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跌落神壇

火燭搖曳,昏暗的地室之中,空氣不是很通暢。

借著微弱的火光,可以看見龐大的地室被分隔成了十數個小隔間,並且裝上了鐵柵欄。

這裏應該是一座地牢。

其中一間牢房內,血腥味很濃,借著微弱的燭光,可見一名身染血汙的少年貼著冰涼的牆麵坐在那裏。

意識尚未清醒,更負上了鐐銬,並且雙肩被鐵鉤所穿,連著手上的鐐銬,而且還是特製的鎖元銬。

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事被如此對待。

“來人,將他潑醒。”

迷迷糊糊之中,柳逸塵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接著便感頭頂猛地一涼,瞬間清醒過來。

“這裏是……地牢?!”昏暗的光線之下,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牢房,望著周圍這並不陌生景象,他卻是一愣。

自己不是與靖娥在青梗峰上嗎?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為何會身負鎖元銬?為何……

那杯酒,難道……

忽然,一些零碎的片段緩緩自他腦中浮現了出來,令他猛然抬起了頭。

接著,便見到了令他無比的錯愕的一幕,以至於讓他忽略了雙肩之上的疼痛。

他的麵前,此刻,他的眼前,他的好友正懷抱著他的摯愛,一臉冷然的看著自己。

而且蕭靖娥身上的衣物已經成了布條,光潔的肌膚之上更是有著數道似抓痕的猩紅傷痕。

並且望著自己的目光,更是充滿了驚恐與害怕。

就好似,就好似自己剛剛汙辱了她一般。

“好友……”

柳逸塵不解,不解眼前這一幕,但話還未完全出口,便是被莫遠明那森然的聲音打斷:“住口!我沒你這樣的好友!”

隨後,便是聽到莫遠明深惡痛絕的對柳逸塵嗬斥道:“柳逸塵,我真是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靖娥與我將你視作知己好友,為你成功開啟逍遙道前來祝賀,而你明明知道靖娥早已與我有婚約,卻趁著酒性對靖娥施暴,你還是人嗎?”

“婚約?施暴?”柳逸塵目光驟然一凝,而這時又聽莫遠明懷中的蕭靖娥說道:“明哥,我清白已毀,自知配不上明哥,婚約之事便就此作罷吧,咱們離開這裏好嗎?我不想見到他。”

轟!

柳逸塵頓感腦中一陣炸響,靖娥愛的人不是自己嗎?剛剛都還在青梗峰上慶祝自己開啟了逍遙道,何時又同莫遠明有了婚約?為何此刻的靖娥變得如此陌生?

“靖娥,別多想這些,不管怎樣,我都會娶你,同時我也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莫遠明用力摟緊了蕭靖娥,安撫下她那躁動不安的情緒,望著柳逸塵的目光也越加的冰寒了起來:“柳逸塵,從今開始,你我恩斷義絕,明日罪愆台上,我會親手為靖娥討回公道!”

這一刻,縱然柳逸塵是頭豬,也看得出來,這一切都是事先謀劃好的。

隻不過,令他想不到的是,害他的人,卻是他的摯愛與摯友……

“為什麽要這麽做?”柳逸塵回歸到了冷靜,望著莫遠明問道,眸光如同劍一般鋒利。

莫遠明迎著他的目光,並不見絲毫躲閃,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為什麽要同他一起害我?”柳逸塵沒有理他,而是盯著他懷中的蕭靖娥,此刻他心中已隱隱間明了莫遠明與蕭靖娥這麽做是為何,但仍是懷抱著一絲希冀。

隻因為蕭靖娥是他此生第一個動了真情的女子,哪怕答案一樣,他也寧願是聽到蕭靖娥親口說出。

但,蕭靖娥沒有回答,隻是緊緊的依偎在莫遠明的懷中。

見狀,柳逸塵心中頓感一片冰涼,猛地提高了音量:“就因為他是宗主的兒子嗎?”

蕭靖娥的雙肩微微顫了顫,但仍是沒有再開口說話,反倒是莫遠明的臉色沉了下來:“柳逸塵,你想表達什麽?”

“滾!”

一聲暴喝,宛若驚雷炸響,令得莫遠明下意識的退了一步,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柳逸塵,你還敢逞凶!”

“若無這鎖元銬,此刻你已身首異處,與你結識,同你稱兄道弟,我真是瞎了眼!”柳逸塵眼中噙著憤恨之色,但奈何雙肩琵琶骨被穿,更身負鎖元銬,根本就無法將莫遠明怎麽樣。

“是嗎?”迎著柳逸塵那憤恨的目光,莫遠明卻是收起了怒意,嘴角掛著一縷淡笑,道:“但願明日罪愆台上,你還能如此精神。”

砰!

隨後,鐵門合上,莫遠明與蕭靖娥離去,地牢之中再度回到了最開始的死寂。

“逍遙三道啊逍遙三道,我還未入那逸心道,便先經曆了煉心之考,體驗了一遭什麽叫做世道無常,人心險惡。”一聲苦笑自他口中發出,晃動著手上的鎖元銬,雙肩之上的鐵鉤鮮血緩緩滴落,回想著自己開啟逍遙道一事,嘴角的那一縷苦澀也更加之濃了。

他柳逸塵,出自荒域將門世家,八歲通過逍遙宗內門考核進入逍遙宗,九歲衝脈納靈,十一歲化元,十四歲躋身靈動境強者之列,十六歲問鼎靈劫一轉,乃為逍遙宗公認的第一天才。

更以十六歲之齡開啟逍遙宗的逍遙道,成為逍遙宗有史以來,第一個以十六歲之齡開啟逍遙道的弟子。

逍遙道乃是逍遙宗擇選宗主的唯一途徑,現任逍遙宗宗主莫千仞,亦是開啟了逍遙道,並且通過了逍遙道的考驗,方才成為宗主。

而逍遙宗則是蠻荒界內的頂尖勢力,位列蠻荒界中六國七宗五院之一,即便是六國國君都得以禮相待。

如今柳逸塵不但以十六歲之齡問鼎靈劫一轉,更開啟了逍遙道,若成功通過了逍遙道的考驗,那便是逍遙宗未來的宗主。

換言之,若無意外,未來的逍遙宗將改姓柳,而柳逸塵出自荒域將門世家,隸屬於六國之中的南辰。

若他成為逍遙宗宗主,即等同於逍遙宗並入南辰。

隻不過,而今這個意外發生了,而且令他始料未及。

……

一夜無眠,次日一早,地牢緊閉的鐵門緩緩打開,一隊身著黑袍的逍遙宗弟子步入了其中。

他們是逍遙宗執法堂的執法弟子,內門精英當中的精英,同柳逸塵一樣,乃是靈劫境的強者。

“柳師弟,走吧!”

為首那人打開了柳逸塵的牢門,柳逸塵緩緩起身,負著鎖元銬走了出來。

他年僅十六歲,雖是逍遙宗公認的第一天才,但也是逍遙宗最為年輕的那一輩弟子,論輩分,算是這些人的師弟。

“有勞諸位師兄了。”柳逸塵拱手見禮,已經全然不見了昨日頹態。

走出地牢,踏著熟悉的青石道,柳逸塵隨著執法隊,來到了逍遙宗的執法堂。

不過一路上,他們的身後卻是跟著一條小尾巴。

此刻,執法堂之中,長老院的九位長老已經到場。

“柳師弟,你真的……”執法堂前的林蔭石道上,執法隊的隊長停下了腳步,望著柳逸塵欲言又止。

柳逸塵明了這位師兄想問的是什麽,輕笑道:“縱然我說不是,現今逍遙宗內又有幾人能信?”

那人隨之一滯,目光也黯淡了下去。

“我信!”

這時,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循聲望去,隻見一名年紀與柳逸塵相仿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他的身後。

“夢兒……”

柳逸塵臉色微變了變,這姑娘是他的小師妹,平日裏總喜歡跟在自己身後,像塊牛皮糖一樣,且在青梗峰眾多師兄弟當中,唯獨就粘著自己。

夢兒此刻鼻尖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似剛剛哭過,望著身負枷鎖鐐銬的柳逸塵,緊握著雙手,“柳師兄不會做那等下流的事情,夢兒最喜歡的柳師兄,絕不會那麽不堪!”

最後那句話,夢兒幾乎是喊出來的,同時眼中極力克製的淚水,也再度不爭氣的湧了出來。

“柳師兄,我把鑰匙偷出來了,這就解開你身上的鎖元銬,你快走吧。”夢兒說著,又手忙腳亂的從身上摸出了一串鑰匙,要為他解開身上的鎖元銬,天真的想著能夠救他。

“這丫頭……”

見夢兒竟然為自己去偷來了鎖元銬的鑰匙,柳逸塵神情頓時一滯,整個人不由僵在了原地。

這個傻妞,難道不知道就算拿了鑰匙解開了鎖元銬,也逃不掉的嗎?

這個傻妞,難道看不見身邊執法隊嗎?不明白宗內高手如雲嗎?

這個傻妞,就算我逃掉了,她也會受到牽連的呀,她還能在宗內呆嗎?難道她都沒為自己考慮過?

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要為我這麽傻!

“能給我點時間嗎?”柳逸塵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

他身旁的執法隊隊長點了點頭。

“多謝。”

柳逸塵道了聲謝,向著夢兒走了過去。

“傻丫頭,別哭了,師兄沒事的。”他伸手為夢兒抹去眼淚,更順勢拿過了她手中的那串鑰匙,甩手給扔掉了。

“哎哎哎,你幹嘛啊!”

夢兒頓時急哭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一串串的往下掉。

“夢兒!”

這時,柳逸塵忽然加重幾分語氣,揉著夢兒的頭上,柔聲道:“傻丫頭,別為我做傻事,師兄已經錯過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不想你在成為遺憾,知道嗎?”

“可、可我做不到,夢兒做不到!”夢兒最後似急慌了,直接撲進了柳逸塵的懷中,雙手死死的抱著他的腰,不肯撒手:“不要去,夢兒不許你去!”

“柳師弟,時間差不多了。”這時,響起了執法隊隊長的聲音,盡管他不忍心,但畢竟職責所在。

“嗯。”

柳逸塵點了點頭,緩緩解開了夢兒抱著自己的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道:“答應師兄,這是你最後一次哭泣,以後就算師兄不在逍遙宗了,你也要堅強,好嗎?”

“我……”

夢兒緊握著雙手,很想說不想,很不想這樣放手,但在柳逸塵的目光下,她卻隻能強忍著不舍與悲痛,點頭道:“夢兒知……知道,夢兒會堅強,會等著師兄回來。”

“無論多久,夢兒都等!”

一塊青色玉佩被她塞進了柳逸塵的懷中,而後強忍著淚水,轉身離開了這裏。

因為她知道柳逸塵絕對不想讓她看到他在罪愆台受刑的模樣。

“這樣,真的好嗎?”執法隊隊長望了一眼夢兒離開的柔弱背影,又望了一眼柳逸塵問道。

他們很清楚柳逸塵這一去,將是天才不再,將會被打回原形,而且還是難以翻身的那種。

那種等待,怕是將成無期……

“未來之事尚在未定之天,師兄又怎敢斷言我就不能重回巔峰呢?”

柳逸塵輕撫著手中的那塊青色玉佩,小心的將其收好,臉上柔和的微笑,隨著夢兒的背影一點點隱沒在視線盡頭而盡數收斂,轉身跨步走向了執法堂:“走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