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業

“紅姐,今天這麽早就歇店了?”

路過紅燈街時,李青開著那輛在舊城區極少見的汽車,探出頭來,洋洋得意地對著紅娘打了聲招呼,

“嗯……”

紅娘也不說話,隻是從喉嚨中擠出一聲粗糙的回應,明明是深夜,紅娘的臉龐卻好似容光煥發一般,白皙,潤澤,美豔,恐怕塗抹再多的妝容也比不過此刻的完美無瑕。

但奇怪的是,紅娘姣好的身材,此刻卻被厚重的大衣裹得嚴實,在李青看不見的地方,不時有什麽生物聳動遊走,節肢與甲片碰撞,發出陣陣沙沙般的粗糙摩擦聲。

可這一切,盡數被黑夜以及引擎聲掩蓋了下去,李青並沒能察覺出多少異樣,他對著紅娘招了招手,便一腳油門,衝向了那寂靜紅燈街的深處,

“嘩——”

而在他消失在黑夜的刹那,一團厚重腥紅的血流,頓時紅娘的大衣下如瀑般衝刷而下,她的身體立刻如同失去的一切的支持,緩緩地軟倒在了昏暗的街邊,

緊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從最開始的輕微謹慎,到毫不掩飾,最好更是如交響樂似的雷鳴一般的奏響!

無數條像是樹藤又像是肉蟲一般的猩紅色物體,從紅粉的窗口中,從交錯的樓房裏,從深黑的地下,從一切不可能的角落紛湧而出,編織成了一張覆蓋整個紅燈街的巨大蟲網!

在那每一隻肉蟲的盡頭,都綴著一顆完美的頭顱,他們在黑夜內死死地盯著李青離去的方向,五官流血,眼球皺縮,卻依舊掛著絕美的微笑,在黑夜的陰影之下鬼魅恐怖到了極致!

可當李青似乎發現了什麽,轉身看去之時,紅燈街的一切異狀卻已經完全消失,隻留下那麽幾個零星的紅粉招牌,在黑夜之中一閃,一閃,隨後啪的一聲黯淡下去……

……

“嘭——”

在回到舊宅地界的瞬間,李青二十年人生擁有的第一輛車,炸了。

最開始的是後備箱,在駛入那片仿佛空氣中都充斥著煞氣的空間,那兩箱子的汙染探測儀幾乎同時暴動起來,

表盤上的指針先是一陣亂竄,最後皆是不堪重負地炸裂開來!這相當於二十多枚紐扣炸彈在後備箱同時炸開,李青新車的後半部分僅僅片刻便被轟上了天空。

隨後便是那幾乎滿溢出來的煞氣,整個世界似乎都對你產生了怨懟和壓力,漆黑的重壓,將本就變形的車輛近乎壓成一張鐵餅……

最後,油箱也被這股重壓生生擠爆!新車的最後一點殘骸也伴隨著火光和震**化作了烏有,李青端坐在座位上,周身一張張骨玉般的巨掌包裹,讓他免受了爆炸的餘波……

“啊啊……楠楠生氣了。”

繡繡在滿臉無奈的李青耳邊,幸災樂禍地低聲道,可隨後這般親昵的舉動就被楠楠監測到,嬌小的身軀在一聲怪叫後瞬間被壓得嵌入地下。

李青長歎一口氣,探手輕輕推開了那形似車門的骨掌,走下路來,四周原本洶湧如潮水的煞氣頓時如受驚的小女孩一般,刻意避開卻又緊貼著他,不至於讓李青受傷。

但舊宅附近的其他物件兒,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周圍一圈的被廢棄的老舊樓房,在楠楠的暴戾之下被生生壓得彎折,殘磚爛瓦滿地都是,勉強維持著形狀的幾棟老樓,也被擰成了一股甚至數股的麻花……

“楠楠。”

緩步走入院子,李青朝向舊宅輕聲呼喚道,黑煞的流動頓時一滯,隨後好似遲疑一般地緩緩流動,同時,從正門的背後,悄悄地探出一個白發的小腦袋出來……

“哼……幹嘛。”

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話語中既是期待又是埋怨,李青的心髒驟然一疼,眼中流淌的灰霧險些化作淚花,他兩步三步地走上前,將楠楠緊緊抱在懷裏,低聲安撫道:

“對不起,對不起啦,是哥哥不對,不該讓你一個人在家這麽長時間,哥哥給你買新的廚刀,準備新的食材作為補償,如何?”

“不要……你第一天上班就把楠楠一個人丟在家裏,那以後又會怎樣?難道以後我就隻能一個人在家裏嗎?楠楠不要……”

“好好……以後一定早點回來,早些回來陪妹妹,不讓楠楠孤獨寂寞……”

“還有還有……不許隻叫繡繡陪你,等哥哥你恢複了一些,一定要叫楠楠和你一起,我也想知道哥哥的靈魂是什麽滋味……”

……

你見過巨人的眼淚嗎?巨人一顆淚珠產生的勢能,便足以將一整座城鎮砸成廢墟,可偏偏有這麽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站在巨人身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傷心的巨人,即便下一刻,他就可能被巨人隨手碾死……

等李青站起身來,他的胸前已經被煞氣絞得血肉模糊,自己的麵部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一片,可他還是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大手攥著楠楠的小手,一步一步地朝著老宅深處走去。

繡繡跟在兩人後麵,嫉妒地朝楠楠吐了吐舌頭,可轉眼卻已經笑開了,她蹦蹦跳跳地轉過身,合上屋門,將老宅的溫暖死死地鎖在屋內。

……

進入裏屋,李青歎息地倒在躺椅之上,闔上雙眼,疲憊地驅散著腦中越發洶湧的癡念。

今天一天所遭遇的,比他過去十年的總和還要複雜,無論是汙染,通神,還是執政庭四神教會,都以一種堪稱暴力的方式闖入自己的生活,他隻是個帶著一對妹妹討生活的“普通人”,憑什麽讓他去思考這麽些破事。

執政庭的編製不能丟,四神教會的招攬同樣也必須吞下,為了家人的安穩幸福的生活,這個兩麵的髒活李青似乎不得不幹。

……不過等等,四神的招攬是暗中行事,執政庭自己現在也隻處在考察期,沒有實質工作,今天剛剛完成了實習的自己,明天似乎連個可以報道的單位都沒有。

那豈不是說……

“我是不是……又失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