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命
約翰·迪從小就癡迷於夢。
他認為夢是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物。無論是什麽樣的人，貧窮的、弱小的、先天缺陷的，唯有在夢裏眾生平等。
夢是上帝賜予人們最好的饋贈。也隻有在這裏，你可以自由自在，拋開所有的壓力和煩惱，甚至擺脫人類那羸弱身體的囚籠，成為任何人，做任何白日裏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曾癡迷於對夢的研究，以及被稱作“清醒夢”的理念，試著去讓自己的大腦能有意地操控夢境。可惜這個進程中出現了一些副作用，對他的精神造成了某些不符預期的影響。
這也是為什麽他住進了阿卡姆。
但這反而帶給了他人生新的機遇。
感知增強儀，那是某個尖端科研機構捐贈給阿卡姆瘋人院的設備。其設計目的就是為了幫助對人類夢境的研究，並能一定程度上增幅人的感官。
因為處於試驗階段較為危險，為了避開大量實驗用誌願者的需求，所以研究團隊和瘋人院達成了協議，借用關押在這兒的瘋子們做測試。
這簡直是天賜給約翰·迪最好的禮物。
他瘋狂地癡迷進了這台機器，每周最期待的時刻就是能作為誌願者去試用機器的那短短的幾分鍾——因為風險問題，醫生不允許病人用得更久。
約翰成功了。在這台機器的輔助下他覺得自己腦子裏關於夢的模塊被開發得愈發清晰，現在他已經幾乎能自如地操控夢境，並且對自己沒有負麵影響。也正因如此，他最初被關進瘋人院時的精神問題也解決了。
“你康複得不可思議，要我說你下個月就能出院了。”醫生當時這麽笑著對他說。
那時約翰一度以為自己人生就要迎來高峰。相當於他進了趟阿卡姆拿到了自己多年來夢寐以求的東西，還能回到自己人生的軌跡上。
然後他就被綠了。
是他女朋友在得知他下個月就能出院時告訴他的。她已經和約翰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他們已經準備結婚了。
突如其來的一頂帽子把他給綠懵了。不過沒花多久他就確信了，這對狗男女肯定是早就有一腿，甚至可能在自己進阿卡姆之前就有問題了。
一下子他想出去的心情就淡薄了，還由此促使他萌生了此生最大膽的一個念頭。
他襲擊了醫生，非法激活了那台危險的感知增強儀，將其用在了自己身上，所有功率拉滿。
他知道這可能很危險，稍有不慎就會把他的腦子變成個烤糊的麵包。但他不在乎。
不成功便成仁。
然後他成功了。於是天命博士誕生了，一個主宰夢境，擁有人類無法企及力量的夢境之神！
運用這種力量，他輕而易舉在夢中殺了自己的前女友和那個綠了他的朋友。並且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能做的不僅限於此。
他要將世界拖入一場永恒的噩夢，成為新世界的神！
然後……
……然後他就被射爆了。
搞的現在他回到現實都發現還有後遺症。
現在隻要他一閉眼，那眼睛跟倆鹹蛋似的巨人都會浮現在他眼前，那種被填滿的感覺和撕裂般的痛楚也隨之而來。
甚至他再想動用能力創造任何夢境，都總是無法將那恐怖的場景從腦海中抹掉。所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現在他不管再造個什麽夢，場景裏都一定會出現那個恐怖的巨人……
毀滅的恐懼已經宛如烙進DNA般地抹不掉了，導致所有的夢都變成了他的噩夢！
約翰正在抓狂，突然便發覺有人靠近了自己的藏身之所。
感知增強儀不僅賦予了他操夢的能力，同時也強化了他的精神和感官。他能感知到一定範圍內任何有思想的活人接近。
所以他很快發現了接近過來的人是誰。
蝙蝠俠。
……
……
蝙蝠俠可能是這座城市裏最先注意到天命博士的。
起初引起他注意的，就是約翰前女友和未婚夫在噩夢中暴斃的信息。他關注著這座城市裏每天的每一起死亡，任何警方不會關注的、可能存在疑點的死亡都會被他細致調查。
一天之內，他就將這起命案和阿卡姆越獄出去的約翰·迪、那台被非法啟用的感知增強儀聯係到了一起。
接著籠罩哥譚的噩夢就爆發了。
靠著在遊曆世界時學到的一些精神控製法門，再加上一點點蝙蝠式的意誌力，蝙蝠俠強行從噩夢裏掙脫了出來。聯係前一天的案件他很快聯想到獲得了超能力的約翰·迪可能是罪魁禍首。
根據他對痕跡學的精通，循著從越獄現場勘查到的蛛絲馬跡，蝙蝠俠很快找來了這裏，約翰·迪——或者現在已經應該叫天命博士——的藏身之處。
可就在他推開房屋大門的刹那，四周便開始天旋地轉。
老舊的房間消失了，場景像潮水般滾滾褪去。黑白的畫麵就像上世紀老舊錄影帶裏截取出的場景，回過神時他已經身處在了昏黑的巷子裏，路燈散發著陰沉黯淡的光輝。
蝙蝠俠瞳孔一縮。
這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場景。
犯罪巷。
男人和女人，牽著一個小小的孩子，走進了這條小巷。
他們之所以會在這個不巧的時間來到這個不巧的地點，是因為那個孩子在電影放完前就任性地要求提前離場。
不，這不是真的。
蝙蝠俠努力讓自己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在這樣接近的距離下，天命博士的超能力效果被強化到了極致。無需入夢，他也能讓目標接受自己造夢的能力。
蝙蝠俠無視了這一切，繼續前進。
然後槍手出現了。
一個搶劫犯，手裏握著一把老舊的手槍。仿佛循從命運的指引來到此處的死神，注定在這一刻扣動扳機。
不，這隻是個噩夢。蝙蝠俠繼續對自己說。
專注在任務上。阿福還在噩夢裏，戈登也在噩夢裏，這座城市都很危險。
你已經太遲了，救不了他們兩個，但你還能救其他人。
太遲了……
砰。
槍響，兩道火光劃破了沉寂的小巷。
“不！”他終於還是控製不住地叫出了聲。
唯有這個場景，唯有這個夜晚，是他不可能無視的。
男人和女人倒了下來，珍珠項鏈在地麵上彈跳。
恍惚之間，蝙蝠俠和那無助孩子的身形重疊在了一起，垂頭跪倒在了遍地的珍珠和鮮血之中。
精良的裝備、暗夜的鬥篷之下，他終究隻是那個八歲的小男孩，跪在父母的血泊裏哭泣。
接著那倒在地上的托馬斯·韋恩突然動了。
他從血泊裏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臉色如僵屍般蒼白，手裏提著死神般的鐮刀。
“都……怪你。”
“如果不是你非要看這天殺的電影。”
“如果你沒有要求提前離場……”
蝙蝠俠依舊垂頭跪倒，沒有反應。
托馬斯·韋恩揚起了手中的鐮刀。
“是你殺了我們！”
鐮刀揮落。
但在那個瞬間，鬥篷下的手猛探了出來，一把扼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鐮刀落下。
蝙蝠俠緩緩抬起頭，麵罩下的雙目中閃爍著憤怒但堅定的光。
場景再度更迭。血泊和珍珠項鏈，地麵上的屍體，黯淡的燈光和整條犯罪巷都瞬間煙消雲散。
包括托馬斯·韋恩的身形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震驚的約翰·迪，舉著尖刀的手被蝙蝠俠攥在手中。
“怎麽……怎麽可能！？”
約翰·迪震驚到無以複加。
“你抗拒我的噩夢？”
“在這個距離？還直視我的眼睛！？”
他是天命博士，是噩夢的主宰！他的能力強到能將整座城市的人都拖入噩夢的地獄，決定他們的生死，讓他們永生永世向自己臣服！
被那莫名其妙的巨人轟碎了夢境也就罷了——那玩意兒看上去就不是人，說不定是神或者別的什麽東西。
而眼前這家夥，一個穿著蝙蝠裝的普通人……
他能貼臉免疫自己的大招！
憑什麽啊？
約翰艱難地和他對視，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了最後的問題。
“為什麽……？”
拳頭落到了他的臉上。
看著腳邊昏迷在地的約翰·迪，蝙蝠俠麵無表情。
“因為我是蝙蝠俠。”