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遇

山腳下，雪已落過一腳之厚。

爺爺替我整了整衣領，將背包遞給我。我打開粗略一看，有一把彎刀，一把短匕首，還有一捆裝有鐵勾的繩索，幾瓶水和一大塊熟過的臘肉，兩張大餅。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叫不上名字的小東西。

我小心翼翼的收好，就要告別爺爺和王山婆，剛開步就被叫住了。

“急什麽！”爺爺不滿的責備道，說著把手中的拐杖遞給我，見我不肯拿，說道：“不要小瞧這拐杖，可是我花了大代價換的鐵犁木做的，不沾水，你拿上走雪路最為合適。”

“我不要。”我推辭道：“爺爺你回家的路還遠，沒了拐杖你怎麽回去。”

“拿著吧，傻孩子。”王山婆走了過來，笑道：“我這裏拐杖也有幾把，還怕你爺爺回不去了？”

至此，我便不在推脫，接過拐杖，抱在懷裏。準備揮手時，這次換王山婆把我叫住了。“你且等等，待我給你開山問路，給山中的精怪報了家門，你在上山。”說罷我還未來得及開口拒絕時，隻聽她突然噗通一聲臥倒在雪地裏，我生平第一次見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叩拜之禮。

王山婆此時整個身子都與冰冷的雪地貼在一起，四肢打的大開，像老龜一樣，將脖子伸的翹起，而後又像小雞叨米一樣，將額頭印在雪上。之後又揚起四肢，用一種異常別扭的姿態行著拜禮。

三叩九拜之後，她慢慢的哆嗦著站了起來，揉了揉鼻子，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對我點點頭，說道：“走吧，孩子。他們都知道你是誰了，不會為難你的。”

我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告別了目送我的爺爺而後王山婆，抱著拐杖，健步如飛，再回頭時，哪裏還看的見山腳。

眼前果真如爺爺所說，白雪皚皚，千樹萬樹都裝裹的銀色盔甲，猶如哨崗，別提有多威武了。

初時還能尋得找小路徑，順著小路徑也能走的一往無前。但很快眼前出現了在爺爺地圖上標記的一條山中小溪。此時的小溪居然還是活水，沒有絲毫被冰凍的跡象。我捧起一掌，入口甜潤。又洗了把臉，水蒸氣居然順著我的臉迅速揮發著，連帶著呼出去的熱氣，別具一番情誌。

越過小溪，眼前便徹底沒有了路徑，連爺爺地圖上標記的另外一條小路此時都尋不著，仔細觀察後，發現了一個奇怪現象，一座山居然就在這不起眼的小溪處給分成了兩塊區域，走過的這塊，雪積得不深，眼前的的路，居然成倍的積雪。

難以置信，大自然是如何做到這些的。

爺爺的地圖早被我背在了腦中，所以我隻是尋了幾分鍾還是給尋到了地圖上標記的那條路徑。撥開積雪，確認無誤，便又邁開了步子，向裏走去。

按照地圖，走到這裏，左邊大約100多米處應該會經常有白鹿出沒。爺爺並未標明危險，想到這裏，我便繞了過去，想試試運氣，看能否親眼一見。

不得不說，我的運氣實在不好，尋了很大的範圍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其實想一想，倒也釋然，這個季節的動物，都小心翼翼，不是在冬眠，就是在躲避其他獵物的追捕。能主動露頭的實在少見。

原路返回，按照地圖的路線繼續前行，此時周圍的環境突然變的異常安靜，呼吸聲顯得格外厚重。

我有些泄氣，這大冬天的，連個鳥叫聲都沒有。太乏味了一些吧。或許是我走的太急，忽略了一些？想到這裏，我便放慢了一些腳步，後來幹脆靠著一顆大樹坐了下來。

倒也不是累，主要我不想在這樣趕路，了無生趣。

走走停停，或許才是真正的行山者吧。

眼前的雪越來越厚，一手按下去，足有七八厘米之深了。人一旦放鬆下來，便懶得動彈，說的一點沒錯。

不知不覺中，我竟躺在了雪地中，整個人像是鑲嵌在了雪中，睜著眼，望著還在不斷從天空飄落的雪花，心中安靜的隻想睡去。

這一刻，我深深領會到，人生真正的寂靜，無關於光明或是黑暗，而在於，自己那顆是不是想沉睡的心。

我想，如果我是一個怕冷，怕凍的人，爺爺一定不會讓我上山，因為會有多少人像我此時這般，竟然臥在雪地，雙眼朦朧，快要睡了過去...他們該有多危險...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能感覺到眼皮前有什麽東西在好奇的打量著我。可就是睜不開眼，我甚至能感覺他對我的善意，不知是個什麽東西，湊到了我的身邊，挨著我，學著我的樣子，四麵朝天。

身體像是不受控製，但意識開始慢慢清醒。我努力動了動手指，一驚便醒了過來，側身看去，隻見一個渾身雪白的小狼崽子就躺在我身上，小小的鼻子一抽一抽的，打眼看去就跟小狗沒什麽區別。而仔細打量，發現他居然長有眼睫毛，還很長。耷拉在眼皮下麵，漂亮極了。

不過看他此時這個樣子，像是真的睡了過去。我不敢起身，怕擾了這隻小狼的美夢，也不敢湊的近些，因為爺爺曾經告訴我，狼這種東西，警惕性是非常高的，他們都有第三隻眼睛。隻是經過歲月侵蝕，退化了，但任何生物隻要湊到他身邊，那第三隻眼睛就會自然打開。

我很奇怪的是，這大冬天的，為何會突然冒出一隻小白狼。

又為何會蜷縮在我身上，難道它不怕我？還是因為我不怕冷，身子暖和的緣故？

我剛想伸手去慢慢撫摸它的毛發時，它突然打了個小噴嚏，繼而像是如臨大敵一般迅速從我身上跑開，一溜煙就跑的不見了。

我有些失落，搖了搖頭，看著它消失的地方，想了想，取下背包，從裏麵拿出那大塊的臘肉，割下一大半，丟在了我剛才躺下的雪坑裏。隨後收拾了一番，便不再眷戀，繼續向前走去。

當然我不得不承認，當時的我其實沒有那麽灑脫，還一直不停的回頭，希望那隻小狼能跟上我，即便不跟上我，也要發現我留給它的食物。然而還是看不見它了。

萍水相逢罷了。

順著路徑，又走了大約一兩百米的距離，耳邊開始傳來了細細噓噓的聲音，我心情頓時大好，之前那段寂靜的讓我差點失神的路程終於要走完了。

我尋著那聲響望去，眼前大約六七十米處，出現幾隻長著細長又尖銳鬃毛的野豬，他們正圍在一團，拱著一頭白鹿，我小心的趴在雪地裏，遠遠的望去，白鹿還淌著鮮血，被冷空氣迅速凝固成血團，看樣子應該是剛死去不久，那三隻野豬應該是一家，兩大一小，一邊抖露著身上的飄雪，一邊粗暴的撕嚼著食物。

爺爺給的地圖上標記的這裏並沒有野豬出現，按道理野豬的活動範圍應該在更高一些的海拔上，想來應該也是餓急了，跑下了山，終於還是尋到了食物。

看到這裏突然想起動物世界上說過的一句話，“大自然的贈予，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現在用在此時，在恰當不過了。

我得繞開他們，因為爺爺曾說過，野豬不僅是一種警惕性非常高的動物，而且異常靈活和凶猛，一旦惹起他們的敵意，他們定會與你不死不休。山林裏許多動物都不敢招惹他們，別說是人了。

靜靜的觀察了片刻後，我還是決定動身，慢慢的縮手縮腳的繞了很大一圈，終於讓他們消失在了我的視線內，可現在問題是，這樣繞，我便找不到爺爺所標記的路了。若是不繞，一定會驚了他們，野生動物大多都很護食，靠近他們，他們一定會滋生敵意，這樣就麻煩了。正在我陷入矛盾之時，野豬那個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悲涼的尖叫聲。

我突然想到了什麽，便不再顧忌那麽多，趕緊又跑了回去。

我未料錯，大老遠我就能看到那隻讓我倍感失落的小白狼此時正驚慌失措的被圍在三隻野豬中間。

好在野豬似乎對它此時興趣並不是很大，隻是想要把他驅趕出自己的食物範圍。可不懂事的小白狼老喜歡往那白鹿邊上湊。這下惹急了野豬，正準備將它圍殺。

小白狼知道怕了，開始呼喊他的同伴了。野豬似乎也對白狼有所忌憚，所以一時之間，場麵僵持難下。

我卻很清楚，這樣僵持的局麵不會維持太久，待野豬的耐心耗盡若狼群還未趕來救援，那麽等待小白狼的下場隻有一個，便是成為野豬更加殘酷的殺死。

想起它剛剛在我胸口依偎的可愛模樣，又想起它那佛驚慌失措逃跑的姿態，我怎能忍心讓它小小年紀就會敗亡。

我橫下心來，取出了布袋中的彎刀，鼓起勇氣，立刻衝到了野豬麵前。

野豬顯然也被我這個不速之客給嚇了一跳，立刻散開，擺出一條線的防禦陣勢。

小狼本就嚇破了膽，此時也算懂事了許多，不在貪戀眼前那看似美味的白鹿肉，小腳一跌一跌的向我這個方向跑來。看樣子，估計還是被野豬給蹭到了。

我蹲下身去，迎出手臂，小狼就站在離我四五步的距離仔細打量著我，仍抱有警惕。見此，我很無奈，我又不會說狼語，這樣的姿勢難道還不明顯嗎？

看著眼前已經快要失去耐心的野豬，我心裏別提有多著急了，可這小家夥一點危機感都沒有，還要跟我擺個臭架子。我一急，轉身就往回小跑，邊跑邊側頭望，好家夥，抱著你不走，我走你卻攆著。

漸漸跑出了野豬的視線範圍，我開始停下腳步，回過頭去，小狼已經拉下了十幾米遠，一邊跑，還一邊小聲哀嚎，看來腿傷還不輕。可奈何它始終跟我保持著四五步的距離，我追它撤，我走它追。

這樣下去，肯定不行。而後我突然想到，之前他趴在我胸口時，那時我是整個身子倒在雪地裏。於是我又裝模作樣臥倒在雪地，假裝閉上眼睛，張開手臂，小狼慢慢走到了我麵前，在我腦袋上嗅了嗅，等了幾十秒，終於又臥到了我的身邊。

我立刻一個翻身，手腳成籠狀，將它扣在了我的懷中，它開始尖叫不止，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傷害一般。而我哈哈大笑，這小東西，你知道怕，你還跟著我，跟著我就算了，兩次躺倒我懷裏，這下讓你跑了，那我還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沒多久，它在我懷裏有些叫累了，聲音開始有些低沉。見此，我伸出手，試探性的向它摸去。

真是厲害！都這樣了，還要咬我。還好我反應快，不然被它那小尖牙咬住，也得撕塊皮下來。

它這番舉動真是讓我傷痛了心，我一狠心也不顧它可憐，就拿布袋將它反裝了進去，布袋寬鬆有餘，除了裝了一些工具以外，裝它這個小家夥還是綽綽有餘的。

奇怪的是，它一進我的布袋，就不叫了，甚至都不願意出來了。我偷偷瞄去。真是把我給樂的要死。

原來布袋裏還有小半塊臘肉，它正津津有味的在嚼著。

見它吃的開心，我也不做計較了，合上布袋口，背著它，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