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二當家的

越往北走,天氣越冷。進入涿縣之後,大家更是感到了北風的厲害。到底是北國之地,刺骨的寒風呼呼地吹著,天氣已經冷得不行了,寒風針一般地刺著楊林他們的。萬般無奈,隻得將冬衣扣得嚴嚴實實的,把手揣在衣兜裏,縮著脖子,疾步前行。

黃昏的時候,販馬的隊伍終於到了涿縣縣城,在南城門外找了個避風、僻靜的地方,一萬多人紮下營來。大家也是一路辛苦,一個個顯得有些疲勞,匆匆吃過晚飯,大家就進入了夢鄉。

半夜的時候,天空中飄起了雪花,而且越下越大。呼嘯的北風挾裹著漫天的雪花在空中亂舞,那一團團的雪花很快就把營地覆蓋起來,而狂暴的寒風拚命地拍打著帳篷,把熟睡的人們從夢鄉中拉了回來。

“二當家的,下雪了。”

睡夢之中的梁天被外麵的狂風所驚醒,披衣爬起來一掀帳篷門簾,一股寒風夾帶著雪花便闖了進來。伸出頭往外一看,除了跳舞的雪花,就是呼嘯的寒風,他無奈地搖搖頭,再次回到鋪上。

“下雪了好,明天早上可以多睡會。”

“說得也是,這些天急著趕路,累死我了。”

梁天說完,倒頭就睡著了。這也難怪,又要走路行軍,又要習武練功,二當家的和他手下的那幫兄弟早就累得有些吃不消。不過這也是他們自願的,楊林並沒有強迫大家練功。隻是他們本來就是習武之人,現在又有人傳授武功,他們怎麽舍得不練呢?

當第二天早上大家起來的時候,營地裏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沒想到一夜之間,整個大地變成了白色。放眼望去,天和地的界限變得那麽朦朧,山是白的,天是白的,地上、樹上、房頂上都變成白色的世界。

“各位兄弟,楊老爺說,今天雪大,就在營地休息。”

“知道了。”

吃早飯的時候,楊林的家丁向大家宣布,今天就在大營休息。鄉勇們歡呼起來,今天可要好好地睡他一天,可是二當家的卻覺得機會來了,象涿郡這麽大的城鎮,怎麽著也要進城去撈一票。

“梁天、董簡、丁吉、顧會,你們今天跟著我,我們到涿郡城裏去看看吧。”

“嗬嗬,涿郡可是個大地方,今天肯定發大財。”

二當家的身後跟著四個人,一起走出了大營。這四個人就是二當家的主要幹將,與鷹峰四傑不同,他們的功夫不是表現在上陣拚殺,而是專幹些偷雞摸狗、坑蒙拐騙等等見不得人的勾當。

五個人騎上馬就出了大營,徑直進了涿縣縣城。此時的涿縣大街上,依然飄著片片雪花,也沒有多少行人,就是偶然有幾個路人,也是緊緊地縮著脖子,雙手插在衣袖裏,匆匆地走過。

涿縣縣城是涿郡太守府所在地,不論是經濟規模,還是城鎮規模,都是幽州最大和最繁華的城鎮。其人口相當於幽州的四分之一,手工業比較發達,北上大漠的商人也大多在此中轉,是一個重要的工商業基地。

然而今天因為風雪太大,涿郡人大多在家裏的熱坑頭上取暖,很少有人出門。連一些商鋪也懶得開門,街上顯得冷冷清清。五個人在街上逛了幾圈,立即就沒有了興趣,顧會最先說道。

“二當家的,這麽大的雪,沒有什麽人上街啊,看來我們要走空啊。”

二當家的不由得有些後悔了,這麽大冷的天,逛什麽街呢,就在大營裏睡覺也舒服啊。二當家的點點頭,正想帶著大家離開,突然聽見一陣陣吆五喝六的賭博聲。回頭一看,原來是家酒館,那賭博的聲音是從二樓傳下來的。

“二當家的,回去反正沒事,我們到賭場去看看,能不能發點財,如何?”

丁吉的提議立即讓二當家的心裏無比癢癢,回去大營裏也是無聊,還有什麽比搖骰子的聲音更令人興奮的呢?況且賭場裏人多,說不定有下手的機會。二當家的沒有猶豫,帶著幾個人就走進了酒館,把馬交給了店小二,上了酒館二樓。

不管外麵下多麽大的雪,也不管有多少生意都停了下來,可是酒館和賭場的生意卻異常的紅火。二當家的帶著他們走進賭場的時候,才明白了大街上為什麽沒有人,因為他們都跑到賭場裏來了。

也不知是涿郡人好客,還是二當家的運氣好,反正他們五人是異常的順利。賭博的掩護偷竊的,說笑的掩護調包的。到最後,不管是賭博的,還是偷竊的,幾乎是人人得手。

二當家的可是非常的有心機,見好就收,眼見自己一夥人弄到了不少錢,使了個眼色就開溜了。他們五個人進賭場的時候,每個人的身上不到一萬錢,出來的時候,每個人拎著十幾萬錢出來了。

“二當家的,找個地方喝杯酒吧,暖和暖和。”

剛從酒館出來,梁天就提議找個酒館喝酒。他們是不會在剛才那個酒館多呆的,長期的職業習慣,他們不會在作案的地方多呆,隻有遠離了案發現場,他們才似乎覺得安全些。

賭了半天,幾個人也確實餓了,二當家的就點了點頭,大家便開始尋找酒館。土匪們找酒館,可不象一般人那樣圖熱鬧,而是找一個位置比較偏僻,卻又四通八達的地方。雖然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土匪,可是土匪的習性絲毫沒變。

在一個僻靜的地方,他們終於找到一家理想的酒館。此時已經過了飯點,酒店的生意並不是很好,空位子很多,兄弟幾個找了個地方就坐了下來。叫上幾樣下酒菜,溫了兩壺酒,大家就喝了起來。

“二當家的,我們跟著這楊老爺,又能弄多少錢?我們還是走吧,哪裏的水土不養人呢?”

“丁吉,不是我不想走,隻是我們現在沒有糧草,沒有錢財,兄弟們會跟我們走嗎?就是兄弟們跟著走,你讓兄弟們喝西北風不成?”

“二當家的,那胡人可不是一般的厲害,難道我們要跟著他們去送死嗎?”

“胡人是厲害,可是你沒有看到嗎?那個楊老爺和他的那幫兄弟更厲害,那一個不是勇冠三軍,武功蓋世?再說那些鄉勇,那可是朝廷正規的兵器和裝備。要是那些胡人敢惹事,還真不夠他們殺的。我肯定地告訴你們,這楊老爺決不是好惹的。”

“二當家的說得也是。兄弟們,別胡思亂想了,既然答應跟著楊老爺,就不要三心二意。”

“梁天說得對,我們還是跟著走吧。聽說胡人女子不錯,這次去買幾個當暖腳丫環。”

“嗬嗬,董簡,瞧你那點出息,去大漠就為買幾個胡人小丫頭?你沒聽別人說嗎?胡人身上騷氣可重得很,粘上了你想洗也洗不掉。”

“嗬嗬,嗬嗬……”

幾個人在酒店裏東扯西拉,邊喝酒,邊扯蛋,兩壺酒硬是喝了一個時辰,連酒店的店小二都開始翻白眼,幾個人才總算把酒喝完了。他們也覺得喝得時間長了,連忙站起來,梁天順手把錢袋往桌上一放,從裏麵摸出二十五個錢,朝店小二扔了過去。

“酒錢,接著。”

梁天拎起錢袋,朝幾個兄弟擺了擺手,幾個人搖搖晃晃地就出了酒店。五個人,拎著五袋錢,實在是過於招眼。也許他們自己不在意,可是那“叮叮當當”的響聲,立即吸引了酒店角落裏幾位客人的注意。

那桌客人有八個人,其中一個家夥滿臉橫肉,腰粗腿壯,一對拳頭有榔頭那麽大,嘴角上有一道疤痕,直連到耳根,說起話來,那道疤痕就跟著跳動,樣子十分恐怖。而其他七個人也是一臉的猥瑣,一看就不象是一夥好人。

幾個人就溫了一壺酒,要了一盤鹹豆子,純粹是在酒店混時間。當看到梁天等人每人拿出一大袋錢來,八個人的眼睛都綠了。隻見那疤痕臉端起酒杯猛地喝幹了杯中的酒,朝其他幾個人擺了擺頭,站了起來。那六個家夥連忙三口二口喝幹了自己的酒,扔給店小二幾個錢,悄悄地跟了出來。

這時候,雪好象下得小了些,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地多了起來。二當家的帶著幾個人牽著馬,正在街上慢慢溜達,準備出城回營。他們為了省事,幹脆把那些錢袋都綁在馬背上,也沒有用心看著。

走到一個稍微僻靜的地方,疤痕臉朝幾個人努了努嘴,大家急忙緊走幾步,成扇形悄悄地向幾個人靠了過來。疤痕臉幾個人表麵上看起來若無其事,好象都不認識的樣子,各自埋頭走路,可是他們卻離二當家的錢袋越來越近。

隻見疤痕臉點了點頭,其他幾個人突然發動,猛地衝了上來,一個人假裝腳下一滑,用力撞向二當家的,把二當家的撞了個大馬叉,重重地摔在地上。其他幾人也好不到那裏去,統統被撞倒在地。

“哎喲,我的屁股,你們沒長眼睛啊。”

二當家的還真以為是有人滑倒了,一邊摸著屁股,一邊哼哼著,心裏無比的惱火。可是他無意中抬眼一看,有人正在割他的錢袋,一下子明白過來了,酒也清醒了許多。

“搶劫啊……”

其他幾人被摔倒在地,心中正在惱怒,聽到二當家的喊搶劫,嚇了一跳。他們平時最怕聽到這句話,隻要是有人一喊,他們肯定拔腿就跑。可是今天二當家的自己喊起來了,抬頭一看,好家夥,敢情那些家夥正在割他們的錢袋。

這真是土匪遇到了強盜。梁天“噌”地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不顧屁股的疼痛,衝上去就要抓住那個割錢袋的。可是他剛剛爬起來,腳下又被人故意一絆,摔了個大馬叉。

“搶劫啊……”

二當家的打架不行,喊叫還是挺在行的。眼看幾個人連站起來都困難,便撤開嗓子一通亂叫,喊聲立即打破了涿縣縣城的寧靜,引的街上的行人和城裏的居民紛紛往這邊跑了過來。

不過,讓他們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那幾個搶劫的家夥並沒有被他們的嚎叫嚇跑,而是很鎮定地割下了他們每個人的錢袋,臨走時還瀟灑地踢了他們每人一腳,然後把錢袋甩在肩上,打了個呼哨,幾個人搖晃著身子,揚長而去。

而圍過來的行人一看是疤痕臉,就象是看到了瘟神,連忙掉過臉去,裝著什麽也沒看見,繼續往前走自己的路。更有的行人轉身就往回走,嘴裏還連叫著晦氣。

“原來是疤痕臉王三,不知道又是那個倒黴,聽口音是幾個外地人,碰到這個災星。”

原來城裏的人都認識這個疤痕臉,他就是涿縣縣城裏有名的混混疤痕臉王三,殺人放火的事不幹,坑蒙拐騙的事不斷,這種東西怎麽什麽時代也不絕種。涿縣縣城裏的人那是避之唯恐不及,誰會為了幾個外地人惹火燒身?

“難道涿縣城裏沒好人了嗎?”

二當家的真是氣憤了,這些行人沒有一個人上來幫他,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本來他不在乎那一袋錢,可他在乎自己的尊嚴,從來都是自己搶別人的,還沒有人敢搶自己的。他迅速爬了起來,顧不得屁股的疼痛,朝那幾個家夥衝了上去。

“還我錢來。”

二當家的抱住疤痕臉王三,與那幾個家夥糾纏在一起。梁天這時才得已從雪地上爬起來,把其他幾人從地上拉起了起來,一起跑了過去。大家衝上來就是拳打腳踢,一通亂打。

這些混混也還真有些武功,也敢於拚命。不過他們沒料到今天他們遇到的是些土匪,不僅武功差了許多,心機也差了許多。梁天等人雖然敵不過黃安、石柱等人,可是對付這些混混卻綽綽有餘。隻是雪地太滑,一時還不太適應。

“住手!”

就在他們糾纏不休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聲暴喝,猶如晴天裏響起了一聲霹靂,震得那飄揚的雪花也跟著發抖,顫巍巍地滑落在地。正在走開的行人停下了腳步,遠處觀望的居民也慢慢地靠攏過來,那些臨街的窗戶也悄悄地打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個個好奇的腦袋。

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之下,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走了過來,隻見他身長八尺,膀大腰圓,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活脫脫一座威武的鐵塔。他那邁動的雙腿猶如兩根石柱,每走一步,連大地也跟著顫動,一雙鐵拳就似兩把銅錘,雄糾糾、氣昂昂地隨著主人前後擺動。

“快跑,那個煞星來了。”

正在與二當家的糾纏的疤痕臉聽得那聲吼叫,嚇得一哆嗦,他心裏明白那才是真正的煞星,搞不好又要挨他一頓打。連忙向小混混們喊叫了一聲,也顧不得李家兄弟的糾纏,撥腿就跑。

那幾個小混混當然清楚那聲怒吼意味著什麽,使勁想推開梁天一夥人,準備逃跑。可是二當家的怎麽會讓他們跑,從來都是別人抓他們,今天第一次抓別人,心情格外的爽,死命抱住他們不放。然而他們畢竟人多,雪地又滑,還是跑了四個。

“打死他們!”

這下二當家的算是威風起來了,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當好人的感覺真好。他們抓住那四個人,就往死裏打。他們可是真正的行家裏手,知道那裏能打,那裏不能打。今天太氣人了,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豈能放過他們?

聽到二當家的吼聲,正在氣頭上的幾個人求之不得,專門往要害部位猛打。那四個家夥倒也不是個普通混混,不僅不求饒,還與他們對打,這更加觸怒了二當家的,他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大家點點頭,下了毒手,那四個家夥不出聲了。

“站住!”

疤痕臉王三沒逃出幾步,那大漢又是一聲怒吼,把一個緊跟在他身後的小混混嚇得腳下一滑,摔倒在地。疤痕臉王三也管不了這些混混了,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跑。

“哪裏跑!”

那大漢也沒管摔倒在地的混混,徑直向疤痕臉王三追去。也是大雪天地下太滑,慌不擇路的疤痕臉王三不知踩到了什麽,身體失去平衡,搖搖晃晃就要摔倒,慌亂中他緊緊抓住身邊的混混,結果三個人一下子都摔倒了。

“我叫你跑!”

也是命中該絕,一個混混好不容易從雪地裏爬了起來,還沒有來得及站穩,抬頭就看見那大漢追了上來。媽呀,嚇得他兩腿一軟,腳下一滑,竟然衝著那大漢奔過去了。

那大漢正追著幾個混混,卻突然看到一個混混朝他撲來,顧不得許多,抬手就是一拳,正打在那混混的上。也不知是雪地太滑,還是那大漢用勁太大,那混混竟然被一拳打出十幾仗遠,狠狠地撞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上,兩腿蹬了兩下,再也不跑了。

“把錢還來!”

疤痕臉王三抓住身邊的一個小混混,才從雪地裏站了起來,剛好看見那大漢把那小混混一拳打出去,嚇得他轉身就跑。卻不料那大漢緊追兩步,一把抓住他的衣鄰,結果兩人一起摔倒在地。兩個大漢往地一摔,腳下的大地都為之一顫,慌亂之中,那大漢一把奪過錢袋,並穩住了自己的身子,掙紮著要爬起來。

就在這時,二當家的等人跑了過來,不知什麽時候,梁天的手裏多了根木棒。正當疤痕臉王三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嘣”地一聲脆響,梁天掄圓了手中的木棒,朝著疤痕臉王三砸了下來。

“別殺人!”

那大漢眼看梁天就要打死疤痕臉王三,立即大叫一聲。這些混混雖然討厭,但是也罪不該死,何況還是同城中人。他隻是路見不平,撥刀相助,卻不想殺人。

然而他已經遲了,梁天的木棒狠狠地砸在疤痕臉王三的頭上,那疤痕臉王三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就一命嗚呼了。可憐他在涿縣橫行了十幾年,最後卻死在一個外來土匪手裏。

“衙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