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假和尚闖爺
那一年，我上小學六年級。順子是我們班級學習最好的學生。他和我們一樣在村裏長大，卻斯斯文文的沒有半點的土氣。
順子是我們教科書，誰不聽話的時候，家長總拿出順子來當標杆，把我們說的體無完膚，啥也不是。大人們這樣做，其實是對自己孩子成長的關心，但時間久了，就出現了一種逆反心理，沒有人願意和順子一起玩。
有兩個例外，我和亮哥。我是大大咧咧，亮哥是跟屁蟲。我跟誰玩，他跟誰玩。順子比我學習好，要說我啥也不在乎，那也不是。我心裏有一種不服輸的勁頭，總想和他比拚一下，雖然每次都灰溜溜的敗北，但戰鬥中的友誼長存，我有幾次險些與順子並列第一，得到了順子的認可。
順子和我成了好朋友，也算是無話不說。他在死的前一天告訴我，他在麥地裏看見一個男人和女人光著屁股。當時，我還嘲笑他什麽都不懂。後來我回憶起來，總有一種感覺，會不會順子的死和他看見的東西有關。
可惜，他說的東西太籠統，我也沒有細問。現在想起來，在麥地裏，肯定是**。或許那個人為了殺人滅口，就害了順子。
說實話，順子的死是一個迷。他死的前一天我們還打打鬧鬧的，一個還沒上初中的小屁孩，有多大的心裏怨氣，能在一天之內糾結到那種程度還自殺。
怎麽想都不會是自殺，可當時條件惡劣，被人發現後就拿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勒死後掛在小屋裏，還是真的自殺。這種事過去了這麽久，更加說不清楚了。
最近村裏有傳言，剛子死的那會變成了順子的臉。這傳言別人不知道是從哪出來的，但我知道，這事肯定是板子叔說的，知道這事的，隻有我和剛子爸還有板子叔。板子叔一定是想把凶手揪出來，才故意散播出這個謠言。
這個謠言傳出沒有多久，順子死後才出生的弟弟，就說自己看到了髒東西。他說那個鬼和自己長得一樣，但伸著長舌頭，不會走路，是飄過來的。
伸著舌頭的順子我永遠也忘不了，當時我和亮哥找到順子的時候，他的舌頭就伸了出來。當天晚上我還做了夢，夢見順子和我說話，因為舌頭長，他說話囫圇不清的，但我還是聽清楚了，順子說我是他唯一的好朋友，讓我帶著他的夢想一起考上大學。
走進順子家，滿滿的都是回憶。我從來沒有想過，還會有這麽一天，我因為順子的死，重新走進他的家裏。
順子家姓李，我管他的父母叫李爸、李媽。小時候沒少蹭壓歲錢，長大後到經常幹活，後來順子的妹妹變成了一個大姑娘，我就不經常來了。
進來之後，順子的妹妹喊了一聲大誌哥。我都有點不敢認了，說是女大十八變，這話一點錯都沒有，李婷化了妝，穿的也挺時尚的，弄得自己和城裏人一樣。
“李婷啊！”
“大誌哥，你來的正好，勸勸我爸媽，瞎折騰，都啥年代了還做法。”
“嗯！”
我答應著剛想進屋，就看見旁邊搖搖晃晃走過來一個胖子，胖子喊我的名字，我看了他半天，猜測的說：“三兒？”
“別叫我土名，叫我金振宇。”
金振宇是我小學同學，中學的時候，他家就搬走了，看穿著就不一樣了，是個有錢人。我記這個家夥以前叫金峰，竟然還學人家，給自己改了一個名叫金振宇。
“你在回來了？”
“我和小婷處對象。”
說完之後，金振宇還拿手指點我，毫不留情的說：“大誌，當年你可是學習第一，村裏的寒門狀元，說出去多榮光。可是呢，你看現在幹的這活，喂豬，你學習學成豬腦子了。”
對於這樣的人，我真的是懶得搭理，看了一眼李婷。
“妹妹，你咋和他處對象，這不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嗎？”
李婷一臉的尷尬，金振宇不高興的說：“哎呦，這是咋說話呢？連人話都不會說嗎？一個養豬的你還挺牛逼。”
“我告訴你，金三，今天來我是辦事的，別跟我添亂，你記得我學習第一，難道忘了我打架也第一嗎？”
說完，我就往屋裏走，金振宇還想說話，被李婷拉住。我進了屋，看見屋裏坐著幾個人，李爸、李媽，還有順子的弟弟小福，除了一家人還有穿著人模狗樣的假道士和一個燙了頭發卻穿著僧袍的人。
本來我想好的，和李爸、李媽好好說說，然後婉言拒絕這個假道士。可是，剛才在外麵金振宇給我嗆了點火，我心情不爽，直接對著假道士說：“走，走，走，讓我見到你在來這裏行騙，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假道士被我說的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的說：“我正經八百的道觀學藝，道號雲天。我……我……”
他還沒說完，旁邊那個假和尚就肆無忌憚的大笑。我也挺納悶的，從進來開始，就覺得這個假和尚和假道士是一起的。
“小雲子，你確實山正經道觀出身，可你天賦極差，估計啥也沒有學到。這幾年，你師傅一心死了以後，你小子用他的名義到處招搖撞騙。你還活著，是因為這幾年，你也沒碰到過真正的事兒，今天我來了，你要是識相的話，就退散了吧。”
“你哪裏來的假和尚，胡說八道。”
假道士和假和尚互懟，這看起來還有點意思。我看了一眼李爸、李媽？他們真的是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咋辦？
這個自稱雲天的道士，自然是李家花錢請來的。這個卷毛和尚也是請來的，他不是李家請來的，而是外麵金振宇花重金請來的高人。
假道士被假和尚一語中了要害，臉都紅了，吭哧了幾聲。不滿的喊道：“你說我是騙子，難道你是真的，穿個和尚袍，還燙了頭發，拜托，你要扮和尚最起碼剃個禿頭。”
“我闖爺做事，向來不拘小節，我本來就是俗家弟子，這身衣服，是師傅賞賜給我的，替天行道的時候，我就穿著。”
這個時候，李婷也進來了，她小聲的和我說，這個闖爺在城裏特別出名，手段獨特，也特別管用，要不是金振宇出麵，李家就是花了錢也請不來他。
“你……你……”
“行了，小雲子，你也別急著辯解，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心裏有數。這樣，李福看見的是李家長子的靈，我把他叫出來，你一看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
李婷是不相信這些東西的，但這位自稱闖爺的家夥要招鬼，她也想見識見識。金振宇也進來了，闖爺讓把門關上，窗簾擋上。
這套路我熟，忍不住想起每次陳小玉畫屍的時候，總是把窗簾擋上。難道她能看到我們見不到的東西。
我思索的時候，闖爺已經開始了，他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隻是要了順子的生日，然後又讓李婷給端上一碗清水來。
闖爺嘴裏念念有詞，用食指蘸水，在桌子上寫了一道符，然後嘴裏念叨著什麽大悲陀羅尼，我想這應該是佛家的什麽東西吧？然後他就沒有什麽複雜的動作了，瀟灑的說了一句：“順子，出來吧，有什麽解不開的怨，闖爺替你做主。”
闖爺說完之後，我們都瞪大著眼睛看，我心裏還想著，這順子出來的時候，會不會還是伸著長舌頭。
屋裏風平浪靜的，也安靜。過兒一會兒，就聽見了假道士刺耳的嘲諷聲。
“我還以為你是什麽高人，原來也是一個假把式。”
闖爺沉著臉不說話，金振宇趕緊湊了過去，他把闖爺請來的，自然知道闖爺有多少本領。
“闖爺，這是咋回事？”
“叫順子的孩子靈魂不在這裏，他躲在一個連我也去不了的地方。”
闖爺說完，假道士又接著笑，指著闖爺的鼻子說：“編，你接著編。”
剛才假道士被闖爺一路貶低，闖爺連師門都說出來了，弄得道士顏麵無存的。假道士覺得，這會可是他反擊的時候了。
“闖爺是個有本領的人，臭道士，你別詆毀他。”
金振宇不樂意了，闖爺可是他花重金請來的，有沒有本領在說，他護犢子心切，反而讓現在本來就有點尷尬的場麵，變得混亂不堪。李家弄得全村皆知的法事，變成了一場鬧劇。最後，連好脾氣的李爸也看不過去了，把他倆給請了出去。
假道士倒是夾著尾巴走了，闖爺沒走，金振宇安排他在村裏的招待所住了下來。我其實想勸勸婷婷別和金振宇攪和在一起，但我發現金振宇對別人都是一個牛逼哄哄的樣子，但對婷婷還是不一樣的態度。
回去我就把這事和陳小玉，陳小玉聽說假道士和假和尚互懟，也忍不住的笑。可是當她聽到闖爺的名字時，表情也變得肅穆起來。
“你認識闖爺？”
“不認識，聽我家老頭子說過，闖爺有點真本事，有限。說他闖不太準確，換句話說他就是一個攪屎棍。”
我聽了目瞪口呆，第一次聽陳小玉如此評價一個人，這個闖爺我更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