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雷神雕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乞丐從黑暗中被拉了回來。
熟悉的癢又在撓動著他的感官，而這一回，卻不是麵頰和脖子。
他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往癢處昏沉的看了一眼，那裏一團白色的影子在動，每動一下都讓他舒服又難忍。
視線漸漸清晰，他看清了那團白色的影子正是小七。
小白狐此刻爪下按著一枚紅色的果實，果皮已經被撕開，露出被咬掉一半的果肉，此時她正埋頭吃了一口，然後嚼成一滴滴落下的紅色汁液。
汁液慢慢變成一小灘，小七低著腦袋似乎在喝，突然又抬起來。
一人一狐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怪異的沉默流淌在人狐之間，小白狐的眼神失了一會神又聚焦，隨後像下定決心一般張開嘴朝小乞丐咬了上來。
剛蘇醒的小乞丐腦子一懵，想要躲開卻憂心無力。正當他抱怨自己又怎麽得罪這小狐狸之時，那癢癢的感覺又出現在手臂。
他低頭一看，小七正蘸著那汁液往自己手臂上的傷口舔。他粗淺包紮的繃帶已經落在了地上，想來也是他昏迷之時被小白狐撕開的。
濕潤溫暖的舌尖像絲綢一般觸碰著傷口，小乞丐沒有感覺到一絲絲疼，除了癢之外隻覺得有一股暖流順著手臂流淌到渾身上下。
想來那紅色果實是青蓮種子空間中的某種靈藥，或許仙狐一族常取之用來療傷。
就這般，小油條默契的保持著沉默，小白狐當作若無其事的繼續著另類的療傷。直到最後一寸傷口也被“塗”上了紅色果子的汁液。小七才輕描淡寫瞥了人族小孩一眼，轉過身子走開。
“謝…”小乞丐心懷感激，道謝剛剛開口，卻見小白狐走到洞口轉悠了一圈。
“哇…”小白狐的腹部動了動…忽然一口吐在地上，小乞丐猛地一驚，還以為對方受了什麽傷。
可小白狐吞了一口便轉悠回到了之前趴下休息的地方，朝著自己投來一個微微嫌棄的目光。
這一個目光讓小乞丐尷尬的愣在當場，站也不是躺也不是。他側頭聞了聞自己的衣袖和傷口的位置，一股讓他都有些難以接受的膿臭讓他頗為尷尬。
“……”
小乞丐唯有無語，心底卻覺得暖洋洋一片。他不知如何道謝，隻能又做了回去沉默休息。
滅魂海中難以察覺時間流逝，好在小乞丐過了十二年沒吃過飽飯的日子。他能根據自己肚子饑餓的程度分辨自己究竟多久沒吃過飯，此刻一陣咕嚕聲從腹中傳來，他便知道自己已經昏了兩日兩夜了。
忽然感覺自己有些怪異心事的小乞丐胡亂吃了兩個果子，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比受傷之前精力更旺盛了許多。
隨手撿起一塊山石用力捏了捏，想要測試下自己的感覺究竟對不對。隻聽喀嚓幾聲，他猛地握拳之下，竟是有簌簌的石頭粉末從指縫落下。
這一幕讓小乞丐驚得合不攏嘴，他茫然的看著自己身體，隨後又閉著眼往洞口岩壁上打了一拳。
嘭的一聲脆響，小乞丐隻覺手臂和拳頭有些麻。而那岩壁陷進去半寸，竟是留了個小小的拳印。
這一回男孩終於有些激動，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拳頭。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不再會一輩子當個乞丐。
“老乞丐說得對…我真的骨骼驚奇…”
小乞丐的自語道，轉身想和小白狐分享這份喜悅。卻見小白狐望著他一拳打過去的岩壁發呆，起身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我…我不會欺負你的…”小乞丐以為她誤解了自己剛剛揮拳的意思，連忙解釋道。可是馬上他發現小七絲毫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他回過頭來，想看看岩壁上有什麽蹊蹺。卻見那灰色的岩壁正在擴散出一道道裂紋。
裂紋從拳印延伸，已經擴散了幾丈。
“我…這麽厲害？”小乞丐訝異道，卻發現事實並不如自己所想。
那拳印的確出自他手，可是那逐漸開裂的岩壁…卻是被另外一種力量從另一邊推動而至！
發現這一點的小乞丐連連後退，當他退到小七身邊時，成塊的岩壁轟然掉落。
一道藍色的閃電，忽然擊穿了洞壁，朝著一人一狐襲來！
“吱”的一聲，小白狐輕盈的跳開，人族男孩這一次反應也明顯比之前迅速許多。兩個小家夥往不同方向閃身，電光擦著小乞丐衣袖而過，轟在了他們背後的另一麵岩壁。
那岩壁炸裂開來，整個山洞搖晃了幾分。衝擊的餘波讓小乞丐滾開了一丈。
“咳咳…”小乞丐從煙塵之中站了起來，忽然變得結實的身體讓他沒有再次負傷。但他不敢掉以輕心，方一起身就朝著小七的方向靠近。
當煙消之時，走到小七身邊的乞丐看清了一切。前一刻還在歡喜雀躍的他，又一次心跌倒了穀底。
這一次，他看到了一隻大烤雞。
一隻翅膀上有藍色雷電時隱時現的金色大烤雞。
很久以後，改名換姓的小油條才從書裏知道這烤雞的真名——金翅雷神雕，在此之前他連這個雕字都沒有聽說過。
所以對麵隻能是一隻大烤雞，小乞丐並不覺得自己能夠吃掉它。
因為他的軀體…像一座小山那麽大。
金翅雷神雕此刻無比憤怒，它用雷電之力把叼來的山石熔煉成了這處藏身之所，按照它們這一族的習慣，這一次他本應該沉睡四十九年。
四十九年後，它雙翅的藍色雷霆將會化成和羽毛一樣的金色，至此它才能步入壯年，成為滅魂海南域的王者之一。
可現在…有東西敢將它從沉睡中驚醒，而時間正好是第四十八年末…
還有三個月…它就要修成正果，步入人類修士口中的天離境圓滿，離聖境一步之遙。卻被眼前這個…
鼻涕都沒有擦幹淨的人族小孩和一隻小白狗毀了。
雷神雕眨了眨還有些迷糊的眼睛，忽然意識到地上那隻小白狗不像狗，待看清之時它不知為何打了個哆嗦。
“仙狐一族？”
金翅雷神雕發出了渾厚的人類男子聲音，讓全身戒備的小乞丐微微一愣。
不過小乞丐沒有如初見白狐開口時驚訝，他低頭看了眼小七，似乎這大烤雞和她的族人有些淵源。
小白狐依舊警覺，直至微微點了點腦袋。
金翅雷神雕猶豫了一瞬，隨後仍舊憤怒道：
“本尊與仙狐一族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即使萬獸臣服帝俊本尊也沒有與之為伍…你族為何派出你這小丫頭來此，毀我數十年入定苦修？”
雷神雕怒聲質問小白狐，卻並不知小七此刻尚無法熟練使用人語。見小七久久不答話，自覺被輕視的雷神雕狠厲的鳴叫了一聲。
“這…這位鳥爺爺…一切都是我的錯。”
突然，作為洞中另外一個會說人話的小乞丐開口道，這不說不要緊，一開口便又把雷神雕的怒火挑高了幾分。
“本王正值壯年！你說誰是鳥爺爺？”
小乞丐被這一聲怒吼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一句鳥叔還沒喊出口，小白狐稚嫩的聲音卻搶先道：
“…閉…嘴…”
這是小乞丐聽小白狐說的第四個音節，似乎是轉為這不爭氣的小乞丐而學。而此刻說出來，卻不料被金翅雷神雕會錯了意。
“你仙狐一族…欺人太甚！”
雷神雕話語雖狠，可一人一狐明顯感覺到這大烤雞的氣勢一下弱了幾分。小乞丐與小白狐對視一眼，目光都有些疑惑。
“雖然本尊當年貪吃偷過你母親種的千年雪蓮，但也被你母親拔了後勁三根本源金羽。這些年本尊見對你仙狐一族都繞著道走…你母親就還不肯讓我過個安生日子麽”
雷神雕繼續道，提及了小白狐的母親，小七低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小乞丐也明白了這大烤雞沒有立馬吃掉他們兩的原因。
一切都因為小七的母親…那位雲慕姐姐。
原來眼前實力強橫的雷神雕對小七的身份有所忌憚，一時間不知如何處置。小乞丐想明白此處，正想如何言語脫身。卻見小七往前挪了幾步。
雷神雕的目光一直都在小白狐身上，見她上前竟是不自覺退了一步。
隨後，它看見小白狐抬起腦袋，露出不屑的目光，拋出了另一個音節。
“滾…”
“……”
如此回複，直接把想著如何和氣生財的小乞丐嚇愣當場。同時讓雷神雕反過來像被雷劈了一般傻住。
詭異的氣氛凝固了時間，小乞丐隻覺得自己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他已經能想象大烤雞氣得炸毛要吃他們的樣子，當下做好了再次跑路的準備。
然而金翅雷神雕沒有炸毛，反而像真的小雞仔一樣泄了氣。他恨恨轉了兩下脖子，負氣道：
“算了算了…惹不起本尊躲得起…”
“這滅魂海如此之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處入定修煉的地方！”
如此回複讓小乞丐傻了眼，或許就連小七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隻是他們不能表露鬆一口氣的樣子，一人一狐同時擺出了一副，算你懂事的神情。
鬱悶的雷神雕無奈的動了動身，帶著一股無奈挪到了洞口。它不打算再和這隻小狐狸爭下去，比起她的娘親而言，這小丫頭的脾氣似乎火爆許多。
一人一狐自然也不會挽留，事實上小乞丐後背早就被驚出的汗水汗濕。他們一直等雷神雕在洞口準備展翅，才同時輕輕鬆了一口氣。
可今日上天似乎並不打算讓他們鬆氣…
雷神雕到了洞口停住了撲翅的動作。
它開口說了一句讓小乞丐冷汗再度落下的話，而這一次…卻並非對著洞內。
“真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想不到仙狐一族竟然會和你這條燭陰蟒勾結。看來是今日不給你等一些顏色瞧瞧，怕是真當本尊是這滅魂海中的一隻野雞！”
雷神雕聲音充斥著暴怒，藍色電光像是燃燒在洞口巨大火叢。
而此時此刻…在雷光火叢隔絕山洞的外麵，那雙熟悉而恐怖的血色巨眼，正朝著洞內凝視而來。
“好久不見…黃毛老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