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夜走鐵騎棧道渡藍玉
魂化杜鵲香塚泣殘紅
卻說朱太祖見皇太子死得可慘,便傳集了東宮侍候太子的宮女內侍,追問太子中毒的緣故。宮人們回說,太子從潭王府回來,就喊著腹痛,不到一會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這時馬皇後和六宮嬪妃們也都齊集在那裏,除了瑜妃之外,齊聲說是太子中了毒藥。太祖大怒道:“那分明是潭王下的毒手了。”正要傳旨出去,命錦衣尉係潭王回話。忽見那宮監,呈上一張箋紙來,屈著一膝稟道:“太子在病中說是留達皇上的。”太祖展開瞧時,雖是太子親筆,卻寫得字跡潦草,大約在臨絕的時候所書。上寫著寥寥幾個字道:“臣兒命該絕,不該八弟之事,父皇勿冤枉好人。標留……”後麵還有歪歪斜斜的一行字,都是看不清楚,太子寫到這裏,想是寫不動了。太祖讀罷,不覺放聲大哭,馬皇後更哭得傷心,六宮妃也無不紛紛落淚。一時間宮中滿罩著愁雲,一片的痛哭聲,直達宮外,大家真哭得天昏地暗,馬皇後幾次昏過去,太祖也隻有頓足歎息。把傳詢潭王的事,因太子留有遺言,太祖知道他死後不忍有傷手足之情,所以也暫時擱起。但拿宮人內監們嚴鞫一番,也毫無頭緒,隻得罷了。一方麵把太子盛殮了,命宮內外及文武大臣掛孝一天。
馬皇後痛太子死得不明不白,又目睹他臨死時的慘狀,心裏越想越悲傷,竟鬱出一場病來。太祖再三地安慰她,又去召了天應寺的僧徒百人,追薦太子。凡喪葬的禮儀也格外從豐,太祖又親題諡號,叫作懿文太子。時太子的德配元妃,已生有兩子,長的夭殤,次的喚允炆,已是十幾歲了。太子既死,太祖想冊立燕王棣為東宮。當下對諸臣說道:“燕王英武毅斷,舉止酷肖朕青年之時,朕意欲立為太子,眾卿以為怎樣?”學士劉三吾奏道:“國家雖賴長君,但燕王行在第四,如果冊立,將置秦(二皇子樉)、晉(三皇子㭎)兩王於何地?那不是蹈了廢長立幼的覆轍?”太祖歎道:“這個朕豈不知,奈秦王與晉王,一個柔而無剛,一個剛而無斷,都不足付以大事,隻有燕王智勇兼備,故朕想立為東宮,以便繼統有人。”左都禦史王楨爭道:“燕王雖能,名分上似不當,現皇太子已有子,自應冊立皇孫,轉覺名正言順。”太祖聽了忍不住垂淚道:“朕也不忍有負東宮,準卿等所奏吧!”群臣領了聖諭,便往迎允炆,冊立為皇太孫。這時馬皇後卻見孫思子,愈覺傷感,那病便日重一日,到了臨終的當兒,握著太祖的左手,隻說得望陛下親賢納諫,臣妾要去了。說畢就氣絕逝世。太祖又大哭了一場,下諭為皇後發喪。又傳旨自親王以下文武大臣,一概掛孝六月,一切庶民人等,也舉哀三天,三天之內,禁止肉食,一年中停止喜慶婚嫁。是年的九月,葬馬皇後於孝陵。
舉殯的時候,太祖親自執拂恭送。可是偏偏天公不做美,臨葬時大雨滂沱,太祖滿心的懊喪,又見地上水深盈尺,太祖一頭撩衣涉水,口裏說道:“皇後一生賢德,恩惠及人,老天倒不能見容嗎?”說著露出憤憤不平的顏色來。那應天寺的僧眾,各持著幡幢鐃鈸,隨後恭送皇後的靈輀。方丈慧性,見太祖不懌,便隨口誦著四句道:“雨灑天下淚,水流地亦哀。西天諸菩薩,來接馬如來。”太祖聽了,不禁化憤為喜,立命石工把這四句鐫在陵前,作為偈語。現在的明孝陵裏,這石碣還斑剝可見,這且不提。
再說那太祖喪了太子又喪賢後,心上愈覺得鬱鬱不樂。因馬皇後在日,賢淑知禮,諷諫太祖保全大臣的地方很多。胡維庸的黨案,宋濂的兒子宋澻,坐維庸黨獄被戮,宋濂也械係入刑部。馬皇後聞知,忙來諫太祖道:“宋濂是皇太子的師傅,又是一代大儒,陛下宜施恩見宥。”太祖怒道:“宋濂既屬逆黨,應受國刑,你們婦女曉得甚事!”說著禦廚進膳,馬皇後在旁侍食,不能下咽。太祖說道:“卿嫌肴饌不精嗎?”馬皇後垂淚道:“妾與陛下起身布衣,當日饜粗糠尚甘,今日怎敢嫌肴饌不精呢!不過妾聞宋先生受刑,他曾做諸皇子的師傅,妾這時不覺替諸皇子傷心罷了。”太祖見說,很為感動,隨即傳諭,赦宋濂出獄。又江南的富翁沈萬山,綽號叫作活財神。太祖大兵取了應天(金陵),想築皇城,隻是軍餉浩繁,倉庫又空虛,一時無力興工。聽得沈萬山有錢,便差人和萬山商量,借錢來築城。那沈萬山倒很是慷慨,情願擔任城工的一半作為捐助。太祖十分喜悅,就和沈萬山分半築城。到了結果,沈萬山的一半比太祖先完工三天。太祖麵子上雖讚美萬山,心裏卻已生了嫉妒。恰巧沈萬山修築姑蘇的街道,采山石砌路,極其講究。太祖微服出行,聽得了這個消息,便說他擅掘山脈,下旨處沈萬山死罪。馬皇後又諫道:“沈萬山捐資築城,於國家不為無功。總有死罪,應將功抵贖。”太祖說道:“沈萬山是個平民,富與國家相埒,他恃財作著威福,在地方是為民妖,曆任是為蠹吏,怎可不與誅戮。”馬皇後爭道:“妾隻知民富乃國強,也正是國家之福。未聞有民富即為妖,須加以誅戮的。這樣說來,天下隻有貧民,不許有富民了?民貧國家還能夠強盛嗎?怕國也要成貧國了。”太祖被馬後一駁,弄得無可回答,於是立命將沈萬山釋放。
又一天,太傅張君玉為諸王子講經,秦王嘻笑舞蹈,亂了講席,君玉大憤,把界尺擊傷秦王的額角,秦王哭訴太祖,太祖大怒道:“張君玉無禮。”令內侍傳旨,將張君玉係獄。其時縫工進禦服,馬皇後持著禦衣對太祖說道:“很好的綾錦,吃他剪得這個樣兒,宜把縫工治罪。”太祖笑道:“這是他奉命製衣,怎好無辜處罪呢?”馬皇後正色道:“那麽張君玉受上命教訓皇子,就使皇子受責,也隻好由他,怎麽說把他治罪。”太祖恍然大悟,便赦了君玉。
又馬皇後居宮,很是檢樸,非大事不著新衣,太祖的羅襪都是皇後親手所製。又嚐繡女誡七章,賜給六宮和一班鄰婦。逢大兵出征的當兒,馬皇後終把戒妄殺的繡額,頒賜與統兵的將士。其他如規太祖修道,訓皇子學禮,優視六宮嬪妃,恩遇宮女內侍種種的美德,一時也記不盡許多。太祖憶念著皇後,從此不忍冊立正宮,隻令寧妃權攝六宮罷了。有時嬪妃們談起馬皇後的好處來,太祖聽了,不由地暗暗垂淚。一瞧見皇後的遺物,就是楚楚不歡。那時忽報藍玉班師回朝,太祖心裏很得著一個安慰,他思想馬皇後的念頭才漸漸地拋下。但太祖怎樣得著安慰呢?原來當元順帝末年,群雄紛起,徐壽輝被陳友諒殺死,部將明玉珍便逃到四川,招集了亡命,占據陝西諸省,在蜀西自稱為西蜀王。講到那明玉珍,生得麵如滿月,紫中帶赤,雙目重瞳,兩手垂膝。元朝爭雄的幾個人當中,朱元璋做了天子外,要算明玉珍最得民心了。所以他在蜀南,也整整地做了幾年太平王。等到元璋削平群寇,逐了順帝,以玉珍地處邊僻,不欲動兵遠征。明玉珍也自己固守著土地,不出來爭什麽疆界,大家倒也相安無事。
後來,明玉珍死了,子明升接位,他是少年好動,又恃著部下的猛將張良臣、張弼兄弟兩個,居然橫行起來。初時,明升隻在自己的界域中收伏些有名的盜寇作為羽翼,過不上幾時,漸漸占到明朝的疆土上來了。張良臣領了匪兵,取了陝西鳳城,警報到應天,朱太祖忿然道:“朕卻不去剿滅他,他轉來侵犯朕的土地了。”當時便拜藍玉做了征南將軍,領大兵十萬,進剿明升。大軍到了陝中,張良臣和兄弟良弼也率著傾國之兵,前來迎戰。藍玉的行軍敏捷,待良臣兵到,鳳城已給藍玉襲破了。
良臣率著三十萬軍馬,號稱五十萬,真是旌旗蔽天,刀槍耀目,軍威很是壯盛。藍玉測了陝地形勢,便同副將王貴商議道:“良臣兵勢方銳,更兼他兄弟良弼皆有萬夫之勇,他七個兒子,蜀中號為七虎,個個驍勇非凡,如和他力敵,恐不能取勝。”王貴說道:“將軍言甚有理,現下我們單就兵力論,也相去得甚遠。”藍玉搖頭道:“那倒不是這樣講,行軍兵不在多,全仗為將的能調用指揮。目下良臣傾國興兵,忘了後顧。他那巢穴之中必然空虛。明升雖王西蜀,不過恃著張良臣兄弟。我若一麵和張良臣挑戰,一麵分兵暗渡棧道,直搗他的內部,諒明升無謀,定少防備,那時前後夾攻,任良臣猛勇,也無術兩全了。”王貴很以為然,藍玉便分兵千名,親自去偷渡棧道。王貴阻攔道:“將軍冒險前去,怎麽隻帶這一千人馬?”藍玉笑道:“我正為冒險的緣故,多帶人反驚動敵人,況且千人已足夠對付了。你在此和良臣對壘,能支持到半月,我就可以成功。萬一出兵不勝,隻要堅守為上。”王貴受命,自去安排。
這裏藍玉領了一千鐵騎,悄悄地乘夜來渡棧道。那棧道在鳳縣東北,是個最險峻的地方,漢張子房燒斷棧道就是這個所在,又名連雲棧,兩麵山巒重迭,峭壁千仞,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入之概。藍玉偷襲那棧道,也是明知張良臣等係一勇之夫,決然想不到派兵鎮守。好似鄧艾偷渡陰平一般,僥幸被他成功。
藍玉既偷偷地渡過棧道,領著一千兵馬直撲褒城。那裏的守兵疑飛將軍從天而降,嚇得四散奔逃,有的身跪乞降。藍玉得了褒城,一路進兵勢如破竹。不到十天竟平了西蜀。明升果毫無準備,束手就縛。藍玉囚了明升,擄了他眷屬,遣人通知了王貴,帶了降兵三萬,並自己的一千兵馬,來攻張良臣的背後。雙方並力齊上,張良臣隻顧著前麵,不曾留神到背腹受敵。他正在奮勇禦那王貴,不提防後軍發起喊來,一支明朝的生力兵直殺入陣中,為首一員大將,正是赤麵長髯的藍玉。良臣忙分兵馬做了兩隊,令他兄弟良弼領著一隊來抵敵後軍,自己率同七子,便大呼陷陣。王貴把軍馬擺開,等張良臣殺入來,四下裏一聲呐喊,變作了長蛇的陣勢,將良臣圍在中間。良臣和七個兒子左衝右突,王貴卻不和他廝殺,隻令軍士一齊放箭。矢如飛蝗似地射來,不到一會功夫,張良臣和七個兒子都射死在陣中。那裏良弼和藍玉交鋒,藍玉一杆長槍似生龍活虎一樣。良弼也操著一口熟銅的大砍刀,使得象潑風般的,來敵住藍玉。兩人刀槍並舉,各顯英雄,真是棋逢著了敵手。正殺得難分難解的時候,不防王貴射死了良臣父子,割了頭顱,從斜刺裏殺出,良弼那把大刀敵住兩員勇將,毫不懼怯。鏖戰方酣,王貴忽的虛掩一槍,從馬上解下良臣的頭顱竟望著良弼的臉上打來,口裏還叫著看家夥。良弼覷得親切,隻當是什麽暗器,想閃避已來不及,順手把頭顱接著,待還要擲回去,再仔細一瞧,認得是良臣的首級,不覺鼻子裏一酸,心早有些慌了,忙左手架開藍玉的槍頭,撥馬回身便走。藍玉怎肯放他,也便拍馬追趕。
那王貴把良臣的頭顱打良弼,本是一種最刻毒的手段。他見那良弼勇猛,料是不能力敵。便拿良臣的頭顱擲去,算是送個良臣已死的信息與他,使他心慌無意戀戰。這時良弼果然奔逃。藍玉望後飛趕,王貴忙抄小路,越過陣地,暗令軍士設下了絆馬索,等到良弼馳到,王貴打起暗號,絆馬索向上一兜,良弼連人帶馬跌了個倒栽蔥。虧他身體靈敏,一翻身跳起,棄了大刀,拔出寶劍來砍斷那繩索,那拿鉤手早把良弼的絲甲搭住,良弼知道不得脫身,心兒上一橫,將寶劍向自己頸上抹去,鮮血直噴出來。王貴指揮軍士來捆綁時,隻獲得一個死良弼了。這時藍玉也飛騎趕到,見良弼已死,便傳令敵兵有降者免誅,良臣、良弼部下的副將陳毅、張允、錢興英、雲史俊、王革、趙國柱、江天才等紛紛棄戈投誠,那些兵士見主將既死,副將又投誠了,自然也拋了器械,徒手請降。藍玉下令停刃,鳴金收兵。一麵把降兵檢點,先後共是十七萬人,餘下的都逃往山中落草去了。所以蜀中的盜寇獨多,剿不勝剿,全是這些逃兵為患。他們恃著地勢險峻,官兵不敢深入,居然結黨設寨,專和地方上做對,後來終成大患,不過這是後話了。
當下藍玉編練降卒,列作三十大營,七十餘隊。命副將王貴統了十營,其它都歸自己直接指揮。又令都司張奇,領兵三千去平定了蜀中的小縣,自己卻統同大軍,繞道出了棧閣(鄧艾渡陰平,建十二閣,棧閣是其一)擇吉班師。
大軍將至應天,太祖派禦史江秀出城遠接。藍玉親自押著明升的囚車及宮眷三千餘人,金銀珠寶三十餘輛,駝馬牛羊十萬頭,器械盔甲七萬幅,竟進京來見太祖,太祖讀了藍玉紀錄的冊籍,很為喜悅,最令他心慰的,是藍玉獻上那個千嬌百媚的美人。於是慰勞了藍玉一番,著把明升推上殿來,明升挺立不跪,侍衛用槍刺折他的腳骨,明升坐在地上大罵。太祖喝令推去砍了,首級號令示眾。所得的宮眷一例入宮,男充功臣家奴仆,女配給出征的將士做妾。金銀和器械存庫,馬駝牛羊統賜與兵士們作為犒賞。藍玉謝恩出來,第二天諭旨頒下,封藍玉為涼國公,王貴為靖南侯。餘下將士也封賞有差。又命藍玉代奠陣亡將士,撫恤殉國者的家屬。又封王貴為四川將軍,王晉為四川按察使,馬聚仁為陝西布政使,劉愎為陝西將軍,即日出京赴任。又諭川陝等郡,著設巡道各職,直隸於六部政務尚書,委撤悉聽諭旨,以除濫任的弊竇。太祖頒諭已畢,便往玉清宮來看那美人。
這玉清宮是洪武二十一年添建的,藍玉進獻那美人,太祖就令她居住。但那美人是何等樣人呢?便是西蜀王明升的愛妃香娘娘,這位香娘娘本姓黃,芳名喚作香菱,是四川的巴州人。那香菱的父親小名黃老五,在巴州地方開著一所豆腐坊子。老夫妻兩個年將半百,還不曾有過子女,黃老五倒也並不在意,天天磨著豆腐,度他安樂的光陰。誰知那黃老嫗在五十一歲上忽然生下女兒來,取名就叫作香菱。那香菱下地的時候,滿屋子裏都是香氣。似蘭似麝的連四鄰八舍也都聞見,齊說這女孩子將來一定非凡。黃老五因半百上得著一個女兒,終算聊勝於無,心上也很為鍾愛。又因她生的當兒,香氣四播,名兒便喚作香菱。說也奇怪,那香菱到了十二三歲,已出落得玉立亭亭,臉若芙蕖,眉同楊柳,秋水為神,冰肌其膚。桃腮念暈,笑靨承顴。單講她那容顏兒,的確是羞花閉月,落雁沉魚。一時附近的人見了她,誰不讚一聲好。尤其是一班青年的紈絝,個個為了香菱神魂顛倒,凡香菱立在櫃上,就是不要買什麽豆腐的,也要上去作成她幾文,乘勢好和她勾搭幾句。這樣的一來,黃老五的豆腐生涯,頓時應接不暇起來,老夫妻倆個日夜地磨出豆腐來,尤是不夠售賣,隻好另顧夥計幫忙,不到半年,黃老五的豆腐鋪子居然開得比前象樣了。
流光如箭,轉眼春秋,香菱已是十六歲了,替她來作伐的人,幾乎戶檻也踏穿。偏偏這黃老五的脾氣古怪,他認為隻有一女兒,非招贅在家不可,任你是公侯的門第,談到嫁出去三個字,黃老五便一口回絕。試想公侯人家的子弟,怎肯入贅到豆腐店裏來呢?有幾家肯入贅的,黃老五卻瞧不上眼,不是嫌他家貧,就說他人品太壞,高嫌低不就,把香菱的終身,慢慢耽擱下來。有一天上,一個遊方女僧走過,一瞧見了香菱,說她身有仙骨,有幾年王妃的福分。那香菱一歲歲地長大起來,自視也很尊貴,常常顧影自憐。那些狂蜂浪蝶,到店裏來和香菱勾引的人愈多。香菱雖桃李其容,卻冰霜其誌,同她勾搭的人,兩三語後,臉上連霜也刮得下來了。人家近不得她,便取她一個綽號,叫作豆腐西施。又聞得那女僧的話,說她有王妃之分,大家又稱她作香娘娘。西蜀王明玉珍逝世,養子明升接位,他也聞得香菱的豔名,便立刻齎了三千聘金,要求香菱做她的妃子。黃老五見是西蜀王的命令,自己在他勢力之下,自然不敢不依。不到幾時,香菱便做了明升的王妃了。藍玉平西蜀,香菱也擄在裏麵,藍玉幾次要犯她,香菱隻懷刃自衛。藍玉見她不從,便進獻與太祖,太祖也幾次去臨幸她,都給香菱涕泣拒絕。太祖雖近不得她的身子,那顆愛她的心,卻一點也不曾更易。其時那東宮的皇太孫允炆倒是個少年風流的皇孫。他聽得那香菱不但豔麗,簡直是遍體皆香,得她一滴唾沫,那香氣可以三天不散。允炆不免動了好奇之心,便時時到玉清宮來,他對於香菱也很下一些工夫。香菱見皇孫一往情深,又兼他溫柔真摯,真是體貼到十二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香菱因而也漸漸墮入情網中去了。
一天香菱和允炆正在玉清宮的假山旁邊情話纏綿,兩心相印的當兒,恰巧被太祖瞧見,嚇得允炆拔步便逃,香菱也淚汪汪地進宮。太祖這時一言不發,隻歎口氣走了。第二天上,聖諭下來,把香菱用白綾賜死。死後草草地盛殮了,去葬在鍾山的山麓裏。皇孫允炆聽得香菱已死,不由得大哭了一場,親往香菱的墳前去祭奠,太祖聞知,便欲廢立。不知皇太孫廢立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