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式微

在神照峰時還好，穿的是嶄新的統一製式禮袍，但是葉茗發現，寒星冥一旦回到自家的惘心峰之後，立即就換過了一身平時的裝束。

那是一身破舊的巫師長袍，其上搭配的【朱羽頭冠】，似乎是一件魂器，帶著蠻荒和粗獷之意，將寒星冥俊朗的麵容，映襯得帶了幾分滄桑，仿佛自上古混沌，斬破時間長河，跨步而來。

不過這樣一種讓人心顫不休的不可名狀感覺，僅僅隻是維持了一瞬間，因為葉茗接下來發現，偌大的破舊惘心峰，似乎很欠收拾，到處都充斥著荒古的氣息。

雖然周遭樓台院落林立，儼然一副盛景的樣子，但是放眼處卻是除了寒星冥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人，而周遭一切雄偉之景，也都是蒙塵，似乎已經有些年頭沒有人打掃了。

寒星冥看出了葉茗心中的疑問，於是直言說道：“你既入我門下，理應知道一切，接下來，我們我們這一脈主峰的傳承之事，還有整個七絕山的諸多往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吧。”

在寒星冥的講述之下，葉茗終於知道了更多不為人知的內幕。

七絕山共分七脈，在外人看來，一直都是擰成一股繩的一種牢不可破的關係，但是隻有七絕山內門長老以上級別的人物，才知道事實並不如想象中那麽樂觀。

七絕山主峰七脈，分別是戮塵峰、無涯峰、惑月峰、神照峰、惘心峰、止刹峰、錐影峰，他們曾是由一位強大的祖師所開創，共成一體，休戚與共。但由於上千年來七脈的獨立發展，七脈主峰的傳承，逐漸有了各自的特色和擅長，其中表現為戮塵峰沉醉於物理攻擊、無涯峰專注領域和結界、惑月峰苦研幻術一途、神照峰崇尚魂術傷害、止刹峰開發時間和空間魂術、錐影峰擅長潛蹤匿影的暗殺之術。

唯有惘心峰，卻是一直別無所長，對弟子沒有吸引力，導致日漸式微。惘心峰的曆代祖師都感覺，實用模塊，都被其餘六峰牢牢握住，而自己一峰，若是一直平庸下去，根本沒有任何優勢爭搶到更好的弟子資源。

因為弟子資源，一般都是要依靠許多臨近七絕山勢力範圍邊緣的外門分支，帶入山門“暫養”著，再由一年一度的試煉，統一遴選人才擇入內門的，好的苗子極其稀少，因此必遭七脈峰主爭相搶奪，明爭暗鬥無數。再加上還要照顧弟子本人的感受，幾番對比權衡，弟子基本上不會選擇進入惘心峰，惘心峰每年也最多是揀些“挑剩下的”，或者幹脆是搶不到。

除了這一條途經獲得弟子資源，另外也隻能是惘心峰的祖師們，放棄修行的大好時光，在山下長時間猶如無頭蒼蠅一般遊曆，偶然才能遇到好的弟子苗子，帶回山中了。這樣隻要運氣好，二三十年之後，還能夠培養出獨當一麵的優秀年輕弟子，讓惘心峰這一支主峰傳承，勉強支撐著，不至於斷絕，但這也已經讓惘心峰進入了一種惡性循環的衰敗地步。

上幾代祖師，都非常短命，他們的一生都在操勞中度過，唯有寒星冥的直係師尊，是個例外，他在外人看來，可以說一點都不勤快，他在曆代祖師的埋葬之地中，一次閉關就是六十年，沒有參與任何惘心峰的俗務，專心修行。

他領悟出了，惘心峰想要另辟蹊徑區別於其他六峰，唯有在虛無縹緲、效果不明朗的感知和神秘學方麵，痛下苦工，才能真正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當他出關之時，他就攬下了惘心峰峰主之位，由此，惘心峰開始了一次徹底的改革。

他這人行事風格，絲毫不顧忌任何人情世故的層麵，隻求將事情做到極致，當然也可以說是極端。

他首先宣布了惘心峰此後在感知和神秘學方麵，不顧一切的鑽研方向，在一片反對聲中，他依舊保持他的決定，並以此遣散了大量不想繼續留在惘心峰“耗時間”的弟子、執事，甚至還有僅剩的兩名長老，他將惘心峰精簡到了隻有寥寥數人，且都不是年輕弟子，而是老成持重且忠心耿耿的年邁執事。

然後他通過占卜，在民間尋找到了幼年時代的姬冰封和寒星冥，他以那留下來的幾名老執事作為輔助，將他剩餘不多的生命時光，用來培養姬冰封和寒星冥。

姬冰封和寒星冥瞳力和智慧覺醒甚早，資質極其上佳，他們在師尊的引導下，漸漸在魂力領域入門，並且魂力階別快速攀升，他們也都很清楚自己資質的不凡。

在七年一度的七脈會武之中，姬冰封和寒星冥，都以耀眼的姿態出場，但是他們在對上魂力比自己還差了一兩個階別的同輩弟子的時候，卻是直接慘敗退場，甚至連初賽都沒能通過，灰頭土臉铩羽而歸，成為其他六峰的笑柄。

姬冰封和寒星冥也由此知道了其他六峰的強大，他們所專注的六大模塊，無疑都是能夠應用在實戰中的，各有各的強大之處。

姬冰封開始不相信自己的師尊是對的，他動搖了，於是師尊在交涉之下，將他放到了他最希望去的神照峰。他的確資質出眾，在神照峰大放異彩如魚得水，經過數十年的努力，現在已經成為神照峰的峰主了。

而寒星冥，卻是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師尊所設定的路線，繼續朝著虛無縹緲的感知和神秘學領域，鑽研下去，甚至是有點兒不食人間煙火的意味兒，數十年過去了，至今看上去，仍然年輕得就好像是二十多歲的青年人。

隻是現在的寒星冥，麵臨的尷尬局麵是，對上哪怕僅僅隻是一名外門稍厲害點的執事，都得被打得抱頭鼠竄，這實戰能力，作為一脈主峰的峰主而言，真是尷尬到了不能再尷尬的地步。唯一值得慶幸的，僅僅也隻是寒星冥那一身虛空飄行的身法功夫了，不過這要是對上止刹峰那種八百裏雲山，瞬發即至的時空穿梭魂術，又將貽笑大方。

總之，在外人看來，寒星冥就是一個不倫不類的貨，惘心峰必將在他這一代斷了傳承，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葉茗自此才終於明白，當時寒星冥要把他帶走時，在場無數人，看自己的那種玩味目光。

當然因為葉茗在上段試煉中，的確是引起了許多高層次師尊的注意的，或許是相信葉茗在下段試煉中作弊，又或許是憐憫寒星冥和惘心峰的遭遇，這才沒有人選擇與寒星冥爭搶葉茗吧。

葉茗現在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一種未來，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隻能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