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借宿
我眼皮沉重,腦袋也極為昏沉。當我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心底猛的一驚,一個聲音在腦海裏告訴我,千萬不能睡去!
這是引魂燈的效果,要是睡過去了,還不知道是不是就直接通到陰間去了!可惜即使如此,腦袋裏的昏沉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難以驅逐。
我搖晃腦袋,勉強起身,往屋外走去,想要透透風,讓頭腦變得清醒。借著月光,樹林裏斑駁的影子交錯在一起,變得很黑,樹枝間投下的光點稀稀拉拉,有的地方一片黑暗,有的地方卻有形狀各異的光斑。
悶漢可能看我不對勁,也從屋裏跟出來,看我昏昏沉沉之後,在旁邊扶著我,我執意不回那個廢棄的土屋,也隻好跟著我走。這是一條向上的小路,許多草都從兩旁生長過來,草葉交錯在道路上,能夠掩過我的膝蓋,同古代的刀斧陣有些相似。道路起初是泥土,後來路上逐漸有了碎石,再上麵就是石板鋪成路,許多矮小的雜草都在石頭縫隙之間生長出來。
順著山路往上沒走多遠,過了一個彎道,手扶在一棵枝椏交錯的樹上,前方,竟然峰回路轉的有出現了一座房子!
這是一座石頭砌成的房子,用的是對接,每一塊石頭上都有凹槽和凸起,這樣做也很牢固,通體都沒有使用一點水泥。看樣子還是一座兩層的樓房,木格子窗戶很黑,沒有從房裏透出燈光。
我站在屋外,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一切都似曾相識,似乎就在不久前真實的發生過一樣。不過心裏感覺熟悉,腳下卻沒有停留,依然往前走。
悶漢一邊扶著我,一邊小聲說:“耗子哥,別往前了,那隻公雞就是在這裏捉的,再去被人發現就該抓現行了!”
我耳朵聽到了,也想停下,可是腳下不聽使喚。像是一種特殊的感覺要我進屋。一邊走一邊打量這座屋子。是一座樓房,太色太暗了麽?我竟然不知道是幾層的,隻看到最下麵是用大塊的條石一塊塊相互咬合成牆壁。樓上是用木頭修成,樓房的旁邊是一間小的土牆。
屋外,兩個白色燈籠隨風搖擺,我伸開手,舉到空中,奇怪,這裏沒有一絲涼風,那兩個燈籠怎麽會一直搖擺?也許是我真的被迷了頭腦,也不管這許多的疑問,直接就跑上去,一腳踹開衝我狂吠的半大土狗,拍門大喊到:“有人麽?請問有人麽?我是路過借宿的!”
如此喊了幾次門,隻見門隙開一條縫,一人在門後頂著,又看看我們,兩個農人打扮,並不是土匪假扮的。
門後的人看清楚我和悶漢,才把門打開,引我們進去。
他打了一個白燈籠照明,將門閂放好了,才笑嘻嘻的鬆了一口氣說:“你兩個小哥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山上的棒客下來了!”
我該怎麽說?按道理來說我和悶漢就是山上的棒客,而且還是剛剛跑出來的新人。
“你放心吧!”我拍著胸口說,“山上的棒客和縣裏的軍隊今天打了一仗,好不慘烈呢!估計棒客們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下山來了!”
“真的?”這小老頭開心的一扭頭,頓時把殷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隻見他一手扶頭,一手打燈籠。因為腦袋扭過來的幅度太大,他脖子疼痛,隻能把頭偏三十度,不能直視向前。
不等我回答,這小老頭就咧嘴說:“那可太好了,棒客消停了,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快點把地裏的莊稼收回來。”
在小老頭的帶領下,我們從院子進了屋,一開門就聞到一股肉湯的香氣,撲鼻而來。桌上已經坐了三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一對兄妹,哥哥大概十歲,妹妹大概七八歲。擺了卻有六副碗筷。一看到我們進門,三人都趕緊起身來,對我們笑著問好。
這雙兄妹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樣人生,看到我們就像是看到認識多年的叔叔一樣,跳著跑過來拉我的手,要我過去坐下。
“深夜打擾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麽還敢坐下來吃。”我拒絕了老頭邀我吃晚飯的話。隻要他給我和悶漢隨便安排一間能睡的房間就好。
這年頭誰都不容易,一家人的口糧除了地主土豪,誰不是精打細算來的。不過奇怪,這倆人吃晚飯的時間未免太晚了,在農村,都是趁著太陽下山之前,在雞鴨回籠時就喂一把豬和家禽,然後開始做飯,等人吃完飯之後,就可以點燃洋油燈,看一會兒星星,吹一下晚上的微風,等到艾草煙在放家裏薰一會兒,就可以關上紗窗睡覺了。
可是這家人,此刻月亮都已經從升起來,大概晚上十點了,還沒睡去。正準備吃飯,這也太不走平常路了。
老頭把我和悶漢安排在一樓的側廂房裏。裏麵布置簡單,一個床,一個大黑櫃子而已。
我舉了洋油燈,讓悶漢薰艾草驅蚊。這一幕,又讓我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太過詭異。
拿艾草在**薰了一圈,把床罩壓在席子下,一把蒲扇放在枕頭,有些破了,好在可以扇風,能涼快些。
悶漢倒床就睡,沒一會兒就打呼嚕了。我把蒲扇放了,突然感覺到許多涼意,一股帶著濕氣的冷風透過床罩吹進來,涼涼的打在身上,滿是汗水的身體變得黏答答一片。有了這股涼意,十分舒服,瞬間就生出了睡意。
就在我感覺到困倦,閉上眼睛的時候,突然很幸運的想:還好不想撒尿,不然這麽困,去上廁所肯定很惱火!
這念頭一生出來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太賤了,尤其是有強迫症的人。臨睡時想這些做什麽?這一想法生出,就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如一隻在耳邊的蚊子,嗡嗡嗡……嗡嗡嗡……
沒辦法,我起身下床。點燃洋油燈往外走。
打開門,見主人家還沒睡覺,依舊是四個人坐在桌子上,肉湯的香味飄**得更濃。他們聽到門打開的聲音,一齊對我看過來。一看是我,很是高興的對我招手說:“哎呀你還沒睡啊!快過來吧,吃的東西馬上就好了。”
我趕緊擺手拒絕說:“不不不,我起夜來的。”
老頭不由我分說,熱情的把我拉到桌子邊,按我坐下。他力氣大得出奇,我竟掙脫不開他抓住我肩膀的手。要是我掙紮的幅度太大,又顯得對主人家不尊敬,隻好任由他安排,坐了下來。
如今六副碗筷,五副都有了主人,隻有一副是空著的了。他們家隻有四人,為何要多加兩副碗筷,難道他們早就知道我和悶漢會來了?
一思考時,婦女和老頭竟然已經將桌子的桌麵打開,如吃火鍋那樣的桌子,中間開了一個大洞,不過這個洞更大,幾乎占據了整個八仙桌,隻留下放碗筷的空間了。
一個很大的缸被抬著放在洞裏,不大不小,剛合適。
老頭拿起缸上的鍋蓋,輕輕隙開一條小小的縫隙來,頓時,白色的蒸汽從縫隙裏冒出來,一股濃鬱得香氣使勁往鼻子裏鑽,饒是我今晚吃過了半隻烤雞,也忍不住吞口水。
裏麵究竟煮了什麽,才能發出如此誘人的香氣。一時間,我竟不注意因為這香氣溢出,桌子上的五人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想要快點看到裏麵的食物。
啪……
一聲滾地葫蘆的聲音傳出。小兄妹其中的妹妹因為身高不夠,脖子意外的拉長了許多,脖子上青筋畢現。
就在我驚駭之時,小哥哥一巴掌拍在妹妹頭上,罵到:“快把脖子縮回去,嚇到客人了!”
哪知道這一巴掌下去,就直接打落了妹妹的頭顱。落在鍋蓋上又馬上滾到了地上。
“呀!死人,好討厭!”妹妹用稚嫩的聲音喊著。一轉身子跑去撿掉落在地上的頭,按回了脖子上,對我嘿嘿笑了兩聲,又跑回桌子邊,依舊伸長了脖子,哢哢的骨頭聲不絕。
我……我……臥槽!
我感覺心裏猛的一抽,心髒的肌肉都在繃緊,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這個把頭顱重新安好的小女孩,腦子裏一片混亂,想要逃跑,心底裏卻生出一股無奈,既然這個小女孩不是人,難道她的家人就是人麽?
一隻冰冷僵硬的手搭在我的手上。我的手竟然沒有躲開,也沒有絲毫的顫抖,完全被嚇蒙了,嚇到絕望!
“客人,可以吃了!”老頭咧嘴笑著對我說。枯黃稀落的牙齒,黑色的口腔分外可怖。
一邊勸我趕緊打開鍋蓋,一邊拍我的肩膀說:“出門在外,就應該相互照應嘛!你了千萬不要客氣!”
可以吃了麽?到底是鍋裏的東西可以吃了,還是我可以吃了?我不明白,身體動不了,是我感到深深地恐懼,無數的黑暗包裹了我,冷風和鍋裏的蒸汽圍繞著我,如同一條舌頭將我包裹起來,就要送進嘴裏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