進京,起鳳便帶了一個門徒,匆匆北上。
是年是憲宗成化十二年,那天憲宗把萬貴妃賜了鴆酒,諒她必死無疑,便歎氣對司禮監懷恩說道:“朕登基已十幾年了,還沒有後嗣,從前育了幾個太子,都被那妒婦謀害了,如今妒婦死了,朕不知幾時再得抱太子,那豈非是樁恨事!”懷恩聽了,忙跪下奏道:“陛下現有太子已六歲了,怎說無嗣?”憲宗大驚道:“朕的兒子在哪裏?”懷恩答道:“景寒宮中魏宮人撫養著的不是嗎?”憲宗見說,弄得半信半疑,摸不著頭腦起來。忙令宣魏宮人見駕,不一刻,魏宮人姍姍地來了,手裏挽著一個五六齡大的小孩子,見了憲宗哇地哭了,便撲在憲宗的懷裏。憲宗把那小孩抱起來,定睛細看,覺得眉目酷肖,頭角崢嶸,不由地失聲道:“這真是朕的兒子!”便詢那魏宮人,怎地撫養著太子,是誰生的。不知魏宮人說出什麽話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