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冤家路窄
“嶽公子,你這是為何?如今不是內訌的時候!”文若海義正辭嚴道。
“為何?你不是心知肚明嗎?”嶽賦怒不可揭。
“那些是罪民,理當該死。”文若海反駁。
“罪民也是大明的罪民,姑且不論他們該不該死,就算他們真的該死,也應由大明律例判死,再由大明劊子手行刑,而不是任之喪命於外敵之手。”
“事急從權,二者後果並無二致。”
“好!好一個事急從權!”嶽賦冷笑道:“旗山鎮的百姓,你總能找到借口犧牲他們,那麽——”嶽賦用手指著南方,繼續道:“此去榮平城共一百二十八裏路,路上共有三鎮十二村,你是故意無視了他們對吧。”
旗山鎮上的人,文若海可以理直氣壯地拿他們當炮灰,可是其他鎮子村子的人,他卻不能這般說了,所以,他與卓戴斯相討對策的時候,確實故意忽略了這一點。
麵對質問,文若海爭辯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孰輕孰重,嶽公子莫要輕重不分。況且,魔蠻為鎮上物資而來,不會孤軍深入的。”
“確實不會孤軍深入,但難保他們不會打個秋風再回去。”
“他們要押送物資,哪裏有空餘的時間。”
“隻要三兩騎,方圓百裏之內,便能如入無人之境!還能製造混亂,阻擋追兵。”
“隻是兩三騎的話,文某自然會與其血戰到底。”
“你會個屁啊!”
“嶽公子不要強詞奪理。”
“我不強詞奪理,老子現在是懶得理你。”
嶽賦走到趙紅伊旁邊,抓著她的手舉起來,道:“你是郡主,這裏你最大,你立刻命力在場的所有將士,死守旗山鎮,掩護百姓撤退。”
趙紅伊確實是在場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而龍衛雖則是皇帝的親衛軍,本質上依然是軍人,軍人需承擔的責任,龍衛必要時同樣需要承擔。
嶽賦說的話,有理有據,可是,趙紅伊真的會照他的話那樣做嗎?
“師妹,拘小節失大義,實屬不智。師妹莫要聽他胡說八道,當以大局為重。”文若海單膝跪地,抱拳過頭,誠懇請求。
嶽賦沒那般造作,他直接衝著趙紅伊說道:“守土安民是將士天職,一寸山河一寸血!”
一個是自小崇拜的榜樣,愛慕多年的師兄,一個是無賴潑皮的大魔頭,若是在往日,趙紅伊定然是聽師兄的吩咐,可是如今……短短一段時日,為何會變成這樣?趙紅伊不覺失神了。
想起嶽賦,趙紅伊臉頰變得緋紅,文若海並沒有讓她為難太久,她隨即選擇了嶽賦,道:“就聽賦賦的吧。”
卓戴斯聽此言,點了點頭,道:“各位手足,準備戰鬥,死守旗山鎮,掩護百姓撤退。”那七名黑衣龍衛散開,各自準備。他們從來都是聽命行事,不會問為什麽,也不會思考命令是否合理。他們會做的,就是聽命,然後對著敵人舉起屠刀。
文若海十分愕然,他實在想不明白,原來迷他迷得神魂顛倒的師妹,為何……為何會這樣!
“文若海,你想逃的話,可以。”嶽賦冷冷道:“不過,你千萬要祈求那些魔蠻把我殺死,否則我一定會讓你身敗名裂。”
事情已經定了,文若海說再多也無力回天,他如今所能做的,就是為自己辯解,挽回他在同僚心中,在趙紅伊心中的形象。
“文某隻不過是以大局為重,豈是貪生怕死之人。”文若海道。
“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嶽賦冷笑。
文若海惱羞成怒,大聲疾呼:“雖不敢苟同,但此間事情已有定論,文某自當身先士卒,帶頭衝鋒。”
“好,我看著。”
其時,地麵的顫抖愈加厲害。從地麵上傳來的震感,便可知那一百多騎狼騎兵組成的衝鋒如斯恐怖。
宿赤軍狼騎兵,坐騎雖為狼非馬,然而,那些狼卻並非是旗山附近出沒的土狼,而是古倫山外千裏蠻莽草原上,極北之地的雪原巨狼,個頭隻稍遜駿馬,體重、力量、速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凶悍殘忍的習性,更是戰馬無法比擬。狼騎兵是魔蠻各部中有數的強軍,最為倚重的便是坐騎帶來的絕對優勢。
突然,地麵震動停止了,嶽賦見此,趕到鎮子邊緣,看見那些狼騎兵在鎮外不足三十丈的地方一字排開,看來,那些狼騎兵長途奔襲,打算先稍息片刻,再行發起衝鋒。
三十丈的距離,對於戰馬來說,不足以發動衝鋒,因為這麽短的距離,根本無法讓戰馬加速到最高速度,速度不足,衝鋒便會威力大減。而狼騎則沒有這個問題,加速快,加速距離短,是狼騎兵的另一大優勢。
旗山鎮乃小鎮,連最簡陋的土城牆都沒有,而且地處山穀平原,無險可守。若是讓狼騎兵休息完畢,回過氣來,那麽嶽賦他們唯一的‘以逸待勞’的優勢也都沒有了。
嶽賦怎麽能任由他們大口喘氣,隨即說道:“文兄,你不是說要帶頭衝鋒嗎?你倒是衝啊。”
“此時敵軍整裝待發,我等該伺機而動,貿貿然出擊,不但討不了好,還容易中圈套,嶽公子不要為了一時之氣,壞了大事。”文若海如此辯解。
“文兄果然高才,受教了。”嶽賦先是恭敬地說話,突然語氣急轉直下,輕蔑地冷笑道:“隻是在下愚昧,卻聽不懂這樣的大道理。”
說罷,嶽賦突然拔腿就跑,衝到鎮子與狼騎兵中間的空曠之地上,把劍往地上一矗,扯著喉嚨大喊:“威虎大將軍趙常烈在此,魔蠻鼠輩速速前來受死。”
十八年前,趙常烈在破虜澗一役,敵人便是宿赤軍。那一戰,是宿赤軍立軍數百年以來,最大的恥辱。
果然,嶽賦的激將法起到了作用,狼騎兵們**了起來,紛紛用一種嶽賦聽不懂的語言嚷嚷叫罵,其中,一名狼騎兵策騎往前跑了數丈,靠近了一些,才道:“趙骨灰早就已經成了肥料,哪裏來的小子,竟敢如此叫囂。就不怕爺爺我把你的肉割下來佐酒?”
這名狼騎兵,與眾不同,其他的狼騎兵,坐騎的毛色都是黑灰色的,唯獨此人的坐騎,毛色銀灰銀灰的,泛著淡淡的金屬光芒。更重要的一點是,嶽賦能夠聽懂他說的話,卻聽不懂其他騎兵的話,顯然,這人在這支隊伍之中,屬於獨一無二的存在。
此人出陣叫罵之時,一手扶著狼背,一手自然垂下,向後輕輕擺動了幾下,做出安撫其他狼騎兵的動作,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顯然,這名狼騎兵已經識破了嶽賦的激將法。
既然嶽賦要打嘴炮,那麽他便奉陪之,他之所以這麽做,是想為部下爭取足夠的休息時間,他們從峽穀趕到這裏,已經長途奔襲一日一夜,戰鬥之前,必須得到休息。
顯然,這為首之魔蠻,並非有勇無謀的魯莽之輩。
嶽賦與這名狼騎兵的距離不足十丈,他能夠清楚看見魔蠻的模樣長相。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魔蠻,駭然發現,魔蠻與人類非常相似,卻根本就不是人類。
那銀狼的主人,長著一頭灰白的長發,粗放地用布條束起,看起來三十左右,大體上與人類的中年男子一樣。可若仔細看,便會發現,此人的耳朵,並非人耳,而是獸耳,分明就是狼一樣的耳朵,而他那身皮甲的後擺之下,駭然是一條粗壯的狼尾巴。
那狐兒臉的真正模樣,也該有狐狸耳朵狐狸尾巴,大概是為了便於潛伏在大明國境之內,作了某種易容處理。怪不得此前看見狐兒臉,總覺得有些違和感。
既然男的長成這樣,那女的豈不就是……獸耳娘?雖然是危急關頭,但一直喜愛二次元的嶽賦,還是忍不住腦補了一下,不覺有些耳熱。
看見嶽賦莫名其妙地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情,銀狼騎兵有些惱火,用長長的彎刀指著嶽賦,說道:“趙骨灰使的是一百八十斤重的巨劍,你這把劍連給爺爺當牙簽都嫌細,就不要冒充趙骨灰了,快快報上名來,本將軍給你一個痛快。”
十八年前,宿赤軍被阻擋在破虜澗外七天七夜,後來還被趙常烈的屍首嚇得三天三夜不敢越雷池一步,成了當時天下間最大的笑話。宿赤軍隻得以‘挫骨揚灰’作為最後的遮羞布,因此,宿赤軍之人每當提起趙常烈,言必稱趙骨灰。
嶽賦笑了笑,道:“老子沒有冒充趙將軍,我就是趙常烈的徒弟,不過徒弟二字,你耳背沒聽見而已。”
“你果真是趙骨灰的徒弟?”
“當然!”
“好!很好!非常好!”銀狼騎士仰天長嘯,聲如狼嚎,道:“不瞞你,我的師父,便是當年死在趙骨灰最後一劍的三員大將之一,本將軍今日就要見識見識那所謂的‘十方無敵’。”
隨後,銀狼騎士回頭朝著其餘狼騎兵大聲說了幾句魔蠻語,然後回頭對嶽賦說:“我已經告誡士兵,不許插手,今日你我,便來一個生死決鬥。在下勃布爾喜,請問閣下大名。”
“嶽賦!”嶽賦自知不敵,但可輸人不可輸陣!
此後,霎那間,銀狼彈起,奔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