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動不動作大死
三重樓，一樓鎖三重。此樓位於鎮撫司衙門之內，為龍衛鎮撫司情報係統的中樞所在，匯集天下各種各樣的情報消息，不論文武百官業務行藏、皇親後宮作為行跡、魔蠻軍情、百姓民情、社會輿論、學者學說，包羅萬有事無巨細，務求‘滄海無遺珠’。
有言道，世上無三重樓不知之事，唯無視爾。意思就是，三重樓什麽都有記錄，如果沒有記錄，那肯定是已經當垃圾燒掉。
如果隻是冒用了別人的詞作，這不過一件小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需要動用到三重樓的力量。要知道，三重樓裏儲存的消息情報浩瀚如煙海，各種目錄不知其數，大目錄之下又有中目錄，中之下有小，諸如此類，據說隻是目錄書冊，就有一萬九千多斤，要從其中找到一條信息，耗費的人力時間可想而知。
所以，一旦動用到三重樓的力量，調查的必然是天下大事。
比如謀逆！
“嶽兄弟勇悍無比，忠誠可嘉。”卓戴斯欣賞嶽賦的所為，為嶽賦說了一句好話。
“你是覺得他不像那樣的人了？”洛襄冷冷道。
“屬下不敢妄下判斷。”卓戴斯不敢抬頭，額頭滲出一滴冷汗。
“有自己的想法，並不是錯，實話實說，老夫也覺得他不像，不僅不像是圖謀不軌之人，就是冒用他人詩詞這種事情，他都不像會做。”洛襄用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才道：“有想法沒錯，但因為有了想法，做事先入為主，疏忽大意，玩忽職守，這才是錯。”
“謝大人教導！”卓戴斯依然不敢抬起頭。
“我不是怕嶽賦這小子，我是怕背後有人利用他，利用這一首詞，大做文章。”洛襄重重‘哼’的呼了一下鼻息，又道：“近年來，因為遷民令，各地民怨四起，就是朝堂之上，也有一些雜音。如此時勢，突然冒起這麽一首詩，隱諷聖上忠奸不辨、嫉賢妒能，是不是有人圖謀不軌，本座實在不敢不謹慎。”
說完，洛襄拍拍卓戴斯的肩膀，道：“你欣賞嶽賦，本座又何嚐不是。嶽賦那小子，確實不錯，又是趙將軍名義上的徒弟。既然都要查那首《君不見》，便讓三重樓順便查一查那小子的底細。假若身家清白並無疑慮，便給他一個試百戶。”
試百戶，從六品，蔡舉正一輩子當過最大的官，其權責與百戶基本無差異。隻要無大錯，到了一定年限就能晉升為六品的百戶。洛襄如此安排，足以表達他對嶽賦的欣賞與照顧，就是文若海，也是從最低的校尉做起。
卓戴斯恭敬受命，又問：“那麽，方才嶽兄弟提及魔蠻入侵的事情呢？該如何處理。”
“他的推理沒錯，該是會有些許魔蠻軍士藏身於峽穀之內，我想，不會多。他們早就被靖國公打怕了，根本不敢大舉犯境。旗山鎮來了七隻烏鴉，你與若海及烏鴉一起前去殲滅吧。”
烏鴉，是龍衛鎮撫司的黑話，代表黑衣龍衛。而鴿子、黃鸝、麻雀則分別代表白衣、黃衣、青衣三衛。
卓戴斯隻得聽令，心中卻是誹腹，洛襄方才剛說不能因主觀想法掉以輕心。
“這件法器，你一並拿去，定必萬無一失。”洛襄說完，眼望南方，喃喃道：“老夫也該回去榮平城主持大局了。”
洛襄離開，卓戴斯先是讓烏鴉們在旗山鎮休整一日，因為傳訊給三重樓的密報，需要用特殊的手段加密，製作起來費時。而且，文若海是重要戰力，喉嚨受損尚未痊愈，讓他多休息一日也是好的。
此期間，旗山鎮的鄉親們惶惶不可終日。
旗山鎮作為走私窩點這一件事已經曝光，然而，官府來的人，即卓戴斯他們，卻沒有任何表示。沒有立刻逮捕誰，也沒有赦免誰，甚至連話都不吭一聲，讓鄉親們不知所措，逃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鎮上最有錢的死了，最有權的也死了，如今唯一能夠作為主心骨的，隻剩下最聰明的那個，也就是文若海。
而且，鄉親們看得出，文若海跟那些新來的‘官差’，似乎是一夥的。
文若海多番受辱，心情自然極差，根本不理會那些來探口風的鄉親，甚至讓黑衣龍衛守門，說近十步者死。
於是乎，鄉親們隻好找嶽賦求情……隻不過，鎮上這麽多人，多多少少都拿過磚頭砸過嶽賦，如今找他求情，想想都知道不合適。
到了最後，他們隻能去找旗山鎮最著名的騙子，最大的叛徒王老六，讓他去跟嶽賦探探口風。因為昨日，就隻有王老六站在嶽賦這一邊。
嶽賦趴在**聽完王老六的話，當時就說了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在這異世，皇帝出口成憲，生殺予奪全在一念之間，這些鄉民，確實有罪，卻並非大奸大惡之人，但是該不該殺，皇帝說了算。
“老子不找他們麻煩就不錯了！滾！”
嶽賦一臉決絕地趕跑了王老六，可他關上門後，卻又因這件事變得心煩氣躁。
是的，這些鄉民以罪論，該死。私通外敵、謀害郡主、以下犯上、聚眾殺人，每一條都夠他們死一次。
可是，這些鄉民以情論，卻是情有可原，因為這些事情之所以會發生，歸根究底還是遷民令，逼得人活不下去，也就說，千錯萬錯，都是老李的錯。
這問題，一下子上升到‘法律不外乎人情’與‘法不容情’的哲學高度，嶽賦實在是想不透……
理性上想不透，那麽感性上呢？他自己到底怎麽想？
恨嗎？
嶽賦當然恨，不恨就假了！可是要他看著幾千人被殺頭，甚至株連更多的人，他又有些於心不忍。
那可也是大明太祖啊，殺個幾千人大概不用眨一下眼。
嶽賦想不通，隻好找人請教，問韓酸？她連自己的名字也是嶽賦教寫的。問趙紅伊？胸大無腦頭發長見識短。明顯不靠譜。問文若海？呸！
於是，他隻好跑去問卓戴斯。
卓戴斯當時就念了兩句詩。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一句的意思是嶽賦太傻太善良，後一句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會如何處理鄉民，所以用傻笑應付，這裏真不是作者騙字數。
嶽賦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心想，既然這異世裏的人信命數，那就交給老天決定吧。他不落井下石，已經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此事已了，嶽賦跟卓戴斯談起魔蠻的事情，說實在，他對於洛襄的布置頗為不滿，就算黑衣龍衛的戰鬥力比卓戴斯說的還強，人數還是太少了，他認為，洛襄太過低估了魔蠻的數量跟戰力。
“若是嶽兄弟不放心，要不要來幫忙？”卓戴斯問道。
以嶽賦的實力，相對於兩名白衣龍衛，七名黑衣龍衛的隊伍來說，根本微不足道，甚至連被計算進戰鬥力之內的資格都沒有，卓戴斯隻是想用雙眼確定一下，嶽賦是不是真如郡主殿下說得那般勇悍。
趙紅伊傾慕文若海的事情，整個龍衛鎮撫司沒幾個人不知道。趙紅伊原來喜歡文若海喜歡得非君不嫁的地步，才沒過幾天，如今卻是‘賦賦伊伊’的肉麻得要命。在卓戴斯看來，嶽賦的實力與戰績不符，有可能是趙紅伊因為感情因素，給他的戰績灌水了。
卓戴斯問嶽賦參不參戰，嶽賦當時也是就念了兩句詩。
“苟利國家生死已，豈因禍福避趨之。”
嶽賦原先隻當自己是穿越者，是大明的過客。可是當他先後認識了韓酸、趙紅伊、王老六這些人，再加上大明在文化傳承上與他的祖國幾乎一樣，他對這一塊土地逐漸有了感情。
嶽賦再也無法像剛來的時候那樣，把一切拋諸腦後不管不顧。況且，他要在這一片土地上生活，甚至可能娶妻生子，讓子子孫孫在這一片土地上繁衍下去。
無法置身事外，既然如此，隻好浴血奮戰，守護這一片土地與及生生世世在上邊生活的人民。
嶽賦下定了決心，卻沒想到，浴血奮戰，居然在他還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到來。
魔蠻，來了。
卓戴斯修為高，又是斥候，最先感覺到異常，立刻衝了出去，嶽賦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剛想跟著出去，卻看見放在桌子上的茶水開始不停地抖動。
他的心不由得一沉，知大事不妙，隨即出門，再爬上屋頂，觀察情況如何。
一群黑點，從旗山之上奔襲而下，如破竹之勢，直挺挺地朝著旗山鎮襲來。黑點越來越大，嶽賦慢慢才看清，那些魔蠻所騎，非戰馬，而是巨大的惡狼！
“宿赤軍，狼騎兵！超過一百騎！”
卓戴斯的聲音淒然得近乎慘叫。他是白衣龍衛，是偵探與斥候，並非軍陣之將，而黑衣龍衛，雖然戰鬥力驚人，卻是殺手，隻會奉命殺人。
卓戴斯把希望寄望於文若海身上，他知道，文若海有大才。
“文兄弟，我們該如何應對？大人命我們消滅魔蠻，隻是一百多騎狼騎，實在太多！”
“如今之計，卓千戶該立刻前往榮平城報信，我們隨後離開，在半途製造混亂，給你拖延時間。”
“百姓呢？鎮上的百姓怎麽辦？”
“本是帶罪之身，死不足惜。”
突然，一拳飛來，把文若海打趴下。
“你們誰都不準走！”
此人正是嶽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